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起来了。她满意地扬唇。
他揉揉自己的耳朵,瞧着她,一副可怜委屈的模样。“你好狠!思晴,你怎么舍得下手?”
怎么不舍得?她双手环抱胸前,睥睨他。“快起来梳洗吃早餐了。”她命令。
都怪他像个孩子爱赖床,害她也渐渐像个唠叨的母亲了。
“我不要!”这男人还继续耍性子,凑过来,双臂环抱她的腰,头颅偎在她胸下。
她一震。“你、你干么?”
“我还要睡。”他似乎将她怀里当成温暖的被窝,甜甜地赖着。
她震惊地瞪他。
这是性骚扰,绝、对、是!
但由他做起来,她却感受不到任何一分厌恶,反而有股奇特的暖流,从他与她相贴的部分,烫进她体内,烫得她芳心悸动。
“你不要……闹了。”为什么她说话的声调有点无力?为什么身体莫名地感到虚软?为什么脸颊好似羞赧地在发烧?
“小兔子,你身上有种好香的味道。”他朦胧地低语。
够了!
她颤栗地推开他。“我不是说过,不要再这样叫我了吗?我才不是什么小兔子。”
“你是啊,是最可爱的小兔子。”他一面打呵欠,一面拿那双深邃晶亮的眼眸瞧着她。
她心跳一停,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邪气,可他的表情,明明那么傻气又无辜。
“快起来吃早餐了,不然来不及出门。”她下意识地别过眸。
“今天吃什么?”
“你最爱吃的广东粥,还有九层塔炒蛋。”
“太好了!”他振奋地欢呼,一骨碌下床。
看来美食的诱惑还是比她大,她叫半天,他一动也不动,听说有好吃的,便飞快冲进浴室盘洗。
“咳。”思晴轻嗤,也不知自己在不高兴什么,胸口闷闷的。
她替这个散漫的老板理了理被褥,又拾起几件他乱丢的衣服,忽地,浴室传来一声闷哼。
“怎么了?”她关心地走过去瞧,原来是他刮胡子时,不小心在下巴划了一道口。“不是有电动刮胡刀吗?这样你也能弄伤自己?”
“坏了,我只好用这个。”他秀了秀手上的简易型刮胡刀,苦笑。“太久没用,有点用不习惯。”
他继续刮,不一会儿,又笨手笨脚地刮破一道口。
“我来吧!”思晴实在看不下去。“你到那边坐好。”她指了指角落一张很有日式温泉风味的桧木椅,想了想,又抓下挂在壁上的一件浴袍。“先穿上这个。”
他接过浴袍,嘿嘿怪笑两声。
“笑什么?”她瞪他。
“承认吧,思晴,就连你也招架不住本人一等一的好身材,怕看多了流鼻血对吧?”
这男人可不可以别那么自恋啊?虽然他说的的确是事实……
“快穿上!”她再次用命令的口气掩饰动摇的芳心。
“是,秘书大人。”钟雅人笑着应道,以一种十分耍帅又十分性感的姿势穿上浴袍,坐上椅子。
她这才来到他面前,先替他拭去伤口上的血迹,然后重新替他抹上刮胡乳。
“你动作挺熟练的,该不会以前也常常帮其他老板刮胡子吧?”他问话的口气,奇异地透出些许醋味。
她没听出来,懊恼地白他一眼。“怎么可能?除了你以外,我从来不需要帮谁做这些,这不是一个秘书该做的事。”
“是吗?”他笑嘻嘻,眼里闪着光。“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自己也不明白,只是看他受伤,心弦自然牵动着柔情。
“你不是说过吗?我算是你的监护人,你就当我现在是你的保母吧!”
