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勒思索片刻,觉得这句话大有道理,叹服不已,不再相询。
29。应君一诺今生许
郭芙与伯颜定下决议之后,却不见了杨过,听闻程英说了才知他自去寻小龙女了,看向十一一副无辜表情,便知那件事还未告诉他,略略皱起了眉。“他往哪里去了?”
“往北。”辛十一道。
郭芙心道不好,往北——虽金轮法王与达尔巴此时受了伤,皆不足为惧,但她却想起一件糟糕的事情来,杨过的——杀父之仇。他大约快要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怎生死的了,奈何自己这些日子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也不曾事前提点一二,若是让他知道了,去救了金轮法王,与那些蒙古人搅在一起,却是有些不妙。
更何况,现今她遇到了伯颜,有些事情在悄然改变,她也不知那厢的蒙古兵是不是还如神雕里一般这么容易赶走。
“我们也往北去。”她道,“我让雕儿给母亲送个信,往北去——给我爹爹做个先锋,探探蒙古人的动向如何?”说罢似笑非笑地看向伯颜。
伯颜自是知道她此言此举故意针对自己而发,坦然道,“我是无妨,更何况以我之见,此时南征并不能成。”
郭芙见他一副涵养甚好,无论你说什么都不动如山的模样,心下更有些气恼,她实是还想着伯颜能够打消主意。若是她心狠一些,也非是不能拒绝,明知只要她一句明白的不愿面前这人绝不会再强人所难——
奈何,她却不忍就此断送了这段感情。
换个狗血的说法,她不愿做先说出分手的那个人。更何况,她对他,并不是没有感情。
几人骑马一路向北,就算是冯鼎初这般娇贵的富家公子,也不知是吃错什么药,硬是不叫一声苦,随着他们急急赶路,整日阴沉沉的模样,也只郭芙毫不在意地讥笑他。
这日行到一处村落,此处以地处蒙宋边界,这些村子多半为蒙古铁骑所侵,寥落破败,甚是荒凉,郭芙亲眼所见,心中又有异感,就是伯颜都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战事一起,苦的多半是百姓。”
“但那些上头之人,总是不会考虑到这些的。”郭芙轻声道。
伯颜沉默半晌道,“确是如此,不过你我不过尘世间的一粒沙尘罢了,实是起不了什么作用,匹夫之勇,何以谓之勇?一已之力,总是改变不了什么。”
“若是——”郭芙看向他的眼睛,“若是你手中有了兵呢,若是非再为一粒沙尘,而成了一块巨石,一座山峰呢,你待如何?”
伯颜眯着眼看向远方沉暗的天空,淡然道,“旁的也做不了什么,但求能少死一些百姓,但求,无愧于世,无愧于心。”
郭芙叹道,“只望你能记住今日这话。罢了,有你之诺,嫁你又何妨。”
伯颜轻笑道,“必不负夫人所托。”
郭芙瞪他一眼,“谁是你夫人,我爹爹一日不应,我自一日不嫁,此话绝非玩笑,你可别存什么我能背着我爹爹嫁你的念头。”
伯颜道,“那是自然的。我既请出那位大媒,自是有六分把握。”
郭芙面色古怪,“六分?我只当你有了十分把握才如此自信。”
“世事哪有十分事,仅为六分,在我心中已是大为可行,六分足够,必然能成。”伯颜温言道。
“那另四分呢?”
过得片刻,伯颜才一字一句答,“自是以我之诚,抵那四分可能。”
郭芙心中一软,见身旁少年眉目清朗,满目自信,气质之沉稳出众已是万里挑一,被如此出色的一个男子喜爱着,女孩子总是有些虚荣心,是以心中也是有些克制不住得意。
还待再说些话,却忽见一人一骑飞奔而来,马上之人长发飞舞,面目俊秀,不是杨过是谁?
郭芙见状一喜,只扬声叫道,“哥哥!”
但马上杨过脸色大变,似喜似怒、似悲似狂,竟是拔剑出鞘,一剑朝郭芙刺来!
