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东西放到了车上,方可言和方母正准备攻占下一个商场,却被一个男人拦住了去路,那个男人黑瘦的脸上留着络腮胡子,一双凹陷下去的双眼闪着阴冷,有些泛黄的双指夹着一根烟,一看便知道是个老烟民。
见他阴森森的瞪着自己,方可言有些害怕,李师傅还没跟上来,她拉着母亲的手,却发现母亲的手抖的厉害。
“怎么?见到我很意外?”那个男人阴森一笑,露出满嘴黑牙,浓浓的烟味从他嘴里喷洒出来,熏得人恶心反胃。
方可言定了定神,问道:“先生,你找错人了吧?我们不认识你。”
“不认识?”那个男人一直盯着方母的眼睛突然转到方可言身上,忽而又大笑了起来:“哈哈,死八婆,没想到你女儿的姿色还不错啊,怎么?见到叔叔就这副表情?”
方母双目圆睁,用身体挡住了女儿,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气愤的吼道:“你,你滚开―――”
“啪~!”
那男人黑手一挥,清脆的甩了方母一个耳光:“叫我滚?你胆子不小,你以为你跑了我就找不到你了?”
“你也未免太天真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天在那里,怎么?发达了就忘了老情人了?哈哈哈”
他笑得一脸猖狂,方母气的发抖。
方可言从开始的一头雾水渐渐也理清了一些头绪,心里更是恨得要死,就是这个男人令她遭到抛弃,毁了她的幸福吗?压抑的仇恨令她咬破了嘴唇,气愤的手就那么挥了出去。
男人没料到这么个柔弱的女人会甩他巴掌,黑黑的脸上抽了抽,双目更加阴沉,他伸手就抓住了她的头发,啐了一口:“敢打老子,你活腻了!!”
头上传来疼痛并没有令方可言恐惧,她只是冷冷的盯着男人,恨不得一刀子捅死他。
方母见到自己女儿被他抓走,顿时慌了思绪,她扑上去一边捶打着男人,一边哭喊着:“你放开她,你放开她―――”
自尊遭到侮辱,暴怒的男人哪里会管这么多,他一手提着方可言,一手用力推开不断敲打着自己的女人。
“吱―――!!”
耳边传来刺耳的刹车声,被提着的身体晃了晃,她看到那个瘦弱的女人像被丢弃的玩偶,在半空中缓缓下坠,直接落到一辆黑色车上,又被来不及刹车的车子撞飞老远,在川流地马路上翻滚着,撞到了人行道的栏杆边,鲜红的液体顺着她白皙的额头,滑过她的眼睛、鼻梁、脸颊,直到滴落地上,在黑色的柏油路上,蔓延出大朵刺目的红莲。
“妈——————!!!”
那卡在喉咙里的称呼在这一刻终于冲出喉咙,她浑身仿佛虚脱了一样,跪到在地上,眼泪从眼眶里滚滚落下,模糊了路边那个惨绝人寰的画面,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里停顿住了,她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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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
“妈妈……”
眼底蔓延着殷红令她无法呼吸,撕心裂肺的痛楚犹如被凌迟,方可言用力的喊着那个挚爱的女人,可是一切都晚了,晚了……
滚烫的泪水浸过她浓密的睫毛,从眼角滑落,泪湿了大片枕头,病床边的男人神色焦虑,双眉皱成一条曲线,修长的手指擦拭着她怎么也流不完的眼泪。
“可言,醒醒……”
沙哑的声音充满磁性,是心疼的呼唤,方可言顺着这道声线睁开了双眼,耀眼的白芒刺疼了双眼,她用力眨了眨眼才得以适应,眼底一张模糊的脸渐渐清晰,男人双目通红,俊朗的面容上写着憔悴,正怜惜的看着她。
“明轩?!”
有气无力的声线如若游丝,低低的轻唤换得男人爱惜的笑靥:“可言……”
方可言仍旧如坠梦境,见他眉头紧皱,不由得伸手想帮他抚平,就像以前一样,只想看到他笑得灿烂。轻轻触及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逼真得几乎能令她相信这就是现实,可是,这又怎么可能……?
