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终将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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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终将落-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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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在大厅的楼梯尽头俯视着刚刚进入大门的他,现在的他,还不懂得隐藏那兴奋激动的神情。但另外看来,阿撒谢尔已经带领他,开始慢慢触及了那遥不可及,却又近在咫尺的力量。

    “人如果发现目标就在眼前,将会不顾一切代价,纵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那个新月的晚上,我在这个小小的毛虫身上,看到了恶魔的雏形。

    游走于人世间数千年,我早已看清人类许多必然的行动。后面进行的一切,和我所料分毫不差。

    雅各布在书房内,借着微弱的灯光,拼命辨识着书本上每一个字母的模样,令我不得不感叹人类的痴迷与执着。

    伦敦的钟声已经在笼罩全城的迷雾中,敲响十二点。

    我站在钟塔顶端,看向庄园那扇微亮的窗户……

    雅各布的确是个天才一般的人物,尤其对于医学方面,不但有强烈的兴趣,更有惊人的天赋,即使最初,在没有任何人的指导下,就能轻易解剖活物,这样的天资,在泥土塑造的人类中,实在是寥寥无几。只可惜,但凡沉醉于医学的人,如果不是拥有永恒不变的天使之心,那么他终将成为黑暗恶魔的一员。

    很显然,雅各布的命运更倾向于后者。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一部分,巨石已经被开凿出雕塑的雏形,后面剩下的,是雕刻出作品的大体形态。少女的笑声从远方传来,是伦敦最美妙的配乐,我期待着在这伦敦大舞台上的即将拉开的帷幕。

    而我,是一个制作人,在幕后静静地等待着人们对我作品的议论与评价,同时也是一个看戏人,静静地在台下,看着我的作品,是如何给人们带来灵魂上的冲击……
第五章
    雅各布·乔纳森独自一人,蜷缩在冰冷而又漆黑的角落里,紧紧抱住的身体,瑟瑟发抖:“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哭腔已经掩盖了我喃喃的哀求。

    “嘿,毛虫!”乔利掂着手中光洁的石子向我走来,“今天那个女人看你了,‘哦!可爱的孩子!你真是上帝的天使!’真是肉麻!”他双手抱拳放在胸前,腰部夸张地扭动,模仿起今天那位女士的口吻。

    一旁的波奇瘪着嘴,耸动着肩膀,配合地做出颤抖的姿态。这是我每一次被来领养的人们夸赞后的必然结果。

    “如果没有你,说不定那个女人今天看中的就可能是我们,接下来就是领养,然后就是燃烧的壁炉,拥有温暖的小房间。”波奇说道,他平淡的样子差点让人以为这件事情根本就与他无关。

    乔利的反应却是与他相反,瞪得大大的褐色*眼睛里,就像看见什么令他恐惧的东西,但转眼间,却变成了和帕里什夫人相仿的怒火,他接过波奇的话头,突然咆哮起来,回荡在黑暗空旷的废旧仓库里:“都是因为你!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看上你这个毛虫!”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在从通风窗钻进来的阳光的雕刻下,那么狰狞,可怕。雅各布·乔纳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管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心脏突突地跳动,肌肉生涩,好像是被施了咒语的木头人。除了尽可能地把自己藏在根本躲避不了的角落里发抖,其他的,雅各布·乔纳森什么都干不了。

    雅各布·乔纳森记得,他们说的是今天来的那位女士。从她华贵的衣饰来看,很明显她的家境不错。举止高贵,言语温柔,有漂亮马车,还有美丽的女仆小姐和彬彬有礼的管家先生。这样的家庭,是每一个孤儿都梦寐以求的。

    “都是因为你!”乔利突然挥舞起拳头朝叫雅各布·乔纳森嚣地扑过来,一阵风从脸上扫过,却少了我本以为会预料到的痛感,我偷偷抬起埋在膝盖里的头。只见波奇拦住了暴怒的乔利,他现在的样子就是一头被铁链拴住,拼命挣扎的疯狂狮子。

