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日下午,纵队指挥所里,罗元发正伏案研究作战计划,猛地响起急促的电话铃声。
罗元发拿起电话,传来了教导旅旅长陈海涵的声音:“司令员,情况紧急,刚才接2团长王季龙报告,敌人一个多团的兵力北犯,一路奔向柳池,另一路向2团正面岔口地区前进。”
“继续监视敌人,听候命令!”
放下电话,罗元发急速地思考起来:野战军主力在此,敌人仅仅这么点兵力敢冒犯吗?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对,后面一定有胡宗南主力跟进,这预示着一场大战在即。
想到这里,他立即命令部队迅速占领阵地,控制制高点,加修工事,注意警戒,准备迎接来犯之敌。
同时,他将这一情况报告给彭德怀。
原来,胡宗南获知我西北野战军发动荔北战役,如果此仗失败,则不仅整17师、38师被歼,而且解放军将打过洛河,逼近渭河,直抵西安城郊。这还了得!他急忙令第65师和第1师前往增援。
10月11日8时,敌65师先头部队向6纵的各前哨阵地发起了进攻。
罗元发下令,教导旅新4旅各前哨阵地奋力抗击,没有命令,不得后撤。同时命令纵队主力迅速占领第一线防御阵地。
敌人动用了大口径火炮、战车、飞机等,攻势十分凶猛。
罗元发感到,自延安保卫战以来。还从未遇到如此猛烈的炮火。
战斗一开始就十分激烈,敌军借助飞机的轰炸,在炮火延伸后,就咿咿呀呀地冲了过来。6纵的指战员同仇敌。汽,一次又一次地打退了敌人的攻击。
战至午后,敌人率先突破了新4旅16团柳家源及龙窝以北阵地。又迂回抢占了771团、3团背后高地。771团和3团被迫交替转移到杏子河及乌泥庄西南阵地。
下午3时,敌人又从新4旅和教导旅的结合部突破东西汉村以北第一道防御阵地,教导旅被迫退守山梁山东、西窑头第二道防御阵地抗击。
战斗一直进行到天黑,双方的枪炮声才慢慢停了下来。
这时,野司送来急电:野战军决定趁敌立足未稳,集中主力1纵、2纵、3纵和6纵攻击敌整编65师,务求全歼,定于次日拂晓总攻。
罗元发立即作了重新部署。深夜2点,他来到阵地检查。战士们不顾一整天激战的疲劳;仍在紧张地构筑工事。
12日7时,三发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教导旅率先向大壕营及东西汉村之敌进击,主要攻击目标为敌187旅560团。
敌560团在李家坡,因位置突出,迅速被教导旅1团包围。敌187旅多次增援,均被打退。战至下午1时,敌560团全部被歼,团长冯直夫被活捉。
教导旅2团,同时向东汉村的敌187旅主阵地和西汉村的敌123旅阵地发动进攻。进攻敌187旅,因该旅预备队增援,未能拿下,但进攻敌123旅,进展顺利,敌阵地被突破,此时,教导旅回团、3团占领李家坡后,乘胜从东汉村右侧插入,与2团迅速对敌123旅形成合围之势。尽管敌人派出了督战队,但终未挽回失败的命运。
与此同时,我新4旅各团作战神勇,纷纷夺回了11日失去的阵地。
战至黄昏,敌人大批增援部队不断拥过来。
原来,胡宗南先是调李日基的76军投入战斗,后又令36军、1军、17军、38军、90军赶来,顿时,在荔北,除65师外,胡宗南一下子又投入了13个师约八九万兵力。
胡宗南这次学“乖”了。与西北野战军数次交战,方才明白“集中优势兵力”的好处。胡宗南这次动用了他几乎所有能动的部队。
彭德怀见此,决定主力撤出战斗,待今后再次寻找战机。
同时,彭德怀命令,罗元发的6纵负责抗击敌人,掩护主力转移。
接到命令的罗元发,再一次感到,一场恶战在即。
罗元发作了深入动员,号召部队坚守阵地,寸土不让,坚决完成掩护野战军主力安全撤离的任务。
10月13日9时,敌人同时投入2个整编师的兵力,分别向教导旅和新4旅发动猛攻。
6纵的指战员们奋勇抗击,打退了敌人几十次进攻。战至上午11时,部队分别撤至第二道防御阵地。
中午,敌人见进攻缓慢,急了。先是十余架飞机轮番轰炸。扫射,同时,成千发炮弹向我阵地倾泻。顿时,我阵地被硝烟和尘埃所笼罩。
紧接着,敌人以装甲车开道,步兵以密集队形向我再次冲锋。
激战数小时,我第二线防御阵地有几处被敌人突破,情况十分危急。
见此,罗元发拿起电话:“陈旅长吗?野司就在我们后面2里处,你们一步也不能退!你们要坚守阵地,抗住敌人的进攻,不能随便放弃一个阵地,要坚持到黄昏,坚决保证野司首长和野战军主力的安全转移!我再重复一遍:死守阵地,一步也不能退!”