她轻轻笑了笑,闭上了双眼,是的,她应该要认命一点,要不然妈妈怎么会……?
妈妈!!
妈妈!!!
方可言瞬间又睁大了双眼,见到纯白的房间,空气里漂浮淡淡的药水味,泪水再一次漫过眼睑,她抓住身边的男人,颤抖的问:“我,我妈呢?”
明轩心疼的握住她的双肩,沉痛的双眼却将他出卖,方可言疯了一般推开他,掀开被子跳下床,才刚触地,双腿一阵发软,跌撞着跪倒在地上。
“可言……”
声音落下,身体已经被他抱个满怀,方可言揪着他的衣服,盯着眼前这个模糊的男人问道:“告诉我,她……”
“可言……”明轩紧紧抱着她,低低的呼唤,不想看到她难过,却无法阻止她难过,她明明伤心透顶,却依旧固执的表现的冷静,更令他为她心疼。
“带我去见她,我要见她。”
方可言只觉得全身都在疼,疼的钻心,却什么也顾不了,满脑子都只有一个要去见她的念头。
“放开我,让我去见她,我要去见她啊!!!”她用力的挣扎,想挣脱他的束缚,却怎么也挣不开。
她放声痛哭了起来:“为什么不让我去见她,为什么啊?!!”
“可言,你冷静一点,听我说……”明轩紧紧抱着她,不让她胡乱挣扎,不是不想让她去见她,只是怕她见了会更加难过……
“可言,听话,乖乖把病养好,我再带你去见她好吗?”明轩语气沉缓,轻抚着她的背脊,尽力稳住她的情绪。
“她没死,对吗?”方可言抬起迷蒙的眼睛,想从他沉痛的面孔上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可是她越看心越往下沉,希望是那么渺小,她才见到妈妈啊,这么快就要流逝了吗?
方可言不相信的摇着头:“不会的,她不会死的,她不会的……”她忽然紧紧抓住明轩的衣领,泪水再一次漫过红肿的双眼,似乎在向他告解又似乎在喃喃自语:“她不会就这么走了的,她说了要和我好好住在一起的。”
“我都还没亲口喊她,我还没跟她说我其实很想她。”
“我还没告诉她……”
“……其实我很爱她。”
“伯母知道的,可言,她什么都知道。”明轩心里装载了满满的沉痛,却无法做些什么,只能一遍遍轻抚着她的脊背,舒缓着她激动的情绪。
“可言……”
焦急的呼喊声打碎了她低低的呢喃,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方可言眼底一晃,身边已经换了一个人。
“凌风?!”
凌风一把推开她身边的男人,拉起方可言,将她从头到脚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发现并没有缺少什么,一颗悬着的心才得以放下,将她紧紧抱进了怀里:“可言,你吓死我了!!”
方可言却像见到救星一样,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双目泛着光,可怜兮兮的恳求着:“你……你带我去见我妈,你带我去好吗?”
凌风紧了紧手臂,在她耳边叹息:“好,你乖乖的,我就带你去见阿姨。”
方可言在他怀里重重地点了点头,拉着他的衣服说:“好,我乖乖的,你现在就带我去!!”
她恳求地目光狠狠刺疼了凌风,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怎么带她去?要带她去看什么?看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么?只怕到时,他的可言便会心碎致死,他不想看到她难过也不忍心看她难过,于是凌风安慰道:“阿姨现在正在手术,不能被打扰,你现在先好好休息,阿姨她没事的。”
善意的谎言总能延缓一下伤痛,给受伤的心留一点缓冲的余地。
方可言疑惑的重复:“手术?”迷茫的双眼里立刻绽放了喜悦的光芒:“你说,她会没事的!!”
“嗯,你现在好好休息,一会儿就能见到阿姨了。”凌风一边说一边将她抱到床上,正沉溺于喜悦的方可言刚碰到床又立刻跳了起来,神色慌张的冲向门口,凌风反手将她一把抱住,命令道:“可言,你听话!!”
