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翡翠泪眼朦胧的抱住自己的主子,嚎啕大哭起来。
“好了…这里不比在偏院了,快些别哭了,免得遭人把柄。”停顿了一会儿,窦连翘忽然来了兴致,要练字。翡翠便去将一个矮几搬到了软榻之上,并在一旁帮忙研起磨来。
窦连翘的字娟秀清丽,如她的人一般。因为身子不大好,力度欠佳,但也是绝好的一手柳体。洋洋洒洒地写了厚厚的几页纸后,连翘便放下了笔。等墨迹干了之后,将其中的一张偷偷地取出折叠起来,其他的都让翡翠拿去烧了。
翡翠有些不解的问道:“写的好好地,小姐为什么要烧掉?”
见四周没有人,连翘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你以为我们的一举一动,能逃过那些人的耳目吗?不管做什么,都会有人向上边汇报的。”
翡翠大惊,但还是死死的忍住了。“那小姐打算怎么办?”
“按我说的去做。另外,将这张字条,想办法交给长乐侯府的千金。”她将藏好的那张纸拿出来,交给了翡翠。
翡翠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情绪,便拿着那些练习用的纸张出去,然后拿出团盂,将它们扔了进去,然后用打火石点燃就离开了。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立刻有人冲过去,急匆匆的灭了火,从里面抢出几张没有烧完的纸张,然后又偷偷地消失了。
长乐侯府
“小姐近日来总是心不在焉的,不知道是怎么了?”浅绿看着正在发呆的小姐,小声的跟身旁的初荷嘟嚷着。
初荷抬起头来,手里的笔微微一顿。“或许是天气太热了吧?京城的冰紧俏的很,就算有钱都买不到。这些日子,小姐为了节省开支,晚上都不用冰块散热的。想必是没睡好,才会如此的。”
浅绿却觉得,并没有这么简单。自从上次与黄公子游湖回来,小姐就时常陷入沉思,神情很是古怪。
“听说没有,皇上要给皇子们选妃了…可惜小姐年纪太小,不然肯定能选上。”初荷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完没了。
浅绿倒是很赞同这句话。“咱们小姐可是才貌双全,端庄贤淑,将来能够娶到小姐的人那才叫有福气呢!”
霓裳回过头来,听见这两个丫头的调侃,有些哭笑不得。“你家小姐我才十二,嫁人还太早了!”
“不早了…再过一个月就是小姐的寿辰了。过了十三岁,便可以议亲了。”初荷一本正经的说道。
霓裳倒是忘记了,这里是天逸王朝。女子虽说是十五岁及笄,但十三岁过后,就已经进入发育期,可以议亲了。
“先不谈这个…初荷,本小姐问你。这个窦连翘到底是何人,以前怎么没听说过?”霓裳正在为那封莫名其妙的信而上脑经。
窦家的人居然找上她帮忙,这事情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的古怪。再者,窦家的名声那般响亮,这个窦连翘却从未听人提起过,这就更加令人费解了。
初荷百事通的本事那可不是吹的,很快就把打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说起来,那位连翘小姐才是威廉将军府的嫡出大小姐。可是这么些年来被继夫人抛弃在一个小偏院里自生自灭,实在是可怜。”
“那窦银霜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她是那继室生的女儿,所以格外娇贵一些?”霓裳对高门大户内宅的事情没多少兴趣,故而一无所知。
“据奴婢所知,窦银霜并非威廉大将军的亲生女儿,而是从族里过继过来的。那位继室夫人,只生了两个儿子,并没有女儿。”初荷歪着脑袋回忆着。
霓裳撇了撇嘴,心中顿时有些堵得慌。“还真是高看她了。原来不过是个过继的女儿,竟然还那般趾高气扬!”