同样的命令,罗元发给新4旅同时下达。
命令下达后,部队的团、营指挥员都跑到了第一线阵地,同战士们一起,与敌人反复争夺,经2个小时的激战,阵地稳住了。
在教导旅1团1营阵地上,教导员张世平见身旁的重机枪突然不响了,问:“怎么回事?”
“机枪里的水打干了,附近又没有水,咋办呢?”
“没有水你们不会尿尿?”
张世平的一句话提醒了机枪手,不一会儿,重机枪又吐出了愤怒的火舌。
3连1排长慌慌张张地跑来了。
“教导员,我们连子弹都打光了。”
“子弹打光了,还有手榴弹,手榴弹打完了,就准备拼刺刀!”
1连巩连长带1连和2连3排组织反冲锋,他端着机枪冲在最前面。一阵阵猛烈的扫射,一颗颗手榴弹在敌阵上开了花。反冲锋成功了,失去的阵地夺了回来。
敌整编90师主攻东西窑头。距东西窑头不远处是野司和6纵的指挥所。下午2时,在敌人的一阵猛攻下,我前沿阵地被突破,东窑头阵地被敌1个营的兵力占领,敌后续部队不断跟进。
罗元发火了,“陈旅长,怎么搞的?给我把东窑头阵地夺回来。野司有什么三长二短,我拿你是问!”
陈旅长从来没见罗司令员发过这么大的火。他立即令1团组织1个营实施反击。
1团参谋长任书田自告奋勇担任突击队队长。
突击队上去了。他们兵分两路,迅速隐蔽接近东窑头。随即,他们端着刺刀,一鼓作气冲上山头,东西夹击,将山上的敌人全赶到了山下,敌人抱头逃窜,死的死,降的降。正在上山的援军也只好停止了进攻。
东窑头阵地夺了回来。野司和纵队指挥所的险情得到了缓解。
17时30分,彭总来电:野战军主力已转移完毕,命令6纵撤离战场。
罗元发接电话后,兴奋地说:“是,彭总,我们马上行动!”
