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可是她的精神支柱,决不能让她看我这么狼狈的一面。于是慌忙用丝巾擦拭着脸上的泪痕,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着调整一下情绪,再睁开眼,脸上已平静如水。
“没呢!你等会儿,我这就开门。”
随手拿了件外衣披在身上,摸索着点好油灯,这才将门打开。
只见依依披披头散发、满面愁容地站在门外,泪眼婆娑地瞅着我,张口欲言,却不知为何又垂首不语。
“睡不着,是吗?”我微笑着问。
她轻轻点了点头。
“正好,我也睡不着呢。我们可以好好聊聊。外头冷,快进屋来。”我拉起她的小手,将她一把拽了进来,关上房门径直向床榻走去。
这些天的遭遇,让我们两个的心靠得很近。此刻,我能感受得到她内心那份孤苦无依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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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的身世
在这初到长安的月光皎洁的夜里,两个同样命苦的女孩,就这样背靠背地坐在被窝里,相互倾诉,相互慰藉。
月光透过窗子照在她们光洁的脸上,恍若两名月下仙子,让人心驰神往。
“依依,你是不是想赵家了?”我问。
“是,也不是。”她缓缓地道。不过四个字,她却说得如此艰难。
“此话怎讲?”我问。
“我怀念夫人,想念少爷,时常也会想起紫兰轩的花花草草。可是,我不想赵家,一点都不想!”她说。
“那里是不是有你一些不好的回忆?”我问。
她思索了许久,才幽幽地说道:“我打小家境就贫寒,9岁时便被卖入赵府当丫环,头年被分在伙房打杂,因为无亲无故,无依无靠,那一年里受尽了那些老资格的丫环们欺凌。直到有一天,她们又抓伤了我的脸,我一个人躲在墙角哭泣,碰巧被美丽的夫人遇上了,见我可怜,便将我收到房里做了她的贴身侍婢。夫人待我极好,对我总是彬彬有礼,从不将我当丫头看待,得空时还教我读书识字,偶尔还教我吹箫呢!可惜……”
依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让人不忍打扰。我的心却闷得发慌,因为她的童年与我如此的相似,同样的不幸。
听得出她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她一开口,依然露出了些许恨意:“可惜老天不长眼啊!这么好的人,命却如此凄惨!只因为那道士的几句胡话,老爷就对夫人不闻不问,甚至从不正眼相看,就是远远地看见了,也要想着法儿绕开。惹得夫人终日以泪洗脸,哀声叹气,依依为此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更让夫人伤心的是,大少爷和二少爷对她这个亲娘也漠不关心,原因竟然只是怕老爷知道了不高兴。如此行为,与畜生何异?好在三少爷有孝心,每日都会过来给夫人请安,没事就过来陪夫人解闷,给她讲外头的有趣的事儿。每次外出经商回来,还会带来许多新鲜玩意儿哄夫人开心……”
她歇了口气,接着说:“只可惜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就连这样简单的日子,夫人都没能好好体会……那是一个秋天,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三少爷陪着夫人和我去山上的寺里进香,回来的半路上遇到了老爷的仇家来寻仇。三少爷那时的功夫远没现在高,又要顾及我和夫人的安全,很快就被对方十几个人逼得手忙脚乱,破绽百出。当一把利剑突然刺向三少爷无暇顾及的后背时,夫人……夫人毫不犹豫地挺身上前为他挡了那一剑。等到我和少爷发现时,夫人已倒在血泊之中。少爷见了那满地鲜红的血,眼都红了,性情大变,大叫一声后疯了一般地缠着那伙人撕杀。那些人眼见少爷杀红了眼,一个一个吓得夺路而逃,一晃眼就跑光了……夫人就这么走了。我的恩人,我的亲人,她就这么走了!我恨自己!我恨自己为什么没能看到那一剑,为什么不能为她挡掉那致命的一击!她走了,也带走了少爷的笑容。之后,整整三年里,依依再没见他笑过。”
原来,赵大哥的娘是这么死的,难怪他后来一直都为此耿耿于怀。可怜的赵大哥。
她沉吟片刻,继续说:“他整个人都活在仇恨中,只想着为夫人报仇,他四处奔波,只为查明幕后主使的真凶。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中平六年四月底,少爷无意中在并州郡发现了四处逃窜的凶手,听说追击了三日方才将那人擒下,交由衙门处置,判了个斩立决。之后,少爷就再也没回赵府了,寄了一封家书说是参军去了。夫人待我恩重如山,依依此生无以为报,只能每日守着她生前最爱的兰花,为少爷祈福,希望少爷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走出夫人离世带给他的伤害。”
结拜姐妹
中平六年四月底?原来进宫前那次他不辞而别是为了这个?是我错怪他了。他好傻,为什么不解释呢?
她紧紧地抓着我手,恳求道:“那日,当我看到少爷抱着姑娘走进紫兰轩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姑娘你就是三少爷的救星!你就是他快乐的根源!姑娘,请你一定要让他幸福!”
