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赞誉。
但他一直独身,身为蒙古高官,年轻有为又样貌出众,有多少蒙古的贵族女子都盼嫁这样一个人,但偏生他却只道妻子远行,只一子相伴。不少朝中贵族都知他的妻子何人,乃是郭靖的女儿,且毕勒格亲口所说郭芙已死,见他如此情深,只坚称妻子尚还活着,朝中亦有不少元老暗自劝他,甚至愿将女儿嫁给他为妻,但他通通婉拒了,最为出名的便是左相安童之妹乌云然,直到今年也未曾出嫁,足足从十三岁等到了十八岁,偏生他却依旧一点松口的意思都没有。
旁人或许不知,毕勒格却知道,伯颜确实对郭芙一往情深,而郭芙此女也是硬气非常,其实自两三年前起他就无法再控制伯颜,他进步地太快。伯颜本就天资出众,像是本身就适于官场,更兼如此仇恨让他几乎彻夜为此用心努力,这两年来毕勒格虽不常常见他,但偶尔几面已是觉得那个昔日熟悉的弟子心思已是深不见底。但郭芙直直等了五年,他知道这是为何,她要自己报仇,而非靠着伯颜。
“你如此自信此时能打败我?”毕勒格道。
郭芙一字一句道,“那是当然!我是郭靖与黄蓉的女儿,定不能让人小瞧!毕勒格,若我早些要报仇,也非是报不了,你也知道,我是黄药师的外孙女,是郭靖与黄蓉的女儿!在这西域你虽是第一高手,但莫要小瞧了我中原武林!但我偏生忍了这五年,不为其他,只因我要亲手来打败你!”
毕勒格叹了口气,终于站起身来,郭芙这才见他竟是赤着双足的,他身上的白袍粗糙宽大,一阵风过,更显得他瘦骨嶙峋,但他的脚步仍是无比稳,便站在那里,那双枯瘦的手垂在两侧,逼人的气势已是磅礴而出!
站在郭芙不远处的何足道面色微变,小小退后一步,这才有些心悦诚服,毕勒格武功之高,不愧为西域第一。
但郭芙身上红裙微动,竟也是站得极稳,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身形一动,便似一阵风,翩然美妙,犹如舞蹈一般优雅轻盈,那只雪白纤细的手已是一掌击出!
毕勒格的“明指”不愧为最佳的防御武功,只见他只抬起一只枯瘦的手,手指微张,食指突出,若是郭芙不变掌,这一指必然会点在她的掌心!但郭芙偏偏不变,她雪白掌心即将被那根枯骨般的手指刺中的时候,却见五指一动,并开如莲,竟是三指齐出,拂在毕勒格的手腕,这三下看似轻巧,实则狠辣非常,若非毕勒格于一双肉掌上浸淫几十年功夫,这只手的手筋已是会被那寒气侵断!
一触即走,只见那曼妙红裙在空中扬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她轻盈落地,红纱后的唇角弯弯,抬起手来,轻轻吹了吹指尖并不存在的血迹,而毕勒格的手腕上,三道血痕立现。
毕勒格眯着眼看着那道伤,叹息道,“我已是三十年不曾受伤了,如今一招伤在你的手下,郭大姑娘,短短数年间你练得如此武功,果然不凡。”
他们虽只对了一招,对于在场众人来说不过瞬息之间,但眼光高明之士已是看出这一招的精妙所在非是一般武林人士可比,毕勒格被称西域第一高手数十年,非是浪得虚名之徒,而郭芙能一招将其伤于指下,又是身负如何骇人的武功!