    波奇牢牢地抱住他,附在他的耳边嘀嘀咕咕,乔利根本不理会波奇的举动,他跟压根就没有听见似的,用左手抵抗着波奇,右手掏出藏在口袋中的石子,使劲将那些带有棱角的石子砸到雅各布·乔纳森身上,雅各布·乔纳森吓呆了,只能双手抱头,背向他们,躲在角落无助地哭号:“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

    猛地,雅各布·乔纳森睁开眼睛。不知道被谁拉开一半窗帘外,月光依旧,透过金枝缠绕的窗格洒到雅各布·乔纳森的床上。那影子形似一张巨大的渔网,把我牢牢圈在里面。

    只是一场梦中的回忆罢了。雅各布·乔纳森揩去额头上涔涔的汗珠,手落在被汗水浸湿而冰凉的枕头上,看向笼在头顶的幔帐,长长叹出一口气。

    乔利!波奇!

    梦中的,雅各布·乔纳森小小的,连逃跑都不会,和软软的毛虫没有任何分别。任谁都可以轻易地碾死。我双手支撑着坐起来,在月光底下,盯着泛白的双手发呆。

    身上似乎还有被石头砸过的隐隐疼痛。

    雅各布·乔纳森,忘不了。

    他说能给雅各布·乔纳森一切,那么我想要的力量呢?为什么还没有看到?我已经没有耐心,继续泡在无聊的宫廷礼仪里来等待他所谓的赐予了。每一次的回忆梦境,都让雅各布·乔纳森的恨意和恐惧更加深入,牢牢扎进我内心的最深处。

    第二天,雅各布·乔纳森找到了他,雅各布·乔纳森简直是鼓起自己所有的勇气,用一种自认为高傲的姿态同他对着话。他摩挲着手中的戒指,还是那副令人恼怒的不以为意的样子,我害怕这种平淡的模样,他让我无法琢磨透他。

    书上说,人类对于无法确定的事物总是持有一种恐惧的心态。雅各布·乔纳森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十分透彻的一句话,用来描述现在的我,再也合适不过。

    用暴怒掩饰着心里的不安,愤怒地拍击桌子的样子,在他面前,就是只跳着滑稽舞蹈,“吱吱”叫唤乞食的猴子。

    雅各布·乔纳森又忘记了现在的身份。他神色淡漠,端详戒指的平静,讽刺着暴跳如雷的我。

    这种表情好似有着无形的魔力,抽干了我身体里最后强撑的气力。这是一种比乔利的暴怒更加令人惊悸的震撼。我软软地窝回椅子。有一种掩面痛哭的冲动。

    “去看看你已经得到的力量吧。”朦胧中我听见他如是说。低沉幽远的嗓音宛若从不知名的空间传来。

    清脆的响指带来一阵旋风,金色的发丝扫过我的眼睑。回过神,本应该在庭院中的阿撒谢尔已经来到我的身边,这仅仅是眨眼的功夫。我快要不确定自己的双眼。但显然的是,他并没有理会我的惊愕,平静的就好似窗前那个高傲的他。阿撒谢尔对他恭恭敬敬地行了绝对标准的绅士礼后,转过身来对我说:“少爷,请。”
第六章
    我几乎是被阿撒谢尔搀扶着走出房间,浑身僵硬的感觉,简直就是被人操控的木偶。刚才的那一幕,使我心里暗暗惊恐:怪物,他们都是一群怪物……

    “少爷,我们可不希望被称为怪物一类的低劣生物。”阿撒谢尔拉开车门,微微欠着身,在我登上马车时,低声这样对我说道。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环绕在脊梁,我的呼吸愈发小心,尽量控制自己不发出任何的声响,甚至连轻微的移动也不敢。我紧紧盯着对面阿撒谢尔那张在我面前永远不变的脸,但却不敢在脑中有任何的评价。

