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还要短些,但能接连执行秘密任务,看来也是皇帝信得过的人。
见她与石明朗出来,罗侍卫先冲青云笑了笑:“见过姑娘。”而周侍卫则迎上去自我介绍一番:“在下周仕元,见过姑娘。”青云冲他们笑了笑:“罗侍卫。周侍卫,今儿就劳驾二位了。”
周仕元上回在近处见青云,还是在江边船上的时候。那时她穿着一身拼凑的骑马装,风尘仆仆,又被江风吹得头发凌乱,再加上被隔离了几日,所有人里统共也就只有她一个女孩儿。生活又不甚便利,形象就越发显得灰头土脸了。他那时心里还在想:这位贵女血统虽高贵。但流落在民间那么久,真是一丁点儿贵人的气度都没有,只怕连自家的姐妹都比她强些。
可今日再见,青云比那日白胖了点,脸上不曾擦粉,只在唇上用了少许胭脂,就给原本仅是清丽的五官平添了几分容色,整张脸都亮起来了。她穿着整整齐齐的绒袄缎裙,头上、身上戴的首饰不多,但件件都透着不凡,行走间的步伐也丝毫不露粗俗,与上回见时相比,竟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乍一眼看去一点都不逊于京中贵女。再加上青云长相俏似皇后,是世人推崇的那种所谓“有福气”的女子长相,看着就显得大气,衬着华服,再露出微微的笑意,周仕元忽然生出几分惊艳之感,一时竟呆住了。
青云见他发呆,眨了眨眼,罗侍卫察觉了,低咳一声,竟没将他咳醒,石明朗脸色越发阴沉了些:“发什么愣?赶紧上马!”
周仕元回过神来,连忙将石明朗的马的缰绳递给了他,又用双手将另一条缰绳递给了青云。
青云这才知道,他们计划骑马出城,而不是坐马车。
罗侍卫送上一个帷帽:“听说姑娘骑术不错,今儿为了行动快些,只能委屈姑娘骑马随我等出城了。”
青云看了他一眼:“马鞭呢?”周仕元一愣,连忙把马鞭送上,青云默默地接过,将帷帽戴上,翻身上了马,心想如果过后这几人不肯把真相说清楚,就别怪她拿鞭子甩人了。
三名御卫纷纷翻身上马,掉转马头,准备往最近的城门方向进发。周仕元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青云转头望去,只见他飞快地将头转回前方,又冲她干笑了声。青云疑心大起,便朝他原本望的方向看去,顿时看直了眼。
不远处的皇宫上方,不知几时竟有一股青烟直冲云霄,分明是发生了大火!
青云的心顿时提了起来,皇宫大火,是因为什么引起的?又导致了什么坏影响?如果只是纯粹的火灾,皇帝与皇后没必要派三名心腹御卫来护送她出城,可见定是关系到性命的大事!她回头狠狠地瞪了石明朗一眼。
石明朗不为所动,双眼只看着老罗:“出城吧?再不走,就怕一会儿要关城门,谁都走不脱了。”
老罗郑重地点了点头,又要劝青云:“姑娘……”
“不用说了!”青云打断了他的话,冷着脸道:“我照你们的话去做就行,但到了庄上后,你们必须给我说清楚,父亲和母亲都怎样了!别人的死活我不管,我只要这一句话!”
“姑娘放心!”老罗肯定地给了答复。四人便即刻起程,快马朝城门的方向驰去。
出城门的时候,他们还费了一番周折,皇宫上空的黑烟整个京城都瞧见了,京师衙门已经在关闭城门预防万一,只剩了一个小口,他们四人仅仅才冲到城门口而已。还好老罗在御前资历深,守城门的武官认得他,又听闻他是领了御命要出城办事,便放了人。只是见队伍里还有青云这个女流,就不由得多问了两句。
老罗小声道:“你就别问了,那是坤宁宫里出来的。身上也有懿旨呢。”
那武官恍然,原来是皇后身边的宫女,怪不得看起来挺有架式的,虽然有帷帽遮住了头脸,看不出长得什么样。但身上的衣裳却透着富贵,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姑娘呢。
青云就这样顶着皇后宫人的名义出了城,接着与其他三人急驰到十里之外,方才放慢了速度。她有些迫不及待地问:“在这里应该行了吧?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罗与石明朗等人打量了周围一圈,发现这里地势平坦。四周都没有山石树林遮挡,也没有行人经过,才放下心来。石明朗先开口道:“你不必担心。皇上与皇后都平安无事。”
青云一听就松了口气,但忍不住再问:“皇宫里的火是怎么回事?”