“意思是你把我当成不懂事的小鬼?”他撇嘴。
“你不是小鬼,怎么会动不动就赖床?”她笑盈盈地望他,眉目之间流蕴着风情万种。
他似是看呆了,一时愣住。
“好了,别再说话了。”她刻意板起一张脸。“我可是第一次帮男人刮胡子,你要是乱动,小心我刮伤你喔。”
“了解!”他乖乖地闭上嘴,也闭上眼睛。
思晴轻轻抬起他下巴,细心地为他刮去一根根粗硬的胡须,他的胡子就跟他的人一样,生得杂乱无章。
同样是出身钟家,为什么他和他哥哥会差那么多呢?
她凝睇他,他端俊的唇隐隐噙着笑意,彷佛很享受她的服务,表情很放松,很愉悦,很……令人、心动。
虽然他听命穿上浴袍了,但微敞的前襟露出的那一片胸膛,仍轻易勾引她不贞洁的目光……
可恶!她不觉手一颤。
“怎么了?”他察觉她的不对劲,睁开眼。
她急忙稳定心跳及呼吸。“抱歉,我弄痛你了吗?”
“没有。”他否认,深黑黝亮的眸子牢牢地擒住她。
拜托,别这样看她……
她紧紧咬唇,继续替他刮胡子,温柔小心的动作就连自己也觉得过分女性化,太妩媚。
她到底吃错什么药?干么要帮他做这种事?
她为他做的,已经远远超出一个秘书的本分了,跟他的相处,也绝对不像单纯的上司跟属下……
她用毛巾拭去残余的刮胡乳,裸露出一个清爽帅气的下巴。“刮好了,你去照镜子看看。”
他却一动也不动,依然紧盯着她,看得她心慌慌。
“怎、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他没回答,忽然伸手扣住她后颈,压向自己,迅雷不及掩耳地在那柔软的樱唇上窃了一个吻。
她怔住,不敢相信地瞪着他。
他淡淡地勾唇,见她不躲不闪,索性再次偷香,这回,他还用牙齿咬了咬她,贪婪地似乎想一口将她吞了,又轻柔地舍不得伤她一分。
好片刻,他才心满意足地放开她。
她呆在原地,手指抵着唇,恍惚地回味着那缠绵的吻,许久,她才赫然找回失去的理智,往后惊退一大步。
这是怎么回事?他吻她?
“你、你、你……”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轻声嗤笑。“没想到你也会结巴成这样,很紧张吗?”
“我才……不是紧张。”她倔强地澄清。
是震惊,因为一切都乱了!
他是老板,她是秘书,他们之间就算再有默契,也只能是公事化的关系,他不该越界,她更不该给他机会越界!
自从她生日那天晚上后,与他的互动,便逐渐走向一个她无法控制的方向,她明知如此,却还是放纵自己。
是她的错吗?因为她对他,超过一个秘书的分际,所以他才以为自己可以这样轻薄她?
“等等!你怎么——你是在哭吗?”见她眸中似是漾开迷蒙的泪雾,钟雅人蓦地慌了,跳起来走向她。“你是为刚刚的事生气吗?对不起,是我一时意乱情迷,我道歉——”
“总裁不用道歉,错的人是我。”她冷冷地低语,泪水也在眼里凝成冰。“是我太逾越,才给了总裁错误的讯息。”
“我不懂你的意思。”他蹙眉。
“我们是上司跟属下的关系,可是我对总裁却有许多不敬的举动,是我不对,我道歉——”
“你不必道歉,你没做错!”他打断她。
“我错了。”
“你没有!”
“我有。”她很坚持。
他神色一变。“难道我们不能当朋友吗?思晴。”
她蹙眉,望着他的眸染上些许悲哀。“为什么你总要跟自己的属下当朋友?”
“为什么不能?”
因为一个好的老板,应当是公私分明的,有时候为了追求公司利益,甚至必须对员工无情!
思晴用力咬唇,许久,才清冷地扬声。“你是老板,我是秘书,我们不可能是朋友。”她为两人的关系画下界线。
钟雅人不说话,只是深深地注视她,深深地,望进她阴郁的心湖,然后,他忽地笑了,笑容像个天真烂漫的大男孩,笑声里,却隐含某种令她心惊的执念——
“不管你怎么说,思晴,我们的关系绝对不止如此!”
