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孩子,究竟还是把爱情当做了儿戏。
童歆实习的地方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她一个腰软肚硬大小姐,到这种地方生活还是头一次,难免心情忐忑。在和校长学生们见过面后,她已经意识到这里的人对自己又尊敬又害怕。大家不知道她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只知道是城里来的新老师,可能因为只是实习的缘故,大家对她的好感顿时冷却。
帮她搬行李的许老师也是城里人,十年前自愿分到这里教书,没想到一直留到现在。她拉着童歆的手,坦白地告诉她:“你会爱上这里的孩子的,他们天真善良,愿意梦想未来。”
童歆望着眼前这个看起来足有四十岁的女性,突然生出了敬佩之情。毕竟,大学还没毕业的她选择了一条相对坎坷的路,想要最后一次勇敢地实现着自己的理想。她欣赏有梦想的人,也愿意帮助有梦想的人。
许老师把她领进简陋的宿舍,指着那张生锈的上下床说:“这里的环境你来之前一定听说过,没什么钱,住在这里委屈你了。”
童歆摇摇头,把皮包扔在地上,一屁股坐上了灰尘翻飞的木板床,“咯吱”一声,随着灰尘,许老师的笑容也瞬间膨胀。她扭动嘴角,脸上的皱纹突然像开了花一样绽放。
童歆洋洋洒洒地回应她的笑,调侃起来:“许老师,您放心,我可是做好觉悟的!”说罢眨眨眼,“其实,我是问题学生哦!野到不行,你们收留了我,没准会后悔的。”
许老师帮她把行礼拎进屋,挂着面对学生时慈爱的笑容嘱咐了几句,简单表达了“我看好你”这种鼓励情绪,便退出了房间。童歆从木板床上站起来,开始仔细地环顾四周。
没有自家卫生间大的破房子里,只有一张上下床,一个低矮的木头圆桌,一把看着摇摇欲坠的椅子,其他就是尘埃和掉了皮的墙壁。童歆撸起袖子,有些亢奋地自语:“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她拿起扫帚,老老实实地做起了卫生。扫地,铺床,摆好自己带来的洗漱用具,一切就绪后。她拿起冲了速溶咖啡的马克杯站在窗前眺望远方,微风挑衅着这个生面孔,时不时撩起她的头发,短短的发丝滑过耳朵痒痒地触碰鼻尖。她抹干汗,欣赏着窗外山峦起伏的背景。
正值秋季,万物繁忙,光是望过去都是井井有条的丰收景象,她托着腮,好奇地瞧着鲜活的世界。
床铺上的手机突然奏响,童歆被吓了一跳,厌恶地走过去,抓了过来,一句:“喂!”也讲得不耐烦起来。
“我忙完了,过去帮你收拾屋子吧!”尹湛的声音浑厚清晰,越过耳朵的时候竟然还联想起鸟语花香。童歆不禁感慨,如果是不知道他那博爱底细的人,定会像她当初一样被这股甜蜜的声音迷得神魂颠倒。还好,自己已经习惯。
“不用了,你不是去面试了吗?结果怎样?”童歆捏着手机,声音温暖,表情凄凉。
尹湛在电话那头微微一笑,呼吸稍微有些紊乱,“你觉得呢,我这张脸怎么说也是招牌啊,哪有被拒之门外的道理?”
童歆“咯咯”一笑,“是啦!大帅哥!您战无不胜!”
“那我去看你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去?”
童歆本来想要制止他的突袭,后来一想,他其实是来检查她的生活的吧,看看有没有潜在的危机。毕竟,如果自己变心或者被哪个来路不明的家伙抢了,他会有挫败感吧。既然是无声的检查,顺着他得了。
于是,她冲着手机点头,哗啦啦说了很多想吃的零食,最后还不忘抱怨:“这里的床垫好硬,买个床过来吧。”
尹湛在那头笑,吐出的言语竟然是:“遵命!”
童歆苦涩地纠结着嘴角,附和着笑得起劲儿,反正,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也看不到她的心。
收拾好房间,小坐了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了尹湛和许老师的对话。
“啊,是小童的男朋友啊。”
“是,您好,以后还要请您多多关照歆歆。”
“应该的!”
