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三娘进来了,那几个人干赶紧上前来行礼。
三娘点了点头,让他们都起来了。
王府的管事娘子给三娘一一介绍了那几个庄子上的管事。
其中一位低头道:“小的们已经遵从了老王妃的意思将账本给少妇身边的那位庄嬷嬷送去了,少夫人不知道看过了没有?若是有什么需要问小的们的,小的们一定知无不言。”态度倒是很恭谨。
三娘让白英去将昨日庄嬷嬷给她送过去的账本拿了过来。放到了桌上。她也不说话,就是坐在那里当着那些个管事的面一本本翻了起来。
这样,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三娘看得很认真,直到一个时辰过去了。
那几位管事原本还很镇定,等到了后面便有些站不住了,几个人在那里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偏偏议事厅很安静,也没有人敢打扰三娘看账本,几位管事便有些焦躁起来。
终于,三娘放下了手中的账本,坐在那里沉吟不语。
开始带头说话的那一个管事便开口问道:“少夫人,您看完了?”
三娘似乎才回过神来,朝着那管事笑了笑,柔声道:“哦,大致看了一下。你们都写得很仔细,连庄子里哪一日不小心砸烂了一枚鸡蛋的事情也都记着,真是为难你们了。为了不让你们的功夫白费,我等会儿再仔细看看。”
又有一位管事陪着笑道:“少夫人,小的们还想要去王妃那里请个安。要不小的们等您看完了才过来?”
三娘用指尖在几本账册上轻轻敲了敲,似乎是在思考。不一会儿,却是抬头一笑:“那就不耽误几位管事了。”
那几位管事松了一口气,同时也觉得这位少夫人果然如同传说中一样的好糊弄。有两个原本还有些举棋不定的也放松了心情。
等几位管事行了礼,想要退下的时候,三娘却是又开口了:“等等……”
那几位管事一顿。
三娘扫了他们一眼,问道:“你们谁是赵富贵和杨恩德?”
几位管事互看了一眼,其中两个站了出来,
“小的赵富贵。”
“小的杨恩德。”
杨恩德就是刚刚那个带头说话的人,赵富贵是一个看上去比较憨厚的,刚刚一直跟着唯唯诺诺,没有主动开过口。
三娘笑着点了点头:“你们的账做的不错,账目也比较清楚,看得出是花过一些功夫的。”
杨恩德与赵富贵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三娘也没有让他们回答,只对内院管事道:“黎嬷嬷,赏他们每人三十两银子。”
杨恩德与赵富贵惊愕抬头,三十两?这比他们一年的月例还要多。两人虽然摸不着头脑,可还是欢欢喜喜地跪下磕头。
另外七八个管事对视了一眼,都是低头不语。
“少夫人。是三十两吗?”黎嬷嬷陪笑道。
三娘点了点头:“就是没人三十两,去帐房拿银子吧。”
黎嬷嬷看了谢恩起身的两人一眼,转身往帐房去了。帐房就在议事厅旁边,所以不多会儿她便回来了,跟在她身后的一个小丫鬟捧着一个小红漆茶盘,上面有六个银锭子,十两一个。
在三娘的示意下。黎嬷嬷将六十两银子给了赵富贵和杨恩德两人。
“你们不是要去给老王妃请安吗?退下吧。”三娘笑着道。
底下的管事们都神色各异地退了出去。
三娘笑了笑,让人将那些账本都搬回去了,开始快速处理起今日的事情。
而那几个管事出去了之后。却是没有一个人说话,连得了赏赐正高兴的两个人见气氛不对也没有开口了。
终于,有平日里性子稍微直爽些藏不住话的人忍不住开口了:“杨哥。你这就不厚道了!”
杨恩德看了那人一眼:“我怎么不厚道了。”
另一人接口道:“当初郡王妃派人去联系咱们的时候,还是你带头一口答应了下来的。如今你却是带着你家妹夫倒戈了,你们两人得了大好处,让我们得罪了少夫人,这算盘倒是打的好啊。”
“就是,你还说什么法不责众!只要我们行动一致,给出来的账本差不离,少夫人就不好发落我们。结果我们傻不拉唧的照着你说的去做了,你们两人在少夫人面前讨巧卖乖。”
杨恩德正要辩解,赵富贵却是急急道:“我只不过是把一些真账目编到了账本里。不花力气仔细瞧是瞧不出来的。”
“你看你看,他这不是承认自己在背后捣了鬼了?”有人指着赵富贵道。
杨恩德无奈地瞪了赵富贵一眼:“咱们在一起共事这么些年,你们还不清楚我的为人吗?我杨恩德什么时候骗过你们?我那账本也比你们的好不到哪里去。”
“好不到哪里去也是比我们好,不然少夫人怎么就赏了你们两人?”有人语气不岔道。
杨恩德无奈,想了想咬牙道:“这样。我把少夫人给的赏银与你们平分总可以了吧?”