“还有呢…据说那窦银霜的亲生父母,一个是赌徒,输光了所有的家当;一个是从良的青楼女子,据说京城不少的贵族子弟曾经是她的入幕之宾呢。有这样不光彩的身世,她不但没有夹着尾巴做人,还四处招摇。我看那个什么京城第一美人,也是靠着太后和贵妃娘娘的庇佑得来的!”初荷越说越不屑。
霓裳裂开嘴笑了,看来这位高傲的小姐好日子要到头了。快速的在纸上写下一行字,霓裳将它交给初荷,道:“当初谁送来的,就让谁带回去。”
浅绿有些惊讶。“小姐这是打算跟那位将军府的嫡出小姐合作了?”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更何况,以窦银霜目前的身份地位,肯定是要嫁入皇室当妃子的。你家小姐我不过是个小小的三品官员的女儿,她捏死我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明的,也许本小姐还躲得过去。若是来暗的,可是防不胜防啊…”霓裳分析着利弊,这才决定与那位窦连翘小姐联手。
因为她们有着共同的敌人——窦银霜。
“小姐就没有丝毫的怀疑吗?”浅绿有些担心的问道。
霓裳将那封求助的信来回的翻看了好几遍,笑着说道:“这位窦家嫡出大小姐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隐忍了多年,就是为了复仇。以她的家世和手段,绝对能够轻而易举的登上高位。选择跟她合作,百益而无一害。”
浅绿见小姐这么自信,便也放下心来。
芙蕖园
“小姐,有回信了。”翡翠紧张的握着手里的一个纸团,哽咽的说道。
窦连翘打量了四周一番,冷静的问道:“可有人发现?”
翡翠摇了摇头,道:“小姐放心,经过这几日的试探,那边已经放松了警惕。奴婢将信藏在胭脂盒底,没有被人发现。”
窦连翘接过那纸团,小心翼翼的打开,很快的浏览了一遍,然后就吩咐翡翠拿去蜡烛上点燃烧了。又在屋子里焚了熏香,将味道掩盖了下去。做完这一切,她才好好地安静的躺下来思考问题。
君霓裳,果然是个很不错的合作对象。
那字条上只有一小行楷书书写的字:银丰钱庄南宫老板。
这八个字,似有千斤重压在她的心头。这么多年,她苦苦的熬着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给自己讨个说法么。那些欺人太甚的人,她发誓一定会让她们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即使毁掉威廉将军府,她也在所不惜。
在痛苦中挣扎了这么些年,她早已将所谓的家族观念抛在了脑后。她才不会为了家族的利益,而牺牲自己。谁不让她好过,她一定会狠狠地报复。她不想再做那个唯唯诺诺人人可欺的无用之人,她要做就做这个世上最尊贵之人。
“小姐…”翡翠见她陷入深思,有些担心的喊了她一声。
窦连翘回过神来,温柔的笑了。“在床上趟了这么些日子,骨头都僵了。明日去夫人那里求个恩典,我想出府去走走。”
翡翠大吃一惊,道:“小姐的身子如此虚弱,如何能出得了门?”
“傻丫头…我出府,自然是去求医的。”她的笑容恬淡,却让人有些看不透。
如火如荼的选妃大典在一个月后正式拉开序幕,很意外的,霓裳的名字竟然也在那选妃名册上。
侯府在接到帖子的时候,都是一脸震惊。要知道,霓裳可还不到十三岁,根本不符合要求。老夫人和管氏倒是很开心,觉得这是长乐侯的一个机会。若是霓裳能够选上,那也是光宗耀祖了。
但霓裳却不这么想,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是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是何人所为。
“该死的混蛋,居然敢将本小姐的名字报上去!”霓裳一边捶打着宽大的抱枕,一边发泄着内心的郁闷,整个屋子里都充满着她深深的怨念。
浅绿和初荷也不敢上前来劝,因为根本就没用。她们小姐一向是个脾气好的,很少有这样发火的时候。看来,那道选妃的旨意彻底将小姐给激怒了。
整个侯府,除了霓裳本人之外,还有一个人也一直闷闷不乐,那就是忠烈侯府出身的表少爷楚凌羽。自从那霓裳这位表妹一见倾心之后,他就一直盼着身子早些好起来,然后回去催促母亲过来提亲。可是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回家,上边就有了旨意下来,要霓裳进宫参加皇子选妃。这措手不及的一下,将他打击的不轻。
“难道是缘分不够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一个人躲在庭院里喃喃自语着,心情很是低落。
一直暗中盯着他的淳儿见到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气得握紧了双手。表小姐到底有哪一点儿好?一个半大的孩子,要身材没身材,脸蛋也没她长得周正,少爷怎就偏偏迷上她了呢?
