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好?” 顾十八娘笑道,“对我好的人多了去了, 难不成都不能议亲?”
“小姐, 我看得出来, 他和别人不一样!”灵宝跺脚道, 为顾十八娘岔开话题着急。
顾十八娘缓缓又靠了回去, 微微眯上眼。
室内一阵沉默。
“灵宝, 这没什么, 每个人都有不得已, 都有自己得路要走…” 过了一时, 她缓缓说道。
“小姐, 喜欢他吗?”灵宝终于问出了久久压在心底得话。
“谈不上吧…” 顾十八娘微微皱眉, 似乎认真考虑一下, 才答道, 轻轻吐了一口气,“就要三年了, 过得真快啊, 能好好得活着, 我就很知足了…”
灵宝一脸不解, 这跟这个话题不是一个吧。
“你不懂。” 顾十八娘看着她笑了笑, 伸手按了按她的鼻头, “别胡思乱想了, 去看看厨房做了什么饭, 我想吃鱼头。”
看着她神情不像是强颜欢笑, 灵宝才松了口气, 应声是走出去了, 窗外得日头透过雕花窗棂给顾十八娘身上投下明暗相交得花型, 她静静望着窗外一刻, 拿起手边的书, 却并没有再看, 而是反手盖在脸上, 室内又陷入一片安宁。
半个月后, 顾海延期的行程也到了, 在彭一针的调理下, 顾十八娘的身子将养的很好, 基本已经恢复如前。
十月中, 秋风扫荡, 京中万木渐显萧条迹象。
“彭先生终于成名了…〃 顾海轻声感叹, 方才从街中过, 看到彭一针坐堂的药铺前排满了人, 生意旺的不可理解。
顾十八娘抿着嘴笑, 同时又吐了口气。
没想到文郡王会这么快就给彭一针回报, 十天前, 太子殿下的奶娘突发恶疾, 太医院束手无策, 彭一针便横空而起, 一针成名。
“好些人在门外排队, 怎么还都备着轿子? ”灵宝在一旁问道。
说道这个, 顾十八娘脸上浮现一丝奇怪的笑。
“彭大夫说, 非马车不走……” 她笑道。
正跳下马车疾步过来的彭一针正好听到, 顿时红了脸。
“ 那可不能怪老彭……” 他扭捏的解释, “ 当时我不过是一句气话, 谁知道, 来得是… 是太子殿下的人…”
因为担忧顾十八娘的病, 深深自责的彭一针, 又常被患者以及药铺的人挤兑, 脾气格外的火爆, 那一天刚跟一个前来求诊的富户拌嘴, 听对方冷言冷语嘲讽听的火冒三丈, 太子殿下的人便在这是上门, 彭一针便抛出非重金不诊, 非马车不行的大话, 这个要求自然毫无意外的被接受了, 于是, 伴着他的成名, 这个规矩也流传开, 来求诊的人都准备好马车, 一来二去大家便都如此行事。
“恭喜彭神医…”顾十八娘三人都掩嘴笑道。
“不敢不敢, 尽力而为。” 彭一针又谦虚又自信的说道。
伴着名声起, 彭一针的精湛医术终于得到印证, 顾十八娘颇多感触, 原本以为沈安林联合彭一针吹出来的假话, 但认真一想, 既然得了神医这个名, 岂能仅仅是吹嘘而来的, 世人哪能如此被蒙蔽没如无真本事, 怎能得长久。
“家母和舍妹, 又要劳烦大叔多加照料……” 顾海与彭一针施礼。
“ 这是说什么话!折煞老夫了。” 彭一针拦住他, 粗汉子眼圈微红, 重重握了握顾海的手腕, “老夫这条命是…〃
顾十八娘为什么主动喝下治病的良药伤身的毒药, 彭一针是再明白不过, 话只能道于此, 大家心意皆知。
