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叫她锦珞,说她是这个家里最小的妹妹。
于是她就这样扮演着一个因病而失去记忆的妹妹,但演着演着,她发现周遭的人事物逼真得栩栩如生,他们每句话、每个眼神、每个表情,还是所有的景物,都鲜活得像真实的,她甚至会觉得冷、觉得痛,在吃东西的时候,她能清楚的成受到食物的鲜美和温热,以及饱足感。
这一切让她愈来愈怀疑,她不是置身在梦里,而是真的穿越到了清朝。
她害怕得想让自己醒过来,于是尝试着拿头去撞床柱,结果撞得头破血流了,还是没有回到现实的世界。
她惊惶的不得不相信自己真的来到两百多年前的清朝,为了回到以前的世界,她暗地里试着找寻回去的方法。
记得当时她是在抚摸雍和宫里那座转经轮时遇上地震,因而来到了这里,所以她猜想,也许再去摸摸那座转经轮,说不定就能回去了。
于是她去了一趟雍和宫,结果,无论她怎么去转动那个转经轮,仍是什么都没发生,她仍置身在清朝。
她当时急得快哭了,努力去想问题出在哪里,想了很久,终于让她想到她和姐姐在参观雍和宫那天早上,她曾经看到电视新闻说,那天会发生太阳风暴。
依稀记得当时的新闻报导,太阳黑子爆发时,会对地球的磁场和电离层造成破坏,可能会引起通讯中断,对卫星、航天飞行器也都会造成某种程度的损害,对气候、地震、流行性疾病、甚至生物生长都有影响。
因此她便推测,或许必须同样在发生太阳风暴的那天,她才可以回到原本的时空。
但问题是,她要如何得知太阳风暴何时会发生?要去哪里找天文台询问?
第2章(2)
后来她想到,清朝有个单位是专门负理监管天文星象的,因此后来被太后召进宫后,她便常常往钦天监跑,想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发生太阳风暴。
不过,刚开始时并不顺利,毕竟这里的设备和知识,都还没有两百多年后那么先进和发达,她跟那个主持钦天监的欧洲传教士刘松龄沟通了很久,对方才领悟她的意思,在她的请求下,他答应帮她留意太阳的活动,若是有她所说的太阳黑子爆发的情况,会告诉她。
然而这一等,两年多过去了,直到前几天,刘松龄才告诉她,根据他的推测,她所说的太阳风暴可能会在十一月时发生,但正确日期还得等晚一点才能知道。
等到十一月时,也许她就能回去了……
见她杆在雍和宫外迟迟不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她一同出宫的宫女不解的问:“锦珞格格,您在看什么?”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一回神,她轻轻摇首,提步朝紫禁城而去。
“对了,锦珞格格,您听说那件事了没有?”宫女想起一件事说道。
“哪件事?”
“就是阿克图王子似乎很中意格格,听说有意要求皇上将您指给他。”
锦珞一脸震惊,“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这事奴婢也是今早才听人说的,是不是真的,奴婢也不清楚。”由于锦珞格格为人开朗和善,从来不会对她们这些下人大呼小叫的斥骂,所以宫女们都很喜欢她,常会同她闲聊些宫里的事。
“不行,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皱起秀眉,她加快脚步想回宫去阻止。
“格格不喜欢阿克图王子吗?”宫女赶紧追上她问。
“我讨厌他。”锦珞不假思索的道。任何欺负永璜的人,她都不喜欢。
“可是阿克图王子可是蒙古第一勇士,能嫁给他是一种荣耀。”宫女想不透她为何会不喜欢如此勇猛的男子。虽然前两天他和大阿哥比武时,被大阿哥不小心撞昏了,可是这一点都不损他的男子气概。
“我才不希罕,谁想要这种荣耀尽管拿去,我绝不嫁给他。”她还等着十一月太阳风暴时要回去现代,怎能在这个时候嫁人,而且若是非要嫁人不可,她宁愿嫁给永璜,也不嫁给那家伙。
她正想到永璜,便看见他朝自己快步而来。
“锦珞,你出宫来买东西,怎么不叫我陪你呢?”以往出宫时,她常会找他陪她一起出来。
望着眼前这张透着关心的俊美脸庞,锦珞心想若是以后回到现代,他会是她最舍不得,也最怀念的人。
她曾经不只一次的想过,如果他们两人是生在同一个时代,他们之间也许有可能……
“只是买些东西,我自己出来就行了。”明白他的心意,她却无法响应他,让她有些不敢再见他,怕让他陷得太深,等到有一天,她真的走了,他会很痛苦。
永璜顺手接过她抱在怀里的物品,与她并肩而行。
沉默片刻,他低声唤道:“锦珞。”
“嗯?”
