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当他和高歌并立站在刘野的这幅《温柔地杀我》面前,他突然觉得自己即刻了解了高歌对它的感觉与喜爱。他们没有交谈,但他就是知道。
画面上是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和一只粉红的猪。小女孩的手上拿着一把刀与那只猪相对而立,猪高扬着头,看不出恐惧;小女孩手持利刃,也看不出凶狠与杀意。他们只是就这样相对的站立着,影子连成一线,像是一种无形的牵绊。背景是粉色的,地是灰色的。全画除此再无他物。
暴力与杀戮,悲悯与恩慈这像是一则寓言。
艺术的魅力就在于此,它会在你不提防的某个瞬间击中你心脏最隐秘的那一处。
一时间,高歌与他都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这幅画。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宁静。
“阿尧,你到了会场也不先来和我打招呼,倒来这里当人形立板做什么?”
两人同时朝声音的方向看去,高歌一时没有认出这男人是谁,只是觉得有些面熟。
左承尧却难得的笑着上前,是那种不带面具的,有温度的笑容。他说:“我以为你不会来这么早,今天前面也没什么特别的货色,也就压轴的那两幅值钱点。谁知还没开拍你就来了。”
“我是特地提早起床过来的,不信你问纱纱,昨晚我们有多累,我能这么早起床有多么不容易。”那男人说着用手肘碰了碰身边那个美艳的女伴,一脸做了什么伟大牺牲的模样。
“谢公子,现在已经快下午两点了。”左承尧冷冷提醒。
“你这种早睡早起的老年人怎么能了解我们年轻人的生物钟,在我们糜烂的富二代圈,哪里有人下午两点以前起床的?要不是为了看看你的宝贝高歌,我会牺牲我宝贵的睡眠时间吗?”谢齐却继续振振有辞的说道,一边说还一边向高歌眨了眨眼。
高歌这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那赫赫有名的花花公子谢齐吗?高氏尾牙的时候他来过,走的时候还曾莫名的朝她望了一眼。
左承尧似乎对谢齐有一种颇为纵容的无奈,他牵住高歌的手,对着谢齐说:“这就是高歌,之前你们已经见过一次了。”
高歌微笑着礼貌性的向他颔首问好,她想起顾思源说过,左承尧的九州背后就是谢家。
相较于高歌的含蓄,谢齐就热情得有些异乎寻常了,他笑嘻嘻的凑近高歌,也不顾及身边的女伴,“上次人多我都没机会和美女多说两句,现在咱们私下碰见,这么大的缘分,可要多聊两句了。美女,四季的蟹黄小笼包好吃吗?”
“小笼包?”高歌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不知这话要从何说起。
左承尧在旁轻喝一声,阻止他说出更多,“小谢!”
谢齐促狭的朝左承尧撇了撇嘴,“看来,我的礼物你是没有帮我送出了。”
他又对着高歌说:“甜心,其实我见你不止一次,只不过你不记得了。上次在四季酒店的餐厅里我就见你一个人在那边吃饭,可惜我为了我老婆害你没吃到林师傅的小笼包,所以当时没面目出来找你搭讪。”
“啊,原来是你帮我买的单。”高歌恍然忆起那个说他们迟早会认识的神秘买单人。
“是啊是啊,我最擅长给美人儿买单了。你都不知道,那天回去之后我一直想你。”
谢齐口没遮拦的对高歌开着玩笑,左承尧见他越说越离谱,满嘴跑火车,连忙出声制止:“好了,小谢,我们先进去了,你慢慢看。”
说完拉着高歌就欲走开。
谢齐也不阻拦,只是在身后高声喊道:“美人儿,记住我叫谢齐,你可以叫我小谢,中间小谢又清发的小谢。左承尧不要你了就来找我!”
左承尧摇了摇头,简直受不了谢齐这乱开玩笑唯恐天下不乱的个性。
他有些勉强的开口,同高歌解释:“你不要理他,他就是个人来疯。”
高歌有些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表现得莫名其妙的谢齐,耸耸肩,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反正,这个世界上奇怪的人多了去了。只是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左承尧的好朋友呢?