郭芙本对他丝毫没有戒心,此时距离已近,杨过又是忽然发难,她眼见剑尖已到胸前,竟是避之不及,转瞬就要伤于剑下!
惊悸之间她只觉一阵大力拉过自己手腕,下一瞬便飞身而起,且耳畔只听“叮”地一声,似是刀兵相交之声,一阵晕眩过后,她已在伯颜马上,被他搂在怀中,而伯颜以指格剑,虽是击飞杨过长剑,自己一指上亦是鲜血淋漓,显然已是受伤,但见他眉目一轩,满面肃杀,厉声道,“杨过!你疯了么!”
杨过已魔怔一般摔下马来,只跌坐在地,默然落下泪来,半晌才惊醒一般道,“芙妹、芙妹不曾有事吧?”
伯颜冷声道,“你自己出的剑,此时又来问,不觉可笑?还是一剑不够,还要刺上一剑才甘心?”
“伯颜。”郭芙皱眉,挣开他铁箍般的臂膀,滑下马来,伯颜待她一向守之以礼,除那日夜里情难自禁搂她入怀,几次拉过她的手之外,平日里连站都离她一步开外的距离,此时感觉郭芙要下马,也是立刻放了手,“你的手给我。”她道。
伯颜伸出手来,郭芙自随身布囊中取了帕子与他包扎,只是割破了手指,伤口虽有些深,但并未伤及筋骨,她略略放心,小伤养几日就好,回过头来看向杨过的目光不禁有些怒意。
杨过虽眼中有些歉疚,只是脸上神情依旧倔强,满是悲伤怨愤之意。
郭芙立刻知道他是为何这般,口中却哼了一声道,“不过几天不见,倒懂得拿剑对我了,还真是我的好哥哥!”
杨过似是有满腹的话要说,但对着郭芙实不知如何开口,他默默站起身来,一声唿哨,马又回到他身边,他飞身上马,竟是一言不发,又径自疾驰而去。
郭芙气得跳脚,“快,快追过去,该死的杨过,敢这样对我!”她这般说自不是因为她如原本的郭芙一般刁蛮任性,实是这么长的日子与杨过感情极好,今日里杨过伤了伯颜,她才如此愤怒。
伯颜叹了口气道,“阿芙,他那剑看似凌厉,实则伤害并不如何,我仓促之下去挡,若是他这一刺为实,我这指非被削断不可。”
郭芙一愣,随即便明白了,这剑就是刺在自己身上,怕也只是伤及皮肉。但随即又是眼睛一瞪,“你的武功都在一指,这指头要是断了,看你还如何强横!”
伯颜一笑,“一指断了尚有九根,但阿芙你,却只有一个。”
郭芙眼角瞥见程英与冯鼎初似都在偷笑,而阿古勒更是看着伯颜一副佩服的神情,只十一一脸平静,脸上一阵躁意,“就算这样,也要赶紧追上去,他、他发什么疯!”说罢率先一扬马鞭,纵马追去。
但杨过去势甚快,转瞬之间不见踪影,众人寻了许久也不见其踪迹,只郭芙细细思量,接下来杨过似乎要去的是那——
绝情谷。
但小龙女如今被自己养在别处,虽离此处并不十分遥远,但杨过这一去绝情谷,怕还是要出事的,她想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先接了小龙女来再做计较。
暗自吩咐了荆九去找小龙女,只道杨过出事了她自会跟来,然后自己便开始打探绝情谷的消息。
但奈何绝情谷并非什么名胜古迹,更非显眼之地,竟是寻不到地方。
直到那日误打误撞,郭芙只见一个身影自荒野间一晃而过,那人白发白须,满面红光,笑容可掬,立刻想起一个人来,于是喜道,“快——跟上去!”
她只一眼,便猜到那人必然就是老顽童周伯通。
逮到了老顽童,自然能找得到绝情谷,这老顽童不是在绝情谷里偷了那么多丹药么!
却见老顽童纵身飞跃,竟是比马儿还快上许多,而隐隐约约的,郭芙已见到前方的蒙古包,不禁眉头一皱,但她仍是不走不避,竟是跟着老顽童直往那最大的蒙古包奔去!
