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松了一口气般笑起来,双眸闪亮,用嫩嫩的童音扬声道:“我曾听嬷嬷说叶赫家的女人都好看呢,我长大了,也要娶叶赫家的人!姐姐,等我长大了,我就娶你!”
我失笑,这古代的小孩还真是早熟,这明显就是一个小色鬼,也不知道他家里人怎么教的。他家里人……胤禛?我哈哈大笑起来,这还真是,那么一个冷面雍正居然教出这么可爱的一个儿子。只是,这样的小孩,为什么就只活了八岁呢?我的心立刻像被什么堵住了,再也笑不出来。
我抱住他小小的身体,说:“你答应姐姐,一定要好好的长大。”
他小小的胳膊搂着我的脖子说:“嗯!你一定要等我长大哦,你要嫁给我的。”
我拍了拍他的背松开他,牵着他的手站起来,抬眼就看见正前方立着一个人,嘴角还在微微抽搐。
弘晖一看见他,低低叫了一声“阿玛”,低下了头,微微向我身后蹭了蹭。
胤禛大步走过来,似笑非笑得道:“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连个小孩子都不放过?”
我也学着他斜眼笑道:“四爷,你是看我魅力比你大,嫉妒了?”
胤禛弹了一下我的额头道:“鬼丫头,瞪鼻子上脸了?”又转向弘晖:“过来!”弘晖缩了缩脖子,乖乖站过去。
我看不下去了:“四爷,弘晖才那么小,你凶他干什么?”
他微微一笑:“怎么,我的儿子,你心疼了?”
我瞪了他一眼:“你自己的儿子你自己不心疼,我干嘛替你心疼?我是看不下去了,小孩子的心灵是最容易受到伤害的,你刚才干嘛无缘无故的凶他。”
他在弘晖后脑勺拍了一下:“刚才为什么乱跑?你说阿玛该不该凶你?”
弘晖瞅了瞅我,又瞅了瞅他阿玛,点了点头。
我,无话可说了,典型的强权主义啊!我深深地可怜起弘晖来,这么个小孩,不知道在家过得又是怎样暗无天日的日子。
只听见胤禛又说道:“回去后把《礼记》抄三遍。去,这会儿去给玛嬷辞行,阿玛在这等你。”
我彻底无语!看着弘晖可怜巴巴的走了,我真想把面前这个家伙扁一顿,恨恨地道:“他那么小,你就让他抄《礼记》?我真怀疑……”他不是你亲生的。
“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礼记》《尚书》哪一本不是倒背如流,哪一本没抄过许多遍。他比我小时候要轻松多了。”帝王家中果然无弱者。
我望向他,他的童年是怎么过得呢,这些皇子们对于儒家经典骑马射箭等等无一不精,他们的童年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吧。不过,胤禛小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会不会跟弘晖一样好玩呢?
我笑出来。
他皱皱眉问道:“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小时候的模样,会不会同弘晖一样可爱呢。”我如实回答。
他的脸微红了红,轻“咳”了一下,一本正经地道:“比他还可爱。”
我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第一次见他红着脸的可爱表情,我点头表示相信。
“笑够了?”他问。
我忍着笑点头。
“手怎么回事?”他一把抓过我的手,看到我手心还遗留的疤痕问。
我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努力笑着说:“没什么,上次不小心摔了一跤,搁在石头上了。”
他小心的对着我的手心吹了吹气,又轻轻地吻了吻,用带着薄茧的手指滑过:“还疼不疼?”
我笑道:“早就不疼了。没什么事,别担心。”我不着痕迹的抽出手。
他的手轻轻放到我的脸上,望着我说:“以后不要这样笑。有什么告诉我,不要憋在心里自己难受。”
心狠狠的颤动了一下,望着他认真的眼神,努力把眼泪咽了回去,说:“我知道的。”见他还不放心就笑着说:“你看我像是那种会受委屈的人吗?”