接下来数招之间,郭芙身上红裙飘飘,若一朵红云翩飞悠然,优雅至极,脚步凌然,一双白皙手掌上下翻飞,时像是笼着一团火焰,时像是结着一层寒冰,武功练到如此内功形于外的境界,已非是一般武林中人可以想象,而毕勒格更在她掌下只可防御,且防御的圈子越来越小,额上渐渐沁出一层细汗。
郭芙的武功诡异偏又好看,招招狠辣偏生姿态优雅,脚步更是深得“逍遥”之奥妙,丝毫不带烟火气,轻松悠然之至,相比之下毕勒格却是狼狈许多。逍遥派的武功此世多已失传,比之今世却是厉害许多,是以郭芙练得短短五年,已是今非昔比,就连当初打得她毫无还手之力的毕勒格,如今在她掌下却是被压制得死死的。
当她轻飘飘的一掌印在毕勒格胸前的时候,他吐出一口鲜血,颓然倒地,这时四周的蒙古武士才醒悟过来,皆拔出刀来,怒目想向。
若是平时,毕勒格的白塔中绝不至有人保护,但偏生今天是何足道来踢场子,是以便有这么一小队蒙古兵来压场子,于是偏生出了郭芙这么个程咬金打坏了场子,他们这才想起自己的职责来。
一个白衣侍女扶起毕勒格,他目光复杂地看向郭芙道,“你为何要回来。”
“我为何不能回来,我不仅回来了,还打伤了你,又待如何?”这话说得既狂又傲,但如今她优雅站着,毕勒格却坐倒在地,她这般说来气势既盛,语声又响,众人皆是为她目中湛然明亮所摄,竟是丝毫说不出话来。
毕勒格咳了一声,又吐出一小口血来,“我知你恨我,但伯颜如今大事将成,必有大好的一番事业,你一回来——你也知你的身份,必成他向上的阻碍。”
“阻碍——你又知我想要的是什么?”一道声音忽在院中响起,这院中虽是里三层外三层地被围,但实则极为安静,这道声音响起之时突兀却明晰,众人纷纷往后看去,便见四周之人自动让出一条路来,有些人天生的气势便比别人强一些,而来人便是这样的人。
他衣着清雅中带着华贵,滚着白貂皮的外袍色泽素淡,黑发如墨,丝丝分明,就这样随意落在肩上,银色束额下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却偏生深沉幽暗,直让人不敢逼视。依旧是熟悉的俊朗面容,只是时光雕琢了他的脸部弧线,昔日的清稚已是丝毫不见踪影,唯留下这轮廓分明的线条,微微冷厉、沉凝、气势逼人。
昔日的那些老成、沉稳、冷静,如今都化作眉宇间的睿智、漠然与不可捉摸。
他便那样走来,发丝扬起,阳光下似是整个人都有着莫名的光彩,如此不同,摄人心魄。
“伯颜。”思念终是化作唇边几乎不可闻的呢喃,她不知是在叫他,还是仅仅念给自己听。与之通信五年,明明愈加的心灵相通,只是骤然间见到他疏朗出众的面容,依然是一怔,心跳极快,那是一种分别重逢的喜悦还是忐忑?
他似是听到她的叫声,回过头来,微微一笑,这一笑立刻柔和了他眉眼间的冷漠,他琥珀色的眸子依旧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只听他轻轻道,“阿芙,你回来了。”
郭芙心弦一颤,疯狂跳动的心忽然间停了一瞬,原本愤怒仇恨的心绪,似乎突然间消去不少。
伯颜转过头去看向毕勒格,默然不语。
郭芙走到他身旁,叹气道,“罢了,我方才一掌已是伤了你心脉,如今你已不能拿我如何,你昔日追杀于我,我今日还你一掌,如此两清。”
伯颜漠然看着已是苍老不堪的毕勒格,语调轻缓,“老师,你曾教养我十几年,但偏生杀了我的弟弟,又追杀我妻与幼子整整三月余,害我幼子险些丢了性命,如今我妻来报仇,也是理所应当。”他突然掀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道,“今日我妻饶你性命,我给你磕这三个头,便当是还了你昔日恩情。你我——两清。”
说罢他站起身来,见那些蒙古武士仍是拿刀指着郭芙,沉声道,“放肆!”
那些蒙古武士皆是愕然,这时门外响起一个声音,“让开!让开!”