进了会场,两人前排就座vip区域。
整个会场是一个挑高两层的空间,好像天井一样,两边还有二楼的回廊和房间。
拍卖不一会儿就正式开始了。
正如左承尧之前所说,前面并没有多少值钱的,包括刘野。你视若珍宝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却很可能一文不名。也许在这些富豪面前,刘野的画远远不如他家那套红木家具。
高歌很想买下刘野的画,可即使相对很多名家名作来说,他的画很便宜,她也买不起。
其实也不能说她买不起,她名下还有母亲留给她的高氏股份,只是这些股份既不能变现,而且因为她不懂商业,也全都交由高父代管。如果她要想动用稍微大一点的款项,肯定要通过父亲。而她不想。
七年前她被流放在外,她那时总觉得父亲还肯出钱供她读书就已经是仁至义尽,她又哪里还有脸像以前一样大肆挥霍,何况还有邱安洁在一旁隔三差五的讥讽她只知道做高家大小姐,不知人间疾苦赚钱不易。而现在她虽然可以自食其力了,但也没有能力一次性拿出几十上百万来。
不过能够近距离看看也不错了,以后也许她能够存点钱下来买一副小尺寸的,反正刘野的作品中也不乏便宜的。只是那副她最喜欢的《温柔地杀我》估价直逼七位数,今日是望尘莫及了。
虽然这样想着,可轮到刘野的画作开始拍卖的时候,高歌仍是不免多注意几分,想看看是哪位举牌能将它收入囊中。
首先拍卖的就是《温柔地杀我》。
底价八十万,零零散散的有几人出价,竞争并不激烈,到了一百一十万的时候,拍卖师叫了两次,还没有人应价,这价格不高不低,眼看就要这样乏味的结束竞价。
高歌扭头看了眼那个举牌人,一个普通的大肚秃顶中年男子,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懂这画,还是只是无聊的买下,作为一种另类的炫耀,就好像买下某只限量版的手表。
正在拍卖师要敲槌定价的时候,高歌突然听见身边左承尧的声音:“一百五十万。”
高歌无比惊异的回头,左承尧竟然对这幅画出手了!而且刚刚大家都是几万几万的加价,左承尧一来就提高了四十万。
一时间这略显沉闷的拍卖场也溅起点水花,四周传来点点窃窃私语声。
之前的差点拍到这幅画的中年男子有点不服气的又再次举牌,一百五十五万。
左承尧再次出声:“两百万。”价格直接又叫高了几十万。
场面上的交谈声明显加大了,很多人朝左承尧的方向看去。
台上的拍卖师的情绪也明显被调动了起来,“这位先生出价两百万,两百万,真是慧眼识珠,还有人出价更高吗?”
那位中年大肚男动了动胳臂,大概还想斗气,但想了想,终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没有再举牌了。左承尧这出价风格明显是要志在必得,他没必要再和钱过不去,又不是什么名家大作,非买不可。
拍卖师还在台上鼓动着:“刘野先生是当代中国有名的画家,这幅《温柔地杀我》本身就颇为传奇,曾经以五位数流标,然而却在在四年后以一百四十万的高价成交……”
但一番说辞之后台下还是不为所动,于是他开始最后喊价:“两百万第一次,两百万第二……”。
就在大家以为这次应该要一锤定音的时候,谁曾想后排又有人再次横空杀出,“两百零五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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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人群再次喧哗了,大家纷纷朝后排望去,只见举牌的是一个身着西装套裙的白领丽人,除了长得漂亮点,身材火辣点,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应该是某位匿名大佬的秘书之类的。。しw0。
左承尧却没有回头,他像是完全不受这突然出现的竞价者影响,仍是保持平常一贯的淡漠表情,继续喊价:“两百三十万。”
不待拍卖师说话,后排的那位秘书小姐也马上跟上:“两百三十五万。”
左承尧再喊价:“两百五十万。”
秘书小姐也毫不犹豫的举牌:“两百五十五万。”
两人交替出价,不管左承尧怎么喊价,她都紧紧盯上,但每次也只高那么一点点,好像牛皮糖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
高歌不可置信的盯着左承尧,难道就因为刚刚他们一起看了那么一小会儿这幅画,左承尧就突然对它产生了这样浓厚的兴趣,非要不计价格的买下吗?而另一个一直咬住不放的神秘买家又是谁?高歌觉得这场景太奇幻,一时无法适应,她以为这不过只是她的私人最爱,只是她在电脑上反复流连观摩的画作而已,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成了众人哄抢的香饽饽?她感觉自己当下比左承尧还紧张纠结,一方面觉得这价格已经太高,一方面又暗暗希望他能成功买下。
转眼间价格已经叫到了五百多万。
这时左承尧像是不耐烦这样的拖沓节奏,想要速战速决,直接报价七百万,一下子把价格提高了一百来万。要知道起拍价也不过八十万,七百万的报价已经差不多是底价的九倍了。
这下不要说拍卖师,全场的气氛都有些沸腾了,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普通的拍卖会竟然会出现如此戏剧性的一幕。
那秘书小姐这次却没有马上跟上了,她迅速的打了个电话,显然这价格已经超出她的权限,她需要请求进一步的指示。
很快她挂了电话,对着拍卖师摆了摆手,示意不再出价。
拍卖场上的众人对这个虎头蛇尾的结局都有点小失望,本来还以为她的幕后大佬还能上演一出夺宝记,没想到就这样轻易偃旗息鼓了,害大家热闹也没看成。
不过这个价格也已经足够拍卖师兴奋了,他重重的敲下小槌,大声说道:“恭喜这位先生拍得刘野先生的画作《温柔地杀我》。最后成交价七百万。恭喜!”
