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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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言-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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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少帅。”
  
  “恩?”
  
  “那封信,我真不是……”
  
  楼少帅拧了帕子走到床边,握住了李谨言的手腕,温热的毛巾沿着手臂擦过,不说话。
  
  看着楼少帅的反应,李谨言抓头,干脆豁出去,扣住楼少帅的后颈压低,一口亲在了他的嘴上,“我都被你折腾三回了,该消气了吧?”
  
  “……”
  
  “我真没有其他的意思,你就当是个玩笑。”李谨努力顺毛摸,“别生气了,成不?”
  
  楼少帅静静的看着他,突然一把扣住了李谨言的后颈,狠狠的堵住了他的嘴唇……
  
  自作孽不可活,李三少终于记住了这句话,无比深刻。
  
  第二天,二夫人和楼夫人告辞。楼少帅这次回家,还把唐玉璜和庞天逸一起带回来安置在了客房,两位师长带着队伍投奔,总不能和手下的大头兵一起挤军营吧?有两个外男住进楼家的客房,二夫人便觉得自己继续留下不太合适,坚持要走。
  
  楼夫人明白二夫人的顾虑。世人的嘴就是一张刀子,杀人不见血。二夫人是寡居之人,总是要比旁人小心谨慎,才能躲避是非。
  
  “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你了。”楼夫人扶着丫头的胳膊,坐在沙发上,“只是你总要隔三差五来看看我,等我身子好了,咱们去戏院里听戏去。”
  
  二夫人答应了,楼夫人吩咐丫头去叫李谨言过来。丫头去了一会,没叫来李谨言,却把楼少帅带来了。
  
  “娘,岳母。”
  
  “言儿呢?”
  
  “他累了,还在睡。”
  
  楼少帅说得十分自然,表情变都未变,楼夫人和二夫人却都有些尴尬。尤其是楼夫人,只想狠狠拍楼少帅一顿。这话说的……
  
  “娘和岳母有事?”
  
  “也没什么事。”二夫人说道:“只是我要回去了,原本想再嘱咐他两句话的。既然还在睡那就罢了。”
  
  二夫人将话题转开,总算缓解了几分尴尬。
  
  派车将二夫人送走之后,楼夫人抓着楼少帅一顿说教,能在岳母面前这么说话吗,啊?!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当兵当得脸皮都厚了吗?
  
  楼少帅正襟危坐,面无表情的听着楼夫人的碎碎念,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听进去没有。
  
  楼夫人:“你就不能有个反应,至少恩一声啊!”
  
  楼少帅:“恩。”
  
  楼夫人:“……”
  
  李谨言一觉睡到中午才起身,房间里静悄悄的,门外的丫头也刻意放轻了脚步声,少帅可是吩咐过,不许吵醒言少爷。
  
  “来人。”李谨言撑起身体,顿时一阵酸麻,看这情况,他今天还是老实呆在家里哪也别去吧。
  
  “言少爷,你醒了?”
  
  一个丫头推开门走进来,见李谨言靠坐在床头,立刻去端了热水和香皂毛巾来,李谨言洗漱过后,简单吃了点东西,终于恢复些精神了。
  
  “少帅呢?”
  
  “少帅见过夫人后就出门了。”丫头将桌上收拾干净,又给李谨言倒了一杯茶:“说是去军营了。”
  
  “哦。”李谨言点点头,他知道楼少帅这次出去收获颇丰,从别人手里划拉了不少兵过来,这些兵要怎么安排总要有个章程,首先住的地方就是个大问题。不过这些不是他该操心的,既然把人带回来,总是能妥善安置的。
  
  “你先下去吧,我有事再叫你。”
  
  丫头答应着走出房间关上房门,李谨言回身取出昨天没看完的财务报告,继续看了起来。
  
  这段时间,家化厂又接了几笔洋行订单,国内的订单也陆续增加,天津的宋老板几次拍电报来,要求家化厂增加发货量。李谨言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家化厂和皂厂合并之后,一个季度的利润可以达到五万块大洋。虽然听起来不多,但以楼七小姐的婆家为例,七八家商行的利润加起来一年也不过七八万。
  
  被服厂接了北六省军官学校的订单,生意虽大,利润却不会太高,李谨言和几个老师傅对校服进行了一些改动,布料和做工上没一点马虎,武装带用的都是牛皮,鞋子也是胶底的,增加了不少的成本。成本高了,价格却没有提高,自然赚得就少了。整体算下来,做多也只能赚到五千大洋。
  
  罐头厂的产能不断扩大,除了供应军需也开始在市场中少量销售,只是国人对罐头食品并不怎么热衷,况且现在一斤猪肉的价格也不过三百文左右,就算李谨言将午餐肉的价格定在了两百九十文也乏人问津。
  
  “哪能事事顺心如意?”李谨言丢开手中的钢笔,就算在后世,国人对罐头的消费量也比不上西方国家,或许他该专注于军需供应和出口,国内市场可以暂时先放一放。不过出口的罐头和供应军需的要区别开,一等供应自己人,二等才出口创汇。
  
