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糕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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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糕升-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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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又能怪得了谁?
  颓然地放下筷子,她陆惜竹这回可说是大败特败,欲哭已无泪。
  “既然你承认自己输得心服口服,那你是否也该实践你曾答应过的诺言?”
  “什……什么诺言?”惜竹心儿怦怦跳,她才不想到北京去,她想留在苏州,不想离乡背井啊!
  “你曾在大家面前说过,要是你输得心服口服,你就会愿意跟我回京城,并且虚心学习,你忘了吗?”他有预感,她想赖皮。
  她站起来,绕着小圆桌走着,似乎有意在拖延时间。“我……我是这么说过没错,但是……咦?你看,外头的天空,怎么有一只好奇怪的大鸟……”
  岳杨不疑有他,朝向惜竹所指的方向看去,就在他转头的一瞬间,惜竹早就脚底抹油,趁着岳杨分神之际,打开房门,一溜烟地便往外头奔,还朝他扮个鬼脸。
  “不走的是乌龟。”惜竹在门外丢下一句,等岳杨一站起来,那娇小的身子早就跑得无影无踪。“这野丫头,果真是鬼精灵一个。”
  岳杨也追了出去,偌大的余园,举目四望,根本就看不到惜竹的芳踪。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尽管惜竹再怎么闪躲,答应过人家的,怎么逃也是逃不了。
  是夜,她被家中的三姑娘陆迎菊给托人扛了回来,原来她跑到迎菊设在吴江的酿酒坊“酷飘居”,在那,她声泪俱下,泣诉大姐联合外人一同一起来欺负她,不顾姐妹情谊,硬是要将她送往京城,让她好生难过。
  迎菊听了,什么话也不说,就让惜竹多饮两杯,没多久,才将醉得迷迷糊糊的惜竹,托人送回余园,她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自家大姐会加害于她,一定是她不知又闯了什么祸,收不了烂摊子,才会来求助于她。
  “梅姑娘,菊姑娘派人将竹姑娘给送回来了。”总管进来通报后,便见哑叔将竹姑娘给背了进来,满身酒气的她,两颊通红地躺在哑叔背上,睡得又香又酣甜。
  北厅之中,元梅早已把惜竹的衣物准备妥当,只待迎菊将惜竹送回来,就准备让岳杨带着惜竹一起程前往京城。
  “还麻烦梅姑娘能替在下向菊姑娘道谢,将来有机会,岳某定会再回苏州,好好向菊姑娘再谢过一回。”岳杨听元梅的话,耐心在家中等待惜竹,果不其然,到了傍晚时分,人就被送回家里来了。
  “你只管好生对待我妹妹,也不枉我们姐妹俩将么妹放心地交给岳爷你。”让岳杨将惜竹带到京城,一来可学北方的精致糕点;二来缔结这门亲事可说是百利而无一弊。
  “你尽管放心,岳杨定会竭尽所能,好生对待惜竹。”
  “那……这回皇上南巡……”元梅还想确认一下,这彩馔斋是否真的如岳扬所指定,可以为皇上负责所有的饮食所需。
  “我已将左将留在此协助于你,届时皇上圣驾,罗师傅及冶春园的赵大庄,他们会负责皇上的一切所需。”
  “岳爷这样一时返回京城,不怕皇上怪罪下来?”
  “我已交给左将一封书信,相信皇上看了之后,自会体察我的苦衷。”他无法等待皇上将十七格格带来时,再来另做打算,到时就算想走,恐怕也太迟了。
  “为了不让惜竹醒来后,又乘机会跑走,我看我还是连夜赶路,能早点到达京城,我想惜竹也能好早点进入状况。”为了不让惜竹有任何反悔机会,及早离去才是上上之策。
  “岳爷这么说也是没错,那么……”元梅将目光投向哑叔。“那么就请哑叔备好马,让岳爷能早些上路吧!”
