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镇上的?那是谁?”秀气的眼睛有些迷茫。
见母亲还是猜不着,田雨婷便加重了语气说:“哎呀,就是咱们镇上的第一大美女,她家前几天刚刚搬到县城里去了。”
“噢,你是说,康老师家的那个大丫头雷荔呀?那么好看的姑娘,你们老顾家要是还没相中,那可真叫没长眼珠子。这回,田甜他叔该可心了吧?看这对像让他挑的,多少个了,怎么都看不中,心也太高了。”
“这回,他可满意了,哼,家里都见不着他人影了,田甜奶说,他成天就长在丈母娘家,每天晚上不到半夜不回家。反正,我是去了多少次,都没见着他人影。”
“康雷荔什么态度?愿意不愿意?想是应该没什么问题,洪光那小伙子也不错,挺仁义的,我看比他哥洪春强,哪次见着面都婶长婶短的。长相,叫我看也挺帅气,配得上雷荔那丫头。”
“她啊?别提了,一开始还不想处呢,是我好说歹说才把她说动心的。谁想到,这才处了两个来月,就离不开了,现在俩人可好了,你想拆都拆不开了。”
“人家要是不愿意,你可别硬给人家往一起凑合,别说将来出个好歹你落埋怨。”
“妈,你看你,什么大不了的事还落埋怨?不好还能不好到哪儿去?我看哪,这俩个人的婚姻错不了,他俩将来就偷着乐去吧。”
“你才见过多少世面,还不好能不好到哪去?一辈子时间长着哪,见准知道以后谁会怎么样?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雷荔这孩子我是看着长大的,这洪光咱也知根知底,倒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还是吧!这两个人我看真是挺般配的,我觉着我这个事办得挺好。”
娘俩正唠着,炕上刚刚还睡得熟熟的田甜忽然睁开了眼睛。那小东西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侧过小脸蛋,瞪着一双亮晶晶的小黑眼珠盯着妈妈和姥姥的脸,左瞧瞧右看看,完全是一副不解的神态,逗得田雨婷拍着母亲的手乐得直嚷:“妈,你快看,她这么小的人儿,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人?”
小女娃瞅着自己的眼神果真与平常不同,当姥姥的喜欢得伸手就把孩子捧进了怀里,嘴上心肝宝贝儿地叫着。她不住地在外孙女红润细嫩的小脸蛋和小脖子上亲着,还把自己粗黄的老脸贴到外孙女粉嘟嘟的小脸蛋上蹭,学着小外孙女甜甜的童音说:“看你们怎么啦?你说咱们知道个什么?咱们什么都知道,是不是呀田甜?哎哟,我的小宝贝儿,看把个小脸蛋睡得热乎乎的。”
小田甜被姥姥亲得发痒,左躲右闪,咯咯咯地笑了个前仰后合。
祖孙二人亲热的样子让田雨婷看得直眼热,她伸手从母亲手里抢过女儿来,也在那小脸蛋上“叭叭叭”地亲了起来,亲够了才对着那对黑眼睛说:“哎哟,妈妈的好宝贝,干什么这么看妈妈呀,妈妈说得不对吗,啊?我的小宝贝!”。
亲热了好一阵子,她才把女儿交还到母亲手上,说:“妈,让田甜跟你玩一会儿,我出去看看同学。”
“看谁?还是宋继红和杨晓梅吗?”