他也笑起来道:“那倒也是。”
我会用我最美的一面面对你,我会一直对你笑,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你了,起码我们彼此拥有过最真诚美丽的表情。
“胤禛,谢谢你。”我望进他墨玉一般的眸子。谢谢你这么温柔真诚的对我,谢谢你愿意用温暖包容我,谢谢你心里有我,谢谢你给与我平等的感情……
他怔了怔,笑着把我揽进怀里:“傻丫头,谢我干什么……刚才,你叫我什么?”我把脸埋进他的胸膛,贪婪的感受他的心跳他的温暖。
“傻丫头。”他抚着我的发。
我轻轻推了推他,他放开我。
彼此相望,恍如隔世。
直到弘晖远远跑过来,边跑边笑嘻嘻的喊:“阿玛——姐姐——”我们才齐望过去。跟着他的小太监被他甩在后面老远。
“姐姐?”胤禛问。
我“咳”了一下:“不是我让他叫的,是他自己叫的。”
弘晖跑过来,乖乖的站在他阿玛身边。
我蹲下对弘晖说:“记得来找我玩哦。”他望了望他阿玛,才点点头。
真是,这孩子太可怜了,这么没自由。我笑着说:“乖孩子。”然后又在他小脸蛋上“啵”的亲了一口。
见他的脸红了,我说:“你看,我都香了你好几个了,你是不是该香我一个补偿我。”他想了想,然后飞快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我哈哈笑起来。胤禛不耐烦的拉过弘晖。我忍着笑跟他告了别。
等他们走远了,我终于笑倒在地上。
宴会
作者有话要说:小绝谢谢大大们的支持。在此郑重宣布——
小绝决不会弃坑!^^
几天后我参加了白晋他们举行的宴会。参加宴会的除了天主教徒,还有他们的朋友,以及一些特邀而去的熟悉或喜爱西方文化的人。
宴会上令我吃惊的除了做清国与日本的中间贸易的朝鲜商人,更多的是我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看到一个如此“绅士”的外语如此流利的清朝人我的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也是穿越过来的。他看到我也很惊讶,说没想到大清的满人女子也有如此了解并喜爱西方艺术的人。然后他说他叫陈伦炯。
我愣了一下,怎么有点耳熟,然后恍然大悟道:“你就是那个航海家陈伦炯!”难怪会让我觉得他跟其他的清朝人不一样呢。
他也怔了怔,然后笑道:“不敢、不敢,只是随父四处游历而已。”
然后天南海北的聊起来,他没有问我那天的事,我很感谢。这一天的宴会,大家显然都很轻松。
转眼快到十月份了。
北方的冬天来得总比别的地方要早。所以在我还在感叹凉爽的秋天太短的时候,意外地迎来了一个银装素裹的早晨以及一张胤祥让人送来的生日请帖。
十月初一是胤祥的生日。
前一段时间我偶然看见悦宁在认真地绣一个香袋,上面有用红色的丝线绣成的梅花,我说这个好像不是自己用的吧,她说是给别人的生日礼物。现在想来那应该是给胤祥的了,只是他们不是亲兄妹么,为什么还说得那么隐晦?
不过我没工夫想那么多,我正愁自己送什么呢?
我想起了进京的路上在春天青草的芬芳中,在马蹄扬起的灰尘中那些充满笑声的日子,以及那个眉头舒展咧嘴而笑的少年,那样发自内心地笑声那样轻松的时光在他的生命中不知会有几回、在他后来成为怡亲王事务缠身的时间里会不会偶然留下几分钟的回忆。
于是我把自己关进了画室里。
胤祥的生日很快就到了。
我和悦宁到的时候胤祥笑嘻嘻的站在门口。我看见门口已经停了不少的马车。
我把蒙着布镶着画框的画给他。他揭开看的时候,眼睛里泛出欣喜的光彩。
“啊,松萝,你的礼物这么好,我都不敢拿出我的来了!”悦宁叫起来。
我笑着说:“你就别打趣我了,谁不知道你的手巧?快拿出来吧。”
悦宁呵呵地笑,从怀里掏出香袋递给胤祥。
很精致,上面绣着怒放的金菊。
胤祥笑着道谢收下,又赶紧把我们让到一个小花厅,女客们已经来了好些了。
女人多的地方总是这样——佩玉鸣鸾、香气扑面、笑语阵阵。十三福晋兆佳氏把我们迎进去的时候,我就听见有清脆的笑声响起,这样的声音很容易让人想起《红楼梦》里的凤姐儿来。
不用说,这一定是那个牡丹一样的女子了。
表姐走过来握住我的手上前互相见礼。我才发现太子妃没有来。我知道表姐因为育有二子二女,尽管现在只剩了弘皙一人,但是她在毓庆宫的地位是仅次于太子妃的,这样的贵族女眷们的宴会太子妃不来自然是表姐来了。
表姐小不了太子几岁,看得出来他们关系很好,尽管如此,太子的福晋仍然够多了。所以现在他们就像老夫老妻一样,逐渐冷淡,话也不多,只是还算默契。表姐也把以前在太子身上的心思更多的移到了儿子弘皙身上。“母凭子贵”,婚姻一旦加入了太多的功利因素,就显得尤为现实。历史上胤礽太子妃石氏只孕一女,所以明面上太子妃贤良恭俭,实际上心里对表姐不能不说是有羡慕和嫉妒的,而这种心情无理的扩大就很容易莫名宣泄到无辜的人身上,比如重阳那天太子妃对我的态度,或者是迁怒、或者是敏感的认为太子与我的关系并不一般。
我能感到太子对我的真诚以及他偶尔流露的真情,只是现在,我已经无法确定这样的真情是不是他对于尚未得到的东西所存在的普遍情感。这种真情确实容易让一个古代女子产生依赖,可惜我不是。或许最初他在见到我的表姐时也是这样,可是仍然无法避免现在的冷淡局面。
只是心里总还是无法避免的失落与郁闷——同游香山时那样轻松的心情是不会再有了吧。当初站在太子身边的时候,我能感到内心的平静与安全,这种安全不同于胤禛给与我的能令我完全信赖与放松的安全感,这种安全是出自对兄长一般的信任之情,可是这种感情在被当事人以及“关心”我的人误解之后,我也就只剩下深深的无奈了。
时间,总是能让一些东西改变。
然后我被悦宁拉着去了客厅,她对于我这种经常神游天外的状况早已习惯了。
客厅里女士们同胤祥的兄弟们相对而坐。胤祥很高兴说了不少话,于是自然是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晚宴结束的时候,我们三三两两往外走。
胤禛的嫡福晋那拉氏跟我们走在一起。
“松萝格格,弘晖总跟我说起你来。”这是一个稳重大方面貌端正的女子,不过二十出头,笑起来如温柔的马蹄莲。
我笑着说:“弘晖很可爱,我很喜欢他。福晋真是好福气。”
她依然微笑着道:“自从有了弘晖,才觉得活着就有了莫大的寄慰。这孩子也懂事的很,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就好。”
我也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心很酸,可是面上还要笑才行,我望着她理解的点头。
“得了空就过来坐坐,弘晖那孩子可想你呢。”她笑着说。
我忙答应着。
等出了门,就看见老八胤禩扶着八福晋上了车,望过来笑了笑放下了帘子。
这两个人还真是很般配呢,不过胤禩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惧内的人啊,看来还是有句话说得好——传闻果然是不可信的。
我和那拉氏在门口略站了站,等到胤祥陪着胤禛出来才施礼作别。胤禛望着我淡淡的温柔的笑,然后同那拉氏一起上了马车。
我的心突然生出莫名的失落来,空空的。看着他们已经启动的马车甩了甩头,转身朝我和悦宁乘坐的马车走去。
悦宁已经上了车,我刚要掀帘子上去,就听见后面一个声音:“松萝!”