她不甘心,绝对的不甘心。
“这样也好。那个狐狸精去选妃了,少爷便会对她死心。”不过回想过来,她这样的容貌身段除了出身低了一些,哪一点不比表小姐强?若她也有个好的家世,还不是可以参加选妃,说不定将来还能捞个皇后当当呢。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是最出色的,越发的异想天开起来。
“淳儿,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小泉端着刚煎好的药走过来,见她鬼鬼祟祟的站在一旁探头探脑,便忍不住出声打断她。
淳儿见是小泉,根本没放在眼里。不过想着可以有机会接近少爷,她还是挤出一张笑脸来,对小泉说道:“小泉哥你也忙了一早上了,这药还是我给少爷端过去吧。”
小泉哪里有这个胆子让淳儿靠过去,婉转的拒绝道:“少爷刚刚说还有事情要吩咐我做,所以就不麻烦淳儿姑娘了。”
淳儿见他给脸不要脸,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你到底什么意思?”
小泉以前可是被淳儿压在头上吃了不少的亏,如今主子嫌弃了她,他自然就硬气了许多,说起话来也不算客气。“还不明白吗?少爷已经厌弃了你,连见都不愿意见你。你还是认清自己的本分,死了那条心吧!”
“你个狗奴才,凭什么说少爷厌弃了我,少爷亲口对你说的吗?我可是从小就跟在少爷身边的,就算是夫人想要责罚我,也要少爷点了头才行。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爬到我头上来作威作福!”淳儿骂起人来,可一点儿都不娇弱。
小泉气得头发直冒烟,不肯服输的骂了回去。“你才是给脸不要脸!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不过跟我一样是个下人,还真当自个儿是大家闺秀了?我呸,就凭你这样的,连表小姐的一根指头都比不上。还整日妄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真够不要脸的!”
“你骂谁不要脸,骂谁不要脸啊!”淳儿也被他激怒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阵猛踢猛打。
小泉手里端着药碗,处处被动着。一个不小心,就被淳儿踢到了重要部位。哀叫一声,手里的药碗也扔了出去,摔了个稀巴烂。
“你们在做什么?!”楚凌羽听到争吵声,寻了过来。当看到二人不顾礼义廉耻厮打在一处时,忍不住大声喝道。“这里可是长乐侯府,岂能容许你们撒野!瞧瞧你们这副样子,毫无廉耻,简直丢尽了侯府的脸面。”
“少爷…是他,是他想要非礼我…”淳儿见自己最难看的一面被主子看到,立刻换了副表情,期期艾艾的哭了起来。
小泉哪里容得她栽赃,立刻反驳道:“少爷,您别听她的。明明就是她抢了奴才手里的药碗,想要接近少爷。奴才不给,她就硬抢。”
“你含血喷人!少爷,奴婢的性子您还不清楚吗?奴婢怎么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事来。少爷…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啊…”
“少爷,是她在胡说!”
两人各执一词,楚凌羽一时也不知道该听谁的话。
这时候,霓裳带着丫鬟从这边路过。听到二人的争吵,不由得蹙了蹙眉。浅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于是轻咳了两声,故意引起这主仆三人的注意。
当看清来者是霓裳时,楚凌羽只觉得脸上火辣辣一片。寄居在侯府,又蒙霓裳认识的鬼医相救,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结果他手下这两个不成器的下人,却一再的给侯府添麻烦,他的颜面都要他们给丢光了。
“表妹…”
霓裳眼神在那二人身上扫了一遍,这才抬眸淡笑的福了福身。“表哥安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是不是侯府的下人伺候不周?”