30。初见故人未欢容
郭芙虽是一副悍勇不惧的模样,却非是想凭着匹夫之勇去闯蒙古大营,于是在距离那座蒙古包尚有些距离的时候她便下马,看着老顽童如一缕青烟般身形飘渺地溜进了大营。
“也有着老顽童这样的武功,才是天下何处去不得。”郭芙叹道。
伯颜下马站到她的身边,“真要去么?”口吻里竟然是有些苦恼。
郭芙心中一动,“忽必烈在那里?”
伯颜点头,丝毫没有迟疑,“他来了,他要谋求蒙古,先要求功,但我想他亦是知道此次不能成,据我猜测,他此行目的有二,其一是招募高手能人,其二——怕是你的父亲。”
郭芙默然,嘴角的笑略微带了些嘲弄之色。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不是真的历史,毕竟若是真的历史,一个武林中人再如何厉害,也不到被一朝权贵重视的程度。小说毕竟是小说,从一开始她父亲去了蒙古,居然被铁木真看重,居然成了大帅,居然灭了金,真是太过传奇,至于后来,就像如今,居然被忽必烈如此看重。
自古以来,所谓军政之事,哪里是江湖草莽所能干涉,一人之力,哪里抵得过千军万马。
但偏偏——武侠小说里便有了这般的传奇。既然洪七公可以潜伏在皇宫里偷菜吃,自己的父母也是去皇宫溜达了一圈,她便知道,小说里的世界,武人居然有如此的地位——
比如伯颜向她求亲,居然说他的出身不及她。这若是在正常的世界,实是有些可笑的。就算是一个高官的庶子,也远比一个江湖武人的女儿出身来得高吧,至少,她原是这么想的。
江湖之中她是公主,到了军政朝堂,她又算得了什么。
忽必烈如此看重她的父亲,在她听来,仍是有些古怪的。
“他想杀我的父亲?”
伯颜冷然道,“不然他何必招募这么多的武林高手。”
郭芙沉默半晌才道,“就算是金轮,也是杀不了我父亲的。”
伯颜思考了片刻道,“他一开始是想抓,似乎还念着旧情,甚至是惜才,你知道,忽必烈的父亲是托雷王爷,与你父亲原就是‘安答’,且听忽必烈说,他父亲常常提起郭靖之善武,至用兵如神。他——实是太过忌惮你父亲,了解,所以忌惮。”
“可惜,以我父亲的武功,杀他也许可能,但若要抓他,如今的江湖,当真没有谁能有这个本事。”郭芙浅笑道,对于父亲的武功,她自有一种无比的自信,可能这世上除了黄蓉和郭靖自己,当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父亲如今的武功水平。
伯颜淡淡一笑,只道,“两军交战,本是上兵伐谋,但他只想杀其大将,虽刀兵场上不计手段,但这方法实是太次。”
郭芙听到他话里的自信,无端地心头一涩,她该知道像伯颜这样的人,本就不该被困在烟雨江南,不该被圈在乡下田间,最适合他的本就是那朝堂战场,但她本是个自私的人,所以在这个时候,她只能沉默不语。
“他出来了。”听闻伯颜在耳边道,“这人着实好武功。”
郭芙笑道,“老顽童心无旁骛,于武学一道自然比别人强。”说罢身形一动,往老顽童那厢奔去,此时轻功一展,她曼妙身形便如一片浮云,极为飘逸好看。伯颜的轻功也是极高,说是轻功,倒不如说是一种步法,奇妙之至,不见他如何动,却偏偏似是能缩地成尺一般,平平飘开一长段距离。
身后两人倒也不显狼狈,毕竟阿古勒的个子极大,一步相当于寻常人两步,他只迈步疾驰,已非是寻常人所能及,最奇特的是辛十一,他也是老老实实在跑,甚至跑得也不觉得如何快,但偏偏距离郭芙绝不落下三尺以上距离。
而后方的冯鼎初就倒霉了,若是没了马,他这只会玩弄毒物药粉的小怪物却没法像那些个武人一样跑得飞快,他可是娇贵的富家公子,连日来骑马磨破了腿侧的皮肤他都没叫过一声苦,但见现在郭芙和伯颜跑得飞快,他的脸色就有些白,甚至带着一丝幽怨。