正是黄昏时分,恰恰利于6纵撤退。罗元发命令教导旅3团占领韦庄、高庙一线,掩护纵队主力撤退。在给各部队下达撤退命令时,特别强调有秩序分批次实施。
19时,纵队全部撤出战斗。
10月14日晨,当朝霞染红了荔北高原的时候,6纵在罗元发的率领下,扛着战利品,押着一队队俘虏,转移到澄郃以北休整去了。
5.皋兰山上,遍地是殷红的血浆,满目是燃烧的火焰,如血的残阳
里,愈显得残酷而悲壮
兰州战役,史称第1野战军在西北的最后一战。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自1949年8月30日兰州战役之后,在不到1个月的时间里,第1野战军几乎未遇到大的抵抗,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解放了大西北。
之所以这样说,还因为,兰州战役,第1野战军打得十分艰苦,历时回个多星期,曾二次攻城,马家军的疯狂抵抗,使我第1野战军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而其中打得最苦,付出代价最大的要数第1野战军的第6军。
自1949年6月始,在西北野战军基础上成立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野战军,按编制序列,原第6纵队被划为第2兵团第6军,军长是原纵队司令员罗元发。
在兰州战役中,第1野战军司令员彭德怀把整个战役中最艰巨、最难啃的“骨头”交给了罗元发的第6军。
这是彭德怀对第6军作战能力的信任,也是对军长罗元发指挥才能的信任。
战役的胜利再一次表明,罗元发及他的第6军没有辜负彭总的信任,第6军不愧为是野战军的第一主力,罗元发是一位能征善战、善打硬仗恶仗的虎将。
在兰州战役中,第6军负责攻打兰州的南大门——皋兰山主峰营盘岭。
兰州,古代有“金”城之称。历代为兵家必争之地,北濒黄河,三面依山,地势十分险要。环抱城垣的皋兰山,峰峦高耸,成为古城的天然屏障。
攻克兰州,必须首先攻占皋兰山这道天然屏障。
营盘岭,是皋兰山的主峰,兰州的南面屏障,从兰州内城有公路直通峰顶。各种火炮、弹药及其他作战物资,均可由汽车直接送到阵地。
山上的工事,早在抗日战争时期,国民党以1个工兵团,外加3000民工,整整修筑了半年多。尔后,马步芳又派了1个工兵营,还有数千民工,又加修了3个多月。这些永固性工事,总耗资数百万元之多。
主阵地以钢筋水泥明堡与暗堡,构成核心的集群工事。围绕主阵地三营子这个山梁,自上而下有环形峭壁3道,每道高约2至3丈,峭壁外挖有2丈多宽的外壕,外壕内外两面均设有铁丝网,并布满了小型航空炸弹,每枚炸弹重30磅。炸弹与不同型号的地雷连接成梅花或连环雷,踏响一个,连响一串,马匪称之为土飞机。整个阵地上,明堡暗堡,火力组成交叉火网,并以可容纳2个营兵力的地道相互串通,既能打,又能藏。
营盘岭左有狗娃山、沈家岭,右有马架山守敌的火力支援,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火力体系。如果我军攻占营盘岭,就可以居高临下,轻重火器可直接控制兰州整个市区和敌人惟一的退路黄河铁桥。
扼守营盘岭的是马步芳的精锐主力第248师。
负责坚守兰州、准备与我解放军决一死战的总指挥马步芳之子马继援曾公开叫嚣:“营盘岭是牢不可破的铁阵,是固守兰州的南大门,如果共产党的军队能攻破它,我便自动撤出兰州。”
对这一切,作为负责攻打营盘岭的总指挥第6军军长罗元发是再清楚不过的。尤其是对马家军的凶残、打起仗不要命的作风,罗元发也是领教过的。
攻打兰州的命令,是彭德怀在1949年8月4日下达的。并定于8月21日发起攻击。
对于攻打兰州的备战,罗元发没有丝毫的懈怠。
那天,算起来,也不知是第几次了,罗元发又来到阵地前沿。这次来,主要是最后敲定进攻营盘岭的主攻方向。
按过去的战法,大都是从敌人的侧翼实施迂回、分割和包围。
这一次呢?罗元发发现,营盘岭主阵地东西两侧都是悬崖绝壁,难以攀登,而且敌人可能料到我军善长迂回战术,特别加强了两面的火力配备。
并且,西边沈家岭和东边马架山互相衔接,互为依托,不管选哪个方向,都在敌人的火力网覆盖之中。
惟一的选择:正面强攻。
正面强攻,对进攻部队意味着什么,这一点,罗元发当然清楚。但这是出于无奈,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惟一选择。
进攻方向确定后,罗元发紧接着下达了作战命令。决定由第17师和第16师担任攻击营盘岭任务。第17师担任主攻,第16师配合。
命令下达后,罗元发特意审查了担任主攻的第17师的作战部署。
第17师师长程悦长决定:由该部第50团负责攻击敌主阵地三营子;第49团首先攻歼汤家湾和三营子上庄前沿阵地之敌,为第50团攻占三营子阵地扫清道路,而后作师的预备队,并以2个营的主力从三营子西南侧寻找突破口佯攻配合。第51团以1个营的兵力,从三营子西侧佯攻配合,另两个营作为第50团的第2梯队。
罗元发对这一作战方案是满意的。
8月20日晚,攻击部队利用夜暗,沉着机警地越过许家规汤家湾村前的蜂腰部,接近敌人阵地。
苍苍茫茫的夜,万籁俱寂。敌人做梦也不会想到,在他们阵地前沿几十米的崖坎下,潜伏着成百上千的解放军战士。
拂晓时分,3发信号弹划破长空,全线攻击开始了!
