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好的一家人,才遇到,太可惜了。”涛涛叹息。
“是啊,这么好,你怎么舍得回来呢?”小妖打趣,眼神里泛着不安的光。
江南没吭气,坐在一边吃甘草南瓜子,合尧小吃。
宋钰翔弯腰把这些东西全部拿出来放到地板上,叹息了下:“我真的想住在那边不走了,可是,那里是他们的家,我的家在这里啊,你们总不能不叫我回家吧。”
于是放心了,放洗澡水的放水,帮收拾的收拾,瓜分礼物的瓜分,正忙乱着,丁一跑了进来。
宋钰翔正在墙上挂全家福呢,那个人从身后抱着他,很扎实的拥抱,脑袋埋在身后。
“别闹丁一,帮我看下正不正。”有些人的脚步,他不用回头就知道了。
小妖他们互相笑着看了眼,转身离开,当然,带回来的土产绝对要带着走,不然白来了。
静坐在咖啡店里,守候了三天了,她知道这个是什么地方,她也不是闲的没事情做,她就是来等一个人,见到了她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小妖和江南他们整了一些红茶和土产坐在文静一边的桌子边唠嗑,故意的,声音很大。
“咱钰翔哥走这段时间,丁一那张脸就没有过笑模样。”涛涛。
“你就看吧,刚才那嘴巴列的的和花椒一样。”小妖。
江南没说话,怒视文静小姐,这个女人怎么还不走,跟自己家搅和个什么劲?
静努力维持着自己的矜持,如今这个社会,大家都不想委屈自己,完美的人谁都想要,不然拼命给自己镀金做什么,无外乎想登高望远。文静只见过一次丁一,谈不上一见钟情,但是这个人身上带着的光环就是给她量身定做,错过了,就没了,所以文静想争取一下,那怕只是谈谈。她不认识宋钰翔,甚至刚才那些人簇拥着一个人进来她都没抬头,她不喜欢那些人带着敌意看她,再说她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毕竟同性恋在她眼里是见不得光的。
直到丁一风一样从外面冲进来,无视她的跑过去。
静对小妖他们的冷嘲热讽不接招,这是她聪慧的地方,她在等丁一。
丁一和宋钰翔一顿缠绵,晚上九点才慢慢从被窝爬起,没什么情情爱爱的话,两个人都在说着家长里短,过日子原本这样。
“下面那个,你赶紧去处理了。”宋钰翔终于开口。
“你在意了?”丁一很高兴。
“在意,晃眼。”宋钰翔翻身补眠,一路奔波的,回来折腾半天,受的一方总是累的。
丁一笑了下,站起来简单收拾了下,慢慢下楼。随着他的关门声,宋钰翔慢慢闭眼,回家了,回家很好。
咖啡店今日生意清淡,小妖他们挑剔无果,只好一起放了蜡笔小新的带子。江南坐在一边准备考试,不过一直在挪动,大家的耳朵在挪动,向着那对他们认为的“奸夫淫妇”挪动。
第三十九章
静小姐有一双非常漂亮的手,嫩白,指甲修长,她平时很注重保养,一个星期一次手部护理,她经常和朋友说:“女人,除了要有副好容貌,要有一双漂亮的手,手能表达语言,很多微妙的语言。”
如今,这双漂亮的手,正慢慢的帮丁一搅动咖啡。文静的搅动非常优美,丁一笑嘻嘻的看着并没有先开口。
“我是个不相信爱情的女人,”文静慢慢把杯子推到丁一面前。
“呵,看出来了。”丁一接过杯子笑了下。
“小时候,不好好念书,我姆妈说,文静,女人得漂亮,还要体面,还要懂得男人的心。如果想懂得别人的心,就要好好念书。”文静慢慢说着。
