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抗议声被静默取代了。背完了讲稿。背完了讲稿……
荣景笙竟然当众承认他是在背讲稿。
这简直就是一个学生考试作弊的时候主动向监考官坦白:老师!我在抄书!
记者们显然已经不知道应该拿什么表情面对了,所有人都只是张大了嘴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荣启元终于忍不住拉开一个门缝看里面的情景。只见荣景笙站在那里,有些抱歉地向鲁娜说:“不好意思……好像说漏嘴了……”
记者们:“……”
鲁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瞪了他半天,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荣景笙耸耸肩,走回到麦克风前面,咳嗽一声:“那个,正如大家刚才听到的,我刚才说的那些话都不是我自己想说的话。那些都是,新闻办公室的人给我写的。他们说这样说对我和爸爸——咳,也就是总统先生最有利。但是我想说的是……那些,不是我真实的想法。”
记者们已经忘了震惊。
荣景笙滔滔不绝地说下去,“那么……大家也许会问……我真实的想法是什么呢?我,我为什么会打那个,看起来很无辜的学生?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诉大家,这不是误会,这里面没有误会!我打他,是因为他威胁到我爸爸!我荣景笙,是一个讲原则的人。我的最高原则,就是要保护我爸爸!大家自己想想吧,如果有一天,你和你爸爸走在街上,突然冲出来一个人神经兮兮地问你爸,‘老头儿,你以前偷过东西没’?一边问,还一边做出奇怪的举动,你会怎么做?你会不会推开他,然后大声地告诉他‘离我爸远点’?!”
荣景笙说着举起自己的右臂,说:“大家都很好奇我这条胳膊为什么会骨折,我今天一起说明好了。我是为了给爸爸摘他喜欢吃的树叶,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的。虽然很疼,但是我觉得值!因为我总算能给爸爸做点事了……”
有个摄影记者愣愣地说:“树……叶?总统……喜欢吃……树叶?”
另一名记者大声问:“荣总统的小名叫小叶子,是否和他喜欢吃树叶有关?!”
他话音未落,立刻又有人问:“总统是喜欢吃所有的树叶还是只喜欢特定的树叶?”
荣启元觉得现在似乎是时候出去阻止他说下去了。他正想推门,白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先生!这一次,就让他自己来吧!”说着不由分说把他拽开了点。荣启元担心地看里面,“好,好,我不进去——”
他们于是挤在那里接着看。
荣景笙左手挠头,“只有一种。好像是叫香椿吧?”他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于是又向鲁娜求证:“鲁女士,我掉下来那棵树是不是叫香椿?”
鲁娜的声音冷得能杀人:“是!”
荣启元非常能理解她的感受。这应该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莫名其妙的记者会了。
荣景笙还没说完,虽然他的话早已离题万里。
“我还有些话想说。那个,刚才我举那个例子,只是想告诉大家一件事,那就是我愿意为爸爸,扑汤跳火!”
众人又是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想说的是“赴汤蹈火”。
“咳咳,所以这次这件事,我不认为我有错!我现在还是觉得那个人不对劲,他对我爸爸没安好心!他告我,就让他告好了,到了法庭上我还是这句话!到时候法官怎么判我都服,咱们要尊重法律对吧?但是,今天我放一句话在这里,我想告诉那些想对我爸爸动歪念头的人!你们都给我听着!你们平时老老实实地就算了,谁也不是你们肚子里的蛔虫,能知道你们那点屋足的心思!如果你们胆敢对我爸爸做点啥,我保证让你们知道连后悔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有两个记者交头接耳。
记者A:“屋足?”
记者B:“我猜他要说的是‘龌龊’……”
记者A:“话说他自己知道‘后悔’怎么写不?”
记者B:“也许会……吧?”
荣景笙一气说完,大有豪气干云之势。他深吸一口气,“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跟大家宣布,那就是我接下来要考花都大学的特别预科。”
记者们:“……哈!”
“当然啦,前提是法官没判我‘进去’,哈哈。我之所以会有这么……呃,疯狂的想法,是因为我爸爸答应我,如果我能去花大上学的话,”荣景笙忽然有点害羞了,“每天去上学之前他都会亲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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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场肃静。
三十秒钟以后,依然全场肃静。
荣景笙挠头:“好了,我没什么要说的了。大家提问吧。”
片刻之后有一个女记者举手:“荣先生,我是沙罗女性周报的记者,我们的读者最关心的问题是你的感情问题,请问你现在有正在交往的女友吗?”
荣景笙:“没有。感情上嘛,我现在只爱我爸爸一个。”
记者:“……谢谢。”
荣景笙:“不客气,下一个!”
下一个记者:“荣先生,我是沙罗日报的记者,请问你的择偶标准是什么呢?”
