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气得语无伦次,浑身也忍不住微微颤抖,“好,好!跟你说你也不听!”我四处看了看,并没有我想要的东西,干脆摸到头上的一根金簪子拔了出来,就看见他惊异的睁大了眼。
泪却流的更多了,我捞起左臂的衣袖道:“从今往后,你服一次丹药,我手臂上的伤口就多一处!”一咬牙举起簪子就狠狠扎了下去。
“松萝!”他顾不得穿鞋冲了过来,从我手里夺了簪子扔掉,只是血却止不住。
他手指颤抖的拿了帕子替 我止血,一面喊道:“快传太医!”
回首又见他(清穿) 第126章 地震
“太医呢!来了没有!”他一边拉着我坐下,一边双手颤抖着替我捂住伤口,额角有大滴的汗珠落下,“你怎么这么……”却不禁哽咽住了。
我本来就一肚子的火,现在胳膊又疼,眼泪就止不住的流出来,偏过头不理他。
太医满头大汗的进来,手脚利落的替我处理伤口,上完药包扎好,说了些要忌口的话,又说万幸没有伤到筋脉,多换几次药就基本没事了。又嘱咐了一堆话才退了出去。
他拿了干净的绢子替我擦着泪,道:“是我的错,以后我再不服那东西了……”声音中透着懊恼。
我擦着泪,依然不看他:“你爱服不服!”
“我向你保证还不成么?”他掰过我的肩,急道,“快别生气了,大暑天的小心气坏了身子。唉,”他叹了口气,“你要不解气就打我两下!”
我转过头,看着他道:“打你又能怎样?再说你是皇帝你最大!你想干什么干什么!谁还敢打你!”
“快别哭了,怎么又哭了?我错了还不行么?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好老婆。”他满脸焦急的望着我。
我扭过头,心却软了下去,擦干眼泪道:“把宫里炼丹的道士都赶走!”
“好,好,我明天就把他们全都赶走……不是!是今天,我这就让人把他们赶出去!”说着对着屋外道,“苏培盛。”
“奴才在。”苏培盛应声而入。
“传朕的旨意,将宫里炼丹的道士全部打出去,还有,”他忽然皱了眉,声音严厉起来,“贾士芳实为妖人左道,将其先押去宗人府,听候发落!”
“嗻。”
胤禛摆了摆手,苏培盛便跪安了。
“痛吗?”他问。
“痛。”我点点头,看着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拿了绢子替他擦了擦,道,“躺着吧,你身体还弱着。”
扶他半躺下,他小心的不碰上我的伤口,握着我的手道:“我帮你吹吹。”说着果真轻轻吹起来。
“好了。你休息吧,我也要回屋去眯一会儿了。”
“外面日头大,就跟这儿休息吧。”
“大热天的,挤在一起多热。”
“你走了我睡不着。”他一脸期待的看着我,那样的神情令我颇觉眼熟。
我不禁一笑,这不跟四四那家伙有时的表情一样吗?
他的嘴角抽了抽,瞅着我似笑非笑:“你想到什么了?”
