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水桶粗的电光尖啸着向奥格奥斯横扫了过去,这位山民王子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要不是他身边的侍卫舍身来救,这一下估计就能要他好看,不过即使如此,两名侍卫还是被打成了焦炭。
可奥格奥斯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这一刻他眼中只有茜。也只有茜手中那表面浮着无数精美花纹的长枪。
那是山川与风暴,大地与苍穹的雕纹。
只有一把枪上有这样的花纹。
它诞生于群山与风暴之间,长眠于崇山与大地之下。
圣枪苍穹。
传说之中山民们的圣物。
“神魔之枪盖博鲁格……”奥格奥斯眼中皆是狂热之色,口中喃喃自语着这把传说中的天青之枪在山民之中的名字,他几乎是迷醉地向茜伸出手:“你怎么会有这东西,快,把枪给我,给你的男人——”
此刻他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山民的传说之中。拥有天青之枪的人,就可以主宰世界。
没错,他就是那个命定之人,玛莎借由这个女人将这把长枪送到了他的手上,从这一刻起,他就已经把茜视为了自己的私有物。
他将成为山民之王,重新真正地统领瓦拉契的群山,那不仅仅是帝国的一小片封地。而是重现它原来的含义,山民们对于沃恩德的尊称。
这个女人。就是他未来的王后。
还有他的枪。
很少有人知道,奥格奥斯生来便拥有黄金上位的实力,他是天选者,山民们谨慎地掩盖了这个消息,因为历史上每一位天选者,最终都会改变世界的格局。
就像是炎之王吉尔特。
就像是埃鲁因的先君埃克。
又或者说大地剑圣达鲁斯。
奥格奥斯也坚信这一点。他生来便与众不同,而此刻,便是命运加冕于他的实证。
不远处亨里埃特躲在桌子下面,被康拉德死死地捂住嘴巴,他瞪着眼。几乎要以为这位山民王子就是个疯子。
“这家伙竟然自大到这个程度——?”
而他脑子里虽然一片混乱,但还是忍不住疑惑:女王陛下究竟在干什么,那难道说是真正的天青之枪?
茜皱着眉头。
她敏锐地从面前这头人形野兽身上感受到了威胁,她原本以为这个山民王子是白银女王邀请来的贵宾,只要威胁住此人,说不定可以让女王就范放领主大人离开此地。
几个月以来她陆陆续续从自己身边的山民侍女那里听闻了一些关于山民与帝国之间的关系的传闻,心中猜测白银女王既然想要收买山民,那么肯定不会放任这位山民王子在白蔷薇园出任何意外。
但事实的走向却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她没想到眼前这家伙竟如此不知死活,更令她有些失措的是——女王陛下恍若没看到这一幕,在旁边一言不发,冷眼旁观。
庭院之中的贵族们早就四散逃逸,从地上爬起来的骑士们第一时间重重护住了在台阶主位上的白银女王康斯坦丝。
而后者只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仿佛这宴会不是由她所举办的一样,只是眼神微微有些异样,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旁边的侍从瑟瑟发抖,不明白眼前算是个什么局面,要说眼下正在发生的这一切可算是糟透了,非但女王陛下会因此而损失面子,皇室的威信也会一落千丈。
可他们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平日里很注重这一点的女王陛下,此刻会保持沉默。更让他们难受的是,这位帝国的至高者不发话,他们更不敢轻易参言。
只能这么哆哆嗦嗦地等下去——
场上,奥斯格斯王子向前一步,伸手道:“给我,你的枪。”
茜皱了皱眉头。
她倔强的显然激怒了奥格奥斯。
“该死的蠢女人,你明白你在干什么?你竟敢对你未来的丈夫出手,在瓦拉契,我会把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丢给那些最下贱的人处置!”
“这人真是疯了……”趴在桌子下的亨里埃特满脑子都是这个想法。然后他果然看到茜举起长枪,一枪向这虎背熊腰的王子殿下刺了过去,她心中抱着必死的决心,每一次出手都是全力以赴,翡翠的枪刃上带着明亮的电光,一击击中奥格奥斯的胸前。
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
奥格奥斯竟伸手一格一抓,就像一头人形暴龙一样生生抓住了天青之枪的枪刃,锋利的枪刃切开了他的手掌,又刺入他胸膛半寸,然后便不得寸进,无数电光环绕跳跃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之上,但这位山民王子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冷冷地看着茜。
‘哗’一声。
白银女王目光炯炯地从主位上站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龙后格温多琳也悄然无声地站在了这位帝国的至高者身边。
“真理之侧巅峰的水准,就人类这个年纪来说,还算不错。”后者答道。
白银女王回过头,眼中像是藏着一柄明亮的刀子,闪烁着怖人的寒光:“三十年前,我的星术士告诉我,瓦拉契有天选之人诞生,但随后却了无消息,想来当年被掩盖住的消息,果然正是此人——”
“苍穹能伤他,说明他身上的神民之血很淡薄,虽然还是有奥丁一半的水平,可比六十年前那个小女孩差远。”龙后答道。
那毕竟纯血神民。
白银女王动了动嘴唇,最终却什么话也没说。
“你打算怎么办?”格温多琳回过头来看着她。
“可以了,让阿嘉特丽丝她们入场罢,那个女孩可以给他,但天青之枪暂时还不能落到他手上。”白银女王冷冷地答道。
“达鲁斯的孙子呢?”