“那是湘王世子放的。”周仕元抢先道,“昨晚卢妃娘娘忽然带着人去了皇上寝宫哭诉,说湘王世子买通了她身边的宫人,意欲下毒害她腹中胎儿。求皇上为她做主,皇上便传湘王世子晋见。谁知湘王世子事先得了信儿。自己心虚了,带了心腹就想逃跑。可皇宫哪里是那么容易逃出去的?他连自己住的宫殿都出不成,便放了一把火烧宫,实质上是要向宫外的湘王报信。大火烧了足有一个多时辰才扑了下去,湘王世子却不见了,湘王一大早就带了人进宫向皇帝要儿子,闹得不可开交。皇上发觉他勾结了不少曾经追随楚王的武将,担心他会翻脸,在京中掀起乱子,因此命我等前来护送公主出城,以备万一。”
石明朗斜了他一眼:“仕元,在外头不要称姑娘为公主,免得叫人听见。”
周仕元立刻涨红了脸,其实这件事出宫前老罗就嘱咐过了,他只是一时说错了。
石明朗又对青云道:“事情大体就是这样,听着似乎有凶险,但宫中有御卫守护,湘王便是胆大包天,也不敢带人冲入禁宫之中,况且他手上也没兵权,那些与他勾结的人,有几个是真心追随他的?皇上自有法子将他们镇压下去。只是担心姑娘的事若叫他们知道了,您在宫外民宅里住着,无人看护,太过危险了,才命我等先将您送走。”
青云冷着脸道:“如果真没什么要紧的,你瞒着我做什么?刚刚在那宅子里你早说了,我立刻就会和你们一起离开。你确定真没有凶险吗?”
石明朗与罗、周二人齐齐摇头,青云半信半疑。但此刻她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听他们的,先回庄园去。
庄园里平静如昔,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京城中发生的事影响。赵泰昌仍旧端着那张笑脸迎出大门。青云看着他,觉得有些膈应,心想皇帝老爹要忙着国家大事,大概空不出手来处理这个蛀虫了,自己也不是非得等到皇帝老爹下旨,才能把这人赶走,不如先处置了他吧!
谁知进了大门后,石明朗却悄悄接近她,压低声音道:“皇上可能暂时不能派人来处置赵泰昌了,姑娘不如想法子将他撤下来吧,再将庄中与他有勾结的人清理清理,将庄园整顿一番才好。眼下乃是多事之秋,若身边侍候的人都信不过,又如何得保平安?若有需要,护卫司的人都可用。”
青云脚下顿了顿,回头看他一眼,没吭声,继续往前走。
赵泰昌见青云今日回来,神色似乎与平日不同,又带了三名御卫,心下便有些惴惴的。青云没有回院子,反而到了正堂端坐,更让他生出几分忧虑来。他忙赶上去恭谨侍候着,赔笑着问:“姑娘带着三位大人一道回来了,眼下已过了午时,可要备三位大人的膳食?”
青云淡淡地道:“你吩咐厨房尽快做四份饭菜来吧,三位大人可能要在这里住些日子。”
赵泰昌掩不住脸上的讶异:“这是皇上的吩咐?可是……有什么大事要做?”
