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秦莫尧走的很快,她走到15楼,买了杯咖啡,然后一口气爬到顶楼的天台上,握着纸杯扣紧了手指,微微发抖。
“sarah ,你还好吗?”身后有人走过来,她没有回头,只有童若霏习惯称呼她的英文名。
“你觉得,我应该表现地怎样才算是好呢?”她一笑,反倒释然了,“Sophie,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我不太好,这是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我没有这样的意思,你想太多了。 ”童若霏的表情很平静。
“那就当我想多了吧,Sophie,我当你是朋友,但是我不喜欢你这样双重标准,你可以跟我说实话。”
“我并没有隐瞒你什么……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我就认定了他是我要的那个人,只有他才能配的上我,我到现在都是这个想法,我并没有隐瞒你什么。也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他,你也不会。”
没见过比童若霏更盲目自信的人,秦莫尧一瞬间又有些伤心,她跟曹辰峰可真是绝配。
“就算他因此讨厌我,想摆脱我,就算我只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永远戳他痛处,我也甘心做那根刺。”童若霏的语气依旧平静,再平静不过了,“我想让他承认,跟你在一起,他并没有更好一些。而这,不过是事实,对吗?”
“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秦莫尧终于动了怒, “sophie,你觉得这样很光荣吗?在我面前宣誓你对他有多么了解多么钟情这样很光荣吗?还是逼他承认跟我结婚而不是选择你是个很大的错误这样很光荣?不是这样的,如果你真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不是要让他难堪,让他痛苦,让他对你感到害怕和厌恶,对,我是没你了解他,没你对他了解地这么一清二楚,但是起码我不会这样掌握了他的软肋而因此恶意去伤害他……不过那些都不重要,如果当初你能好好把握他,那现在这些问题都不存在了。我希望你明白,现在,我们还没离婚,但是就算我和他的婚姻再不济,那也是我们两个人的婚姻。”
她一口气说完,没再去理会一旁童若霏什么表情,把一口没喝的咖啡扔进了垃圾桶,转身下楼。
下午苏利英手术后第一期化疗,秦莫尧请了假过去。她不知道报纸上的头条引起了什么效果,但是到病房后,并没有人提起这件事。她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无法面对曹辰峰 ,在跟他说话的时候也显很神思恍惚 ,心不在焉。
化疗中苏利英出现不适症状,腹痛剧烈,医生只好打曲马多止痛,看到结束后病床上脸色苍白全身无力的苏利英。秦莫尧阵阵昏眩,胸口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曹辰峰的脸色没比她好看多少,他出去跟医生谈话,秦莫尧帮苏利英擦洗了一下,又换了条晒过的被子,尽量让她睡得舒服些。
曹辰峰回来后,她出去透透气。她觉得很不舒服,心里一阵一阵发紧,整个人头重脚轻,难过地好像要昏过去。她扶住墙站了一会儿,直觉不对劲,没等回头,已经有记者从后头追上来了。大概从单位出来就被盯上了,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
“秦主播,这么巧啊,耽误你一会儿,方便问几个问题吗?”那个记者兴奋地追上来,怎么能不兴奋呢,早上新闻刚出,下午又可以追加后续报道了,而且还是第一手的独家资料。
“对不起,我现在不方便。 ”她加快了脚步;只想甩掉他,秦莫尧头痛至极,还嫌她麻烦不够多
“我就耽误你一分钟,你对早上的事情什么看法?是谣言吗?打算澄清吗?据我所知,你们曾经是很幸福的一对,为什么会到离婚的地步?真的有第三者吗?你为什么在医院,难道真的是家庭暴力?”一旁记者滔滔不绝,秦莫尧眼见无法摆脱他,为了避免曝光苏利英生病的事情,只好回头,“这是我的私人时间私人问题,我有拒绝回答的权利,你也是做新闻的,请你们当娱记的也多少有点职业道德,没有事实根据的事情,不要胡说八道。否则因此所造成的损失和伤害,恐怕不是你一个人能担的起的。”
估计那个娱记还是菜鸟,或者是知道她的背景,还不知是因为她色厉内荏的模样,秦莫尧生平第一次恐吓人竟然起了效果,那个记者后来没有再追上来,秦莫尧也无 去管他怎么写了,她身体一阵发虚,手心里都是冷汗,兜了很久的圈子回到病房,正遇上曹辰峰开门出来:“你上哪去了?”