迟疑了须臾,他才徐徐开口,“若是要你嫁给阿克图,你愿意吗?”
她想也不想的回答,“我不愿意……永璜,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难道阿克图真的去向皇上提了这事?”方才听宫女提过此事,现在又听他这么问,阿克图想娶她的事该不会是真的吧。
她知道在这个时代,王公贵族的婚姻全都是由皇帝做主婚配,一旦皇帝开了金口指了婚,就很难再改变他的决定,因为君无戏言。
听到她的拒绝,永璜微蹙的眉峰舒展了开来,俊美的脸上咧出一抹憨笑,“只要你不愿嫁,我就不会让你嫁给他,你放心。”
她侧首注视着他,觉得说着这句话的他,彷佛胸有成竹,有着十成的把握,少了些憨傻,多了分自信。
“相信我,我会保护锦珞,不会让任何人勉强你。”他衣袖下的手悄悄握住她的,深情承诺。
她垂下眼,心里很感动,也许以他的能力无法真的实现这句承诺,但她知道这番话他是百分之百出自真心,因此她没有挣开被他握住的手。
他虽然不聪明,却是全心全意在对她好,而自己无法响应他的心意……锦珞忍不住有些愧疚,轻轻的反握住他的手。
永璜那双墨黑的眸里瞬间荡过一抹惊喜,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这时,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接着伴随着一道略显沙哑的嗓音,“哟!这不是大阿哥和锦珞格格吗?你们这么好的闲情逸致在这逛大街?”阿克图策马来到他们面前,坐在马上的他自光扫过永璜后,视线便停在她脸上。
两人握在一块的手悄悄松开,锦珞有些嫌恶的瞟他一眼,不假辞色道:“我们正要回宫了,请让一让,不要挡路。”
阿克图横马挡住他们的去路,粗犷黝黑的脸孔扬起恣意的笑,“我送锦珞格格回宫吧。上来。”他彷佛看不出锦珞对他的冷淡,热络的朝她伸出手想拉她上马。
她对他伸来的手视而不见,径自绕过马儿往前走。
他不死心,索性跳下马拦住她。
“既然锦珞不喜欢骑马,我可以陪你走回宫里。”
锦珞清雅秀美的脸上露出一抹不耐的神情,正要开口拒绝,就见永璜站到她面前,将她护在身后,对阿克图说:“不用麻烦了,我会陪锦珞回宫。”
他掀了掀眉,鄙视的眼神觑向他,冷笑的讽道:“大阿哥这么文弱,连自个儿都保护不了了,能保护得了锦珞吗?”