班机在纽约降落时,大约已接近当地中午时分,一行人用过午餐,便前往拜访客户公司,谈一笔大生意。
这次出差,是钟王郁华指定钟雅人“御驾亲征”的,其实公司内部谁也不看好他能够拿下这个大客户,其他几个副总裁更是争相跃跃欲试,最后还是董事长一句话,才决定由总裁出马。
钟雅人本身是懒洋洋的挺不情愿,随同他出差的两名智囊团成员也不看好这次的成果,只有思晴野心勃勃,无论如何要帮老板谈成这笔订单。
出差前,她便整理好相关资料,一路盯着钟雅人认真消化,哪知他却是一路打哈哈,临到坐上计程车还是一副状况外的模样。
“唉,思晴,何必这么紧张兮兮的呢?难得来到纽约,不如我们去看一场精彩的运动比赛吧!不然就找家夜店——”
一记白眼驳回钟雅人白目的提议。
思晴深呼吸,刻意扮出甜美笑颜。“我们已经跟客户公司约好了,今天他们的 CEO会亲自接待我们,对方很忙的,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这次一定要让他留下深刻印象。”
“留下印象?你的意思是我得花一下午的时间跟那家伙闲聊吗?”他露出兴致缺缺的表情。“如果对方是个美人也就算了,偏偏是个糟老头——”
“总裁是来谈生意,不是来把妹。”她有些失去耐性了。
“问题是我不想谈生意啊!”他闲闲地将身子往后靠。“你也知道,要不是奶奶逼我来,我才懒得动呢!纽约我又不是没来过,女人也没比台湾的漂亮。”
堂堂大总裁,竟如此不思长进!
思晴懊恼地瞪他,庆幸另外两个同事坐在另一辆车,否则要是听到他说这种话,不暗暗笑死才怪。
“请听我说,总裁,这次机会很难得,如果能拿下这个客户,等于为公司创造半年的营业额,功不可没,董事会一定会很赞赏你。”
“那又怎样?”他耸耸肩。“我一点也不在乎。”
可是她在乎!
思晴觉得自己快抓狂了,指尖掐入掌心肉里。“难道总裁不希望扭转其他人对你的印象吗?”被人冠上“打杂总裁”的外号,很荣耀吗?
“你干么这么激动?”钟雅人怱地坐正身子,笑笑地瞅着她。“你为我担心吗?”
“我当然为你担心。”
“站在一个朋友的立场吗?”他试探。
她一窒,好半晌,才磨牙撂话。“是站在一个秘书的立场。”
黑眸闪过一道异光。“既然是这样,你就不必多费唇舌了,我是老板,还没必要听一个底下人多嘴。”说罢,他又好整以暇地躺回椅背。
她愕然,总算明白他是故意和她作对,看来只要她一天不肯承认两人是朋友,他就绝对不合作到底。
她该怎么办?
思晴动摇了。工作多年,她遇过不少恶质老板,有的严厉刻薄,有的阴狠狡诈,有的用尽贱招打击商场上的对手,有的流连于声色场所乐不思蜀。
但不论哪一种,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就算自己只有三分才,对外也会吹嘘成十分,谁也不想被别人瞧不起。
只有他,好似对这些名利权势全不在乎,漫不经心地甩在一边。
如果一个人对什么都不在乎,又怎能期待她布下的饵能引他上鈎呢?
她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客户面前摧毁自己和公司的形象,一开始双方还彬彬有礼地互打招呼,但才过几分钟,他便抓着对方聊起自己高中时玩乐团的“丰功伟业”。
“你知道玩电吉他的秘诀吧?Terry。”他很没神经地直呼人家大名,好像两人是相识多年的老友。“重点就是『秀』,一定要敢秀、爱秀,秀到人家觉得光芒炫目,整个舞台几乎只看到你……”
他到底在胡扯什么啊?