她刚要回答,然而没等开口,喉头涌起一股腥甜,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秦莫尧做了一个梦,梦见她15岁那年,曾文仪决定跟秦祈明离婚,然后带了她回上海的娘家暂。那是她生命里最阴郁的一年,刚刚进入极为敏感焦躁的青春期,再加上父母离婚,对周遭的一切都觉得无所适从。不想理任何人,觉得没有人关心自己,没有人能够理解自己,觉得从此只剩下自己 一个人,最好世界也一起把自己遗忘掉。
曾文仪带她去拜访一个朋友,很大的一幢别墅,院子里种了很多松柏,她在后院的围墙外看到大 的芦苇荡,水天交接处弥漫苍茫的黄色,好像自己过早蒙上了灰色的青春。那一刻,她多么希望有个人能够过来带她离开这里。
她记得自己没有哭,从头到尾用冷眼旁观着他们的闹剧,一次都没有哭,然后这一次,在梦里,她终于敢哭出声来。
梦里眼睑上有温柔的手帮她擦掉眼泪,她觉得很伤心,抓住了贴在面颊上,她一直是多么希望有个人能够过来带她离开这里。
醒过来的时候睫毛是湿的,她睁开眼,曹辰峰就坐在床边,已经接近黄昏了,室内只开了一盏小灯,他的神情看起来模糊不明。
她有些不自然,挣扎着要起来,头还是坠坠的,开口就问: “我怎么了?”
他见她醒了,神情不知道是放松了还是更严肃了,他站起来,扶她靠在床头:“你刚才晕倒了” “我?”她抬头看曹辰峰欲言又止,心头莫名闪过很大的不安。
曹辰峰帮她拉好被子,才缓缓说,“刚才医生说,你怀孕了,快8周了” 秦莫尧不敢置信,她下意识地望向他,却在他眼里读到肯定的讯息。她的心顿时重重坠了一下,仿佛突然一脚踩空了,从台阶上摔了下去,一时间手足无措,心跳加速。这样突然,她根本没有心理准备,甚至下意识地就觉得恐惧和厌恶。
慌乱中,他抓住了她的手,在床边坐下来。她抬眼看他,他的表情很平静,他抓着她的手沉稳有刀,秦莫尧觉得自己紊乱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然而她更加无法接受的是,她怀孕的消息,他竟然是一个知道的。
这样的处境让她感觉非常被动,她看着他,想开口,动了动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放心,我还没和其他人说。 ”仿佛猜得到她在想什么,曹辰峰先开了口。
他的眼像夜里的远山,偶尔天际闪过一抹微凉细碎的光芒,看的她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秦莫尧松了口气,却因为被看破心思难免有些难堪,微微侧过了脸,曹辰峰缓缓松开她的手,坐直了身子:“现在确实很不是时候,你怎么想?”