“是啊。在中学里,我们仨,加上康雷荔,我们四个人是最好的朋友。现在,我和雷荔都在城里工作了,把她俩眼馋得什么似的,这次回来要是不去看她们,让她们知道了非骂我不可。”
“嗯,可不是,她俩每次看见我都跟我打听你,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就是,我回来一趟不容易,怎么也得去看看她们。”
“那就快去吧,孩子我看着。”
出了母亲家,拐过几条胡同,田雨婷来到杨晓梅家,见院门开着便走了进去。从敞开的窗户里,她看见杨晓梅和丈夫、儿子一家三口正在穿衣服,似乎要出门的样子,心想自己来得可真不时候,人家有事呢!不过既然来了,又不能掉头回去,想伸手去敲门,又想该给杨晓梅个惊喜,便躲在窗扇后面使劲敲了敲窗框。
听见有人敲窗,杨晓梅站在屋内冲外面喊着问了一句:“谁呀?”见没人答应,她感到奇怪,就把正在给儿子穿着的衣服递到丈夫手里,自己走出屋来察看。当她发现了躲在窗子后头的田雨婷时,立刻惊喜地嚷了起来:“哎呀,是你呀,田雨婷!哈哈,你可想死我了!”说着笑着,她快步冲过去一把抱住了田雨婷,跳着脚直喊,高兴得忘乎所以。
跟好朋友拥抱在一起,田雨婷笑逐颜开:“杨晓梅,你好吗?哎呀,见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
“就是,能不高兴吗,多长时间没见啦!我挺好,你怎么样,也挺好吧?快进屋吧,咱俩都快有半年没见面了吧?哎呀,我可真是想死你啦!”说着就把田雨婷往屋里推。
“还想死我了,我又不是你老公。嘁!”田雨婷笑她。
俩人嘻嘻哈哈进到了屋内。
“啊,希客来了啊!”杨晓梅丈夫在给儿子笨笨穿衣服,见田雨婷走进来就停住手,转过身来握住她伸过来的手,热情地寒暄着:“快请坐。”
“怎么,你们有事要出去呀?”田雨婷坐到炕沿上,在笨笨脸上热情地吻了一下:“哎哟,这小家伙都长这么大了,真快啊!认识我吗,笨笨?我是你田姨。”
“是田姨,快叫田姨。”杨晓梅的丈夫对儿子说。
“田姨好。”笨笨看看田雨婷,又看看妈妈,噘了噘小嘴,脆脆地叫了一声。
“哎,好好,你也好!哎呀,这小家伙嘴可真甜啊,像谁啊?”田雨婷高兴地说。
“能像谁?像我呗!儿子不像妈像谁。”杨晓梅乐得合不拢嘴。
“告诉田姨,你几岁啦?”田雨婷逗孩子。
“我三岁。”
“哦,三岁了,笨笨可真聪明。”
逗够了孩子,田雨婷转身对杨晓梅说:“瞅你美的那样!哎,你们要是有事就去吧,我没事,就是来看看你。”
“啊,也没什么事,就是要去他父母家看看。你别管,坐你的。”杨晓梅转身对丈夫说:“你领笨笨去吧,我不去了,陪雨婷说说话。哎,你先拐到宋继红家一趟,告诉她雨婷来了,叫她到咱家来,说我们在家等她。”
“那,田雨婷,你坐啊,我走了,以后有时间常来玩。”说着他给儿子穿好衣服,戴上帽子,抱起来向门外走去。临出门他还没忘教儿子:“笨笨,跟田姨说再见,告诉田姨以后常来玩。”
于是笨笨鹦鹉学舌般地跟田雨婷说:“田姨再见,田姨以后常来玩。”说完还送给田雨婷一个飞吻。
“再见,笨笨,好宝宝。”田雨婷脸上笑成了花,也学着笨笨的样儿,还了那孩子一个甜甜的飞吻。
目送父子俩走出门去,田雨婷与杨晓梅不约而同地扑向对方。家里没了外人,她们便恃无忌惮了,一下子拥抱在一起:“想死我了!”“真想你呀!”
从人类情感上说,友情与爱情亲情一样,同是人类生存当中不可或缺的情感寄托,来自家庭成员以外的友情,与来自家庭成员内部的爱情、亲情处于同等重要的地位。
亲热够了,俩人就往炕上一躺,脸对脸地唠起家常来。她们谈论的话题基本上就是围绕着双方各自的家庭展开的。什么丈夫对你好不好哇,什么孩子有多么乖巧可爱呀,什么公婆对你怎么样啊,大姑子、小姑子刁不刁啊,最后才问到工作单位怎么样啊,工作顺心不顺心啊。当把想了解的情况都问了一个遍之后,杨晓梅才像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问田雨婷:“哎,康雷荔怎么样了?她工作单位好不好?现在有没有对像?你们能经常见面吗?”