    路上的景物向后倒退着,阿撒谢尔的眼中看不见任何波澜,除了平视着一个不曾移动的点外,他似乎不会有任何的举动。现在的他,完全就是一尊塑像。

    可是他越是如此,越是令人不安。

    我撇过头,看着窗外移动的风景,故作轻松。

    这条路,再熟悉不过。拿着酒瓶叫骂的粗鲁醉汉,倚靠在打扮得花枝招展,故作娇*羞的妖冶女人身上,踏着奇特的八字步伐,又灌下一口酒后,扯开吞了无数煤灰的沙哑嗓子,嚎起口音极浓的乡间小调的片段。踉踉跄跄地颠到大路中央,冲那掂起肚腩,叼着烟斗,趾高气昂的商人打着招呼……更加远处的小巷里,手臂上纹着奇特纹身的工头,嘴角衔着白色的不知名香烟,举起鞭子挥向几个瘦弱得不成人形的劳工,旁边的妇人摇着蕾*丝折扇,鄙夷的面孔正好被端着调色盘在路边写生的年轻人捕捉;一辆横冲直撞的马车与我们擦身而过,车厢“吱呀吱呀”的响声,简直就是八十岁老头的骨骼在碰撞,醉汉和他的女人,惊叫着躲避到附近饭馆的休息区内,工头还在继续骂我无法想象的粗陋词汇,远远地还能看见从他嘴里喷出的唾沫星子,年轻人的调色盘飞到了妇人堆砌的宽大裙子上,没有拿稳的画笔给画上的人像添上一笔狰狞的疤痕,汽笛一样尖锐的叫骂声被马车远远甩在后面……

    这里与伯爵府邸所在区域完全截然。是多数贵族不愿踏足的地方,同时也是我从小生长的地狱——白教堂。

    白教堂是位于伦敦东区塔村区的一个区域。虽然位于大英帝国皇家的直接治理下,却依然是个不受到管制约束的地方。苏格兰场曾经对本区域投入大量警力进行整顿,但由于这里居住太多移民者,所以收效甚微。在多次的清洗无功而返后,苏格兰场对于这一带的整体治安也渐渐听之任之,偶尔委任一两名当地选出警长探长之类的人员,在这里协助管理,不过往往最后演变成相互勾结……

    于是,就成了苍蝇找到了合适的温暖巢穴,绝大多数的无业游民,黑帮一类的恶劣分子,开始在白教堂这带集结。最后演变成为伦敦市区一个黑暗的角落。说角落一点都不过分,在这里长大的我,从小便明白一件事情,这里是个永远没有阳光的地方,充满了野蛮的气息,弱肉强食是这里唯一不变的定律。

    这就是我渴望力量的原因,也是印刻在我的心底,充满黑暗的烙印。

    只是,他让我来这里看什么?力量?这里能有什么力量,除了隐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的肮*脏,还能剩下什么?我心里嘀咕。

    阿撒谢尔打开车门,恭敬地行着标准的礼仪,待我下车时,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回响:“少爷,殿下说,来这里寻找力量,不要用眼睛。”

    殿下?我沉思了片刻,是指他吧,可是为什么要称呼他殿下?我十分困惑,不过阿撒谢尔一定不是平常人,我心里兀自地猜着。

    小小一瞥,我看见阿撒谢尔嘴角诡异的弧度,如无声的语言:你说对了。

    我不敢继续看下去,侧过头,朝着阿撒谢尔指引的小酒馆走去。

    昏黄的灯光缠绕着张牙舞爪的人影,烟雾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呈现怪异的青色。令人作呕的烟草味和劣质的酒精掺杂一起,在吧台旁边那个抱着手风琴的男人,用手揉揉鼻子后,猛地吸了口气,露出极为惬意享受的模样,白色的啤酒泡沫还挂在他卷卷的棕色胡须上……我皱了眉头,却在心里升起讥讽,这是我五年前最应该熟悉的场景,现在竟然会如此的厌恶。

    我捂住鼻子,想离开这个地方。回过头,阿撒谢尔极不友好的模样正巧映在我的双眼内,我扭头,逃避着阿撒谢尔的双眼,却深深感觉,他的目光像针刺在我的脊梁内。我无法擅自移动半步。或者说,我不敢。
第七章
    “嘿!毛虫!”正在我犹豫的时候,这个让我每每午夜梦回,只能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声音,在七年后,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我朝着那里看去,乔利正叼着一根香烟,斜靠在吧台上,一脸痞气地望向我这边。酒保对他的模样超乎寻常的恭敬,如果他不是有了让人畏惧的来头,就是成了这方的恶霸。在阿撒谢尔目光的压力下,我尝试自己分析。