“没想什么。”我收了笑,嗔了他一眼,道,“往里一点。”
他反应过来,咧开嘴笑着往里挪了挪,我便不客气的躺下了,闭上眼再不看他。
过了一会儿,只觉得有微微的凉风扑面,周身也变得凉快起来。我睁开眼,就见他正拿着团扇替我扇着风,双眸柔和的似春日的蒙蒙细雨。对着我扬起了唇角。
我心中一动,握住他的手道:“别累着了。静静地躺着就不热了。”
他答应一声,在我身侧躺下,轻轻环住我的腰,道:“眯一会儿吧。”
我想起小念也快回来了,便将小念去请小秋的事说了一遍。
他一笑:“他要是真能治好我的病,我就封他做四品御医。”
“人家才不稀罕。”
“听你说起来,他也是故知了。”
“嗯。”我的大脑渐渐迷糊,耳旁有他轻柔的话语声伴我入梦……
三天之后,小念他们进了京,还未歇息,就往圆明园而来。
胤禛听了禀报,忙让人将小秋请了进来。
小秋一派从容的行了礼,便坐在榻前为胤禛诊脉。太医院的两个太医静候在一旁。
好一会儿,小秋眉心微蹙,开了方子。太医仔细看过,道:“明先生,这方子甚妙,可这有两味药宫中稀缺啊。”
“呈上来。”
太医恭敬的呈给胤禛,我疑惑的站在胤禛身边看了看那方子。
小秋道:“草民来时,就备有一些珍贵药草。这虫草一味也是有的。只是这雪莲,长于苦寒之地,有些难寻。”小秋想了想又道,“不过,草民也常走川滇一带,那边也认识有一些人,或许能从伊利及阿尔泰雪山一带获得此物。”
胤禛沉吟片刻,道:“此物世之稀少……可先将其它几味煎来,毕竟这虫草一味也甚难得。”
如此,到了七月底的时候,胤禛的病已经大好了,精神充沛了许多,每天依然忙于国事。最近似乎不光有西北战事,西南一带也不安宁,正是朝廷大伤脑筋的时候。就连天气也来凑热闹,一直过了中秋,还仍是一反常态的沉闷干燥,很久都没有下一场雨。
八月十八的下午,天边渐渐堆满了乌云,慢慢向整个天幕延伸弥漫,沉重的快让人喘不过气来。
只是雨一直没有下下来。
第二天早晨,我正在画室里指导福惠绘画,天色却暗沉下来,接着就听见屋外劈里啪啦的雨点声,狂风骤然四起,令人无比烦躁。
福惠手中的笔已经有点握不稳,我拿过放下道:“这会儿光线不好,今天就到这里吧……”还未说完,忽然感到脚下晃动,“啪!”的一声,架子上的一个花瓶落了下来,摔得粉碎。
“额娘!”福惠吓得扑进我的怀里。
晃动越来越剧烈,人已经有点站不稳,画架倾倒,我心中一惊,拉起福惠就向外跑:“地震了!”
好容易跑到院中,丫头们都惊叫着四散而出,小念护着雅岚母女也出来了,莫愁大哭起来。房屋上的瓦簌簌砸下。
只是我的心里就像少了一处,忽然反应过来,“铃兰!铃兰还在屋里!”顾不得许多就向屋内冲去。
“额娘!”“妈!”“娘!”
小念抓住我,“妈!我去!”下一秒,就见福惠忽然冲进了屋去,小念也跟着冲进去了。
“惠儿!小念!”还未等我看清,又有两个身影闪了进去。是两个侍卫。
室内有瓷器破碎的声音不断传出,屋角“轰”的一声也倾颓了。
“娘!”雅岚腾出一只手抓住我,脸上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莫愁被她护在怀里依然大哭着。我脱下外衣挡在雅岚和孩子头顶。惊恐间就见两个侍卫护着小念和福惠出来了,福惠的额角破了,流出血来,可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瓷坛。
一脚刚踏出门槛,只听“哗!”的巨响,一根椽木落了下来。
“惠儿!”我拿出绢子擦掉福惠脸上的血迹,“痛吗?”
他却咧嘴笑起来,摇摇头:“不痛。”将瓷坛轻轻放在我怀里,自己拿了帕子捂着伤口。
震感渐渐弱了,风雨也小了许多。
“松萝!”我回过头,就见胤禛浑身湿透的跑过来,身后是万分紧张跟着跑来的苏培盛他们几个。
他手指颤抖着握住我的手,忽然将我紧紧搂进怀里,我听得见他起伏不定的心跳声。
“……没事就好。”他松了口气,轻轻放开我,这才环顾了四周一番,“这屋里不能住了,说不定还会有地动。北院挺宽敞,在那边园子里搭上帐篷先住着吧。”
“你呢?”我回握住他的手问。
“我还得去安抚百姓,这一场地动过去,估计伤亡少不了。”说着又拍了拍我的手背,“一会儿会有人来搭好帐篷。我得走了。”
“你得当心。”
他点点头,替 我擦掉脸上的雨水,笑了笑道:“放心吧。”
云开雨霁,我们一家人就这样住进了临时搭建的帐篷内。又和雅岚一起给莫愁擦干身体,帮她换上干净的衣物。每人也都换了衣服,又喝了姜汤,身上才觉得舒服了些。
我替福惠上着药,伤口不大,听他说是一个没站稳摔倒了,头正好磕在了桌角。心头一疼,我忍不住将他搂在怀里道:“惠儿以后再不能鲁莽了,你要是有个不好,额娘怎么办?”