程英的轻功与郭芙传自一派,本也是非常不错,但她不过行了两步,就想起身后那人,终于是忍不住回头看他,见他原本光华粲然的眉眼已沾染了风霜之色,脸上亦有些憔悴疲惫,心中一软,走了回来。
她非是不懂这人对她的心思,只是程英总觉得自己与他并不适合,但她生性温柔,总是不忍口出拒绝之语,但近日来他非但不朝自己献殷勤,反倒是有些冷冷淡淡,不知在闹什么别扭,她又感觉有些失落。
程英就算再成熟,也是个寻常的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有个出色的男子喜爱着,虽说并不那么为她所喜,心中也不是没有些欣然之意的。
于是,她皱了皱眉,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上前来拎住了冯鼎初的腰带,提起轻功,向前奔去。
若是一般男子在清醒之时被一少女提了腰带前行,必然羞恼不已,心生窘迫,但冯鼎初偏偏唇角勾起一抹笑来,似是心情极好,鼻端嗅着程英身上浅淡的馨香,自由一种奸计得逞般的得意,甚至——伸出手去搂住了程英纤细的腰!
程英一颤,差点被把手上的登徒子扔出去!就知道像这种人绝不能待他太好!于是她毫不犹豫的纤指一戳,直接点了他的穴道,提着僵硬的某人,往郭芙伯颜那边追去。
却见那厢蒙古包西侧空地之上,老顽童已被几人围住,正兀自争吵,不过片刻,几人围着一个布衣青年出来,那青年相貌清秀,一副笑盈盈的神色,极为谦和可亲,郭芙认出众人之中站得离他最近的,赫然是前些日子刚才被辛十一一箭射伤的金轮法王。更让她觉得心头添堵的是,杨过这厮赫然在列,见她一眼看来居然把头一转,就是不看她。
金轮法王见那边少女一身浅紫衣衫,眉目如画,浅笑盈然,顾盼流波,却不是郭芙是谁?身旁一少年英武不凡,眉目间睿智冷静,与郭芙站在一处,倒像是一对金童玉女,极为相称,不仅容貌出色抢眼,气质更是相谐出众,面色不由得一变!
他自是知道那林中是中了郭芙的陷阱,但那射箭之人太过强大,几如杀神,这般的人物若是到了战场,何人将领敢上前城下?但还未等他凑到身边忽必烈耳边细细禀报,就见忽必烈一脸喜色,竟是上前一步,欢声道,“伯颜,想不到在此地见了你!”他虽是拜了西域智者为师,但实是没几个人知道,是以旁人面前,以他王爷之尊,更比伯颜大了七八岁,自是不可能唤伯颜作师兄。
伯颜神色只是淡淡,一笑行过礼道,“见过王爷。”
忽必烈见他如此冷淡,不禁有些失望,但仍笑道,“却不过几年未见,倒变得如此生疏,要知幼时我俩也曾一同玩耍。”又见伯颜身边一妙龄少女,姿容出众,竟是比自己见过的蒙古佳丽漂亮不知凡几,不禁一怔,随即又笑,“却不知这位姑娘是——”但见她打扮便知是一位汉人女子,心头一动道,“此次出来前倒是也见过晓古台大人,”这晓古台自然就是伯颜的父亲,“也道伯颜你已是到了年纪,也想给你结一门好亲——”
伯颜闻言神情更是一冷,忽必烈见他神色,只笑盈盈地道,“不过如今看来却是不用了,这位姑娘如此品貌,我蒙古的姑娘们可是万万不及。”
郭芙还不及说话,那边周伯通已被几人用渔网裹了个粽子,抓着便走,郭芙也懒得和忽必烈说话,虽是对这位开国皇帝有些好奇,但这人也是两只手两只脚,面目只是清秀,并未长得多么惊人样子,她看过一眼就不再关注,至于忽必烈带着些许刻意的挑拨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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