“也没什么大事。”青云笑了笑,“父亲有意要调你到别处去当差,但接替的人手一时半会儿的来不了,恐怕还要再过几天,这几日就只能由我管着庄务了。父亲怕我没经过事,弄得手忙脚乱的,又怕我年轻脸薄,压不住场子,就请几位大人来替我坐镇呢。”
赵泰昌顿时变色:“皇上……要调走小的?!”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人告发了自己,这年纪轻轻的女主人应该没这个本事,难不成是李进宝?可恶的东西!
他才将责任算到李进宝身上,就听见青云一脸不高兴地说:“好象是皇家哪处盐场的管事出了问题,手脚不大干净……”
赵泰昌下意识便觉得这话不可信,皇家的盐场比不得皇庄,那是世代承袭经营的,父传子,子传孙,轻易不会换人。
青云察觉到他的想法,迅速圆了回来:“似乎还是楚王推荐才拿到这个差事的。”
赵泰昌这回倒信了。楚王府才倒台,曾经有过谋反念头的人,皇上怎么信得过?继续让楚王的人待在盐场管事,那盐场赚的银子是算皇上的还是楚王的?
青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继续维持着那张冷脸道:“事情出得急,一时间也不知哪里挑人去,父亲觉得你能干又可靠,还是最早在他手下当差的人之一,给我一个小姑娘管事太过浪费人才了,不如调去盐场。父亲真是的,给我做管事怎么就浪费了呢?!”
赵泰昌满脸堆笑地讨好:“姑娘说得是,能给姑娘办事,那是小的福份,只是皇上的圣意难违。”心里早已盘算开了,盐场可是金山,在那里干一年,少说也能赚个十万八万两银子,比如今几年加起来还不够十万两强得多了!只不知那盐场是在哪里?鲁东那边的最好,不然蜀中那块也不错……
青云道:“你说的话也有理,算了,你去收拾东西吧,尽快带着家眷回京去。先叫账房提出二百两银子来预备这几日的用度,然后封了账房,等父亲派新人来接手。”
赵泰昌听说不用马上查账对账,心里又再添了两分窃喜,只是嘴上还要再客气两句:“小的等新人来了再说吧?总要把事务都交接清楚。”
石明朗此时已经明了青云的用意,便笑着插了句话:“赵管事办事真是谨慎,怪不得皇上看重呢,我就在此先恭喜赵管事高升了。不过这事儿赵管事可得上点儿心,听说皇上传的人不止你一个呢,另外还有一位,要看各人在御前表现如何,再决定选谁,若是去得迟了,就怕叫人捷足先登。”
赵泰昌顿时急了,忙忙说了一番套话,便急急告辞出来,回家收拾行李去了。不到半个时辰,赵管事即将高升去皇家盐场做管事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庄园,许多人都蠢蠢欲动了。
第七十八章 整顿
在庄园大部分人心中,前任主人是身份尊贵的宗室王爷,给赵管事寻个皇家盐场的管事位子,还是不成问题的。皇家盐场,那可是体面差事!不但体面,而且前途好,钱途也好!
如今庄子已经给了主人的“私生女”,那可不是有正经封爵的贵女,怕是连一般勋贵世宦人家的姑娘都不如——人家姑娘哪怕血统上没那么尊贵,至少还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呢,这位的身份却是没法跟人说的——在庄里当差的人,哪怕温饱不愁,差事悠闲,却已经没什么前程可言了。早有人在赵泰昌面前递话,想要寻路子到前头主人跟前当差,给“王爷”办事,总好过侍候一个“私生女”。只是赵泰昌心知前主人乃是皇帝而非王爷,内府和宫里的差事哪有这么容易得?他家两辈子尽忠也没挣上个皇庄头子,怎么可能便宜了底下这些人?因此当场就驳了回去。那些人只当他没门路,除了唉声叹气,倒也不怨什么。
但如今却不同了,赵泰昌要去皇家盐场管事,总不能单身前往吧?带了家眷去,只能照顾他饮食起居,那办事的人呢?跑腿的人呢?总要有三五帮手的,到了异地,摆出阵势来,也能震慑一番,叫人不敢小瞧了他。赵家亲友中有本事的并不多,庄园里又有不少人曾经帮赵泰昌干过见不得光的事,因此便个个都跑来找他了。
一个说:“老赵啊,咱们两家是儿女亲家,自当有福共享,有难同当。你若去了盐场,身边没个帮手怎么能行?带上我们一家,两个孩子在完婚前也不必受两地分隔的苦了。”
另一个说:“赵老哥,我爹和我跟你一家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从前你有难处,我们家可从来没推托过,出钱又出力,你如今发达了,难道就丢下我们不管了么?”