大家互相应酬几句,宿舍小门就被推开。她站起来,瞅着面前扛着一块海绵的尹湛,不禁调侃道:“你真的买了?”
“没有!”他闪进屋,回头的时候冲许老师浅笑,自然地挥手。眼神里都是温柔随和。
童歆走过去想要帮他般床垫,却被他挡下。
“我自己来,你去休息吧,忙了一天一定很累。”
他搬着床垫,撅起屁股开始鼓捣床铺,细心体贴的模样倒是一如既往。童歆圈着手臂,冷冷地看着他。即使是背影,都是这种温暖的模样。谁又会想到,心底却是深不见底的冰窟窿呢?
“你试试,躺下感觉怎么样?如果不够厚,我再帮你拿一块?”尹湛铺好床垫,在上面坐了一下。感受着合适的柔软度,随即起身过来牵童歆。
童歆仰脸瞅着他,仿佛要吸干眼睛里的深沉。她迎上去,直直地钻进了他的怀里。贴着熟悉的心跳,倾吐着似真非真的言语:“以后恐怕不能常常见面了呢!我要是想你,会给你打电话,到时候你不要一忙就不理我。”
尹湛也屈起手臂,圈住了她的头。温暖的姿势总会让人流连忘返,他们紧紧相拥,营造着生离死别的冲动。
第4章 第四章 爱情是一道模糊的疤
乡村生活,一切从简。因为暴发户的根基并不稳固,所以童歆本自小就没有多少大小姐的脾气。她的家庭也注定不会被上流社会肯定,他们只会和她家的钱打交道,却不是针对人本身。童歆老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童老爹也经常告诉她,人活在世钱是提高档次的决定因素,有则多多益善,无则全力争取。即使一直过着奢侈的生活,童歆都没有忘记自己的理想,她想要在不屑钱财的时候为自己努力一把,哪怕一切都只是瞬间。
就像是现在,围绕在一圈没有势利眼的孩子之间,童歆意外的发现自己的灵魂还是干净纯洁的。她愿意为孩子们制造快乐,竭尽全力释放自己。
当然,孩子们是世间最好相处的人群,他们无法分辨虚情和假意,只要对他们好,就一定会换来真心实意。
童歆在乡村小学的实习工作,除了吃饭很少外都很恰意。有课上的时候和大家打打闹闹学习一下,没课上的时候就溜到地里帮农民伯伯收割,既然是新手,自然不会被大家嫌弃。大家都说,小童的领悟能力极强,学得快有干劲儿。不过,没有人知道,孩提时代的她也有一个朴素的梦想,就是拥有一块自己的土地像陶渊明那样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虽然梦想往往不会被从一而终,但是依旧会在心里悄悄地美好一下。就像现在。
来村里的第三个星期,校长为仅存的三个老师开会。说是有城里的企业家组成了慈善团体要对学校进行捐助以改建学校的环境,提高教学质量,辅助下一代孩子的健康成长。
老校长已经年过五十,虽然硬朗,但是脸上的皱纹却多到可怕。想必一直操劳,把沧桑都凝聚在了脸上。童歆看着大家亮起来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笑做一团。
老校长望着两间摇摇欲坠的瓦房,突然转身瞅住了童歆。
“小童啊,你是城里人,知道城里人的规矩。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城里商量建设新校舍的问题吧。”他的笑温暖如冬日里融化冰雪的阳光,轻柔却不乏浓烈。
童歆一直喜欢这样质朴的笑,更是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她和老校长没有耽搁,径自搭了村头王大叔的拖拉机,轰隆隆的进了城。
童歆本就是住在这里的人,没有什么紧张感。倒是身边的老校长,脸上的汗水越爬越多。等到了约定见面的会议室,他的脸已经彻底通红。
童歆坐在他的身边,有些担心地望着他的脸,小声问:“您没事吧,中暑了?”