那几人对视了一眼,将目光投向了赵富贵。不想赵富贵却是赶紧将自己的钱袋子给捂住了:“恩德,这……这银子又不是我们出卖他们得来的,是少夫人自己愿意赏的。三十两看着多,平分了之后一人也就三两银子。要分分你的,我可不分。被你妹子知道了,我回去怕是没安稳日子过了。”
杨恩德也是清楚自己妹子的脾气的,银子只进不出,赵富贵却是个极为怕老婆的。见赵富贵一脸坚决,杨恩德也不能去抢,只能对那几位管事道:“那就分我的吧,富贵就是那脾气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进了他们家的银子,哪里还有能吐出来的。”
那几位管事对视一眼,虽然有些不满意,但是有钱拿总比没钱拿要来的好。便勉强点了头了。
杨恩德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有些肉痛。
一场争端便这样勉强地平息了下来。
三娘回到自己房里的时候,听了白果的禀报,只是笑了笑。这个杨恩德到也是个聪明人。
“小姐,那现在怎么办?你给其中两人银子不就是想要让他们产生分歧吗?可是这个姓杨的不上当。您这不是白白送出去了六十两吗?”白英皱眉道。
三娘小心的剪裁着自己手中的一个小香囊,漫不经心道:“别着急,还早呢。”
她确实要分化他们,不过也知道很多事情都是急不来的,慢工出细活儿,她的银子可是从来就不是好拿的。
不过说起这个慢工出细活,为什么她手中的这个香囊却是她花了这么大的功夫都还是怎么缝都不对?三娘皱眉。
她想要给宣韶送一只香囊,自然不能让丫鬟们动手去做,可是她的手艺……
三娘将那小小的玩意拿起来左看右看,实在是忍不住皱眉。
“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三娘喃喃道。
两个丫鬟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香囊,而不是那几个管事的事情。
白英盯着那只墨色底的香囊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道:“小姐,您这香囊是要做成圆的,还是方的,或者是扇形的?”
三娘沉默了一会儿:“你说我剪的这个样子,做成什么形状的好?”
白英有些为难:“这……好像都不行。”
三娘:“……”
她剪得不对?以前明明见嬷嬷也是这么剪裁的。
白英轻咳了一声:“要不,奴婢帮您剪一个?”
三娘摇头:“我还是自己来吧。”想了想,“要不你也裁一个,我跟着做就成了。”
白英忍着笑点了点头。
三娘无奈,她笨手笨脚总是被丫鬟们笑话。她的智商明明就是没有问题的,怎么遇到这种手工活儿就是死穴?偏偏她昨日答应了宣韶要亲自给他绣荷包的。
原本她还夸海口说要给宣韶做一身衣裳,宣韶说怕他累着,要他做个香囊就成了。现在想想当时宣韶的表情,三娘忍不住怀疑,宣韶是怕她做出来的衣裳他穿不出去所以才说要香囊的,毕竟香囊要是太丑的话,他出了门还可以背着她悄悄摘下来回来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带上,衣服就要麻烦一些了。
三娘越来越觉得宣韶是个闷骚加腹黑的,她以前是真的瞎了眼才觉得他可靠又温柔!
“我决定了,我要做衣服!”三娘突然开口道。
白英惊愕,看了三娘一眼,犹豫着道:“小姐,要不您还是先做一个香囊试一试?现在是秋天了,等您衣裳做出来……起码要到冬天。所以要做衣裳的话,你怕是得做冬衣了。可是这冬天的衣裳料子厚,您怕是……扎不进去……针……”
白英说的小心翼翼,白果却是不给面子的“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三娘看了白果一眼。
“呃,奴婢想起来了,奴婢还要去找阿宽,奴婢先退下了。”想起来上次她取笑三娘,被罚做了一个月的针线,白果一溜烟似的跑了。
三娘看了一眼手中的香囊,泄气道:“那就先做这个吧。”她会想办法盯着宣韶的,他若是敢摘下来,就要他好看!
这一日,三娘就是再与香囊的纠结中过去了,反而那些管事们的事情她没有花半点精力去想。
因为一个是她怎么努力也擅长不了了活儿,一个在她看来却是不必费太多的心思的盘子里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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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点看到防盗章的话,你们懂的……请见谅。
第五百一十五章
第二日一早,三娘去给老王妃请安的时候,老王妃问起了她管事的事情,还问她需要不需要派个嬷嬷过去帮忙。
因昨日主要是让三娘了解一下各个庄子里的大致情况,后来管事们过来说少夫人账本还没有看完,老王妃便说让他们今日再去议事厅里听少夫人的指使。
三娘想了想,还是谢绝了老王妃的好意。她若是自己下面的人总是要老王妃出手帮她解决的话,以后怕是什么事情也不用干了。
老王妃见三娘坚持,便也没有说什么,就让她去了。
张嬷嬷道:“要不奴婢暗地里去议事厅那边看着,若是有事情奴婢就进去,说是您让奴婢过去看着的?”
老王妃见犹豫了一会儿:“你说她昨日赏了两个管事银子就让人退下了?其余那些把账目做得乱七八糟的人也没有罚?”