依依的话又勾起了我的心事,心里有道不尽的酸,却又不想让她看出来,惟有笑骂道:“傻丫头!赵大哥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如果老天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当然愿意啦。”
她安心地笑了。那笑清纯脱俗。
“赵大哥不在的日子里,你一个人在赵府过得好吗?”我没话找话的说。
“最初的日子过得倒也安逸,后来……却因为我的容貌惹出了事端……三少爷不在家的日子,我每日都要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就连晚上睡觉都因为怕他们会忽然破门而入,因而不敢入睡,常常是睁着眼睛到天明……”她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他们?是指的谁?”我问。
“自打我及笈以后,老爷、大少爷、二少爷以及府里所有不安好心的男人,哪个不是对我心怀鬼胎的?二少爷更是有事没事就晃到紫兰轩来对我动手动脚的,我讨厌他们,却又无力抗拒……其实,就这样离开赵府,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话里带着几分无奈。
“依依,可怜的依依,你不要难过,以后我会尽我所能去保护你,不让你再受到伤害!”我从她身后拥住她,紧紧的拥住她,就像拥着我自己那个破碎的心。
做人难,做一个漂亮却没地位的女人更难!
我一定要尽力守护她,就像守护我自己一样地去守护她。
她,和我如此相似!
“姑娘……你这样待我,我好感动!可是……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今后你让我以后如何面对三少爷?”她扑在我怀里痛哭出声。
“傻瓜,我不会有事的,我们一起努力,好吗?”我做作轻松地对她笑道。
“嗯……一起努力!姑娘,你……真好!”她动情地道。
“最烦你开口闭口‘姑娘’‘姑娘’地叫了,我比你年长一岁,你就叫我姐姐吧!如果你不嫌弃,我们不如现在就结为异姓姐妹,可好?”我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恍然大悟地道。
“这……依依不敢高攀!”她诚惶诚恐地道。
“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我说行就行!”我面露愠色佯装生气地道。见她垂首不语,便拉了她双双在窗前跪下。
“我说一句,你跟着说一句。我貂蝉。”
“我柳依依。”
“对月起誓!”
“对月起誓!”
“今生今世,愿和柳依依结为异姓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论贫穷、疾病、困苦,都不离不弃,直至死亡!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今生今世,愿和貂蝉结为异姓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论贫穷、疾病、困苦,都不离不弃,直至死亡!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语毕,两人相视而笑。
温柔如水的月光中,两位佳人相拥在窗前,一个静如兰花一般幽雅,清丽脱俗,一个动如玫瑰一般绚丽张扬,艳绝天下,各有千秋,难分高下,都如美玉无瑕,都是天下奇葩!
月中嫦娥见了都自愧不如,黯然失色,匆匆躲入乌云中,再也不敢露面。
念雨阁
翌日,晨曦初放。
红袖乐坊的前院叫飘香楼,因为是营业场所,所以装饰得富丽堂皇、美伦美幻。这种地方的作息时间一向是颠倒过来的,夜里一派客似云来、纸醉金迷、歌舞升平的景象,此刻,宾客已散尽,舞娘也已歇息,四周悄然无声,如一潭死水一般寂静。
后院是一栋两层楼的雕花小楼,在布置上以雅观舒适为主,一点都不奢华,却让人觉得很温馨,充分体现了这小楼主人的品味不俗。
前院与后院之间隔着一个小花园。
昨日紫娟带我们上楼时说,一楼大概有二十来间厢房,都是舞娘和丫环们所居住的,二楼共有三间雅房和五间普通厢房。三间大雅房中有一间在最东边,名曰听雨阁,是崔老板的居所。相邻的是两间普通厢房,是紫娟和霓裳的房间。再过来是第二间大雅间,名曰思雨阁,是留给崔老板的一个神秘的朋友的,那个房间旁人是不可以进的,只有崔老板才可以进。再过来依然是两个普通厢房,目前没人住,然后就是最后一间大雅房,名曰念雨阁,最西边仍是一间普通厢房。
她说崔老板吩咐了,以后依依就是我的贴身侍女了,她被安排暂住在最西边的小厢房,而我暂居念雨阁。她的这种安排让我很意外。
念雨阁内的布置很是雅致,我很喜欢。
清晨的空气很清晰,我习惯早起,这会儿,我正双手托着香腮地依靠在桌上,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什么样的歌舞才会让人耳目一新呢?什么样的歌舞才能震撼全城呢?什么样的歌舞才能使人看过后一掷千金只为博我一笑呢?
烦啊!要是演砸了,我可就再也没自由了,裴多菲怎么说来着: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我不认为自由比爱情重要,也不认为自由比生命重要,因为生命都没了,你还要自由干什么?
可是有时候没有了自由,确实生不如死。所以,我不能失败。为了自己,更为了我的好妹妹——依依。
所有见过的舞蹈类型在我脑中一一闪过。要让人过目不忘,又不能太另类让人接受不了。
等等,这个好像还不错!
