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穿很好看,真的,很可爱……以前都没有见你穿过裙子,你真的变了好多。”
最后一句话让两个人都是一愣,言小葱的手下意识的一抖,便从他的掌心抽出来。
见了她戒备的神色,孟野的眼神一黯,却不在解释了,片刻沉默,猛见了言小葱转身又要离开,一时情急,按住她的肩膀说:“你等等。”
冰冷的指尖一触及她的肩膀,却又本能的收回,只是那双眼睛里竟透着一丝妥协——和恳求。
这个傲慢的即使被整个国家原地屠杀也不会说出一个字求助的家伙,此刻的眼中竟然有了一丝哀求。
言小葱愣在原地,只看着他匆匆离去又匆匆跑回,站在言小葱的面前时,甚至带了些微气喘吁吁,手里抱着两个盒子——又是手办?
言小葱一愣,这是她今天收到的第三份手办。
为什么大家都要送她手办呢?诱惑感激她帮忙做戏要送她手办,荷西的突袭表白要送她手办,那么孟野呢?明明已经清楚明白的甩开了两人的一切关系,却在她已经开始淡忘的时候也要送她手办?
言小葱本能的推开,孟野一时未能拿稳,漂亮的盒子便滚落在酒店的花岗岩地面上,叮叮当当的,仿佛敲击在人的心头。
孟野脸色一僵,低垂了眼睑,黑漆漆的眸子掩藏在长长的刘海下面看不到神色,也不言语便俯身去捡。
言小葱说:“你别捡了,我不要,我讨厌手办,手办就是我最讨厌的东西……”
她努力压抑鼻腔里的哽咽,她知道要干净利落的瞥清两人的关系,这个时候就一定不能哭。哭了,这种纠缠就不知道还要折磨两个人多久。
孟野的动作僵在半途,忽然想笑又有些想哭,猛然一个趔趄后退了一步,按着额头,他说:
“小葱你先走吧,我今天真的是喝高了……对不起。”
言小葱本能的想去扶他一把,可是他已经先一步倚上墙壁,整个人落进转角的阴影里,那黑瘦的身影竟是说不出的疲惫。
言小葱此刻才闻到他周身浓重的酒气,想必真的醉得不轻。
隐约听见隔壁包间里的呼呼喝喝,有人喊着孟野的名字。一个红衣女子推门出来,一双明眸疑惑的在她和孟野脸上缓慢扫过,转眼间已身姿绰约的走到孟野身边——孟野早已无力站立,缓缓从墙壁滑到,便顺势整个人压在女子的身上,任凭女子呼唤,却已经传来沉重的呼吸,看来真的是醉了。
言小葱看着姿态亲密的两人,只觉至此一别,她与孟野今生恐再无缘相见,一思及此便心里难受,胸口传来丝丝缕缕的痛楚,却不忍别开目光。
她不转头,那红衣女子也无力独自扶着孟野走回包厢,于是三个人只能尴尬的僵在走廊。
孟野酒醉不时说些胡话,半梦半醒的竟然冲着言小葱傻笑,起身就要走过来拉她,那女子猛然失了平衡,眼瞧着两人就要摔倒,却是走廊里一阵脚步,从黑色骑士营的包间里又奔出来几个青年,一把扶住孟野,一群人才忙忙乱乱的扶着他朝包厢走去。
孟野还在胡乱挥舞着手臂,出来扶他的青年更加吃力,三四个人手忙脚乱,却在他与言小葱擦肩而过的瞬间,一股炽热的呼吸夹着浓重的酒气扑向言小葱的右脸——
在那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在青年和红衣女子手忙脚乱的声音里,在孟野那些沉重的呼吸和迷乱的呓语中——
言小葱听到了一句话:
孟野对她说:小葱,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对不起……
那么混乱的环境里,这声音低得连近在咫尺的红衣女子和几个青年也未能注意,可言小葱就是千真万确的听到了。
在这一切都已尘埃落定的时候,孟野告诉她,他后悔了……
孟野终于被人拉走了,空荡荡的走廊里一下子寂静的让人害怕,言小葱呆立在走廊里,很久,很久,呼吸着他留下的酒气温度,拼命地回忆着那幻觉一般的一瞬,回忆着他对自己说的那一句话,想着,想着,直到耳边传来震碎幻觉的轻咳,抬头见了走廊尽头冲她微笑的何子阳,她方才惊觉脸颊上一片冰凉,伸手一抹,竟是满脸的泪水。
何子阳等她擦干了眼泪才走过来,俯身捡起地上散落的两只手办,却对她狼狈的模样只字不提,只说是她出门太久,兄弟们都怕她喝高醉在洗手间里,才遣了他出来看看。
言小葱匆匆的接过两只手办,随着何子阳回到包间的时候,漠北几个人都已经东倒西歪。
何子阳忙着把他们送回房间,言小葱呆呆的坐在包间里,看着散落在沙发上的两个包装盒,终忍不住拆开,却见了两个人偶娃娃,一男一女,男的黑凯黑马,女子粉裙长弓,却正是她与一贱倾心。
眼泪于是又开始汹涌,捏着手里的两个罪魁祸首,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扔进垃圾桶。
何子阳走过来揉揉她的头发说:何必要虐待自己呢,喜欢就留在身边不好么?