高歌双手合掌捂在嘴前,七百万,竟然真的被左承尧买下了,天,她最爱的画!
她觉得自己快要激动得哭了,差点抑制不住想要去拥抱左承尧庆祝,虽然这画严格意义上同她没有任何关系。
而就在此时,她激动不已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突然看见二楼回廊上的栏杆上倚着一个人。
他手中拿着一杯香槟,低头朝着高歌方向似是意味深长的微笑着。
这人是谢齐。
高歌以为谢齐看着的是左承尧,可侧头看了看左承尧,他却不知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谢齐还是怎样,目不斜视的悠然保持着之前的坐姿与神态,安静的在等待下一件拍品上台。面上也完全看不出他花大价钱最终拍到那幅画有否给他带来任何情绪波动。
她又再次抬头看了看谢齐,他明显的发现了高歌对他的注视,他笑着向她举了举杯,做出一个“恭喜”的口型。
这下高歌确定他是单独在向她示意。
可谢齐这是什么意思?向她恭喜什么?高歌觉得这男人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而最诡异的是,这时之前坐在后排的那位秘书小姐竟然悄悄出现在了谢齐身旁,好像在向他报告什么一般,高歌心下惊诧莫名,难道刚刚那个和左承尧争夺画作的神秘大佬就是他。但他们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他还会如此呢?
这人行事根本毫无章法,高歌收回目光,心底暗暗想,还是少与他接触为好。
拍卖会继续,左承尧俨然成了刘野的爱好者,他把刘野剩下的两幅画作全部买下。不过接下来的拍*之前这次顺利许多,并没有再出现什么搅局者,成交价格都还算合理。
除此以外,左承尧并没有再买任何作品了,仿佛他今天带着高歌一起来参加这个拍卖会,就只是冲着刘野来的一样。可在今天之前,他都从未流露出对刘野,乃至于对任意一个当代画家的作品有任何喜爱或者好感。
如果高歌稍微自作多情一点,甚至会以为左承尧是特意为她而拍的。
但她当然不敢。
**
拍卖会结束之后,左承尧去后台签字办理一些移交手续,高歌留在画廊里,想再看看展出的各式画作,两人暂时分开。
可就这么一会儿时间,高歌居然又碰见了高乐诗。
刚刚拍卖会场上没看见这人,怎么现在画廊里会遇见?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冤家路窄?事实上这时画廊里基本没人,高乐诗倒像是专门等高歌落单来找她似的。
高歌也无意追究高乐诗此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下意识的只想避走,不想同这种人接触,因为她不知道高乐诗又会使点什么绊子说些什么恶心人的话语。可惜高乐诗却一如既往的从不轻易放过她,似乎总要想方设法给她寻点不痛快才罢休。
只听高乐诗娇滴滴的说:“姐姐,干嘛急着走啊?我们姐妹俩好不容易又碰面了,不多聊几句,怎么显得出姐妹情深呢?”
高歌冷着一张脸,“我已经同你说过很多次了,我妈只生了我一个,我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孽种,我从没有这样的妹妹。”
高乐诗却像是有备而来,也不动怒,不紧不慢的说道:“姐姐你老是不认我这个妹妹,不就是因为瞧不起我妈吗?说她是小三,破坏了爸爸和大妈之间的婚姻感情。可是姐姐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贱,你还不是做了孟瑶和左承尧之间的小三。你又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和我妈?”
“你怎么知道孟瑶?”高歌厉声质问。她一听见孟瑶的名字就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当年孟瑶的事并没有几个人知道,更何况高乐诗那时才多大,又从哪里知晓?
“我亲爱的姐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既然做得出那么残忍过分的事,又怕什么我说呢?”
高歌一时间也只得故作强硬,“那也是我和孟瑶、左承尧之间的恩怨,轮不到你操心。”
“姐姐你心虚了。你怕我戳穿你虚伪的高贵面孔。”高乐诗甜美一笑,然而眼睛里却透出一股说不出的阴毒,“扮什么圣女呢?你骨子里还不就是一贱货。你以为你装成这样一副洗心革面的样子承尧哥哥就会爱你吗?我告诉你,他最爱的自始至终都是孟瑶!人家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可惜你当年非要横刀夺爱,找人轮|奸了孟瑶,害她留下心理阴影,至今没有办法再接受和男人做|爱,无法同承尧哥哥好好在一起,不然你以为承尧哥哥为什么要碰你?不过是在你身上发泄报复而已。轮|奸,姐姐,我真没想到你也是女人,怎么会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对另一个无辜的女人做出这种事情……”
“够了,高乐诗,我不管你是从哪里听说这些的,总之这不关你事!冤有头债有主,我做错了事自然有债主来找我偿还,我付出的代价也不需要一一向你交代。你三番两次的来找我麻烦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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