  加上农场的出产,他一年下来赚的钱绝不在少数,但比起他心中的数目还是差距太远。也不知道和德国人借款的事情怎么样了,札贲诺尔的煤矿他看着眼馋啊。
  
  李谨言正咬着笔杆考虑自己的赚钱大计时,楼少帅接到了楼大帅从京城发回的电报。关于山东的事情,楼大帅已经和宋舟私下里达成了协议,司马君也采取了默许了态度,主要目的达到,楼大帅没心思再听那些人扯皮,决定28号乘火车返回北六省。
  
  湖北督帅宋琦宁等人也觉得继续留下没太大意思,甭管和谈是个什么结果,大总统总归落不到自己头上,只要地盘在自己手里,就比什么都实在。等到二十八日上午,议政厅里只剩下北方大总统司马君和南方临时大总统宋舟,以及南北政府负责谈判的要员,各省督帅的位置上差不多都已经空了。
  
  不过就算各省督帅先行离开,和谈还得继续下去,成立联合政府势在必行,否则没法对国人交代。
  
  就在国人的目光聚集在南北和谈时,一场密谋的刺杀行动却悄悄展开。
  
  7月28日下午,楼大帅乘坐的专列行至葫芦岛到锦州路段时,突然发生了爆炸,铁轨被炸毁了一段,楼大帅和随员所在的两节车厢瞬间被包围在了熊熊火焰与滚滚黑烟之中。
  
  冲天而起的大火与浓烟连锦州城内都能看见,这么猛烈的爆炸,车厢里的人肯定无一生还。事后去查看爆炸现场的警察也证实了这一点,不说生还,连能够辨别身份的尸体都没有找到,全都烧成了焦炭。消息传回关北城,楼夫人脸色瞬间惨白,李谨言也心头猛跳,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楼少帅脸色冰冷,腰背挺直的站着,像一把渴血的利刃,下一刻便会伤人伤己。
  
  “少帅。”李谨言拉了拉楼少帅的胳膊,“你……”
  
  楼少帅缓缓转过头,漆黑的眼眸,仿佛千年的寒潭一般深不见底,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李谨言接下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你陪着娘。”楼少帅戴上军帽,大手用力按了按李谨言肩膀,“有我在。”
  
  李谨言点了点头,除此之外,他的确帮不上什么忙。那场爆炸已经惊动了全国,连南北和谈都险些被迫中止。若不是宋舟和司马君同时通电全国,言明必权力追查凶手,给国人一个交代,也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乱子。
  
  除了悲伤之外,李谨言还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楼大帅可说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亲近的人之一,竟然就这样,不在了?
  
  李谨言目送楼少帅走出房门,自己坐到了楼夫人的身边,“娘。”
  
  楼夫人开口了,声音平缓,语调温和,“大帅经常这样,当年打长毛的时候,几次都在战场上失了消息,旁人都说他凶多吉少,我却不信,结果证明我对了,他最后都好好的回来了。”楼夫人白得透明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楼盛丰,他那个人命大着呢,这次肯定也一样……”
  
  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楼夫人慢慢的靠在了李谨言的肩膀上,喃喃道:“楼盛丰,你要是敢撇下我就这么走了,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李谨言的肩头渐渐湿了,他伸手轻轻扶住了楼夫人的肩膀,缓缓叹了口气。
  
  能哭出来,是件好事。
  
  书房里,楼少帅负手而立,从得到楼大帅出事的消息时起,他就一直没有坐下过。钱伯喜和杜豫章等人眉头深锁的坐在一旁,萧有德从派驻在锦州的情报人员那里得到消息,这恐怕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目标就是楼大帅!行动周密严谨,他们事先竟然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有人泄密。”萧有德开口道:“能探明大帅的行程,具体乘坐哪节车厢,并神不知鬼不觉的埋下炸药,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日本人?俄国人?还是……自己人?
  
  楼大帅树大招风,可怀疑的对象太多,但能够在锦州做出这么大手笔的,最有可能的就是日本人!
  
  无论是谁……楼少帅的双眼中闪过一抹嗜血的光,都必须血债血偿!




70

70、第七十章 。。。 
 
 
  民国四年7月29日;爆炸事件发生的第二天;国内各大报纸头版头条纷纷以“骇人听闻”来报道此次事件。
  
  楼大帅的遇刺让人想起几个月前宋舟和韩庵山的遇到的刺杀事件;几家颇具影响力的报纸将矛头直接指向司马君;暗指此次楼大帅遇刺,必有司马大总统的手尾。
  
  宋舟放下毛笔;将写好的字拿起来,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发电报给阿武,让他在兖州老实呆着,哪里也别去;也别听谁出什么主意。另外给孙师长也发一封电报,让他看着阿武。”
  
  “是!”
  
  机要秘书带上了房门,宋舟站起身走到窗前,自古以来,为了争权夺利多少人死得不明不白?司马君与楼盛丰面和心不合,早就互相猜忌,楼盛丰死了他的确受益,但此时动手未免操之过急。南北正在和谈,一个闹不好就要战端重启,还是说司马君就想着要打仗?说不通啊。那是日本人?还是俄国人?
  
  车厢里的人尸体全都烧焦了,根本无法辨认……
  
  想到这里,宋舟的神色一动,楼盛丰真死了吗?
  