“温柔,沉着,宽容,大方……”
“就像总统先生那样?”
荣景笙打个响指:“正确!”
荣启元:“……”
下下个记者:“荣先生,我是花都风尚的记者,我们发现您平时穿的衣服似乎都出自设计师康寻之手,请问您是不是非常喜欢他的风格呢?”
荣景笙:“啊?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其实我们的衣服都是郑太太找裁缝做的。你们也知道啦,我爸爸平时比较节俭,从来不准我们自己买衣服的。”
花都风尚记者:“裁缝……”
下下下个记者:“荣先生,刚才您说您要报考花都大学,请问总统先生知道这件事吗?他是否支持?”
荣景笙得意地笑:“他当然支持了。他还请老师来给我补习呢。”
下下下下个记者:“荣先生,请问您平时主要的娱乐活动是什么呢?”
荣景笙黯然低头:“娱乐?我没有娱乐……”说着又叹气,“我不是只有被你们娱乐的份吗?”
记者们大笑。
记者会结束的时候,宾主尽欢。
荣启元照例是不想让荣景笙知道自己就在外面等着的,提前先回了办公室。没多久鲁娜敲门进来,脸色有些古怪,但决不是生气。荣启元想起那令人苦笑不得的情景,按了按太阳穴说:“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保证洗耳恭听。”
鲁娜忽然噗嗤笑了:“是您教他这么做的吗?”荣启元大感冤枉:“怎么可能,我再怎么——怎么担心他,也不可能要他说那些荒唐的话——好吧,我没有教育好他是我的责任,但是那些话真不是我——”
鲁娜笑着摇摇头:“好了好了,我并没有要责怪您的意思。虽然场面糟透了,不过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成功了。”
鲁娜说得没错。第二天的报纸送上来的时候,荣启元的下巴几乎掉到了地上。
“打人只为护父,总统长子问心无愧”
——《沙罗日报》的头条标题还算中规中矩。
“放过他吧,他只是个孩子!”
——《沙罗女性周报》在特别增刊的封面上用粗体大字向陪审团呼吁。
“缺少母爱的孩子哟,爸爸为你撑起一片晴朗的天空!”
——沙罗发行量第一的杂志《家庭与婚姻》图文并茂,描写了荣启元和荣景笙之间感人至深的父子亲情,读者无不潸然泪下。杂志当天卖断了货,不得不又紧急加印了十万册。
(根据一九七二年的人口普查,花都市常住人口为二百万人)
“弱智?脑残?发育迟缓?——总统长子病例剖析!”
——《沙罗健康报》的首席顾问专家对荣景笙的大脑发育状况做了一次全方位的分析。
“总统长子要考花大!同学们,你们欢迎他吗?”
——花都大学校报当天随报纸附了一张调查问卷,询问在校的学生是否欢迎荣景笙报考。
……
不论如何,媒体和公众的注意全都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引开了。虽然自由党在他们自己的报纸上大肆渲染荣景笙是如何地凶狠残暴,总统是多么的护短,蔡家杰是多么地无辜,他的伤势是多么的严重……但是掀不起半点波澜。毕竟所有人都看到了蔡家杰阴阳怪气地向总统提问,而荣景笙也依法被抓进去关了一圈,录了口供,现在获保释也是按照法律程序来的,无可指摘。
第二天,荣启元特地去问唐沁花大校报的调查问卷结果如何。
唐沁小心翼翼地说:“只有百分之零点六的人选了‘欢迎’……而且,旁边还加注释说,如果他去花大上学,他们就可以每天揍他给蔡家杰报仇了……”
他们站在书房门口小声说话,荣景笙则还在里面埋头复习。
唐沁看看荣启元,又看看荣景笙,有些担忧地说:“也许您需要和他谈一谈?这个时候坚持报考似乎有点……”荣启元笑问:“怎么,这个建议是你提出来的,现在你自己都没信心了?”