“一介凡人罢了,既然他来了,就不用再走了。”
得到这个答案的格温多琳回过头,默默地看了这位女王陛下一眼,然后她再转过头去,脸上似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竖状的棱瞳之中,却似笑非笑。
白银女王最后再一脸厌恶地看了一片狼藉的宴会现场一眼,看起来这场私底下的订婚宴已经彻底失败,不过对在场的少数人来说,却已经各自拿到最想要的东西。
至于那位前来的不速之客,这位帝国的至高者并没有放在心上,在寒露庄园一战中她就早已摸清了对方的底线。
此刻埋伏在白蔷薇园左近的,不仅仅是只多了阿嘉特丽丝与女巫之王寥寥数人,而是汇聚了此刻帝国与皇室几乎所有可以调用的顶尖力量。
若是对方不出现,或许还能逃得一命,但既然来了,那就再没有之后了。
至于达鲁斯的孙子……
康斯坦丝轻轻摇了摇头,关于过往的记忆,四境之野的微风,某个午后和熙的阳光,甚至是关于那张面庞,都早已随风消逝。
数名女巫升上了天空——
而奥格斯格正狞笑着向茜纤细的脖子伸出手掌。
一切看似都有了既定的结果。
但唯有一个不请自来的声音除外——
那个声音冷冰冰的,像是在述说着某个天经地义的故事,它的主人淡淡地说道:
“若我是你的话,就会对自己的行为更小心谨慎一些。”
“如此,才能在下地狱之后不那么感到后悔——”
奥格奥斯微微一愣,随即皱着眉头抬起了头来。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幕 凡世之幕 V
奥格奥斯抬起头来,灰棕色的瞳孔中倒映出狭长的人像。他看到一位年轻人正从白蔷薇之园的正门走进来,他手上没有请柬,只有一把由碎片交织而成的长剑,碎片彼此齿合,只余下狭小的间隙,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剑上有一枚火焰的纹徽,少有人知道那枚徽记叫做‘Flame’,乃是金色之火。
他另一只手拎着剑鞘,杉木材质,漆黑的马皮包裹,银扣,鞘口包钢,那剑鞘握在他手上,挟在手弯,犹如一支文明棍。
他穿着黑呢绒的伯爵大衣,表面灰蒙蒙的,像是久经风霜,甚至连衣角与袖口磨破了,露出线头来,领口上别着从冷杉领临行之前赶制出来的卡迪洛索家族的纹章:那是一柄长剑,插在棕熊的头颅之上,卡拉苏的黑松,高地上的熊。
黑色的皮带,秘银的扣环,带着两个戒指,束带上别着一个表盘似的装饰品,衣服的下摆遮掩着同样磨破了好几处的马裤,然后是长靴,格兰艾尔特有的长马靴,最好的皮匠鞣制的皮革,最细心的鞋匠上了蜡,打了底,镶上了纹章,戈兰—埃尔森森林边缘地区的特产。
他旁若无人地走进这皇家的庭院之中,穿过千年帝都的夜风也穿过他的大衣与发丝,随风飞舞,叶片追着他的脚步,打着旋儿卷入这园林之中,这是盛夏的最后一个月份,他踏风而来,仿佛带着萧瑟的秋意。
在此之后,万物凋零。
卡迪洛索家族优秀的血统虽然不至使布兰多生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但至少也让他成为了一个英气勃勃的年轻人,这是骑士家族特有的印记,加上他身上特有的气质。也几乎可以令人过目不忘。
在他身后,是梅蒂莎、夏尔、墨德菲斯、安德丽格与三名女武神,克鲁兹人的贵族们则‘迤逦’在后,走上白街,他们好像才记起了女王陛下的余威,唯有老尼德文与花叶大公可以心无旁骛。
在他身前。数百禁卫军像是潮水一样后退,仿佛遇上了什么洪水猛兽,然而就算不是,但那也比洪水猛兽更加恐怖——只要看一看外面广场的情形,就能明白一切缘由。
广场之上纵横交错,由魔法坚固百年以来坚硬毫发无损的石板被生生犁出一道五六米深的沟壑,那里原本有一座格兰托底大帝的雕像,在雕像旁原本有驻扎着一队宫廷骑士,广场上原本有一条严密的警戒线。
现在它们都荡然无存了。
“他是谁?”