我怔住了,慢慢回头,胤禛在我对面不远处站定,微微的笑着。那一刻,刚刚还空荡的心被瞬间填满,那种叫幸福的东西从心中溢出,洋溢到脸上,用抑制不住的笑意问:“四爷不是走了么?”我也终于知道自己是一个多么容易满足的没出息的人。
他慢慢走到我面前,我才发现他的脸微红,身上有淡淡的酒香:“路上当心点。”
我点点头。
“我就不送了。”
我还是点头。
“回头见。”
我仍然点头,望着他。
“那个……路上当心点。”
“说过了。”
“哦,那回头见。”
“还是说过了。”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里怀疑:这人莫不是醉了吧。
“哦,上车吧,我看着。”身后的马车里发出“噗嗤”的一声。
我点点头,笑道:“好!”上了马车,我探出头:“回头见!”他望着我笑,然后又嘱咐车夫“稳着点”。见我们的车已经启动,才缓缓转身而去。
我放下车帘子,见悦宁已经憋红了脸,道:“人已经走了。想笑就笑吧,别憋坏了。”
悦宁终于解放般的笑得东倒西歪,好半天才止住。一手揉着肚子一手捏了捏我的脸假装生气道:“说,你和四哥怎么回事?连我都瞒住了!”
我只有从实招来告诉了她,只是没说将要赐婚的事。
她又笑得喘不过气来:“四哥太可爱了……要不是刚才亲眼所见我还不敢相信那就是四哥,哈哈,四哥平时那么凶,哈哈,居然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我瞪她:“再笑就脱颔了。”
她终于正了脸色问:“你是怎么想的?他府上的人也不少,你真要嫁过去?”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不想过那种日子,没有自由、没有梦想……”
“可是,不是还有他吗?”悦宁试着问。
我掀开窗帘的一角,望着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建筑幽幽的道:“没有自我的日子,我怕,我怕他或者我总有一天会厌倦……”
“爱一个人,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悦宁说。
是啊,我爱他,可是我放不下自己。
第二卷:霜重天高日色微
西巡(一)
十月十三日,康熙西巡启銮。随驾的有太子胤礽、老三胤祉、十三胤祥和一些京城官员、蒙古王公以及非常不起眼的我。
尽管对于康熙让一个画师随行的决定比较费解,但我内心还是有小小的向往,不仅仅是因为这是个写生的好机会,更主要的是我非常想看看三百年前的西部、三百年前的西安,因为我难忘的大学生活曾经在那里度过。
只是心里总想着那个人,不经意地想起,仿佛是多年的习惯。
此时我穿着男装骑在马上,旁边的胤祥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我的思绪却还留在京城我和他告别的那天。
傍晚,雍和宫——现在还是四贝勒府——侧院一处比较低矮一点的墙头,我伏低身子四处看了看攀下墙。不得不说,本人翻墙的本领真的有很大的进步。中途又躲过了几个丫环和两个侍卫。这个时候的四贝勒府当然还没有雍和宫时气派,还没有扩建,不过在我看来也算不小了。
“姐姐?”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转过头就看见弘晖惊奇地望着我,连忙拉了他蹲下。正找不到路了,及时啊。
“你阿玛呢?”我摸着他的头小声问。
“阿玛在书房呢。姐姐你干嘛要蹲在这?”弘晖好奇地问。
“你悄悄地带我去你阿玛的书房,姐姐找你阿玛有事。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见他点头,我不禁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蛋道:“弘晖真乖。”
胤禛的书房亮着灯,很静。
我和弘晖在一棵树后,他拉着我的袖子低声说:“姐姐你怎么总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