“我这个妹妹, 其实很不会照顾自己, 有是个倔强的, 大叔, 你看着她点, 别让她…… 别让她自己伤自己…〃 顾海忍住鼻头酸意, 哽咽低语。
”我知道。” 彭一针也声音哽咽, 低声答道。
曹氏和顾十八娘再一次查看了行礼, 嘱咐了小厮侍女, 一家人告别, 看着顾海再一次化成天边的黑点才转身回城。
因为彭一针的家人今日到了, 曹氏与彭一针的媳妇感情好, 便亲身去他家探望, 而顾十八娘则要去跟一家药商谈药, 母女二人在街中分开, 各自忙去。
没想到正遇上信朝阳, 看到他, 虽然顾十八娘坦言心底无私, 灵宝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
“能出来走走了, 气色好多了。” 信朝阳审视她一刻, 含笑说道。
顾十八娘笑著说声多谢。
“可能小饮一杯?” 信朝阳看她起步要走, 不由说道。
“大少爷, 你都是要成亲的人了, 男女有别, 这样不好吧?” 灵宝在一旁忽的说道。
顾十八娘不由皱眉看了灵宝一眼, 像她这样做药师的女子, 自然要跟药商打交道, 女子行商的少, 她总不能要求每个谈事的人家都派女子来吧, 更何况, 以前这样没事, 如今却说不好。
这一句话, 便是失态了!
果然, 信朝阳面色微微一变, 目光看向顾十八娘, 眼中闪过一丝难言意味。
“是说我身体才好, 不宜饮酒。” 顾十八娘笑道, “ 不如请茶室品茶可好?”
“好” 信朝阳点点头, “ 我正有话要说。”
“请。” 顾十八娘笑道。
“请……” 信朝阳点头说道。
顾十八娘便不再客气, 迈步先行向一旁的一家茶楼而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恭喜
室内茶香幽幽,包间雅致,另有三个女妓抚琴奏乐。
信朝阳与顾十八娘对面相坐,两人四目相投,顾十八娘面带盈盈笑意。
“恭喜大少爷——”她笑道,以茶代酒举杯。
信朝阳笑的有些牵强,举起杯浅浅尝了下。
“何喜之有——”他轻笑一下说道。
顾十八娘神情微凝,这个话题倒不好说下去,毕竟带着婚姻大事又是男女有别。
信朝阳一杯茶接着一杯茶,室内乐声悠扬,气氛却极为沉闷。
顾十八娘终于看不下去了。
“怎么?像大少爷此等人,莫非还有什么为难事?”她含笑说道,“这是茶,不是酒,消不了愁。”
灵宝在一旁哼了声,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少爷说的哪家的千金小姐啊?”
顾十八娘微微皱眉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得失礼。 信朝阳一笑,“衡阳府赵家,以及建康曲家。”
“衡阳赵家?”顾十八娘眼神微微一闪,问道。衡阳赵家,也就是沈安林的外祖家,竟然是他们家——
“都是豪门望族,恭喜大少爷。”她旋即笑道。建康曲家也好,衡阳赵家也好,都是官宦世家,此等家世,极重门楣,绝不肯与商户联姻,再富裕的商户对于这些世家大族来说,也是不屑一顾的。没想到竟然会同时向信家议亲,对于信家来说,的确是天大的喜事。
信朝阳却是依旧神情落寞,自斟一杯。
“十八娘,请。”他举杯说道。
顾十八娘依言饮了口,略一迟疑道:“到底所为何事?莫非这门亲事不合你意?”
说罢自己先笑了,这怎么可能?