“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贵族们面面相觑。有些人开始后悔参加了这个宴会,今天晚上上演的剧目显然有些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或许几百年以来都从未在这宫廷之中发生过。
有些年长的贵族在眼中将布兰多容貌自动形成对比,依稀感到这个年轻人有些眼熟,但那是几十年前的故事,即使容他们细想,也很难记起来曾经有一个在帝国风云一时的埃鲁因人。
而在今天,也将有一个在帝国风云一时的埃鲁因人。
在奥格奥斯眼中看到正是如此。
但又不全是。
他首先注意到并非布兰多本身。而是对方那冰寒如剑的目光,它宛若有形。将他洞穿钉在地上,根本无从抵挡。
这位王子殿下心中的羞恼之意可想而知。
“从没见过领主大人这么生气的样子……”
茜怔怔地看着出现在大门口的那个高大的身影,无论她是多么地不想看到大人出现在这里,但这一刻,她心中都只有满满的安宁。
她手一松,天青之枪哐一声落到了地上。
她忽然之间默默地记起来自己曾经的确是看到过领主大人流露出相似的态度的。
那是在冷杉领的第一战。领主大人盯着那座古老的城堡的城门,脸上的冰寒,并不逊色于此刻。
那一次,梅蒂莎告诉她,这是为了逝去的人。
可她并不能理解。
或许逝去的人是值得悲伤的。但并不值得愤怒,因为愤怒也毫无价值。
因为平民的死,本身就没有太大价值,她生于夏布利的群山之中,见过了太多生死,瘟疫、意外、战争、魔物,都可以是平民的死因,他们只会被草草地掩埋起来,或许有人会悲伤,但没人会愤怒。
有些人就这么消逝了,但有些人却无法容忍,那是她见过最为特殊的一个人,一位贵族,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却是她的领主大人。
他杀了格鲁丁,当剑刺入那位男爵大人胸膛之时,她留意到领主大人脸上并没有复仇的快意,只有冰冷的蔑视。
仿佛因果报应,理应如此。
只为了一些素不相识的人。
此刻这样的蔑视又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是因为我么?”茜心中碰碰直跳,脑子里胡思乱想着:“领主大人为什么会为我而愤怒?”
或许这个单纯的少女,永远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奥格奥斯丢下了茜,转过头,冷冷地看着布兰多,这个年轻人身上散发出的味道,令他感到受到了严重的挑衅。
白银女王在白蔷薇宫的正门前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仿佛她不是主人,布兰多也并非客人。
三人彼此遥望,场面上竟一时安静了下来。
小尼德文有些踌躇不安地想要上前,但一旁他的父亲拉住了他,老尼德文脸上的皱纹在微凉的夜风中仿佛显得更加的深沉,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是大帝的宰相,你是陛下的臣子,但我们的陛下是什么性子,你却不清楚。”
小尼德文满脸羞愧,在他有记忆以来,这还是父亲头一次和自己这么说。
老尼德文指着前面的布兰多。答道:“让我们的伯爵大人去和陛下谈,等陛下心平气和了,才听得进我们的话。”
“陛下会心平气和?”
小尼德文觉得自己这位老父亲是不是脑子有些不太清楚了。
但老尼德文却摇头不答,一旁的花叶大公看了他一眼,也是微笑不语。
奥格奥斯犹如一头棕熊般盯着布兰多,半晌才冷冷地开口道:
“你是谁?”
布兰多看了他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向白银女王。
奥格奥斯好像被针刺了一下一样,黝黑的脸都变得通红起来,在他的记忆当中,向来只有他无视别人,没想到却被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乡巴佬给**裸地无视了一回。
还是当着那么多人面前。
趴在桌子下的亨里埃特看到这一幕,兴奋得眉飞色舞,这家伙一把拉下捂着自己嘴巴的康拉德的手,喘了口气道:“这家伙是谁,有性格。我认真地和你说,康拉德,我喜欢这家伙,等此地事了,我一定要结识这个家伙。”
康拉德满面难色:“只怕女王陛下未必会这么认为。”
“女王陛下?”亨里埃特哼了一声:“女王陛下是帝国的女王陛下,不是我的女王陛下,我是帝国贵族,我和谁交朋友。陛下管不着。”
“你非要这么说的话,”康拉德没好气地答道:“好吧。随你——”
不过潜意识里,他也觉得这家伙的确是有够出格的,或许还有那么一丁点的爽快,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有些向着对方了。
他是个博学的年轻人,与自己的同伴截然不同,他皱起眉头思索了片刻。忽然拍了拍后者的肩膀,“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
“那是谁?”
“大有来头。”
这个时候犹如棕熊一般的奥格奥斯似乎也终于搞清楚了布兰多的来历,这得益于他的随从,那随从一路小跑到他身边来,与他附耳两句之后。这头棕熊直起身来,一脸轻蔑地看向布兰多。
“呸,”他啐了一口:“我以为是谁,不过是个乡巴佬。”他完全放下心来,指着茜对布兰多说道:“她是我的人了,埃鲁因来的乡巴佬,你可以滚了——”
埃鲁因人。
贵族中总有反应快的,有人已经反应过来了什么,“是那个卡迪洛索家族。”有人发出几声低呼,然后一个名字便在窃窃私语之下流传了出来。
它只由三个字组成。
却重逾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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