宛如听不出他的讥讽,永璜俊美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关心的询问:“对了,阿克图,你前天撞到的头不知有没有大碍,还会觉得头晕吗?那天害你撞到树的昏了过去,我真是觉得很过意不去。”他的语气很诚挚,令人听不出一丝讽刺。
也因为这样,让阿克图即使恼羞成怒,也只能狠狠瞪着他,不好发作。
“那天是个意外,改日我再向大阿哥讨教一二。”那天那么狼狈的撞昏过去,让他这个蒙古第一勇士在太后和锦珞面前成了笑柄,他早就想找机会,狠狠教训永璜一顿,好扳回颜面。
永璜俊美的脸庞带着抹憨笑,一派诚心的答应,“好啊,那天出了那种事我也很遗憾,改日再请阿克图指教,时候不早,我和锦珞得赶紧回宫了。”说完,他牵起锦珞的手,绕过他朝皇宫而去。
阿克图目送着两人离开。原本他对锦珞是有些好感,但还不至于到志在必得的程度,此刻看着两人相握的手,他决定非要把她给抢到手不可。
只要他开口,相信皇上一定会将锦珞指给他,他已经等不及想看永璜哭丧着脸的表情了。
第3章(1)
擒藻堂是紫禁城里几个藏书室之一,锦珞有空时,偶尔会来这里借几本书回去看。
此刻擒藻堂里没有其他人在,只有她一人,手指滑过那一本本的缮本书,这些书随便一本拿到现代去,恐怕每一本都价值不菲,不过刚开始时,她实在看不太习惯这种书,一本书总是要花上很久才看得完,有些字她甚至还不认得,还是现代那种印刷精美的书籍容易阅读。
目光不经意瞥见架上一本关于明代帝王的史书,当初来到清朝前,她正和一个毕业了在电视台当编剧的学姐合写一个关于朱元璋的剧本,所以搜集了些史料当参考。
因此看到这本书时,她下意识的随手抽了出来,翻了翻,里头的第一页,记载着明代帝王的世系图。
突然好像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掠过脑海,她还来不及细想,便被一道叫唤声给打断,她拿在手里的书也一时失手掉落地上──
“锦珞格格、锦珞格格,出大事了。”
“出了什么事?”她弯腰捡起书,回头望向来找她的宫女。
“阿克图昨夜偷偷潜进靖亲王府污辱了玉屏格格,被靖亲王当场捉到,靖亲王一早便愤怒的将他揪到皇上面前呢。”
锦珞闻言一怔,“他潜进靖亲王府污辱玉屏格格?”
“没错,皇上今早还为了这事龙颜大怒,痛斥了阿克图一顿,若不是蒙古汗王求情,他早已让人将阿克图拿下治罪了。”这件事已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了。
“他怎么会潜进靖亲王府污辱玉屏格格?”锦珞怎么想都觉得这事不太可能。
她曾见过玉屏几次,她虽然不丑,可她的容貌平凡得让人几乎不太容易记住她的长相。
不过这不是她不喜欢玉屏的原因,而是她性子尖酸刻薄,对待下人更是苛刻,因此她很难理解,阿克图堂堂一个蒙古王子,怎么会色令智昏的潜进靖亲王府非礼她?
“据玉屏格格自个儿说,日前靖亲王曾在府里设宴宴请阿克图王子,当时阿克图王子便色迷迷的直盯着她瞧。”
“是吗?”这种说法让她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各花入各眼,也许在阿克图眼里,玉屏很入他的眼也说不定。
宫女接着说:“听说皇上已经决定要将玉屏格格指婚给阿克图了,靖亲王算起来是皇上的堂弟,玉屏格格嫁给他,两人倒也算是门当户对。”
“等等。”锦珞忽然扬起手,隐约捕捉到方才脑海里缺失的念头,她翻了翻手里拿着的书册,眼神盯着上头的帝王世系表看。
须臾,她脸色蓦然一变,想到她遗忘的那件很重要的事是什么了。
高中时,为了写历史课的作业,她曾经查过有关康熙、雍正和乾隆的后妃与子女的相关资料。
她记得乾隆前面几个儿子都死得很早,永璜虽是乾隆的大阿哥,但他不是孝贤皇后所出,所以乾隆原本打算立皇后所生的二皇子为太子,结果他好像不到十岁就死了,后来孝贤皇后又生了一个儿子,乾隆再立他为太子,但那小太子仍是早早便夭折了。
后来乾隆就不再坚持要立嫡子为太子,因此才会立十五皇子永瑛为太子,也就是后来的嘉庆帝,可是这个时候永瑛根本还没有出生。
锦珞皱拧了秀眉,拚命去回想当时所看到的资料上,永璜究竟活到了几岁,她记忆中他很早便死了……可是到底是几岁,她半点都想不起来。
“锦格格格,您怎么了,不舒服吗?”见她突然神情紧绷的蹙拧眉心,一边用力敲着自己的头,宫女不解的问。
“你先不要吵我,让我想想。”她朝宫女挥了挥手,要她不要说话。
宫女迟疑的道:“可是老佛爷在找您呀,若是格格不舒服的话,要不要奴婢先去回老佛爷的话?”