他点点头,笑着道:“额娘,惠儿当时什么也没想,就见大家都出来,姐姐一个人还在屋里,一定会害怕的。”
泪忽然溢出,令我说不出话来。
“爸爸,你来了真好,米蒂尔要同她哥哥一起去找青鸟,铃兰就不用。”
“妈妈说铃兰不用找青鸟,因为青鸟就在身边,妈妈说青鸟就是幸福。现在铃兰和爸爸妈妈在一起,铃兰就是个幸福的孩子。”
我紧紧搂着怀中的福惠,轻轻道:“惠儿要幸福……”
这一场地震,带给了人们无端的恐慌。清政府随即安抚灾民,凡有屋宇倾圯者,均拨银两以作修理之费,并严禁官吏克扣。对八旗兵丁每旗赏银三万两,圆明园八旗兵丁,每旗各赏银一千两,以为修葺屋宇之用。此外,还赏给满、汉大小文武官员每人半年俸银。
而此时,却正是清军与准噶尔自科舍图激战以来进入大规模用兵的时候,我明白胤禛一边担忧百姓生活得不到保障,一边又担心着西北战事,再加上西南叛乱又起,这样的天灾无异于雪上加霜,胤禛的眉间再也不得舒展,所幸的是他的身体恢复的很快,看他忽然有了斗志的样子,人也看起来似乎年轻了不少,我才终于放下心来。
九月,宅中各处已修缮完好,地震带来的恐慌逐日淡去,日常生活慢慢步入正轨。
十月中旬的时候,小秋连日赶到京城,带来了令我意想不到的好消息——雪莲采到了。遂按照原来的方子煎好,胤禛服后,脸上竟渐渐显出红润的颜色来,腰部以下也不再冰凉,他笑着道:果然是活血的奇药。
雍正八年终于熬了过去,除夕过后,春天悄然临近,尽管胤禛很多时候仍是双眉紧锁,可我依然期待着以后的日子也会如眼前这一片明媚的春光一样温暖灿然起来……
回首又见他(清穿) 第127章 番外之小念(弘旻)
在我很小的时候,脑中最清晰的记忆是妈妈握着我的手教我写字;是妈妈每晚给我唱的歌谣;是妈妈每天都会给我讲的故事。
我依稀记得,妈妈教我写下的第一个字,就是“念”。妈妈看着这个字的时候,表情就像她每当讲起那个人时会露出的表情一样。我扬头看着她,如同在寒冬的某天喝上的第一口红酱汤,一直暖到心里。
那个人就是爸爸。
我曾经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勾勒着爸爸的形象,英俊、从容而亲切。
然而这样的形象却在我见到他的第一面时就轰然倒塌。
妈妈当时瞬间变得惨白的面容和布满痛楚的双眼成为了我童年时候最心痛的记忆。我再一次把目光投向远处的那个男人,他抱着另一个女人进了屋去。我隐约猜到,那个男人就是爸爸。
后来在香山顶上,我再一次见到了他,他神情恍惚的将流泪的妈妈拥进怀里,身后站着另一个年轻的女人。
是的,我不喜欢他,甚至恨他。
只是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要压抑这种感情,忍耐着他作为一个父亲的姿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妈妈嫁给了爸爸,我也有了一个新名字,叫弘旻。
这一切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新奇的定义,只不过是跟着妈妈换了一个环境而已。
于是我有了更多的机会默默观察那个男人。
他对我们几个孩子都很严格,面容严峻,尤其是每次考查我和三哥的学业的时候,更是一丝不苟细致无比,就连我们的一个小小的漏洞都不放过。
有时候我会发现他经常同人在书房里闭门交谈很长时间,或者一个人在案前看着折子处理公务。
有一次我对三哥说,他是一个相当无趣的人。
三哥笑着摇头说,你错了,他是个颇有情趣的人。