丁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应付:“是位好母亲。”
“其实我妈妈错了,书念得越多,人的感情越淡泊,看得越开,关于感情的事情,越不在意。”文静拿起两块方糖放进杯子。
“会胖。”丁一好心的提醒。
静小姐没理他那个茬:“我的要求不多,我不要爱情,我只要个身份,人活一份虚荣,我是为面皮活着的人。大学毕业了,我会和考研的比,考研了,又要镀金,镀金了,人人的丈夫比我强,我回头看下,以前追求我的,都小有成就,我得太多,唯独没有认真的去经营一份感情。后天,年满三十,人会半价,所以人生更加灰暗。”
丁一感叹:“文静小姐,是个……”
静抬头:“您不必夸奖我,我知道我现实,现实也不算过错,最起码知道轻重,知道进退,我要求不多,丁太太的头衔,一份体面的婚姻,我会为你生个孩子,接着我们各过各的日子。”
丁一拿起一边的香烟,看下文静,文静点头,丁一点香烟,他组织了一会,终于开口。
“我丁一在长安市,名声不算好,名声这个东西我也没在乎过,文静小姐的条件,为人我看到了,很欣赏,可是,我结婚了,有爱人了,有婚姻了,恐怕要叫文静小姐失望。”
静抬眼:“外面的人,不会承认你们,甚至会用另类的眼睛去看你们。”
丁一无所谓的笑下:“我也不是为他们活着的,他们赚钱也不给我一毛钱花,不是我说人,就是人说我了。”
静小姐咬下牙:“这个世界,能像我这样让步的女人不多,我不计较。”
丁一点头,觉得无比正确:“文静小姐,确实是我见过的,最有性格的女人,可是,您说的事情,我丁一无法满足。所以,我只能祝福您,以后请您也不必过来了。”
静小姐慢慢站起来,拒绝了丁一为她付账的意思后,自己有零有整的付了帐。她看着丁一:“人年轻的时候,都会玩,觉得人生有大把时间,尤其是你们这样的人,最后你们会老去,会腐朽,会孤独终老,身边一个亲人都无,无比凄凉。”
那个女人走了,小妖吐下舌头跑过来:“好可怕的女人。”
涛涛到是一副欣赏的样子:“我要是不是喜欢男人,我就娶她,一定有许多乐趣。”
静小姐也许恶毒,但是说的都是实在话。店子里的人很沉默,许久江南突然开口:“人想得到东西,总要付出代价。也许真的开错了一扇门,但是,这是命。”
一屋子的人,难得的为个女人唏嘘起来,那位文静小姐,叫人恨不起来。丁一笑下,站起来转身上楼,今天晚上有那个人在身边,会睡得很安稳。
所有的人,都以为这档子事情过去了,都以为……
丁一收购了鑫龙,丁大壮一生的心血。原本以为,丁大壮不会在意,结果,交接仪式上,丁大壮真的心脏病发,住了医院,一度生命垂危。
宋钰翔是在电视上看到丁大壮病发入院的消息,电视上,丁一一脸惊恐抱着他父亲连声叫着。
宋钰翔赶到医院是下午两点多,丁一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宋钰翔忍耐了很久,终于还是带着小妖他们奔着医院去了。原本以为见不到的,幸亏在医院门口看到连建,很久没见到这个家伙了,连建一连串的叫大家上车。
宋钰翔讨厌医院,发自内心的讨厌,记忆里每次来这里都没有好事情,连建熟门熟路的找到了丁大壮的主治医生。医生拿出一叠的资料,什么CT片等等的东西,大家看不懂,坐在医生一边听医生介绍。
“心脏问题是小事,是个老人,活了一辈子了,都大小有个毛病,丁(丁大壮)先生的问题不在心脏上,在胰脏上。”医生指着片子里的一片阴影说。
连建看下宋钰翔,这二年听到阴影大家就一阵发毛,但是这个胰脏是做什么的?