突如其来的命令令她有些震惊,他从来没有这么大声的跟她说过话,不由得有些唯唯诺诺的回答道:“我,我去门口守着,一会儿她出来了就能见到我了。”
凌风板过她的身体,温柔地擦着她满脸的泪水,叹息着:“你乖一点,你想想,你要是病了,阿姨该有多伤心!不要让她担心好吗?”
方可言一想起母亲忧心的眼神,心就疼得发麻:“好,我休息,不过―――”她反握住凌风的手,无比认真的请求着:“你去帮我守着,她出来了你马上来告诉我,好吗?”
第二十二章 遗失之爱
“……”
凌风无语的看着方可言,又不忍心打断她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正在犹豫时,房间里响起了男人低沉的声音。
“我去帮你守着。”
明轩走到床边,看着被男人圈在怀里的孱弱身影,他多想让她在自己怀里找到安慰,就像从前一样,让自己成为她生命里唯一的光芒,只是时光无法倒流,他亦是无法回头。
浓浓惆怅化作叹息绵长,最终抵不过怜惜的驱使,忽略着凌风喷火的目光,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展开的微笑一如既往:“可言,听凌风的话,好好休息,我去帮你守着。”
那微笑仍然灿烂若昔,只是现在的方可言却无法顾及,急急忙忙的拉住他离去的身影,再三叮嘱道:“明轩,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我。”
在他要转身的时候,手却被方可言拉住,回首对上她满心期待的目光,心上立刻被划出一道口子,疼得他身心一颤,暗自紧了紧手中的小手,轻轻点了点头:“好。”
暗哑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连忙放手,拉开门走了出去,鼻息间有些酸胀,明轩靠着墙壁深深吸了几口气,内心翻滚的疼痛才得以喘息,走廊上走来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明轩淡淡的看了一眼,只身走进了楼梯间。
明亮而安静的楼梯间里,明轩站在窗边兀自沉默,他散发着浓浓压迫感的背影,令人不敢用目光亵渎,而他身后的两个男人,亦是一脸严肃不敢逾越半分,只静静守着本分由得时间将他们石化成雕像。
窗外的夜色惨淡,浑浊的天空笼罩着繁华的都市,压抑着沉重不堪的人们,当心灵得不到圣洁的洗涤,灵魂亦会被污染得如食尸恶魔令人厌恶。
明轩皱了皱眉,问道:“查到了什么?”
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身后的两个男人也明显松弛了神情,其中一个走上前递给他一个牛皮纸袋,垂着头神色恭敬:“明先生,您要的资料都在里面,他是个职业赌徒,因为欠下巨债,正被人四处追杀。”
明轩接过牛皮纸,将里面的资料扫视了一遍,那黑瘦猥琐的男人,立刻在他脑海里划下深刻的痕迹,将手中的资料塞进牛皮纸袋,面色清冷得如一块寒冰:“查到他的落脚点了吗?”
“目前还没有消息,不过――”那个男人适时的停顿,仿佛在等待特赦的指令,空气在这一刻凝结,过了一会儿仍旧不见有任何回应,男人定了定心神,咬牙说出了余下的话:“属下无意间查到,三年前小姐曾与这个人接触过。”
白晓岚与他接触过?