    来源于童年不堪的回忆,和对他的恐惧让我往后退了两步。我想离开这里,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想。没错,我的确痛恨乔利,恨不得他去死,但我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去和如此强壮的他对抗。我想起昨晚的那个梦,那个只能畏畏缩缩地躲在墙角哭泣的梦。

    我撞到了阿撒谢尔的身上,突然有种没由来的快乐,他一手托住我,一手扶在我握住手杖的手上,俯下身说:“少爷……”

    等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在孤儿院里任人欺凌,没有反抗之力的雅各布·格林菲尔德了,我现在是雅各布·乔纳森。乔纳森伯爵名义上的亲生儿子,未来伯爵的头号继承人。

    我挺直腰杆,鼓起勇气,紧紧盯住嘴里叼着劣质烟的乔利朝我走来。他笑容还是和记忆中轻蔑得可恶:“嘿!毛虫!”

    我努力保持着冷静,死死地攥住手杖,身体如同他送给我的那只上足发条的玩*偶。因为我相信,只要有阿撒谢尔在身边,就一定不会再让我受到任何人的欺侮。

    接下来,我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乔利在我的眼前飞了出去,结结实实地把木质的吧台撞出一个大窟窿,碎屑横飞,酒瓶从后面的酒柜上倒下来,瓶口正好对准乔利的头上,清凉的酒液顺着他金棕色的头发一滴一滴滴落下来,汇成一条俄蒂尼索斯的小河。

    “嘿!”他甩甩头发,抹了把脸,居然支撑着站起身来,气焰嚣张。“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打我!”他冲着我身边的阿撒谢尔咆哮道。疼痛和愤怒让他的面目扭曲,这是我头一回见到乔利如此狼狈的模样,这曾经是我经历的一切。

    阿撒谢尔看着乔利,露出难得一见的微笑,只是这种挑衅的笑容让人惊恐。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担心阿撒谢尔。

    “干什么!干什么!”门外一名听见骚*动的警官拨开门口看热闹的人群,挤了进来,提着警棍胡冲乱撞的举动,简直就是瓷器店里的蛮牛。他也不看向我,径直就朝乔利走去,“伙计!你怎么了,谁干的?他?好,让我看看是哪个混球这么大胆!”他和乔利嘀咕了一阵,转过身来……

    “是你!”他竟然笑了,“毛虫!几年不见,你胆子大多了。”他这么说着,刺耳的笑声根本是一种对我曾经懦弱的讽刺,我憎恶那种过去!他也许没有看见旁边的阿撒谢尔。

    “你居然敢打伤乔利!”他吼道。

    我注视着他。只要知道有阿撒谢尔在身边,我第一次对他产生了害怕恐惧以外的感觉。

    “哦,让我想想,我们软软的毛虫今天……”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我便被一记响亮的耳光吓得闭上了眼睛。好久都没有听见声音,我试探地睁开一只眼睛,阿撒谢尔扬起胳膊,脸上却依旧是微笑着。

    一旁头发散落,胡子拉碴,身上不知道穿着什么颜色衣裳的邋遢醉汉仰头干了一扎啤酒后,继续看着戏。

    “你居然敢袭警!”被打得晕头转向的波奇摇摇晃晃好一阵后,指着旁边那位喝得脸红脖子粗的醉汉叫骂道。

    “我尊敬的警察先生,”醉汉翻着白眼,打了个酒嗝,咂咂嘴,两手一摊无辜地说,“打您的那位绅士在那个方向,我只是在旁边看戏而已。”说完他拿起空空的酒杯,反扣着摇了两下后,冲着躲在后门那里,用托盘护在头上的年轻酒保嚷道:“嘿!我的啤酒呢?”

    观战的乔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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