医生唠唠叨叨的连术语,带民间词汇的一通解释,大家总算知道了。
丁大壮先生不幸生了癌,他癌变的地方比较特殊,在胰脏上。胰脏是个奇妙的器官,横于胃后,居脾脏和十二指肠之间,分泌液或胰液经胰管输入十二指肠,其中含有各种消化酶。胰脏癌存活率是癌症里存活率相当低的一种,因为手术危险太大了,加上丁大壮年纪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还有,整个手术要把整个胸腔打开,他的年纪能坚持下来吗?即使坚持下来了,万一胰脏里的胰液泄漏,胰液会把整个腹腔的器官腐蚀掉。
宋钰翔慢慢站起来,心里只是惦记丁一,他了解他,因为,那个人嘴巴里喜欢说他老爹如何,如何,但是丁大壮在他眼里很重,非常重。他做的一切,有百分之八十就是为了给父亲看,为了向丁大壮证明自己。
顺着医院的走廊,宋钰翔慢慢向病房走去。
丁大壮病房的门,没有关严实,先是有位妇女哭着跑出来,连建说那是丁一的小妈。宋钰翔刚想开门,不经意的却听到了一段对话:
“小时候啊,我打你,用棍子打,皮带抽……你这个混蛋孩子,总是做出格的事情,你可恨……恨我?”
这是宋钰翔第一次听到丁大壮的声音,苍老,忍耐,哽咽,并没有丁一所谓的自大狂妄。
接着,宋钰翔隔着门缝看到了丁一,泣不成声,话都说不出来的丁一,他拼命摇头,拼命摇。
“每次出去啊……别人跟我夸奖你……我都高兴的没法,想着,看看吧,这是我丁大壮的儿子,我家的丁一,臭小子就是那么优秀。”丁大壮陷入一种回忆状态。
丁一凄然:“爸……对不起!”
“慢慢的,你长大了,什么都不用我操心……记得咱们家门后的那些杠杠吧?我想起来就去摸摸,以前你多乖,叫站那里,就站那里。现在倒好,我说什么,你反什么,他们笑我,说我上辈子欠了你的钱,我想着也对,我是还债来了……看看吧,眨巴下眼睛,我家丁一比我都高了。”丁大壮张嘴呕吐了会,一阵疼痛使脊柱弯曲,整个身体曲成虾米。
丁一一直帮父亲揉搓,眼泪哗啦啦的,成了河。
丁大壮喘了几口气,缓了下:“我担心啊,想起来,就睡不着……我丁大壮有丁一披麻戴孝,养老送终,我丁一老了,谁管我丁一呢?谁管?我想起来,就整夜,整夜的无法合眼。丁一啊,你老爹这辈子啥都有了,就缺一样,就缺一样……我想抱抱我丁一的后,丁一,这次爸爸没骗你了……真的要走了。”
“爸……”丁一大喊,嚎啕大哭。
宋钰翔呆呆的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好。
“人的感情,我懂,你喜欢那个人,我也叫人看过,配得起你……丁一,算爸爸求你,你去求求他,求求他放过你,结婚吧,要个孩子吧,像正常人一样过日子吧……不然……我走了,都合不住这双老眼。他要不答应,你就说,我要死了,要死了!”丁大壮抓着儿子的手哀求着,哽咽的哀求。
丁大壮的世界,在这一刻,也许真的很混乱,他抱着父亲那个苍老的身躯,几乎是撕心裂肺一般的喊:“爸!!别说了,我答应,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
医院的走廊,人去廊空,宋钰翔看着下午的暖日,收拢了下衣服,他觉得冷。
“哥,哥……不能这样,不带这样的……”小妖也在哭,连建一言不发的跟着,江南和涛涛默默跟随。
宋钰翔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回头冲他们笑:“小妖,回去收拾下你丁哥的行李,叫你连哥送医院来,就说,我宋钰翔放过丁一。”
第四十章
五月下旬,丁一坐在鑫龙董事局主席的位置上,迎娶了那位现实的文静小姐。电视上,丁大壮老泪纵横,电视下的宋钰翔面无表情。一家子的人担心的走路都蹑手蹑脚,咳嗽都不敢大声。
丁一结婚那天晚上,在宋钰翔的折翼窗下,鬼哭狼嚎了一晚上,他喝醉了,他在窗户下大喊:“宋钰翔!我爱你!”
宋钰翔关紧窗户,没有听,没有问……有时候,事情发生了,就再无法回头,这就是人生吧!