思晴好无奈,几次想技巧地打断,却都插不进话题,她本来还想以随行翻译的身分随时“提示”他跟客户交际的重点,不料他的英文溜得俚语满天飞,她很勉强才能听懂。
其他两位同事则是乾脆放弃,随老板恶搞去。
两个小时的会面,钟雅人没任何一句话有关这笔交易,全是胡扯乱盖,幸好对方好像不怎么生气,一直笑咪咪地听着,最后还出于礼貌邀请他们一行人参加晚上的家宴。
思晴松一口气,回到饭店后,立刻严正警告钟雅人。
“总裁,算我求你,晚上的家宴你别再说那些有的没的了,你没发现对方都不怎么说话吗?人家根本没兴趣。”
“你怎么知道他没兴趣?”他不以为然。“他是听到入神了。”
入神?思晴翻白眼。“我想他应该是有点错愕吧!毕竟我们远道从台湾来纽约,不是为了找他聊怎么玩乐团。”她顿了顿,庄重地咳两声。“也许总裁不太记得,不过容我提醒,我们是来谈生意的。”
“也许你也不记得,但我还是好心提醒你。”他眨眨眼,故意学她说话的口气。“我并不想谈生意。”
她简直气绝。
“别担心了,我的小兔子。”见她脸色煞白,他不但不反省,还很坏心地掐了掐她双颊。“我今天晚上,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他说到做到。
晚上,他表现得比下午还夸张,俊俏的身影犹如花蝴蝶,满场乱飞,说他是社交界之花也不为过。
“真够丢脸了。”两个智囊团同事躲在角落,一面擦汗,一面碎碎念。“真不想承认那种人是我们老板。”
思晴在一旁听见了,秀眉一凛。
“听说伦少这次开刀,复原的情况良好,希望他能快点回公司来,这家伙根本个行,他比较适合回去当他的『打杂副理』。”
“就是啊,跟在这种人身边,只会贬低我们的身价。”
“你们两个说够了没?”思晴低声斥责,一把怒火在胸口闷烧。“就算总裁做争有点欠缺考虑,但他毕竟是我们的老板。”
“他才不是我们的老板,我可不承认!”其中一个男同事小林撇撇嘴。“要不是足伦少眼睛不方便,董事长为了求派系和谐,他一辈子也不可能坐上总裁这位十。”
“就是啊,充其量他只是个临时代理。”另一个男同事小张也是满脸不屑。
“他是董事会正式任命的,不是临时代理!”思晴厉声反驳。
“就算是正式任命的又怎样?他坐不了多久了,等伦少回来,他就会被拉下来了。”
“你们——”思晴气得浑身颤抖,不知为何,他们口中虽是侮辱钟雅人,她却感觉宛如两道热辣辣的巴掌甩在自己脸上。“你们怎么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不怕我跟总裁说吗?”
“随便你,反正他就算开除我也无所谓,我还乐得轻松呢!而且等伦少重新当上总裁,他自然会找我们回来。”
伦少、伦少、伦少!
这两人眼中只有钟雅伦吗?是否整间幕僚办公室一直都只把钟雅人当笑话看,没人真正对他服气?
虽然这些幕僚本来就是钟雅伦亲手提拔的,当然优先对他效忠,但也不能完全不把钟雅人当回事啊,简直太过分了!
话不投机,思晴气冲冲地就想拂袖离去,可她才刚转过身,大厅另一头忽然响起尖锐的乐声。
她悚然屏息,瞠目瞪着钟雅人不知何时抱着一把电吉他跃上临时搭起的舞台,还强拉着今晚宴会的主人Terry打鼓,Terry的两个儿子,一个负责弹键盘,另一个担任贝斯手。
“Ladies and Gentlemen!”他厚脸皮地抓来麦克风,以一种夸张的声调介绍。
“接下来由我们N。Y Playboys为各位带来这首非常、绝对、百分之百好听的歌曲——”
N。Y。Playboys?思晴双手捣住发烧的脸。
饶了她吧!
但钟雅人当然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