伯颜闻声眉间一皱,便见门口众人纷纷让开,门外跑进一个小胖子来,那小胖子长得倒是可爱,只是太胖,便如一个小肉球一般滚了进来,他一见那些蒙古武士腰刀尽出,只当是对着伯颜的,是以厉声叫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不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爹可是平章政事,从一品大员!哪里容你们这般嚣张放肆!要不然我到干爹那里去告你们一状,让你们通通吃点苦头!”
那些蒙古武士又是一愣这才纷纷放下腰刀,齐声道,“参见平章大人。”
那小胖子见状洋洋得意道,“爹、爹,你没事吧?”
伯颜已是撑住额,不住叹气,半晌才放下手来,看向郭芙,认真而无奈地道,“阿芙,我对不住你——”
郭芙面色古怪地看向那个一脸矜骄之气的小胖子,道,“呃——这是,阿穆尔?”
54。初春时节重逢绿
小胖子这才看到那些蒙古武士原本围着的是一身红衣的郭芙,见她一双漂亮的眼睛正看着自己,他想也不想地警惕道,“爹,她是谁?”
郭芙叹了口气,招来了清勒格,小胖子瞪着眼看去,阿穆尔与清勒格都是一般的年岁,但由于阿穆尔太胖的缘故,看着比清勒格要高大一些,只是清勒格一张小脸玉雪可爱,一双如伯颜一般的琥珀色眸子沉静安然,抿着唇的样子倒有几分小大人的架势,相比较而言阿穆尔倒是看上去更小,虽小孩子胖一些也是可爱的,阿穆尔也绝对不难看,只是这般圆滚滚的样子未免养得太好了些,与清勒格站在一处就更显一派骄奢,完全不似是一对兄弟。
郭芙温柔道,“清勒格,快叫爹,呐,这个就是你哥哥阿穆尔。”
“爹。”清勒格乖乖唤道,只是连一眼都不愿意看向那个小胖墩。
伯颜摸摸清勒格的脑袋,欣慰道,“阿芙,你把清勒格教得很好。”
郭芙只是一笑,“清勒格自小懂事,倒是不曾费什么心。”
言罢一家四口往门口走去,被郭芙牵着的清勒格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委顿在地的老人,眼眸清冷,倒丝毫不曾在意到那个一脸震惊的小胖子偷偷看过来的眼神。
而那些蒙古武士,没有一个敢上前拦住郭芙,虽然她是重伤毕勒格的凶手。
毕勒格看着他们远去的和谐身影,咳了几声,深黑色的血迹沾在雪白的粗布袍子上,格外显眼,他脸上现出深深的疲惫,似是瞬间老了许多,苍老不堪,不过是一个行将枯骨的老人罢了。
他捂住胸口,知郭芙那掌实已伤了他的心脉,以他的年纪来说,这么重的伤几是不可承受的,他缓缓站起身来,感觉浑身四肢百骸里传递开的剧痛,深深吸了口气,一抬眼便见一个白衣女子站在门口,眼神一如既往的纯净无垢。
“雅利安,你回来啦。”他道。
雅利安却只是歪着头看看他,“老师,伯颜让我去找十一,你还在生雅利安的气么?”
毕勒格缓缓摇了摇头,叹气道,“罢了,你愿做什么就做什么罢,去找十一也好。”他转身进了白塔,对一旁扶着她的侍女道,“闭塔,从今日起,再不见客。”
也无需见客,他早已众叛亲离,伯颜虽不曾说,他寥寥的几个弟子已被他一一使计遣远,就连原本最为依赖他的雅利安也是一般。
这世上,原也没什么再让他留恋的了,他如今只是孤零零的一个可怜老人。
他皱着眉咳了几声——许也活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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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忽牙思伯颜仍住在左千户府,府中一草一木皆如往昔,屋中摆设也是一般,郭芙细细看着,心中莫名有些酸楚,伯颜抚着书房中桌上的宣纸笔洗,笑道,“这原还是你在的时候写的字。”
郭芙走上前去,见那纸上墨迹早已陈旧,却清晰如昨。她方才走去,伯颜已是搂住她的腰,郭芙面上一红,伯颜在她耳边道,“你这几年都是作这维吾尔的装扮么?”