说着便扬起唇,目光落在庭前那一树嫣然盛开的桃花上,轻轻地道:“他腰间的香袋里从来不会盛香,而是清香淡雅的花瓣;就连香袋样式也甚是讲究,不喜欢香袋边有挑出去的丝子挂络;你看那书院中的紫竹林式的盆景,都是他精心设计;还有他的鼻烟壶,有次刚出的桃红地珐琅画牡丹花卉的一件,他也嫌云肩与山子不好,让人重去烧造了;还喜欢摆弄些西洋钟表小件,经常别出心裁进行改造……”
我惊讶的看着三哥,不仅是因为难以想象那个男人与我心中已经固有的形象大相径庭,更是因了三哥这样的仔细观察与细腻情感而惊讶。
直到今天,我依然记得当时的一幕——三哥的眼中倒映出桃花娇艳的色彩,衬出他风华清雅的身姿,如隔云端。
然后,我试着换一种更加客观的方式重新认识那个男人。发现他并非对待所有人都会一脸端凝,有一个人就是例外——那个人就是妈妈。
他看着妈妈的时候,眼中溢出的是柔柔的光芒,如同春天来临时的第一缕阳光,哪怕只是无意中的一瞥。
我悄悄的放下心来。
那一次顶撞他之后,妈妈跟我说过他其实会在妈妈面前表扬我。我才知道他们也会在平时专门谈论起我来。
还记得有一次偶尔听到妈妈对他说,小念是个早慧且早熟的孩子。
妈妈,其实你不知道,这里的孩子似乎都是这样。除了还是一脸懵懂的弘昼,就连比我小三岁的弘历都不会只是个简单的孩子。
我对于弘历的记忆可以追溯到见他的第一面起。
那天我第一次走进雍亲王府。三哥领着我往阿哥们的院子里去,小小的弘昼笑着跑过来,眨着大眼看着我,三哥对他说,以后这就是四哥了。
我轻轻一笑,微一转头就见不远处的回廊里站着一个小孩,目光如寒秋的井水一样清冽。
他慢慢走过来,看了我半晌,唇角溢出了一丝笑意。
这就是我跟弘历的第一次见面,我惊异他小小年纪的沉稳,只是后来才发现他也不过是个孩子。
在圆明园里,我们经常在一起读书、写字、摔跤、射箭。他是个好胜要强的孩子,每次比试和我摔跤都会输,但是却从不服输,总是屡败屡战。
后来,妈妈生下了铃兰,可是却昏迷了一个月。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忘记了爸爸。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爸爸眼中的伤痛。
妈妈还是同从前一样爱怜的将我搂在怀里,她的怀抱永远是温暖的,让我觉得安全。看着她望着爸爸时变得陌生的眼神,我告诉自己再不能让妈妈受这样的伤害,我是个男人,我要保护妈妈。
只是一切在那个荒唐的梦境之后让我变得恐慌,我从未有那样的厌恶过自己。我第一次带着忐忑、不安以及一丝令我羞耻的渴望去了那种地方,可结果却是逃也似的回来了。
妈妈打了我。
那是我第一次挨打,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妈妈气急的样子。
我后悔了。
然后爸爸把我叫去了他的书房,双眼清寒的盯着我,直到我有些不自在的时候才终于开口:“把这些都忘了。”
我诧异的看着他。
他说:“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我的脸微微的热起来,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
从这以后,我慢慢让起伏的心情变得宁和下来,慢慢让理智重新占据着我的头脑。在独自苦闷了几日之后,我的目光落在了书架中那一排所谓的儒家经典上。
我的生活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平静。
日子一天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