对好朋友一连串的问题田雨婷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屋外院门“扑嗵”一声响。“嗨,田雨婷你来啦!”随着一声女高音,宋继红推开屋门一高蹦了进来。
原本在炕上侧躺着的田雨婷,见是宋继红来了也一高从炕上蹦下地,几乎撞到了她身上,俩人随即“噢”地一声拥抱在一起,连跳了几个高才放开手。急得杨晓梅在炕上直招手,示意俩人赶紧上来。
相跟着爬上炕去,俩人把杨晓梅撇在一边,开始了新一轮的一问一答。内容就跟田雨婷与杨晓梅刚才谈论过的话题一样,无非是些家庭、工作之类的事情。俩人唠得津津有味,丢下杨晓梅一个人在一旁干着急,几次想插话都没逮着机会,总算觑着俩人说话的空隙,她赶紧插话:“嗨嗨嗨,我说你们俩怎么的,还有完没完了?快说说康雷荔的情况吧,我都等半天了!”
“哎,对了,田雨婷,快说说,康雷荔怎么样了?”宋继红赶忙又抢过话头来。“自从她搬走了,还没回来过呢。咱们四个好朋友,现在镇上就剩下我和杨晓梅了,你和康雷荔都跑县城里去了,以后,咱们几个想要再聚的话可就不容易了。”
“谁说不是,你看田雨婷多长时间才回来一次啊。”杨晓梅不无遗憾。
“康雷荔现在有没有对像?哎,你知道吗?她跟咱班的班长沈宏雷都处了快一年了,后来听说康雷荔在进城前把他给蹬了,她也没说什么原因就是不处了,结果沈宏雷一气之下当兵走了,听说现在在深圳一个什么部队里。”宋继红扒拉一下杨晓梅截住她的话头。
“我觉得康雷荔在这件事情上处理得不好。沈宏雷那个人咱们也都了解,挺不错的,康雷荔不应该把他给踹了。”杨晓梅很替康雷荔惋惜。
“感情这种事,只有当事人双方自己能说清楚,外人谁也没法说明白。”田雨婷看了看二人,顿了顿又说:“康雷荔这么做,可能也有她自己的想法,好不好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外人没法给下评语。不过,现在她可好了,工作也分配了,是在县医院当护士,对像也有了,还是我给介绍的呐!”
“你给介绍的?谁呀?人怎么样?康雷荔満意吗?”
“处多长时间了?男方家庭条件怎么样?这回能成吧?”
“快说说。”
“对,快点说说,我俩听听。”
俩人一叠声地争抢着向田雨婷发问,弄得田雨婷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才好,只得从头至尾把怎样给康雷荔介绍的对像,男方是谁,家庭条件怎么样,一股脑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末了,还不无得意地问俩人:“怎么样?我这件事情办得不赖吧?”
“不赖。”
“真不赖。”
“哎,你们俩说说,这都到八十年代末了啊,可很多年青人处对像还得靠媒人介绍,成功率还挺高,你们说怪不怪?”田雨婷问。
“这有什么可怪的?你没听人家说吗?自己处的对像结婚之后离婚率特别高,倒是介绍人给介绍的婚姻挺稳定,很少有离婚的。你们说这是为什么?”杨晓梅看着俩人的脸。
“为什么?叫我说啊,经介绍人给介绍的,结婚后俩人顾及双方家庭和介绍人的面子,闹了意见也不好意思扩大事态,能忍就忍了,多数矛盾俩人自己就化解了,即使自己化解不了,也有介绍人在中间给进行调解,总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和好如初。不像自己处的,闹起矛盾来一个不让一个,都希望自己能占上风,都想把对方给压下去,结果一个不服一个,最后只能是越闹越僵,严重的也只好离婚了。”
宋继红这一番大道理,把田雨婷说得捂着嘴哧哧直乐:“就好像你有这方面的亲身体验似的,怎么,你跟你家那位不是自己处的啊?也没见你们俩闹离婚闹得过不下去了啊,净瞎掰!”