言小葱瞅瞅他,说:“你丫懂个P啊,老子这叫欲擒故纵尚有后招……”说完丫就死瞪着一双水汽汹涌的眼睛,咬牙切齿的说:“要不……你先把肩膀借我用用吧……”
说完,丫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何子阳的身上嚎啕大哭。
那一天,是言小葱的游戏生涯的最后一次聚会,之后的没多久,她真的彻底戒网了。
转眼到了大四实习,她有幸被一家实力雄厚国内驰名的大工厂挑中,便万里迢迢的奔赴大西北去支援边疆了。
离开了学校,换了电话号码,在言小葱的世界里,龙湖的最后一丝影子也随着她踏上西部的列车彻底湮埋,那段青涩的回忆至此封存。
言小葱和三个同学一到岗,立马受到厂领导的热情欢迎,又是重金利诱又是嘘寒问暖,后来有几个上届学长偷偷问他们怎么来了这家厂啊?这家厂是出了名的把女人当男人使,把男人当牲口使啊,前几届都累跑了好几个师兄师姐了。
同来的几个同学都大惊失色,不过言小葱倒是顺顺当当的做下来了,而且这一做就是两年,从初进厂的菜鸟技术员,一路爬到技术部项目经理,连她那个一向不赞同她只身一人跑去大西北的老妈也不由啧啧称赞:
闺女长大了,竟然不娇气了。
2012年的时候,言小葱专门买了二十块钱的门票去县里最豪华的一家影院开了包厢,重看那部2012,当她看着屏幕里的天崩地裂世界毁灭的时候,忽然就流泪了。
她忽然就想到自己竟曾经那么傻那么笨的蹲在一个男人的家门口,看着满天乌云狂风骤雨,想着即使死也要和这个男人死在一起……
然后寂静空旷的包厢里,突然就有一个女人捂着脸撕心裂肺的痛哭起来,那些整整隐忍了两年的压抑悲伤,仿佛便伴随着2012那一场大末日洪水,一路汹涌澎湃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拾的倾泻出来……
言小葱就这样毫无形象的躲在电影院的包厢里肆意放纵的嚎叫着,直到黑暗的包厢里突然闪出一道光亮——隔音简陋的门被推出一条细缝,言小葱转过布满泪痕的脸,便看见门口站立的高挑男人。
“抱歉。”
低哑的声音,仿佛是变声期的青少年,没有一丝美感,甚至带了一点破音,静静的立在门前,仿佛一尊雕塑。
言小葱狼狈的掏出面巾纸胡乱擦干眼泪,正想着刚刚自己这般失态,如何威逼利诱才能打发走这个小服务生给自己留些面子,那男人却突然推门而入。
昏暗的包房里光线随着电影画面的跳跃而变幻不定,那男人在她面前止步,缓缓弯下腰身——
四目相对,那一瞬间,言小葱便见了面前那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里,竟带着一丝水光。
他说:“小葱,二十四岁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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