唐沁皱眉:“唉,我最初的想法,只是希望他能够在一个正常的环境里面和别人交往。但是现在情况已经有所变化了,花大的学生对他有很重的敌意,您看……这样是不行的。”荣启元微笑:“我现在倒觉得,周围的人有敌意未必不是好事。还是顺其自然吧。”
可惜,荣启元的愿望是良好的,而现实是残酷的。
作者有话要说:接到编编的通知,本文7日入V……
谢谢所有一直陪俺的筒子们,接下来俺会再接再厉,保持正常更新到完结。
俺滴坑品,您的选择~
我的专栏,爱我就收藏~
26
26、不战而屈人之兵 。。。
国立花都大学建校于一八六九年,是沙罗最老、最大、最有名的大学,也是沙罗唯一一所在世界上叫得出名字的大学;它在一个不怎么权威的国际教育机构排出的一份不怎么权威的世界大学排行榜上面,名列第二十五。
这个排名虽然算不上十分靠前,但是对于领土、人口、人均占有资源等等数据都排到一百五十名之后的沙罗来说,实在是个了不起的数字。
所以国立花都大学对于沙罗人意味的东西已经远远超过了大学本身;国立花大的学生门更是把自己当成天之骄子、跳过了龙门的鲤鱼、升了仙的道士……
总而言之就是高人一等。
高人一等的花都大学的学生们最近非常愤怒。
愤怒的源头,是总统长子荣景笙。愤怒的理由之一:荣景笙在花都大学的毕业典礼上公然殴打花大的一名优秀毕业生,并拒不认错。愤怒的理由之二:荣景笙在记者会上宣布要报考花都大学,原因是他希望总统每天早上都能吻他一下。
花都大学的学生们认真想过之后,他们沸腾了——荣景笙想报考竟然不是因为花大的名望、实力、师资等等,而只是因为想要一个早安吻!花都大学的学籍这样尊贵的东西,竟然被他当成了家庭儿戏的赌注!这是对神圣不可侵犯的“花都大学”四个字的侮辱!
而最不可饶恕的是,总统竟然默许这种行为,还请家庭教师去帮荣景笙补习;而这个家庭教师正是花都大学的学生!
学生们的感情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他们同时对学生队伍当中出现唐沁这样的败类表示遗憾。
学生们的愤怒情绪在经过了两天的酝酿之后,终于爆发成一场大规模的游行示威。
示威的学生们举着高音喇叭喊着口号,举着旗帜在花都的主干道上走了一圈,气势汹汹地直奔月亮宫。路上还有花都另外几所大学的学生加入支援,等他们走到月亮宫的门口的时候,总数足有上千人。
示威的学生到月亮宫门口就不走了,再加上闻风而来的卖瓜子饮料点心板凳的小贩还有各路媒体的记者,月亮宫外面顿时热闹得像菜市场一样。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外面有这么多人了……可惜不是周六,不然可以请他们进来烧烤。”荣景笙打着呵欠说。
“请他们吃擦奥斯特利亚紫姜粉的烤虾?”荣启元喝一口汤,问。
他们难得在一起吃个午饭。以前荣景笙在陆军部队,景筠和景筌又在学校吃,所以荣启元在没有客人的时候都习惯在办公室匆匆解决。现在荣景笙在家,他无论有多忙都会尽可能地抽时间回餐厅吃。
虽然荣景笙的吃相照例不好,但是郑太太不得不承认,这样比以前像家多了。
荣景笙一本正经地同意:“好主意!不知道上次大厨买回来的用完没……”
天气热,餐厅所有的窗户都敞开着,外面学生们的喊话声也清清楚楚地传了进来。
“荣景笙!向蔡同学道歉!”
“荣景笙!向花都大学道歉!放弃报考花都大学!”
“荣景笙!向蔡同学道歉!”
“荣景笙!向花都大学道歉!放弃报考花都大学!”
一男一女来回交替不停地喊,抑扬顿挫,和着同学们齐声叫出的声音,非常响亮。
荣景笙不免纳闷:“爸爸,他们这样来回喊几句话不无聊吗?”
荣启元抚今追昔:“当年我做学生的时候也没少上街。不无聊,一点都不无聊。等你入学了你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去喊喊看。做学生的时候都应该去几次的。”
于是荣景笙乐观地展望未来:“嗯,他们来向你抗议的时候我也去,喊完还可以直接收工回家。”
荣启元笑笑:“那你最好先到学校和他们集合再一起过来,免得他们说你没诚意。”
吃过午饭,荣启元看看时间,离他安排最近的一个会面还有二十分钟。他在考虑要不要出去和学生们说上几句话。
这件事本来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在花都,每年至少有三百天会有人为了各种理由在街上游行,游完了还是该干啥干啥,丝毫不影响这个世界的运转。但是现在学生么能把矛头指向荣景笙。他坐得住,荣景笙却未必。
坐不住就输了。
这时荣景笙说:“爸爸,要不我出去叫他们先停半个小时?你睡会儿再下去。”不等荣启元答应就站了起来,“大不了我跟他们说不考了。这么吵你下午怎么做事……”
“站住。”
荣景笙不解地回头。
“过来。”
荣景笙顿住,乖乖地走了过去。
“低头。”想想又说:“闭上眼睛。”荣景笙身体前倾,微弯下腰,非常听话地闭了眼睛。荣启元凑过去,嘴唇飞快地在他的额头上碰了一下。
“你终于知道为我着想了,这是奖励你的。”
荣景笙当场石化。
荣启元看看表,“我去见客人。下午封平大使不来了,你自己看书吧。要是嫌吵就关上窗户,我请王总管给你装台风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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