“我合不合意,又有何益?”信朝阳自嘲一笑,抬眼看她。
真的不合意?顾十八娘有些意外。
“我有意中人——”信朝阳慢慢说道。
这话一出口,顾十八娘和灵宝脸色都微微一变。
这亲事对于信家来说无异于天上落下金凤凰,不管从哪一方面讲,都没有拒绝的道理,作为信家未来的掌门人,信朝阳更是别无选择。
顾十八娘的面上浮现一丝同情,信朝阳的年纪不小了,她以为像他这般人已足以率性洒脱,不被外物束缚,但到底难逃责任之束。
她看向信朝阳,而信朝阳也抬眼看过来,四目相对,信朝阳的眼中流露难言情愫,顾十八娘一怔,旋即移开视线,低头端起茶杯。
室内再一次只有乐声悠扬,不闻人声。
“那大少爷待如何?”顾十八娘忽的问道,声音里似乎带着些笑意。
“我无可奈何——”信朝阳低声说道,透出满满的无力之感,声音里带着几分挣扎与颤抖。
顾十八娘轻叹一声,不管任何时刻家门利益才是最最重要,这一点,叱咤商场的信朝阳已经深刻的烙印在灵魂里了。
无可厚非,无可指责,只是,她为什么还是忍不住觉得有些冷意。
顾十八娘神情的变化,自然落在信朝阳眼里,他的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十八娘,希望你不要因此看低我——”他举起茶杯,低声说道。
“怎么会?”顾十八娘笑道,一手拂袖一手端杯。 茶杯一碰,一声轻响。
不久以前,那男子为她中秋团圆相陪,表真情切切,而她迟疑半刻,终是举杯相碰。
“我信。”
声音犹在耳边,再一次听到茶杯相碰的声音意味却全变了。
“果然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她不由一笑,说道。
信朝阳抬头看她,似是要再说什么。
“毕竟是大喜事,别说的这么悲伤——”顾十八娘笑道,截断了他,岔开话题,“那么,衡阳赵家,建康曲家,是哪一个?”
信朝阳微微一笑,“说到这个,我倒想问问顾娘子的意见——”
“我的意见?”顾十八娘失笑,“我有什么可——” “我就是想听你的意见。”信朝阳打断她,沉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忧伤。
顾十八娘微微一怔,目光看向信朝阳。
信朝阳抬眼看她,再一次说道:“这是我唯一能选择的——”
他眼中闪着毫不掩饰的浓情,顾十八娘忽觉眼痛,她不由闭上眼,于此同时一种冷意从心底四散而开,脑中忽的一片清明。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放在上的手不由慢慢屈起。
顾十八娘睁开眼,眼中森森冷意一闪而过,快到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十八娘——”信朝阳带着关切幽幽看过来,“可还好?”
好?灵宝咬着下唇,恨恨瞪了他一眼,都是你害的小姐失态,虽然她一早不看好这个男人,但却更不愿看到小姐神伤,哪怕最后哥哥神伤。
“躺的太久了,总有些发虚——”顾十八娘笑道,一笑道,伸手按了按额头。
“那还是要多休息才是,就不打扰——”信朝阳起身说道。
“不用。”顾十八娘抬手阻止他,“既然大少爷看得起我,我就斗胆替大少爷抉择。”
信朝阳停住起身,看向她。
眼前女子的恬静的面容上似乎多了一丝情绪,是什么呢?她如此聪明,定然领会自己的情义。而一切都将按着自己预想的走下去吧。
这样做,是对的吧?信朝阳的心里突然多了一抹难以言明的情绪,实际上,这一个月来,他始终被这种情绪困扰。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这样做,是必须的,没有对错之说。
“大少爷,真的要我说吗?”顾十八娘再一次问道,因为做药而有些发黄的手指抚着茶杯,神情似笑非笑。
被那对漆黑眸子紧紧盯住,信朝阳的手不由微微一紧。 “是。”他吐出一个字,似有千斤重。