听到这个消息,明轩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对这个消息表现出多少惊讶,刀削般的薄唇轻轻勾起丝丝笑意,仿佛剜肉利刃,令人见之而栗。
“把他给我翻出来,不要让别人知道,找到后通知我。”他负手而立,淡淡的口吻却是不容抗拒的命令。
“是,属下明白。”
收到指示后,两个男人立刻消失在楼梯间,狭小的空间少了人数的点缀,平添了几分寂寥。
眼底浮现那个娇小的身影,耳边传来她嘤嘤的哭泣声,心骤然被柠紧,一抽一抽的疼得无法呼吸,白皙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小瓶子,颤抖着从那瓶子里到出几颗白色药丸,忍着钻心的疼将那药丸塞进嘴里慢慢嚼着,和着干涩的口水将满嘴苦涩咽了下去。
“可言……”他斜靠着雪白的墙壁,苍白的脸上冷汗淋漓,俊朗的面容纠结着满满的伤痛,一遍遍喃着方可言的名字,慰藉着心灵深处割肉般的疼。现在的他完全没有了刚才王者般的气势,只像个饥寒交迫的流浪汉,在偏僻的角落独自忍着精神和肉体上的折磨。
低沉的眸底出现一杯白雾缭绕的纸杯,纸杯里淡褐色的液体氤氲着熟悉的香味,他顺着那杯子缓缓将目光往上移,纤细的手臂,优美白皙的颈项,尖尖的下巴,柔和的脸,似水的眸子,待他将零碎的画面拼凑完整时,才如梦方醒的皱起了两道浓眉。
“怎么?看到我很惊讶吗?”柔和的声线带着嘶吼过的沙哑,端着咖啡的手也轻轻颤抖了起来。
浅薄的唇微微翘起,他接过那杯咖啡,手心传来炙热的温度,像是寒冬里的篝火,虽然微小却温暖着落魄的人。
“你为什么不好好休息,你的身体―——”
“我又没病,干嘛要休息。”方可言打断他的话语,唇边浮起了浅浅的笑意:“我知道……”
声线暗哑却很淡定,与她之前的嘶声竭力完全是两个人:“我知道她不在了,就像那天一样,走得干净彻底。”
明轩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她,见她笑得凄凉,稍微平复的心疼又再一次泛起:“可言,不要难过,其实阿姨走得很开心,她终于得到了解脱。”
闻言,方可言飞快的抬起眸子,平静的面孔上闪过一丝惊奇:“她有留下什么,对不对?”
幽深的眸子里翻涌着深切地关心,倒影着她轻颤的面孔,她极力忍着沉痛的样子,却令关心她的人更加心疼。
“阿姨她听到了你的呼唤,她带着你的爱而走,她走的很安心。所以,可言,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一个活在愧疚与绝望中的女人,在生命中的最后时刻得到了心灵的救赎,她仍旧是个幸福的人。
明轩的脑海里回旋这方母深切的低语,那是频临死亡的最后叮咛:告诉可言叫她不要伤心,妈妈会永远在她身边陪着她……
方母未完的话语尚且遗留在唇边,她眉目里却带着欣然的笑意,明轩为她盖上双眼,却久久忘不掉她沾满鲜血的面孔上,柔和而宁静的神情,那是一种解脱后的释然,她带着爱而离开,却因为爱而获得永生,也将那份爱持续了永恒。
长长的叹息在狭窄安静的空间里回荡,明轩喝了一口热咖啡,熟悉的味道溢满口腔,比刚才吃的药丸还要苦上几分,却在呼吸间留下浓郁的香味,他忽然觉得很欣慰,这个女人仍旧记得他的喜好,苦涩的曼特宁,情人间的亲昵。
沉默间,手已被她牵起,她冰凉的手在他手心间轻轻摩擦,平静如水的双瞳带着淡淡忧郁,一瞬间,令他有些恍惚,传递的情感跨越了时间的鸿沟,牵连起了两颗曾经惺惺相惜的心。
“对不起,明轩。”如水的眸子里滑过丝丝涟漪,方可言连忙将目光转开:“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很恨你……”
方可言的眉头轻蹙了一下,又在瞬间扯平:“不过,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怨恨任何一个人,也不再留恋于过往,更不再纠结成败得失,这样大家都会活的轻松些。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给我的无限关怀,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些深刻在我的灵魂里的记忆,是永远也无法磨灭的痕迹。”
“…… ……”
“我们还是朋友吧?明轩?”方可言笑了笑,松开了他的手。
明轩第一次觉得这个娇小玲珑惹人爱怜的女子,在一夕之间已悄然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