可是这个秋季,哪还有中暑之说?她楞了一下,好像有些明白老村长的顾忌。所以,开始在心里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拿下金援,并且多多益善。
信心满满的童歆捏紧拳头,等待着推门而来的大批肥头大耳的有钱人。不过,进来的人只有两个,有些颓败的中年大叔和一位有些瘦弱的白面小哥。四个人相互对视一眼,官方地点头哈腰。
童歆平日最厌恶社交,尤其是这种装模作样的好人。但是,考虑到孩子们的幸福,她还是忍下了心底的厌恶,笑容恬淡温婉,完全就是大家闺秀的气质。跟在尹湛身边待久了,自然学会了装模作样。
好歹谈话的内容简单明确,对方没有刁难他们,只说要派了观摩团去学校看看,一来决定拨款的事宜,二来对捐款者有个交代。老校长和童歆自然欣慰感激,一脸要哭出来的感动样儿。倒是对面的颓败大叔,一直低头沉思,话很少,也不抬头。细节上的问题都是白面小哥负责,四个人的会面,慢慢得也少了尴尬和紧张。
谈话敲定了方案和流程,大家都如释重负。互相寒暄了几句就要散伙,老校长歪头瞧着童歆,凑过来问:“是不是要一起吃个饭?”
童歆摇头,扁着嘴嘟囔:“他们想吃鲍鱼鱼翅,咱们哪有钱弄?”
老校长无言地垂了头,只好作罢。
四个人走出会议室,白面小哥和老校长在前面有完没完地继续刚才的尾声,童歆和颓败大叔跟在后面沉默。走过长廊,马上要分手之际。童歆鞠了躬,礼貌道别。
却听到对方有意无意地询问:“和你男朋友还好吧,他有没有刁难你?”
童歆抬头,莫名地瞅着颓败大叔的脸。看了一会,觉得似曾相识的面熟起来。她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您是那个时候的,上厕所?沈玄……叔叔……”
“看来是刚想起来啊!”对方有些失望,但是笑容却是暖的。
童歆抿抿嘴,有些不好意思地凑上前,“那件事,要保密的。”
沈玄点头,笃定地看着她。童歆这才放心地拉了他的胳膊,冲前面的老校长喊:“校长,我和这个叔叔认识。”然后又转了头,茫然地嘀咕:“叫叔叔会不会很奇怪?您贵庚?”
“也是叔叔的年纪了吧。”沈玄挑挑眉,摸摸岁月不饶人的脸。
童歆觉得他有些泄气,干脆拍着他的肩膀保证:“有沧桑感并不叫老……”
沈玄被逗乐,笑了起来。童歆紧紧他的胳膊,马上单刀直入地问:“既然您是这次捐赠事件的负责人,就说明咱们还能见面的,以后请多多关照,还有啊,医院那件事,请忘记。”
沈玄被她那直白的眼神摄住,急忙点头,承诺般低语:“一定一定!”
童歆也笑着冲他眨眨眼,奔着前面的老校长去了。
因为也算是认识的关系,这次的捐赠事件很顺利。老校长很信任童歆,每次有什么会议啊面谈啊都让她自己解决,所以,偶尔也会和沈玄一起吃个饭,聊个天什么的。
童歆本来是那种代沟观念很重的人,可是沈玄却是个例外。虽然是大叔的年龄,骨子里却有股淡然的颓败气息,整个人看上去也是懒懒散散的,相处久了,让童歆觉得他其实有返老还童的迹象,完全没有大叔应该有的架势。
没了代沟,两个人倒是聊得很开心。他是台湾人,到大陆做生意。童歆怕他一个人无聊,就在没有课的时候约他到村子里收地,或者帮农民伯伯晒玉米。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的他,玩儿的非常开心。
沈玄的家庭情况,童歆也非常八卦的弄了个清楚。貌似是在十年前就离婚了,有个十八九岁刚成年的儿子,剩下的就是酷爱收养孩子,只要到孤儿院见到自己对上眼的娃娃,马上就会领养回家。从发家致富的20几年里,收养了近乎10几个孩子。那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白面小哥秘书,就是养子之一,名字叫做沈维里。
童歆一直在想,要是自己是孤儿,没准也会被收去当个养女之类。所以,她会非常耍赖地嚷:“要是你收养我,会给我起什么名字?我要叫沈维美。”
每当这种时候,沈玄就会笑着摸她的头,告诉她这个名字很不错。
但是,童歆心里很清楚,自己好歹也是房地产大亨的独生女,他们上流社会的圈子消息非常灵通,沈玄也没有理由不知道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只是,他一直都没有提起,她自然当做他不知道,继续过着貌似清苦的生活。