“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只是听杏哥哥谈起过,衡阳赵家不是很熟悉,多是在军中任职,但建康曲家你我皆知,且不说是咱们本地人,而且,那曲家曲宗芳大人刚刚调任户部主事——”顾十八娘认真说道,“户部主事——那可是个好差事,对咱们此等人来说——”
她意味深长的一笑,“生意人必将得到好的照顾。”
“不知道,是曲家哪一房的小姐?”略一迟疑,她低低的问道。
“宗芳大人的堂弟家庶长女——”信朝阳也声音低低的答道。
室内再一次沉默。
“那很好——我也听过这位小姐——听说贤良淑德——”顾十八娘笑道。
只是这笑意落在信朝阳眼里极为牵强,他看着顾十八娘,没有说话。
“我母亲应该回家了,请恕我先行告退了——” 顾十八娘站起身来,垂目说道,竟不待信朝阳走向,先向外而去。
肩头微微缩起,显得背影十分落寞。
“十八娘——”信朝阳在后唤道,要说什么,却终是无言。
顾十八娘的脚步微顿,并没有回头,继而快步而出,灵宝再一次恨恨的看了信朝阳一眼,将门重重的摔上。
信朝阳立在原地,望着那消失的背影,一抹苦涩在嘴角缓缓散开,他坐下来,望着对面空空的位子久久不动。
不出所料,他再一次双赢,可是为什么,心里却是那样的难过。
跟随疾步而走的顾十八娘,灵宝几乎碎步小跑才跟上。 “小姐——”坐上马车,灵再忍不住,眼圈发红,“小姐,你难过就哭——”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对面的顾十八娘正笑意散开,只不过这笑意带着森森的冷意,却是半点悲伤也无。
“我难过?”她笑道,抚着带着粗糙茧子的手,“错了,谁难过不不一定呢”
说着冲灵宝扬眉一笑,“宝儿,咱们等着瞧。” 灵宝被她笑得有些错愕,旋即更加难过,小姐一定是太过伤心了,但偏偏又不能说。
“小姐——”她抱住顾十八娘低声啜泣。
顾十八娘哈哈笑了,拍着她安抚,“傻瓜,你哭什么?哪里轮到咱们哭!”她的视线透过纱窗看向街外,笑意在路边冷凝。
是的,这一次,谁都可以哭,但哭的人绝不会是她。
日子又缓缓而过,彭一针的名气越来越响,顾十八娘也开始陆续的接药炮制。
这一日做完十份药,在书房坐下,看顾海写来的旅途见闻,灵宝匆匆而进。
“小姐,信家的定亲贴——”她说道,手里拿着一张请帖。
顾十八娘闻言往下书信,面带兴奋的伸手,“快,让我看看——”
灵宝带着几分不情愿递过去,“小姐,是回建康办的,咱们不用理会——”
顾十八娘已经打开,扫了一眼,哈哈笑起来。
“果然如此!”她笑的开心的抚掌。
灵宝吓了一跳,担忧的看着顾十八娘,小姐是伤及反笑吧——
“挺快的——十月二十三建康正日子定亲,十月二十五,京城小宴待——”顾十八娘看着手中的请帖笑,“这是特意为我办的了——”一面说一面点头,“不错不错,有心了。”
“小姐——”灵宝被她说的越发摸不着头脑,“你真的要去啊?”
“当然,我就等着这一天呢!”顾十八娘笑颜,精神奕奕的站起身来,“去,唤管家,准备厚礼。” 灵宝郁闷的站着没动,拿过请帖看了眼,不由一愣。 “小姐,那人定亲的是——是赵家——”她忙挥着请帖喊道。
顾十八娘已经迈步向外而去,闻言回头一笑,“对呀,正合我意。”
“可是,小姐,你不是说让他选曲家——”灵宝不解的道,愤愤的跺脚,“这个坏人,还是在哄小姐——”
顾十八娘大笑,“错了,灵宝,他这样做才是真正的哄我开心。”
她大笑而去,亲自吩咐管家备礼,留下灵宝一脸不解的站在原地。
十月二十五,京城药行新贵信朝阳定亲宴请京中同行好友,作为短短时日在京城药行界崛起的新星,自然是一号召便来客云集,京城购置的信家大宅里热闹非凡,因为不是定亲正宴,所以传统的定亲仪式便不会出现,只是大家聚在一起吃顿饭。
“是衡阳赵家的嫡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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