他笑脸盈盈的对高歌说:“蓝山还是哥伦比亚?三颗糖,不加奶,对不对?”
高歌在他对面坐下,“都可以,不过不用加那么多糖了。”
“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糖的吗?什么时候改的口味?”
“在国外熬夜赶论文的时候。那时候总是大壶大壶的黑咖啡灌下去提神,太甜了倒反而受不了,慢慢也就习惯不加糖了。其实这样不挺好的吗?以前那叫喝糖水,现在才能尝得出咖啡的原味。”
顾思源有些心疼的看着高歌,高歌总觉得这样的眼神太沉重,好像逼迫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可怜一样。
她不等顾思源说话,就先把话题转到他身上,“顾三哥,你最近怎么样?”
“我很好。”顾思源简简单单三个字就回答了高歌,然后他不给高歌回避的机会,直接问道:“小歌,你住到左承尧那里去了?”
高歌也知道这问题无法回避,顾思源今天约她见面,大概就是为了这件事。
她点点头承认:“是的。”
“你,还爱他?”顾思源问得有些犹豫。
“顾三哥……”高歌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法理直气壮的回答,她有些避重就轻的说:“如果我不爱他,我怎么会搬到他那里去住。”
但顾思源听了这个答案之后却有些激动,像是洞穿了什么一般,“小歌,如果你不爱他,就不要委屈自己。不要因为高氏的利益,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而勉强和他在一起。左承尧这个男人太可怕了,你那么单纯美好,你根本玩不过他。他会把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高歌觉得心下酸涩难耐。还好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有一个人关心她,仅仅是站在她的立场去为她着想。
所以,她更加要尽她所能的去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伤害。只要左承尧还遵守承诺,她就可以尽力忍耐。
她轻声安慰他,想令他安心:“左承尧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你放心,我现在很好。”
“他是不是强迫你?威胁你?”
“顾三哥,不要这么说。你忘了吗?当年就是我一直缠着他,现在也算是得偿所愿。再说,我还能失去什么呢?钱?他现在恐怕比我有钱多了。人?他如今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呢?顾三哥,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但我真的已经不是当年的高歌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懂得照顾自己的。”
“是我的错,当年就没有照顾好你,现在又再次没有保护好你。夫人如果在泉下知道了,一定不会原谅我。”顾思源有些颓唐的低下头。
高歌听得更加心酸,妈妈,如果妈妈看见了她现在的样子,看见她这样不知廉耻的与左承尧同居,会有多生气呢?她不敢再想,总归她是一个让人失望的孩子。但她没得选择。
她勉力笑笑,“三哥,我爱他,你忘了吗?你应该祝福我。”
顾思源猛的一下子抓住高歌的手,激愤的说:“祝福?祝福你手上的伤吗?还是祝福他曾经让你在医院住了快一个礼拜吗?”
高歌猝不及防,这样的顾思源有点吓到他了,他在她面前很少有这样情绪失控的样子。
她奋力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往椅子后面退去。
顾思源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他有些尴尬的收回手,定了定神,说道:“对不起小歌。你刚回国的时候,我就不该让你放松警惕。左承尧确实比我想象中难缠。”
高歌不想再与顾思源纠结这个话题了,既然她短时间内不能离开左承尧,那么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她不想一再的坐在他面前不停的认知自己是多么悲剧可笑的存在。
何苦让关心爱护自己的人难过呢?
只要确认左承尧信守承诺,他还好好的,她也就放心了。
高歌站起身来,“顾三哥,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你不用担心,我真的很好,左承尧,他对我很好。”
“小歌……”顾思源想要伸手去拉住高歌。
但高歌摆了摆手,微笑摇头。
顾思源只得有些颓然的放下了手,目送她离开。
等高歌走后好久,顾思源都坐在那里没有动。
而后,他缓缓的端起了高歌喝过的咖啡杯子,就着她看不见的唇印喝了一口,苦,冷掉的咖啡又苦又涩。他却恍若未觉的一口一口的把它喝完了。每喝一口,他的眼神就变得阴鸷一分,最后,那幽黑的深眸掩饰不住翻涌的不甘恨意,他狠狠的举起杯子像地上摔去,陶瓷碎片四溅,发出巨大的清脆响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
高歌与顾思源分别之后就回了左承尧的公寓,她并没有什么地方好去,也并没有什么事情好做。
她的手已经好了许多了,日常做事已经没有问题,只是精细的修补古画还不行。
所以她随意的拿出画笔和速写本,坐在卧室里靠窗的小沙发上开始涂鸦。每当她无事可做的时候,就只有画画。
或者,画画这个当年初到国外接受心理治疗的时候养成的习惯,不仅仅是爱好,是打发时间,更是一种自我的心理抚慰。
不知画了多久——当她躲在那各种线条与图案中时,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她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竟然看见左承尧。
左承尧帮她把灯打开,“天都快黑了,你也不开灯,伤眼。”
高歌很少这么早看见左承尧,她有些意外的不知所措,只是“哦”了一声,就埋头收拾画笔什么的。
左承尧却就那样斜倚在门口,一直看着高歌的动作。
高歌虽然一直埋头收拾东西,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能感觉到左承尧一直盯着她在看。这目光跟随令她浑身都不自在。她忍不住猜想,之前,他在门口看了她作画多久呢?