一念电闪,锦珞愕然的脱口说:“对了,是在孝贤皇后过世的第二年,也就是说……是明年!”她不记得数据上写永璜是几岁死的,但她记得这件事,她脸色刷地一白。
孝贤皇后是在一年多前过世的,也就是说……永璜明年就要死了!
看见她突然整个人一脸震惊,接着像被什么吓到似的,脸色陡然变得好难看,那名宫女小心翼翼地出声,“锦珞格格,您怎么了?若真是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找太医来?”
“我……”转眸看向宫女,锦珞的声音彷佛被掐在喉咙里,一时无法出声,好半晌才能开口,“我没事。”唇瓣轻颤着,她慢慢的走出擒藻堂。
揪紧的胸口让她觉得难以呼吸,一股莫名的疼痛,渐渐从心口蔓延开来。
此刻盘旋在她脑袋里的只有一件事──永璜只能活到明年。
回到慈宁宫,看见永璜也在,锦珞下意识的举步就想朝他走去,但太后却兴高采烈召唤她过去,“锦珞,你过来,可还记得这是谁?”太后指着一名年经男子问她。
她的心思全在永璜的身上,只是草草抬头望去一眼,便摇了摇头。
太后提点她,“这是永瑱呀,你完全不记得了吗?他是怡亲王的孙子,三年前才二十一岁时就因为立下军功,被皇上封为敬和郡王,他这两三年来一直戌守在边疆,直到昨天才回京。”
“噢。”她茫然的点点头,对这个人她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见她还是没想起什么,永瑱脸上带着笑意说:“锦珞,听说你两年多前大病一场后,便忘记了很多事,想不到竟连我都忘了。你生病前,我们曾见过几次,我跟你大哥他们也很熟,他们还曾说过,日后要把你……”说到这里他便打住了话,没再说下去。
当时他对内向拘谨的锦珞并没有特别的喜爱,所以当她家人提出有意将她许给他时,他婉拒了,然而事隔三年再见,他觉得眼前这个双眼透着清灵慧黠的女孩,跟昔日的锦珞似乎有很大的不同,他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只是觉得她的气质彷佛整个都变了。
听他这么说,锦珞才多看了他两眼。他有一身古铜色的肌肤,浓眉大眼,轮廓深邃,五官虽不像永璜那么精致,也算器宇轩昂,眉目间透着一股飒爽的英气,倒也称得上俊帅。
“对不起,当年那场病差点要了我的命,连发了好几日的高烧,醒来后,很多事和人我都不记得了。”锦珞轻描淡写的把自己遗忘他的事带过。
太后笑道:“也不知该不该说锦珞这是因祸得福,她痊愈了之后,整个人也变得机伶聪慧了,还学会了很多把戏。锦珞,不如你表演几套把戏给永瑱瞧瞧。”
“是。”虽然没什么心情,但这是慈宁宫,老佛爷的懿旨不容违抗,锦珞只好勉强打起精神,回房取来几样魔术的道具表演起来。
以前在话剧社时,她曾跟当时的指导老师学了一年的魔术,魔术手法练得很纯熟,还曾经上台表演过。
因此当初进了宫后,为了讨太后欢喜,她便将以前所学的魔术变给她看,果然让太后和一干妃子惊奇连连。
后来连皇上也跟她学了几套简单的入门手法,去变给他的妃子和大臣看。
锦珞先用自己仿制的扑克牌变了几个魔术,再拿几枚铜钱用碗盖住,表演消失又出现的魔术,看得永瑱目不转睛,接着他醒悟道:“啊!我知道了,这就是洋人所说的幻术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