第6军的轻重火器,吐着无数火舌,向敌人阵地倾泻着。
英勇的战士们,端着上了刺刀的钢枪,与敌人反复争夺着三营子第一道阵地。
在崖坎前和崖坎上面的开阔地,敌我双方来回拼搏,激烈争夺着每一寸土地,扭成一团,咬在一起,战斗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真是难解难分。
罗元发站在指挥所,手拿话筒,大声喊着问:“你们那里情况怎么样?”
程悦长师长喊着答道:“第50团攻击受阻。”
“怎么回事?”
“刚发起攻击时,我们的炮火只摧毁了敌人的表面阵地,当炮火转移时,躲在暗堡里的敌人又钻了出来。我爆破分队难以接近崖壁,无法实施爆破,部队一开始伤亡较大,我们正重新组织火力,准备再次突击……”
罗元发又挂通了第16师的电话。16师的情况跟第17师差不多,也是进攻受阻。
罗元发大声命令:“组织部队,集中火力,坚决把敌人的嚣张气焰压下去!”
枪在响,炮在鸣。战士们怒吼着,向顽固抵抗的敌人继续发动着一次又一次的勇猛冲锋。
整整激战一天,除了第50团少部分兵力突至敌第二道防御阵地外,几乎无大的进展。
黄昏时分,彭德怀下达了全线停止攻击的命令。
原来,其他各军的攻击情况与第6军差不多。
罗元发很难受,他还从来没打过这么憋气的仗。
正在这时,彭德怀来电话:“罗元发同志吗?我是彭德怀,你们那里的情况怎么样?”
罗元发如实地报告了战斗经过和进攻受挫的原因,并作了自我批评,也准备接受彭总的批评。
未想,彭德怀却说:“这个不要紧,吃一堑,长一智嘛!今天第4军、第的军,进攻也未得手。看来野司发起总攻的时机仓促了些,使你们的准备工作受到一些限制。”
这一番话,说得罗元发心里热乎乎的。
彭德怀接着稍稍加重语气,以命令的口气说:“你们好好总结一下。我再给你3天时间,充分进行准备,争取一举攻克营盘岭!”
“彭老总,我坚决完成任务!”
“有什么困难没有?”
“别的没有什么,就是军里的炮火弱了些。”
彭德怀果断地说:“那好吧,我同司令部讲一讲,把野司炮团拨给你指挥。”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彭总如此理解和支持,我罗元发只有拎着脑袋上了,不一举攻下营盘岭,我第6军还算得上野战军的主力吗?!
“充分进行准备,争取一举攻克营盘岭”的口号立刻在第6军喊响了。全军全力以赴投入到夜以继日的紧张的战前准备中了。
这次,罗元发着重对炮兵火力作了重新部署,吸取首攻炮火分散的教训,把全军所有的火炮集中起来,加上野司增援的炮兵团,统一指挥,并将其中的16门火炮扛到了山上,进行直瞄射击。
8月24日,全线再次进攻的前一天,罗元发来到了担负主攻的第17师第50团。
面对一张张因激战在即而变得更加严肃的指战员们的脸,罗元发说:“攻克营盘岭,是攻克兰州的关键。如果你们能先攻下皋兰山的三营子阵地,就好比一把钢刀插入敌人的心脏一样,必然会置敌人于死地。因此,你们团能担任这一任务,是你们的光荣!我们第6军全军在看着你们,参加攻打兰州的全部攻击部队在看着你们,你们有没有决心?”
“有!”全团官兵一声呐喊,如春雷滚过大地。
8月25日晨,第二次全线攻击兰州的战斗打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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