拖拖沓沓的收拾了半天,统共也没几样东西,高歌再摸鱼也拖延不了多久。她想要走出门去,左承尧却一直守在那里不动,她不知该怎样出声叫他让让。
左承尧却先开口了,他若无其事的说:“你下午出去了?”
高歌的心一下子提了进来,她有些紧张的应了一声:“是的。”
“去见顾思源?”
高歌觉得自己如果是刺猬的话,听见这句话一定马上把自己的刺立了起来。她不过是去见一个朋友,他却这么快就知道了。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没错,左承尧你想做什么?”
左承尧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尽量放平声调的说:“你不要紧张,我暂时不会对他怎么样。”
他把眼镜再次戴好,“我只是想提醒你,顾思源不是好人,你离他远一点。”
“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你自己也不是好人。一个不是好人的人对我说另一个人不是好人,你不觉得可笑吗?”
“正因为我不是好人,所以才能在人群中一眼看穿同类。”
“所以呢?他能图谋我什么?左承尧你觉得我还能失去什么呢?”
高歌没想到今天会再次说出这句话,而诡异的是令她说出这句话的对象竟然是如此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她还能再失去什么呢?她悲哀的说:“左承尧,拜你所赐也好,我自己咎由自取、自作自受也罢,我早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看上去什么都有的高歌了。就连唯一的骄傲、尊严,都已经被你踩在脚下。你觉得顾三哥到底还能令我失去什么呢?他到底是不是好人我真的无力分辨,也无心分辨。但可能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我过往一切还不嫌弃我、鄙夷我,一如既往的关心爱护我的人。倒是你,左承尧,请你,我请求你不要再把我身边这唯一的半个亲人夺走……”
她有些艰难的说道:“高歌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坚强,她已经没多少东西好失去了。”
左承尧没有再说话,他沉默的看着高歌,高歌无力再直视他的双眼,她不想在他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如此的卑微与可怜。她闭上眼睛,默默的把头转向一边,等待左承尧的宣判。
他会发怒吗?
因她没有做一个合格的玩物,没有乖乖的顺从他。
等了良久,她才听见左承尧略微沙哑的嗓音,满是威胁意味,“总之,不管你怎么想,我不允许你再见顾思源了。违逆我的后果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高歌几不可见的苦笑了一下,低声应承,“好。你放心,我很清楚。”
说完她觉得自己一刻都不想再和这个男人共处一室了。高歌走到她跟前,低着头说:“麻烦您让让,我想出去。”
她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惹怒左承尧,但出乎他意料的,左承尧顺从的测过了身子,让开出门的通道。
高歌从他身旁侧身而过。有那么一瞬间,交错的一刹,他们隔得如此之近,也许只有几厘米,也许衣角相蹭。但那也不过只一瞬间而已。很快他们就分开,越来越远。
高歌头也不抬的走出卧室,左承尧却依然站在原地,他的手轻微的动了一下,然而到底没动。
高歌还能失去什么吗?