还记得张艺谋电影《十面埋伏》吗?当时为了看那部电影的首映场,还排了好久的队呢,结果看完之后大失所忘。那部电影的剧情实在乏味,唯一的亮点就是开场时女主角在牡丹坊内跳的那段舞蹈,至少画面很美。但是那种长袖击鼓的舞蹈在我当时看来完全是特效做出来的,舞姿要跳得那么美,还要用长袖击中那么远的大鼓,我试了很多次都没练成。不过现在应该不成问题了,因为我有轻功相助了呀!
不错,这个想法不错,只要稍加改编,再在场景上多下点功夫,应该可以舞得优美而不失大气,让人耳目一新!
时间紧迫,有了想法,就要马上展开行动。我急忙找来笔墨纸砚,将心中所想的场景布置以及演出时所需要的舞衣和头饰等物的款式一一画下。
他不是曲清
“貂蝉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耳边响起依依低婉的嗓音。
我回头对她微微一笑,道:“好妹妹,你何时进来的?我画得太入迷了,竟没发觉呢!我已想好六日后该演什么了。你过来看我画得像不像!”
她莲步轻移,走到我身边细细地打量着,看了半晌,欣喜道:“太美了!姐姐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这个嘛!是个秘密!哈哈……”我对她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她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轻笑不语。
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对了,还应该写一张海报,为自己多多宣传,就像演唱会一样,还得定出三个等级的门票价,进来看演出的就得交钱,人来得越多就挣得越多!果真是妙呀!咱现代人的玩意儿放到古代去,自然听着新鲜,到时就不怕没人来看了。独自偷笑中。
于是奋笔疾书,不一会儿全部搞定。直看得身旁的依依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走,我们找崔老板去!”我拉起依依柔软的小手向房外走廊走去,趁机狂揩她的油。
没料想,刚出房门就撞到一大块硬物,不对,应该是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我心怀讶异地扬首看去,只见那人俊逸非凡,双眸如水般清澈,正一脸高深莫测地望着我。
我喜出望外地叫道:“清哥哥!”
“情哥哥?我可不是你的情哥哥!姑娘你一见人就投怀送抱,未免也太热情了吧?”他剑眉轻轻挑起,面露不屑地讥笑道。
啊?他说什么?分明是在笑我不自重嘛!怎么会这样?
“清哥哥,你怎么了?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貂蝉呀!你忘了吗?”我满脸委屈地说道,不敢置信地仔细端详着他依然俊逸的脸,想从他脸上找出些许破绽。
我的清哥哥怎么可能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呢?不会的!
可他明明就是清哥哥,我怎么会认错人呢?
“你叫貂蝉?我不认识你,姑娘你认错人了吧?”他淡漠地说。那淡漠如此伤人。
太不可思议了!怎么会这样?难道是世上真有长得如此想像的两个人?还是他——失忆了?
“呼厨泉!你可算是来了!让我盼得好苦啊!”崔老板从走廊的东边盈盈而来,身后跟着霓裳和紫娟两个俏丫头。
呼厨泉?这名字好像有点印象,但一时想不起来。
“心岚。你这儿的美人可是越来越美,越来越热情了!”他瞧都不瞧我一眼就往心岚走去。那话里带着几份流气与不桀。
“你呀,总是那么油嘴滑舌!小心吓着了人家小姑娘……”崔心岚娇滴滴的声音随着他们四人渐行渐远而飘散在空气中。
他不是清哥哥!清哥哥不是这样的人,绝对不是!
我失落地看着他搂着心岚远去的背影,心中陡然感到一片悲怆,竟是无法向人诉说。
有朋自远方来,当然是开心的事。现在,好像不是打搅崔老板的时候,只好先回房中等待。
清哥哥,如果他不是你,你现在在哪呢?上次在马车上见到的究竟是你还是他呢?
心,又乱成了一团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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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箫之迷
不知不觉中,愁上眉梢。
“姐姐有心事?能告诉依依吗?”依依小心翼翼地问道。
“啊?没事!只是,方才那位公子,乍一见之下像极了姐姐的一位故人……没想到是认错了人。姐姐还在想,如果他在的话,我们就有救了……”我垂首低喃。
“姐姐不要难过,就像你说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不如让依依为姐姐吹奏一曲解解闷?”她倒是安慰起我来了。
“你要吹箫吗?昨晚听你说夫人曾教过你吹箫的,是吗?”我问。
她点点头只笑不语,从身后变戏法一般地掏出了一支木箫。
我想了想,也从身上找出赵大哥赠我的那支玉箫,双手捧上,道:“这支宝贝玉箫自从随了我就没再响过,今日正好派上用场,你用它吹吧!”
“三少爷对姐姐可真上心,这箫果真在你这儿!”她笑道。
“为什么这么说?这箫,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我疑惑不解地问。
“这箫呀原本是一对的!是夫人的陪嫁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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