  哑叔点了头,先行走出去,岳杨则抱起酒醉昏睡的惜竹,再次向元梅说道:“我会好好照顾惜竹,并且会好好将她培育成一名顶尖的大师。”
  “那就有劳岳爷,竹波、桂岫,送岳爷一程。”
  “不了,有右相陪我即可,请梅姑娘留步。”
  元梅走到岳杨面前,看着昏昏欲睡的惜竹,心中虽是不舍,但为了能开拓陆家在北方的商圈,让岳杨来辅助拓展京城及东北的生意,短暂的离别,也是不得已的。
  在谨慎交代完左将后,岳杨便抱着惜竹坐进马车,正式离开苏州,朝向京城方向而去。
  “哇,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觉醒来,惜竹发现自己的身子不停受着颠簸晃动,眼珠子所看到的像是马车车顶的布棚,再看看身边还坐着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人后,忍不住竖直脊背,放声大叫。
  “刚过扬州,如果右相能在到达淮阴之后再换两匹快马,不用五天,就能达到京城。”岳杨一边咬着水梨,还顺手从袋子里拿起一颗交给惜竹。“我已经替你洗好了,怎么样,要不要来一个?”
  “京城?!”她马上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到马车前端,并掀开布帘,看到驾车的正是右相后,整个脸色全变白了。“风……风流尖的,怎么会是你在驾车?”
  “左将留在苏州,所以只有我来驾车了,竹姑娘,请你务必坐好,这一带路况不佳,小心可别撞了头!”才说完,“咚”一声,惜竹的头就被棚架重重撞了一下。
  “呜……好痛喔……京城……”她喃喃念着,记得她不是躲到三姐的酷飘居,怎么一觉醒来,会……会在这北方佬的马车上头?
  “吃个梨吧,莱阳产的,水份又多,肉质又细,你睡了一天一夜,一定又饿又渴吧!”他拿到她面前,但对于早已昏头转向的她,根本食不下咽。
  “你太过分了,你趁人之危,你不是君子!”惜竹哪管得了自己是否背信在先,又开始不讲道理了。
  她不由分说,两只小粉拳不停捶打在岳杨的胸膛,岳杨也不反抗,就让她尽情发泄,直到她打累了,车子一颠,就这样直接扑入岳杨的怀里。
  “我要不是在你大姐的允许之下,我敢趁人之危吗?”等她冷静后,他才慢慢说道理给她听。
  “你和大姐联合起来欺负我!”她已经耍不起脾气,取而代之的,是小女人无助的悲呜。
  “照这么说,你三姐从未见过我,也被我收买,一起欺负你喽?”他转个话题问道。
  “对,三姐一定被你收买,你……”她再也说不下去,没有任何立场的她,再也无法自圆其说。
  她一把扑进岳杨怀里,哭得好伤心、好无辜,好像被家人遗弃的小娃儿,得不到亲人的关爱。
  自己许下的承诺,自己就要承担这诺言,你输给我,随我上京,都是众所周知的事,你刻意迥避,又会有谁愿意替你说话呢?“他缓缓地抚揉她的秀发,哭得伤心欲绝的她,额上冒出颗颗珠汗,岳杨拿出一条丝绢,为她轻轻擦拭。
  “可是我……我不愿意离开彩馔斋,那是我心血的结晶,你懂什么!”依在他的怀中,小粉拳紧紧抓着衣襟。
  “难道你只想当个井底之蛙,不想学习更精致、更多元的点心?你曾吃过我做的那些菜肴,不也吃得津津有味,要是你都学会了,将来彩馔斋的生意,还有谁能抢得过你?”他极富耐性说着,就希望她能听进只字片语,就很高兴了。
  “你哪会那么好心,把所有的技艺全教给我?”她抬起头,才不信这世上有这种傻子。
  “那得看你肯不肯用心学习?”
  “哼,你才不会那么好心,说,你是不是和我大姐有什么交易,我大姐到底给你什么好处,你说啊!”惜竹抹了泪,抱着怀疑的目光,不解地望着。
  “你就是不相信人性?”
  “除了我陆家人外,我不会轻易相信外人。”兵不厌诈,商不厌奸。
  “那好,要是你不相信我的诚意,那你现在要走就走,我绝不拦你。”他朝外头喊了一声。“右相,停车,让竹姑娘下车。”
  外头一记马嘶长呜,车子顿时停了下来。
  右相将布帘一掀,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刚不是还相聊甚欢,怎么才一回头,两人就开始兵戎相见?