张嬷嬷点头:“听黎嬷嬷是这么说的。下面的人都说少夫人好欺负呢。”
黎嬷嬷与她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十分不赞同,还特意在提起了郡王妃在到时候怎么样怎么样的杀戮决断。这话她自然不会在老王妃面前提起,她在老王妃面前伺候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明白老王妃的心思的,风向她还是看得比一般的人要准。
老王妃却是无所谓道:“不过是几十两银子,咱们王府又不是付不起。她愿意赏就赏吧。你先别过去了,我再看看。”老王妃比较想知道三娘想要怎么做。
“王妃对少夫人真是好。”张嬷嬷这话也不算是拍马屁。
这些年明面上老王妃自离开了京城之后就不再管庄亲王府的事情了将王府的一切内务都交给了郡王妃。
所以府里的人都以为老王妃如今是个不管事的。只有一直在老王妃身边伺候的她知道,老王妃这些年来虽然从未插手过郡王妃管家之事,这府里的事情却还是瞒不了她的。郡王妃打得那些个小九九,老王妃都门儿清。这也是来王妃一直看不上郡王妃的原因。
这次为了帮少夫人,老王妃有打算再站出来为少夫人出头的。
老王妃叹气:“等我百年之后,这王府总要让人撑门面撑下去。儿子媳妇我是不想了,就看孙子了……韶儿和三娘都是好的。”
张嬷嬷想起了老王妃的另一个孙子,自然就明白了,还是大少爷这一支靠的住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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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到了议事厅之后便让人去将那几个管事请了过来。
等人都到了之后,三娘还笑着寒暄了几句。
“少夫人,那账本您看过了吗?”杨恩德低头问道。
三娘点了点头:“昨日我都看过了,今日有些问题想要问一问你们。”
几位管事都道:“少夫人有问题尽管问。”
三娘笑了笑,点名道:“李青山。”
一个皮肤有些黑的小个子站了出来:“小的就是李青山。”
三娘点了点头,打量了他一眼缓声道:“你的账册倒是挺细致的,连庄子里打碎了一个鸡蛋的也上了账册。”
李青山转了转眼珠子,低头回道:“尽管只是区区一个鸡蛋,那也是王府之物,小的不敢隐瞒。”
三娘笑着道:“你说的对,王府有你这种管事也算是我们王府的福气。只是……具我所知,一个鸡蛋在京城这种地方也不过是一文到三文的价钱,怎么你记账的时候却是记了二十文?难不成,这鸡蛋是王府的东西,这十七文到十九文的差价就不是王府的钱了?这可是能买十几个鸡蛋了。”
李青山目瞪口呆,那账目既然是乱七八糟自然是为了让人头昏脑胀的,谁还管一个小小的鸡蛋的价钱啊!那玩意一般人都看不下去,他们也没真的打算让少夫人看的。
且账本上的账目他还算是大致都按着市价来记的,只是账目那么杂乱,有一点错误也是人之常情,他哪里知道少夫人会连一枚鸡蛋值多少钱都清楚?
李青山出了一身冷汗,正想要为自己辩解一下,那位少夫人却已经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了。
“高勇?”三娘又叫了一个名字。
一个高高胖胖的管事站了出来,这名字与他到也还算贴切。
高勇正想着自己的账册上是不是也有这种小错误,三娘已经开口了:“别担心,你账目上的东西价格大致都是对的,甚至说的上是精准。”
高勇松了一口气。
三娘却是道:“不过……你账册上有提到前年你们庄子上发了大水,鱼塘里的鱼死了大半,损失惨重?”
高勇想了想,前年他们那一块儿确实是发了水灾的,只是因为防范及时,所以损失并不严重。不过这事儿郡王妃也是知道的,且账目后来都平了一遍,即便是少夫人想要查账也是查不出来的,于是他便安心了。
“是的,少夫人,那一年几个庄子的收成都不行。所以年末的时候给京城里的供奉也少了多半。”
三娘点了点头:“看到你的账本我也想起来了,不过我记得当年朝廷有发过文书,临近京畿的遵化,永平,河间,大名几个府在遭了灾之后京中官员凡是在这几个府有田庄的,都按着当时的物价给了相应的补贴。我按着你账本上损失的那些,大致算了算,按照当时的物价,去了零头的话,朝廷至少有补贴五百两银子。这笔钱你忘记记在帐上了?”
高勇顿时脸都白了。
郡王妃也只敢对王府的钱财动动手罢了,哪里敢去贪朝廷的?他们的庄子没有怎么受灾,自然就没有算在补贴的那些庄子之内了。他哪里想的到这位少夫人连这些角落里的帐都注意到了,且还对朝廷下发的文书这么熟悉。
五百两银子……把他们一家子卖了也不够他贴的啊。
高勇当即就腿软了。
三娘又将目光往另外几人脸上看去,虽然他们都没有抬头,可奇怪的是三娘的目光订到谁谁就会想要往后退。
三娘盯着他们看了几瞬,直看得人人头上都冒出了冷汗,三娘笑了:“我知道你们要做这么详尽的账册,确实是辛苦了,差错也在所难免。所以……我也没有要怪罪你们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