或者她拥有着她根本不知道的东西。
又或者他害怕的不是令她失去什么,而是失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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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左承尧难得的回家这么早,不仅令高歌很意外,弄得杨阿姨也手忙脚乱的。》し
之前她并没有预备左承尧的饭菜,临时添碗加筷,忙乎半天,才张罗出一桌比平时还丰盛的家常菜。
高歌不是第一次与左承尧同桌吃饭了,但像这样只有他们两个人,围坐在一起吃一桌家常菜的感觉,确实从来没有过。
餐厅的灯光打得温馨柔和,左承尧主动帮她盛饭,吩咐她去帮忙端菜摆筷子,这零星对话与动作,伴着饭菜的香气与电饭锅里蒸腾出的袅袅白烟,令人生出一种类似“家”的感觉。仿佛他们两个人就只是一对平常小夫妻,忙碌整日之后平平淡淡的坐下吃这一餐饭。
可惜,这也只是仿佛而已。
高歌不知道平常人家晚饭像什么样子,记忆中并没有多少这样的片段。父母感情尚好的时候,她还小,仅有的一些一家三口一起吃饭的时光,爸妈也经常谈论的是高氏的公事,而不是什么家长里短、生活琐事。
但即便如此,她也知道那绝不像她现在和左承尧一起同桌吃饭的感觉。
或许左承尧少有的心情很好,刚开始的时候一直试图同高歌和平共处,闲聊二三。可高歌并无意接话,她已经奉上*与尊严,不打算再继续献上曲意逢迎,温柔小意。
左承尧说什么、问什么,她也不过就几个字打发,“嗯”、“哦”、“是”、“好的”……
几次三番下来,左承尧也不再言语。她想,她大概再次成功的激怒了他。等待她的也许是再一轮残暴的对待,但她控制不了自己,尤其是在他无理的阻止了她与顾思源见面之后。
一餐饭吃得相敬如“冰”,高歌本就胃口不大,这下更是吃不了两口就放下了碗,“我吃饱了,先回房了。”
“坐下,我有允许你走吗?”她想离开,左承尧却不准。
高歌只得无奈坐下。
左承尧伸手夹了好几筷子菜放到高歌碗里,肉、蛋、蔬菜,一下子把高歌的小碗堆成一座小山。
他命令道:“吃完,吃完才准走。”
高歌看了一眼左承尧,然后一言不发的默默低头端起碗就吃。一口一口,赌气似的,头也不抬的就快速把饭菜扒到口中。
她吃东西的速度很快,风卷残云的,一改之前食不下咽的模样,好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一样不用咀嚼就大口大口的往下吞。
左承尧忍不住呵斥道:“慢点!”
高歌抬眼看了一下他,听话的放慢速度,但一口接一口的不停歇,仍是很快解决掉了这碗饭。
她再次放下碗筷,“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左承尧微微皱了皱眉,嘴角绷紧,看着高歌一脸倔强的样子,终是点了点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可奈何。
高歌得了许可,马上起身离开。可是一离开饭桌她就直奔洗手间呕吐了起来,生生的将刚刚吃下的东西悉数吐尽。
等她吐完有些虚弱的抬起头来的时候,卫生间的镜子里反射出的不仅有她带着水珠苍白的脸,还有左承尧的面孔。
他走过来递给高歌一张纸巾。
高歌也不拒绝也不道谢,径直接过来擦了擦,想要走开。却在与左承尧错身而过的一刻,不可思议的听见他轻声说道:“对不起。”
高歌诧异转头看了一眼左承尧,却见他嘴唇抿紧,面无表情,就好像刚刚高歌听见的那一声“对不起”只是她的幻听一样。
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于是也只有不发一言的走出洗手间,回到卧室。
左承尧随后也走进了主卧。
高歌越发拿不准左承尧想要做什么了,不过这卧室本来就是他的,她才是那个“客人”,所以高歌也只能任他进来。
与他同处一室的感觉太过尴尬与诡异。高歌也不想画画了,因为左承尧在侧。画画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太过私密的事,有人在旁,就好像被人窥测了内心秘密一般,何况那个人还是左承尧。
于是她拿出ipad,带上耳机,随意的听歌、逛网页、看肥皂剧。
音量开到最大,似乎就可以在这间房里隔绝出另一个空间,一个单独的,只属于她的空间。
左承尧并没有再招惹、搭理高歌,他一个人打开笔记本电脑来处理公事。
他那样悄无声息的做事,刻意收敛他的迫人气息,仿佛把自己当隐形、透明的人一般,高歌也渐渐的当他不存在,自顾自的沉浸在肥皂剧里,甚至中途随着剧情不自觉地笑出声来而不自知。
这一刻,这一向冰冷的卧室竟慢慢的有了某种温度。
他在做事,她在玩乐,他偶尔看一眼她的背影,她不知道;他随着她时不时的傻笑而眉眼舒展,他也不自知。
成婚多年的夫妻是不是就会这样?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但有一根细细的看不见的线牵引着彼此。
夜幕一点一点的垂下,不知不觉间,已到夜半。
左承尧站起来,略微舒展了下四肢,然后走到高歌身后,取下她的耳机。
“你该睡觉了。”
高歌嘴角的笑意就这样僵在脸上,她也没有转头,按下视屏播放的暂停键,放下ipad,顺从的说:“我知道了。”
她起身去卫生间洗漱,收拾完毕出来的时候,却见左承尧已经换好睡衣,安然的躺在了床上。
高歌心下一紧,那次以后,这么多天了,左承尧都没有再出现在这张大床上,现在他再次“登堂入室”,是想继续索债吗?
她站在卫生间的门口举步不前,她甚至都不能问出口“左承尧你不是一直睡客房、书房的吗?为什么今天要来和我挤?”,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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