  她也不过随口说说,他就当起真来了,还说什么喜欢她,处处都愿意容忍她、任由她,现在看看,也不过是说说罢了。
  “哼,走就走,你以为我稀罕跟你在一块,你想得美。”轻盈地跃下马车,可不对呀,这怎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而且……太阳也快要滚到山的另一头去了。
  “这里距离苏州有四五百里路,而且距离前后的村子也有三十多里路,听说这附近野狼出没甚多,还有一头比武松在景阳岗打死的老虎还大的灰狼,连寻常老百姓都不敢在夜里路经于此,要是你非要离开的话,别怪我没事先警告过你。”坐在右相旁边,岳杨说得绘声绘影,煞有介事。
  他说得生动逼真,又将手指向不远处的林子,也不知道是什么虫子在那发出一闪一闪的亮光,看在惜竹的眼中,就仿佛是狼群那饥渴贪婪的双眸,叫人看了想不害怕也难。
  “你……你少在那边胡说八道,我……我就没听说过,江南会有大野狼,你……你根本就是在骗人。”为了要安抚自己惶惶不安的心,惜竹不断地给自己打气鼓舞。
  “信不信由你了,反正我再怎么对你好,你都认为我是居心叵测、别有用心,那我又有什么话好说的呢?右相,咱们走吧,你自己好自为之了。”岳杨向右相眨了眼,两人甚有默契地同时点了点头。“那……竹姑娘,咱们后会有期了。”右相准备拉起缰绳上路,惜竹一看这还得了,万一真让他们走了,那她不就成了一群野狼打牙祭的对象。
  一听到马嘶长呜的声音,惜竹哪能再呆呆地傻站着,她一个箭步冲到马车前头,拦臂一挡,忿忿不平说道:“喂,你们还是不是人呀,居然忍心放我一个人在这种荒郊野外,你……你们男人都不保护女人的吗?”
  “你不是说,除了你们陆家人之外,你谁都不信的吗?”
  “岳杨,你存心要气我吗?我都这么让步了,你还要我怎样!”惜竹快要被他给气昏了,一而再,再而三,她的脾气都快要被他给磨光光了,他怎么非要将她仅存的一点娇气,磨得一干二净不可。
  一看她又泪眼汪汪,岳杨只好赶紧跳下马车,将她腾空一把抱起。
  “你干什么啦?我有脚我自己会走。”她在他怀中挣扎,脸红心跳地盯着他,也不想想,这里还有人在,一点都不害臊。
  他不再搭理她,只当她的话是耳边风。
  他开始知道要如何因应她的脾气,太将她的话当一回事,只会徒增自个儿的烦恼。
  “岳杨!”尽管她再怎么喊,岳杨依旧我行我素,一把便将她抱上马车,右相不敢再多看他们的互动,他的工作,就是专心驾着他的马车,一路朝向京城而行。
  他将布帘一放,隔开与右相之间的尴尬,透过薄薄的布幕,右相只听到惜竹娇啧开骂的声音,随着时间越来越长,那声音也趋向缓和,最后转而无声无息,硕果仅“听”的,只有绵细如织的娇喘声……
  右相不敢再将精神专注在后头的布棚内,他双手专心地驾驭缰绳,直朝京城方向,星月前进。
  第八章
  北京
  什么叫做大开眼界,惜竹这下总算是明白了。
  五天过后,当马车渐渐从东大门进入,惜竹口中的惊叹声便持续不断,一幢幢宏伟的建筑矗立在眼前,与苏州老家那种小桥流水,矮舍竹篱的景致,有着天壤之别的差异。
  “那……那个是什么建筑物啊?好壮观喔!”惜竹将头探了出去,这是她第一回与岳杨同车,露出如初春小花的笑靥。
  “那是雍和宫,也是著名的喇嘛庙,以前是雍正爷当阿哥时住的,据说咱们现在的皇上,还是在此出生的。”岳杨让惜竹坐在他的大腿上,欣赏京城里的优美景色。
  “皇……皇上在这出生的啊?哇,那……那里头一定有很多神仙喽?”皇上不就是天子,天子不就是老天爷的儿子?