  和宋舟相比,司马君的日子就显得不太好过,外界的质疑一声高过一声,哪怕他接连发表通电,言称必将抓出凶手给国人一个交代,却还是有几家报纸抓着他不放,甚至把几个月前宋舟遇刺的事情和他扯在了一起,那事明摆着是日本人干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再说楼盛丰这事,他的确是让邢长庚在北六省内活动,想办法扎上几个钉子,却从没想过现在就动手让楼盛丰死!南北正在和谈,楼盛丰的威望不在他和宋舟之下,无论是为了北方在和谈中能占据更多的利益,还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他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对楼盛丰下手,一旦被牵扯上,他马上会步郑怀恩的后尘,就算他手里有军队,不用像郑大炮那样去做个寓公,想继续坐在大总统的位置上也是白日做梦!
  
  到底是谁干的?日本人?说不准还有俄国人!司马君猛的将手中的报纸撕成了两半,”来人!”
  
  楼盛丰遇刺,如宋琦宁等楼盛丰的铁杆当即发表通电,必将凶手碎尸万段。有人却在拍手称快。就算你楼盛丰再能耐,不也是几包炸药就被把命给炸没了?
  
  各国驻华公使发电慰问,并对此事件表示遗憾。处于漩涡中心的北六省却并未如某些人预料的一般陷入混乱,楼少帅的表现更是让人眼前一亮。
  
  “下令各师严守军令,若有抗令擅自行动者,军法处置!”
  
  “是!”
  
  “戍边军加强防守,第三师接防独立旅驻地,密切关注南满铁路的日本人动向。”楼少帅的话音一顿,“另外注意山西,河北,若有任何异动立即上报!”
  
  “是!”
  
  一条条命令陆续下达,有条不紊的将北六省打造成为铜墙铁壁,任何人想要趁此时机浑水摸鱼,都将碰得头破血流!
  
  季副官带着命令离开,楼少帅开始翻看萧有德送来的情报,每一条情报都指明此次楼大帅遇刺肯定是一场阴谋,真凶是谁仍无法断言,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件事和南满铁路的日本人百分之百有瓜葛。
  
  日本人……
  
  李谨言在书房门口敲了几次门,里面没有应答,疑惑的皱起眉头,明明下人说楼少帅一直在书房里没有出来过。他握住门把向里一推,门被推开了。
  
  “少帅?”李谨言从门外探头,“你在里面吗?”还是没有声音,李谨言干脆推门走了进去。
  
  室内一片昏暗,李谨言想去按墙上的电灯开关,手却突然被按住了,“少帅?”
  
  不等他抬起头,就被一把抱进了楼少帅的怀里,铜纽扣压在他的嘴角,生疼。李谨言没出声,伸手环住了楼少帅的腰。过了半晌才开口说道:“少帅,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不饿?”
  
  楼少帅没有说话,只是箍在他腰上的手臂更加用力了。
  
  李谨言叹气,楼少帅不过也才二十岁,突然遭逢大变,所有的重担全都压在了他的肩膀上,既要防着外人,又要小心内部,还要花费精力追查楼大帅遇刺的幕后真凶,一桩桩一件件,李谨言自问换成自己会怎么样?答案不是撂挑子就是立仆。
  
  “先放开我,吃点东西。”李谨言拍了拍楼少帅的手臂,“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不行。”
  
  “我……”
  
  “什么?”李谨言侧过头。
  
  “没有。”楼少帅探手扣住了李谨言的后颈,手指插……进乌黑的发间,嘴唇蹭过李谨言的额头,声音低沉,“你很好。”
  
  李谨言愣了一下,楼少帅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可此时听来,好像和以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察哈尔
  
  邢长庚走进省长王充仁的宅邸,突然皱了一下眉,立刻转身,身后的大门却已经关闭,两个穿着黑色短打的汉子站在门口,分别手持一把毛瑟二十响,枪口直指邢长庚。
  
  “王省长,你这是做什么?”看到站在正堂门口的王充仁,邢长庚语带怒气的说道:“你请我来就是为了让手下拿枪对着我?莫不是小弟哪里得罪了你?”
  
  “当然没有。”王充仁笑道:“请长庚兄来,是因为有一个人想见你。”
  
  邢长庚看着王充仁,“见我?是谁?”
  
  “见了面就知道了,请随王某来吧。不必担心跟着你来的人,只要长庚兄识趣,王某保证他们性命无虞。”
  
  邢长庚四周扫了一眼,除了门口的两个汉子,这院子里至少有不下十五支枪口对着他!眉头一皱,提步跟上了王充仁,他倒要看看,姓王的搞什么名堂!
  
  当看到王充仁嘴里要见他的人是谁时,邢长庚的脸色骤变,那人一身灰色长衫,大马金刀的坐在正位,不是楼盛丰是谁?
  
  “楼盛丰?你不是……”
  
  “我不是被炸死了吗?”楼盛丰冷冷一笑,“可惜我楼盛丰命大,没那么容易死!”
  
  邢长庚将目光转向王充仁,“王省长,大总统可待你不薄,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大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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