还有人说:“赵管事,几年前你在修房子的款项上头做的手脚,小弟看见了也没出声,就是看在咱们多年的交情份上。就冲小弟帮过你这忙,你怎么也得带揳小弟一把!”
最后连赵泰昌在镇上住的堂兄弟也闻讯赶来了:“昌弟,我们都是自家人。万没有你发达了,带外人上任却把自家人撇一边的道理,若你真这么做了。祖宗也不能答应!”
赵泰昌被烦得头昏脑涨,私下冲妻儿发火:“我不是说了别声张么?你们怎的这么快就把事情传出去了?如今闹得这样,若是最后我没得差事,岂不是要叫人笑话死?!”
他老婆闻言不高兴了:“谁传出去了?自打你回来说了这事儿,我跟孩子们就一直在收拾行李。连门都没出过,即便有人将事情传出去了,也不是我们干的,你冲我们娘儿仨发什么火?!”
赵泰昌想想也是,便怀疑到家中仆人身上,恼火地喊了仆人们来训话。但还没训完,又有人来了,他只得让人散了。专心招呼客人。
其实他很想把这些上赶着攀关系的人都丢出去,若他需要帮手,等差事到手,他自会回来寻人,可现在他还没拿到差事呢!若因为这些人总是来打扰。误了他的行程,害得他那上好的差事叫人捷足先登。那可怎么办?可他又不敢真翻脸,眼下正是要紧的时候,若得罪了这些从前帮他做过事的人,万一他们把他贪银子的事捅出来了怎么办?那岂不是竹篮了打水一场空了?为防万一,他暂时还不能跟这些人闹翻了。
就这样,赵泰昌住的院子再也没断过客人,有的人来了一次见没成事,回头又再来,或是拉上亲戚长辈,或是与其他有同样心思的人结伴,也有人拿了过去藏起来的赵泰昌罪证找上门威胁,总之,赵泰昌一家烦不胜烦,却不知这一切都落到青云等人的眼中。
老罗资历最老,曾经多次护卫皇帝一家到这庄园上小住,庄园护卫司的人,可以说与他最熟,对皇帝的忠诚度也很高。经他一番劝说,护卫司中的二十余人已经明白了圣意,坚决地站在了青云这一边。他们本就在庄园上住着,出门行走是不会惹人注目的,自然很容易就弄清楚了都有谁去找过赵泰昌,谁又与赵泰昌关系密切,谁被赵泰昌婉拒后愤愤不平地表示过自己手里有他的把柄……最后这些情报通通都被报到青云面前。她稍稍做了归纳整理,就将曾经参与贪腐行为的人以及有可能出卖庄园主人的人都列出了名单,交到老罗手中。
老罗又从名单里挑中两个耳根子最软的,派了相熟的护卫去私下劝说,让他们到青云面前求恩典——原因是赵泰昌回绝众人的理由,就是不方便求主人家放人随他离开,但如果众人自己离开了庄园,赵泰昌就没有理由拒绝带上大家了不是?等那两人求上了门,青云傲娇一番,表达了自己的不悦,就干脆利落地放人了,连身价银子都赏了他们。待那两人兴高采烈地回头找赵泰昌,后者再也没理由拒绝,又急着进京,只能拿话虚应着,表示愿意带他们走,庄园里其他人都后悔不已,有心走的都纷纷跑去找青云求恩典了。
青云又趁热发了一番娇客脾气:“我知道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们这些大佛了,只是你们可别后悔!一旦出了我这门,想再回来就是做梦!”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