秦莫尧本来就因为这个消息心浮气躁。有因为他轻飘飘的一句“现在确定不是时候”恼了,什么叫不是时候,什么叫她怎么想,哦,他现在终于知道要过问她的意见了?她弄到这个地步还不都是因为他,脑中又浮起早上报纸的头条,和童若霏的对话,记者的纠缠,甚至还有他强迫她的时候面无表情的样子,还有刚才的那个梦,一下子所有委屈都来了,脑中七荤八素,眼泪从睫毛上滚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了,动不动就想哭。从前的她,就算再伤心再委屈,也不肯在他面前掉一滴眼泪,一点都不想让他看到这样的自己。
她又急又气,想挥手赶他走,曹辰峰没想到她突然变得这么激动,双手顺势按住了她的肩膀,阻止她乱动。秦莫尧找不到出口,一口咬在他胳膊上,死死地咬下去。所有的伤心不甘苦楚怨愤所有的软弱压抑委曲求全都叫嚣着随着她那一口下去深入他骨血。
曹辰峰微微皱眉,却没有挣脱,任她发泄。秦莫尧在唇齿间尝到血腥味,突然觉得挫败不堪,她山山地松口,往后靠在枕头上,脸色灰白,“我们都要离婚了,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 “我们还没离婚”曹辰峰纠正她,“如果你真的不想要,我不会勉强你。” 秦莫尧现在没办法思考,现在,离不离婚已经升级到跟这个孩子挂钩了。她只知道曹辰峰话说得客气,却不见得是他的真心话,于是没吭声。
一事气氛冷场 ,末了,曹辰峰才幽幽地开了口:“秦莫尧,我很抱歉。”
她懊恼地别过脸,没好气地说, “你要抱歉什么?”
“所有你觉得我该说抱歉的地方。”
“说抱歉就好了吗?”
“如果说抱歉不够,你可以给我机会行动。”
秦莫尧闻言回头用力瞪他一眼,明明是他对不起她,现在到头来反倒还要将她一军,弄得好像不原谅他不给他机会就是她自己的错了。
他说的一本正经,被她一瞪,唇边却莫名多了抹不明的笑意,然而转瞬即逝,曹辰峰拉下袖子,很快站了起来,“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看看我妈。 ”
“你去吧。”她估计他已经在这耽搁很久了,他走了,她正好也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曹辰峰要走,突然又想起什么,回头对她说 ,“报纸上的事情,你就先不操心了。你爸那边,我去解释。”
秦莫尧知道他的话什么意思,一时倒莫名怔松起来,她把手搁在棉被上,下意识得抓了一把,回过神来,犹豫着开口,“曹辰峰,你,是真的想要这个孩子吗?”
握在门把上的手停住了,顿了一下,他低声说,“你别胡思乱想。”随即开门出去。
都到这境地了,她哪能不胡思乱想?秦莫尧放低枕头,陷在被子里,抚着依旧平坦到看不出任何迹象的小腹。跟上次胃炎又恶心又吐完全不一样,只有小腹隐隐疼痛,她只当月经不调便没放在心上,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她在茫然之余又觉得有些伤心,情绪一时复杂难辨,折腾地翻来覆去心里怎么都不舒服,突然而来的孩子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迷迷糊糊眯了一会儿,这一回,却是被护士叫醒的,拔了针,她喝了些护士端过来的稀饭,抬头说:“帮我找一下曾医生。”
先发制人
秦莫尧隔天去上班,有同事新生儿刚满月,大家趁着午休的时间一起去探望。足月的婴儿包在襁褓里柔弱干净地像小豆芽,粉粉嫩嫩仿佛一触即溶,叫人都不敢伸手触碰。
薛璐抱了要转给她,“尧,你要不要抱抱看?”
“我不会抱孩子。”秦莫尧对这么小的孩子一点经验都没有,深怕一个不小心就给摔着了。
“这又不是什么技术活,来,抱抱看……”薛璐笑,回头对孩子妈妈说,“你家小姑娘多可爱啊,长大了要给我儿子当媳妇儿,先说好了啊,不准嫌我家凡凡年纪大。”
同事听了都笑,秦莫尧也被薛璐逗笑了,伸手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她是第一次抱这么小的孩子,比第一次做直播还紧张,一动都不敢动,没一会手就麻了,估计小婴儿也不舒服,扁了扁嘴好像要哭的样子,薛璐赶紧教她换了个姿势,这回自然了很多。
看着怀中那张干净漂亮的脸,秦莫尧忍不住用手指碰了碰小婴儿浅粉色的唇,心里突然涌起莫名地感动。她腹中如今也有一个胚胎,只有一颗葡萄的大小,却已经具备明显的器官。她无法想象,生命这样形成的过程,需要花费多少努力。正如曾文仪说的,一个人的成长,太不容易了。
回去时坐的薛璐的车,她见她发呆,笑着问了句:“怎么?是不是决定生下来了?”