  “有没有神仙我倒是不清楚,不过倒是有许多喇嘛,是属于黄教的上院,现在则成了蒙人和藏人修行潜修的地方。”望着她充满好奇及惊讶的表情,他确信,她已经忘了思乡之苦了。
  “那我能不能进去参观一下?”在江南,都显少看到这种喇嘛庙。
  “可以,不过要等到回珍馐苑后,我再带你出来。”
  车子一路经过孔庙、国子监、文天祥祠堂,再往大兴胡同而去,这一路上,岳杨发现整个京城的气氛异常凝重,每个走在路上的老百姓都行色匆匆,就连一些禁卫军,也比平常时还来得多,土兵们在街一来回穿梭,持刀带枪的,阴阴的空气中,仿佛闻出一丝丝肃杀的气味……
  就在要绕到珍馐苑的大门时,岳杨眼睛突然一亮,紧急将惜竹拉进马车内,并迅速将布帘给拉了下来。
  “你……你在做什么?”
  “小声点,别说话。”
  马车在走了一段路后,岳杨才掀开马车后方布帘,看着越行越远的銮轿,心里头不免犯起嘀咕,他不相信,这项銮轿怎会出现在这地方。
  那不是十七格格的銮轿吗?
  照理说,现已五月初一,皇上的銮舆早说应已到淮阴、高邮一带,再怎么延迟起程,也不可能还滞留在京城,莫非是……
  十七格格并未伴御南巡,不对呀,这怎么说都没有道理的……
  “岳杨,你怎么了?”思忖间,惜竹拍拍已经陷入迷思中的岳杨。
  “没……没什么。”他快步来到前头,问向右相。“刚刚你有没有看到十七格格的銮轿?”
  “我也正在纳闷,为何十七格格没有一同前往?”右相才说完,马绳便紧紧一勒,只听见马儿前蹄高高扬起,车子已停在一栋豪华气派的食堂前头。
  “此事你去查明后,再来告诉我。”
  右相并没跟着下车,他执起马鞭立刻长驱而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风流尖的为什么不留下来一起陪我们?”见这两个男人神神秘秘,立刻撩拨起惜竹的好奇心。
  “这你不用担心,告诉你也未必了解。”他将她当成小女娃,许多需要烦心劳神的事,用不着她来插上一脚。
  “我已经十八岁了,还有什么事我会不了解。”她气他瞧不起人。
  “你的脑袋瓜子,只需了解这里,就是你学习更多新式糕点的地方,那就够你忙的了。
  惜竹抬眼一望,从外观看来,珍馐苑的确比彩馔斋来得豪华气派。
  与皇上所居住的宫廷外貌有几分神似,鲜明的朱漆黑瓦,配上红柱彩窗,让往来的行人不想注意也难。
  屋顶瓦檐则是用四角攒尖构筑而成,门前铺设着由一整块艾叶青石雕成的云龙雕石,上头雕有九龙戏珠,让珍馐苑更显出海涛云雾间的磅构气势。
  这样一座华丽显眼的建筑,却是大门深锁,门窗紧闭,上头还有衙门所贴示的封条,门前冷冷清清,就连一般路过的百姓,也懒得举头多看一眼。
  这一切都太不寻常了,不过才下江南两三个月,回来之后就变得面目全非,以往的门庭若市,万头钻巷景象,现在却全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带着惜竹绕到后院,见到平时让下人送杂粮百货进出的小门,也是紧紧地闭锁着,他抓起门上的狮环敲了几下,仍不见有人来应门。
  正踌躇着该要怎么进去时,沉封的小门却突然露出一丝丝缝隙。
  一名年约五六十的老头,无精打采地从里头走了出来,他肩上背着一只粗麻袋,手拄着一支斑驳的拐杖,两眼黯然,好像好几天都未曾睡饱似的。
  对方一见到岳杨,肩上的粗麻袋瞬地从背上滑了下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所站的这个人,犹豫了好一会,才抖着一张嘴说道:“是……是少爷,真的是少爷您啊?”
  “常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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