冬天下初雪的时候,尹湛接了人生中的第一部电影,刚刚大四的学生居然能够接到电影,童歆敢肯定,他那张美轮美奂的脸一定被潜了。为了拍片需要,要去巴黎一个月,童歆给他打电话告别,顺便把买好的毛衣寄过去,嘱咐要注意身体。
当时在一边喝红酒的沈玄在她放下电话后,居然调侃她“简直就是老夫老妻的平淡对话。”童歆瞪了他一眼,眼睛里却被抹上了忧虑。
她坐到沈玄的身边,谈起了自己的爱情经历:
“那个时候,我没有觉得他帅,也从来没有想过会爱上他。只是后来发现,他真的愿意在逛街的时候为我系鞋带,冬天的时候也愿意让我用他的身体取暖,甚至是在学校考等级考试的时候自习室没有座位,他都会大老远跑来帮我占位置。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活得这么理直气壮。”
童歆靠上椅背,将KTV的音乐关掉。本来是沈玄想唱歌邀童歆作陪,结果两个人借着晕黄混乱的灯光却开始“知心姐姐”的游戏。
沈玄低头转着红酒杯,并没有给她任何一种眼神鼓励。他知道,童歆只有说出来,才会舒服。和平相处也有两个月了,他们之间最多的话题就是尹湛。他的好,他的不好,她都像是玩笑一样笑着说出来,娱乐他,也娱乐自己。
“我是拿你当朋友才告诉你的,总有一天,我会分手,彻彻底底的离开他的身边。”
童歆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滑腻腻的红酒流过嗓子却是滚烫的疼。她放下酒杯,吐了一口酒气。
沈玄抢下摇晃在她面前的酒瓶,带点责备地说:“不要喝了,再喝就醉了。”
“醉了挺好啊!”童歆爬过去抢酒瓶,颤巍巍的手指触到冰凉的玻璃,缓缓砸在了沈玄的大腿上。她拾起手,委屈地瞧了他一眼随即倒进了他的怀里。温暖一触即发,让她的醉意更加朦胧。她靠着他的心口,伴着心跳咕哝:“你说,人活着为了什么?我没有什么庞大宏伟的梦想,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我只是希望遇到我的人都能从我的身上得到幸福。我想让大家幸福,包括他。”她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然后心满意足地一醉不醒。
沈玄摇摇头,嘴角的叹息却凝成了焦虑。他虽然与她相差了将近二十岁,却并没有时间的鸿沟。他理解她,就像她愿意说给他听一样。只要有心的人,都会明白爱一个人的伤和痛。
他低头望着怀里的人,慢慢拖起她的脸,帮她调整了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自己则安静地守在身边。屋内的隔音设备并不能遮挡外面的鬼哭狼嚎,大家都像是发泄一样唱着能够吓死外星人的歌,整间屋子被震慑得仿佛摇摇欲坠。
沈玄欠身拿起酒杯,望着酒面上摇曳的灯光,花里胡哨的颜色随着波纹此起彼伏,好像能够掩人耳目。他晃晃酒杯,扭头瞧着大腿上流着口水的睡脸。不禁感慨:现在的女孩子都活得这么没有防备啊!就在他脱下外套罩在童歆身上的同时,她怀里的手机颤巍巍地抖起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起来。
来电显示上赫然写着:尹湛。
他楞了一下,慢慢划开了接听键。对方清澈的嗓音马上被空气吸收,变得空旷。
“歆歆,明天剧组放假,我能回去看你啦。”
沈玄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缓缓吐出几个简单沉稳的字:“不好意思,童歆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能够清晰地听到尹湛的心咯噔一声,怎么掩饰还是能够清楚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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