“薛老师,那种感觉很奇怪,好像我突然变得不再是一个人了,好像有了另一种存在的意义,我身体里有另一个生命,我觉得这件事很重要,现在……我拿不了主意。”秦莫尧斟酌着说出心里的想法。
“这样的感觉,应该叫做高兴。”薛璐见她不信,笑着叹气,“做我们这行的人,压力大,昼夜颠倒,睡眠不足,营养不良,月经不调,能顺利怀上孩子应该觉得庆幸了,我结婚两年多才怀上凡凡……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也不能让你一个人来拿主意。”
“他好像也没那么高兴。”
“如果他很高兴,你会不会觉得很奇怪?”薛璐反问她。
秦莫尧一笑,确实,她应该知道曹辰峰是那种人,要是他表现得很高兴,反倒奇怪了。然而也只有他反应平常,她才不会有一种被算计了厌恶感。
“直接去问问他,想不想好好过了?不想过那就算了。要是他还是那脾气,姐姐劝你别生,免得到时候一肚子气,吃力不讨好。晚上上我家去,把他叫过来,你妈妈不在身边,姐姐得帮你做主。”
“算了,晚上还有个聚会。”秦莫尧知道薛璐言出必行,为了避免到时太尴尬,还是不要唱这一出了。
常睦的商务咨询公司开张,晚上办了派对庆祝,股东和客户基本上都是圈里人,俨然又是一次朋友聚会。
这个公寓她没来过,花了些时间才找到。
常睦在电梯口等她,顺手接过她手里的大衣:“怎么现在才来?”
“刚录完节目,然后,我迷路了……”她很无辜。
“这里确实不好找……”常睦笑,带她进了屋,果然该在的人都在。打过一圈招呼,秦莫尧找了吧台坐下。
“最近还好吗?”常睦递给她一杯酒,春节之后他们就没怎么见过面。
“不太好,他妈妈生病了,现在情况不是很稳定。”秦莫尧伸手想接过酒杯,突然下意识地顿了一下,她笑着摆摆手,“不喝了,给我换杯现榨的果汁吧。”
“怎么?开始戒酒了?”常睦帮她换了杯。
秦莫尧摇头,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没说。本来应该是好消息,但是现在,似乎并不值得放在嘴上说。
“不喝了,还喝着中药呢。”她随口扯了个借口。
常睦体贴地没问,“打个电话给曹辰峰,他答应了过来的,怎么比你还晚?”
“为什么要我打?”明明他才是主人。
“你打比较有效。”常睦话说着,已经拨了号,秦莫尧偏过头喝果汁,假装没听到他们讲话。眼前一晃,常睦把手机搁她面前来,“他说有事不过来了,你帮我争取一下。”
秦莫尧觉得他很奇怪,给了个询问的眼神,常睦却不理她,只是笑。秦莫尧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只能拿过电话。
“这么晚了还在忙?”
“有个客户晚上的班机,我刚接到他。”
“那你不过来了?”
“你们玩吧,我还有事要处理,下次补上。”
秦莫尧扫了眼一旁的常睦,按他的指示继续游说:“常睦说最后会派红包,凡是股东都有份儿,你不来,要亏大了……”
“是吗……”电话那头低笑,“那我考虑看看。”
秦莫尧把手机还给常睦:“我尽力了。”
常睦笑着收回去:“尽力就好。你坐一下,我还有事忙。”
秦莫尧跟高斯博聊了一会儿,他需要摄影师,让她帮忙介绍一个可以接外活儿的,她认识不少,一口答应下来。
曹辰峰姗姗来迟,然而到底是来了。一进门就被拦住了连干三杯,又被起哄轮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