她这般说,更是让楚凌羽觉得没脸子,赶紧否认道:“表妹误会了,是这两个下人不懂事,还摔坏了侯府的器皿,真是不该。表妹想要如何处罚,我都没有任何意见。只求小妹看在母亲的份上,不要与我生了嫌隙。”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越说越没有底气。
霓裳倒不在乎打破一两个碗,反正也不值几个钱。“表哥说笑了。他们本就不是我府里的下人,要打要罚也是表哥的意思,霓裳万万不敢插手。”
想要她当恶人,她才不干呢。自己的奴才,自己管好,她可没兴趣帮着别人教训下人。要是传出去,指不定会传成什么样呢。
楚凌羽一阵尴尬,继而恶狠狠地训斥了二人一顿,然后罚了小泉的俸禄,至于淳儿,则是被关了起来。
这样不痛不痒的处罚,楚凌羽还自认为很严格,这让霓裳更加的觉得他性子懦弱不堪重任。于是叹了口气,带着丫鬟离开了。
楚凌羽没想到霓裳竟然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心里又是一阵发慌。而淳儿对他的处罚还不服气,觉得自己没错。
“少爷…奴婢没错,奴婢不要被关起来,少爷…”
淳儿的哭声萦绕耳旁,让楚凌羽更加的心烦意乱。“闭嘴!再哭一句,就发卖了,也省的清静。”
淳儿听了这句话,顿时呆若木鸡。
少爷怎么会如此狠心,他竟然要卖了她?是谁口口声声说,绝对不会让她受委屈的?又是谁信誓旦旦的说要给她一个好未来的?那些美好的誓言,统统都成了空话。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滚下去!”楚凌羽这是恼羞成怒了。一向温文尔雅的偏偏公子,此刻气得涨红了脸,脸色看起来十分的可怖。
淳儿即使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硬着来。咬着牙齿,一瘸一拐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风波在侯府后院里也不值个什么,只是三天两头的闹一场,的确令人心烦。
“小姐,老夫人派人请来了教习嬷嬷,说进宫之前要把礼仪学一学。”初荷冷不丁的想起正事,拿眼睛睃了主子一眼,颇有些心疼。
主子每日的课程已经够多了,还要抽出空来学礼仪,哪里吃得消?小姐正值发育的时候,太过劳累也不好。可是老夫人的话,小姐也不能轻易地驳了回去,否则就算不孝。如此这般,最后受苦的还是小姐。
霓裳支着脑袋,头疼不已。
被皇甫弦月逼婚也就罢了,如今还想让她进宫参加皇子选妃,简直是太过分了!想到他们都是天逸皇室的人,霓裳就恨得咬牙切齿。
皇室中人就可以强取豪夺,不顾他人意愿胡乱行事么?皇室中人就可以左右别人的人生,毁掉一个人的一生吗?
“小姐莫不是太累了,奴婢让她们准备了冰品,小姐要不要尝尝?”浅绿一脸担心的问道。
霓裳不住的摇头。“我哪里有胃口。”
初荷眨了眨眼,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小姐,那位黄公子三番两次的相助,想必是个本事大的。何不派人去向他求助?也省的小姐一个人在此忧心忡忡。”
霓裳忽然眼前一亮,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对啊,既然他也是皇室中人,那么为何不让他出面去解决这件事?以他的势力,将她从花名册上去掉,应该不难办到吧?
“初荷,你真是我的福星。”霓裳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在初荷的脸蛋上波了一口,以示奖励。“快,准备笔墨纸砚,小姐我要休书一封。”
浅绿和初荷都是办事利索的,很快就铺好了宣纸,磨好了磨。
霓裳蘸了蘸墨,运笔如飞,很快就在纸上写下了满满的一页。等到墨迹干了之后,她取出最近绣好的一个荷包,将书信装了进去,递给初荷道:“派人送去飘香楼,给那里的掌柜,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初荷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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