“那山下的镇子住的皆是维吾尔的村民,是以——”
伯颜缓缓替她揭下面上的红纱,看着郭芙娇艳若玫瑰的面容,修长指尖抚过郭芙柳叶般的眉,停在她形状优美的红唇上,低笑道,“这样也好,至少,旁人都看不到你的面容,只属于我。”他的呼吸炙热,让郭芙的心也是一阵乱,“你——”方才张口,他已是深深吻了上来。
五年未见,相思早已成灾。他一心将所有的思绪都放在朝堂政务上,唯有予郭芙写信之时,才允许自己的思念情潮微微倾泻一角,如今,她终于是回来了。
书房的软榻上,伯颜在她的耳边道,“曾想着要不要去天山把你抓回来,但又知道你的骄傲,阿芙,我有时候冀望着你能多倚靠我一点,但又知道若是那样的女子,便不是我的阿芙了,我恨你的骄傲,却又爱你的骄傲——”
郭芙歉然地抚着他清矍俊朗的眉眼,“伯颜,抱歉。”手臂搂住这个男人的脖颈,轻笑道,“不过,谈了几年恋爱再结婚才是正常的,不过五年罢了,今后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伯颜挑起眉,似是对郭芙那些个新潮的言语已是习惯了,毕竟这个古灵精怪的女人给自己写的信若是旁人看了,指不定根本看不懂她那些个奇怪的语言,但偏生他喜欢——喜欢她那些比起旁的女子更为大胆和坦荡的字句。
“阿芙,你道这男女之事是‘妖精打架’,但除了你,可不许看上旁的妖精,但如今你回来了,我可绝不会放过你了。”
郭芙妩媚一笑,如今的她已是完全褪去了少女的稚气清纯,缓缓绽放出属于女人的绝艳光彩来,但她的红纱只有面前的男人有权揭下,只有他。
虽然选择了伯颜她或许走的路要坎坷一些,比起那些中原武林的年轻侠士,比如大小武,又或者其他,她非是嫁不到好人,从此过得无忧无虑,养尊处优,但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但愿寻一知心郎,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才是她想要的爱情与婚姻。
或许她仍有些小女孩儿的傻气,但是幸好,她尚有眼前这个男人,她——爱他,而他也爱着她。
一同走过最艰难的日子,才会让这种感情历久弥香,因为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岁月相守,五年分别,心却更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作为一个曾经在现代打滚二十多年的女子,郭芙远比这个时代的女子要懂得男人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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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早早钻进了书房,且吩咐了下人谁也不需打扰,这对夫妻五年未见,自需要许多私人时间,一时——两个孩子也被抛在了门外。
院中花园内有一个不大的葡萄架,另有几棵高大的树木,只是此时时值初春,草木并不旺盛,葡萄架上也只是一些干枯的藤条,只那几棵树木看着尚已发出小片的绿叶。
“喂!你、你站住!”阿穆尔气喘吁吁地跟在清勒格身后,但奈何清勒格看着走地并不如何快,实则快得惊人,阿穆尔只有一路跑着才能追得上他,“你、你别在我家乱跑!”
清勒格蓦然停步,回过头来,一双漂亮的眼看向撑着腿径自喘着气的阿穆尔,“娘亲说,这也是我的家。”
阿穆尔一噎,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正带着弟弟住在别处,他自小便听父亲这般说,所以父亲不愿娶乌云然阿姨,但对于母亲他却没有记忆,似乎只有在梦里曾有个温柔的声音哄着他入睡。对于母亲他自然也是充满孺慕之意,但是对于这个只比他小上一刻的弟弟,他却着实不想让他抢了如今自己身上的关爱,更何况——他从小和母亲呆在一起,实在是——太让人嫉、妒了!
要知道伯颜这五年来实则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