许是怕影响大家,宋钰翔慢慢恢复老样子,不怒,不嗔,每天笑嘻嘻的坐在他画廊的办公室,和那群打工的美术学院的学生闲聊。大多时候,别人说,他听,没人知道他想什么,也没人能进入他的世界。
九月的天气,太阳晒得地面都焦躁,江南顺利的结束了考试,他自己说信心是十足的。有时候,人在灰暗的时候,需要点好消息,小妖他们非要搞个庆祝会,关了店门把家里整的乱七八糟的像个圣诞节。宋钰翔知道大家的意思,所以收了一身的伤痕,陪着笑脸跟大家胡闹。
许久不饮酒的宋钰翔,被大家灌了几杯,小妖一边劝酒还一边说:“哥,你一定要哭,没人笑话你,你绝对要哭出来。”
宋钰翔看着这个自己哭成一团的孩子,无奈的摇头,为什么要哭出来,丁一和他,谁也不欠谁的,连背叛都说不上,如果哭泣能挽回一切,他早就该哭了。宋钰翔拿了酒杯慢慢走到酒吧靠窗子的座位看外面,这哪里是庆祝会,整个一个鬼哭狼嚎大会。
浅浅的喝了一口顶好大年的红酒,宋钰翔抬头,街边站了一个人,白生生的一件衬衣,深驼色的裤子,球鞋,长长的头发,挑染出几揪揪银白,俊俏俏的站在街边被出租车司机骂。那个人,他认识,见过两次。
那个人,在曾家老宅对他唱:“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矣……”
谢木,谢家最不争气的孩子,文不成,武不就,就一倒霉孩子。谢家老先人是唱戏出身的,到他们这一代,除了那个奇怪的家规,谢家基本和戏剧界没有瓜葛。谢木为什么要叫谢木,因为五行缺木,中国人有个嗜好,孩子出生看时辰,缺什么补什么,谢木就缺木,等户口报上了,谢家奶奶突然来了句:“咱们老谢家是唱戏的,谢木不是谢幕吗?还唱个屁啊?”谢家人集体哑然,从此谢木这个倒霉孩子就霉运不断。
谢家是做生意的,做得挺大,很早之前就开始做买卖了,这一代做家具生意。同样的家具,贴上谢家的商标,价格能翻几倍,他家的家具都卖到美利坚合众国去了,不是玩笑。
谢家兄弟很多,谢木这一代大大小小十个,他妈是超生又超生。在这个时代,奇迹一般,为什么要超生,不为别的,想要个姑娘,结果呢,是想啥不来啥。谢木排行十,最后一个,苦大仇深的解救了谢妈妈的苦难,再不能生了,于是谢木的倒霉孩子的名字就落了实处。
谢木学习不好,体育不好,唯一的长处还是谢家最唾弃的音乐。整个成绩就音乐满分,偏偏谢家就不爱音乐,因为唱戏这家人背负了多少年的魔咒,都什么年代了,还要每年去曾家还人情。谢木无用,十四岁开始就承担起家庭重任,每年七月初七去曾家打了胭脂上了粉的唱青衣。
谢木失学比较早,跟家庭无关,跟街舞有关。早先,在他们当地,谢木组织过团队,唱那个什么舶来的团队,就是连抽带蹦的韩国玩意,本来学习就一般,每天嘴巴里还不学正经人类说话,于是更加招惹人讨厌。看看那些哥哥,最不济也是个硕士研究生,谢木呢,高中毕业就混来混去,最后混到辍学流浪,吃爹的喝娘的,每天还大叫着要成为中国娱乐界新生代,这一叫叫到二十三,娱乐圈也没得混了。突然一日清早,好好的睡起来了,他BF不愿意了:“跟你这人一起,太没劲,散了吧。你除了长得好看点,愣是啥优点都木。”
就这样,谢木啥玩意也没拿到,就被赶了出来。今年七月的时候,谢木和谢爹吵了一架,说即使掏大粪,要饭也不回谢家,爷俩还签署了绝交书,全家都乐得不行了,跟一对小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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