“可不,你俩都是自己处的,不都过得挺好吗?倒是我,没尝过自由恋爱的滋味,到现在我还有点……怎么说的?有点不甘心吧!”自知这话说得有点不上道,杨晓梅自己先笑塌了,伏在炕上直不起腰来。
“你知道什么呀?你不知道,我跟我家那位经常打架,一闹起矛盾来我们俩谁也不理谁,经常是半个月二十天的也好不了,谁也不先跟谁说话,就那么僵着。你们想啊,当初我跟他的事,家里谁也不同意就我自己愿意,现在闹了矛盾能找谁去?只好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喝呗!不像你,晓梅,你要是跟你那位闹了意见,还可以找找介绍人,诉诉苦去,让她帮你出出气。”田雨婷倒是不隐瞒。
“你说这个我觉着还真对。只要我们那位一惹我,我就立马找到介绍人家去,大大地诉一通苦,介绍人马上就会上我家去把我爱人大骂一通,直到把他骂得低头认错才肯罢休,就这,我少了好些个麻烦。我爱人经常报怨说惹不起我,不敢惹我,说我就会告状。”宋继红很是得意。
“叫你们这么一说,可妥了,我这个介绍人今后可麻烦了,那不得有不少后续工作要做啊?我还得负责他们一辈子啊?哪有这道理!”田雨婷一脸的茫然。
“那怎么的?你还想躲清净啊?以后有你操心的!你是自己处的对像,没有这方面体验,将来你就知道了。”杨晓梅拍了田雨婷一下。
“不会,我那个小叔子人品好得没得说,这一点我敢打包票,康雷荔我也了解,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发生?即使发生了什么事,闹点小矛盾什么的,他们也不会来找我麻烦。”田雨婷很自信。
“非得人家给你找麻烦呐?你自己就没有一点责任感吗?瞧好吧!”宋继红一副不是给你施加压力的神态。
“是吗?”田雨婷半信半疑,她定下神细想了想,又摇摇头笑了,自言自语:“顶多是闹点小矛盾罢了,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的。”
“哎呀,可别吓唬雨婷了,她刚当上月老没几天,这红绳她还没在那俩人手上系牢呢,现在咱们说这话是不是有点太早啦?有点替古人担忧了吧?说点别的吧,怎么把话题扯得这么远。”杨晓梅拦住二人。
“可不是,说着说着怎么就跑题啦?咱们还是说点高兴的事吧。”宋继红马上把话题转开了。
于是,三人箍成一堆,兴致勃勃地唠起来。唠着唠着又把学生时代的一些往事提了起来,并就着这个话题,千年谷子万年糠,三人你争我抢地热烈谈论开了,忘了时间,忘了家庭,忘了自己已经是个结过婚的人了,甚至连孩子都给忘了。直到天已落黑,田雨婷才想起明天还要起早赶车回县城,三人才依依不舍地分了手。临出门之前她们还没忘了约好,等康雷荔结婚时四个人再聚。
在杨晓梅家大门口与朋友们分手后,田雨婷向母亲家里走去。
刚走半道,就遇上了怀抱女儿前来找她的丈夫。一见面顾洪春就神情不悦地将怀里的女儿往她胸前一推,不无叽讽地说:“呵,挺能唠哇,孩子也不管了。田甜早就不干了,哭叽叽地要找妈妈,实在哄不住了,只好抱出来到处找你。你可到好,这傢伙,可真能沉住气,唠这么长时间,天都黑了才想回来,你可真够可以的!都干什么啦,造了一下午!”
怕惹顾洪春发更大的火,田雨婷没理他的质问,只是歉意地低头吻了吻女儿泪湿的小脸蛋,柔声说:“哎哟,我的小宝贝儿,想妈妈想哭啦?不是愿意跟姥姥玩吗?怎么又不干啦?”说着又“叭”地在那小脸蛋上亲了一口,这才转过脸去,半开玩笑半撒娇地对顾洪春说:“你就不能好好哄她一会儿吗?让她把个小脸哭得黑一道白一条的?我们几个好朋友好不容易才见一面,这才半个下午你就受不了了,真是!这回知道哄孩子有多累了吧?我天天带着孩子你知道我累成什么样?你什么时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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