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姨送菜进来看到这一幕,不禁惊叫,巩雪冲她嘘了声,示意她别惊动爷爷。
她知道谢飞不会害苏莲莲,他和自己一样,都是出于关心。
可能,他的关心还要来得更猛烈些。
生日宴草草结束,巩雪事先安排的余兴节目,也因为没几个人捧场,干脆散了。看着昔日里摸爬滚打,两小无猜的玩伴们渐渐疏离的背影,她第一次对成长有了种畏惧心酸的感觉。
石惊天没走。
他还在等谢飞。
巩雪怕爷爷担心,只好带着石惊天去了二楼。
房门虚掩,他们敲门进去的时候,神情古怪的谢飞正耷拉着脑袋,盯着背对他的苏莲莲,一声不吭。
苏莲莲看巩雪他们来了,紧绷的表情骤然放松。
她奔到巩雪这边,声音带了丝哭腔,“小雪,我想回家。”
不知道谢飞对她做了些什么,让她如此害怕。巩雪瞪了谢飞一眼,拉住苏莲莲,“你的腿呢?还疼不?让我看看。”
苏莲莲用力摇头,躲避着谢飞灼热的凝视。
“没事,已经看过了,没事。”
巩雪不看她去看谢飞,从他那里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才稍稍放开苏莲莲。
“我让小王送你。”
搁往常,苏莲莲一定会拒绝,可是今天不知怎么了,竟一口答应下来。
苏莲莲刚走,沉默了整晚的石惊天却突然发话:“小雪,我们去冰场吧。”
第二十四章 命犯桃花
她这一生可以丢掉很多的记忆,忘掉很多的声音,但唯独十三岁生日那天,听到的一句简单而又亲切的问候,至死不能忘。
也不想去遗忘。
她怎么可能不记得他呢?
高原叔叔。
在她苦苦等待了102天之后,他终于出现了。。
原本冷掉的身体忽然间变得热乎乎的,手指攥得过于用力,有些发疼,话筒贴在耳边,仿佛可以听到他轻微而又规律的呼吸声。
“小雪?”长时间的等待,让他有些不确定。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左手放在砰砰狂跳的胸口,屏住呼吸,答应他:“我在。”
他似是松了口气,紧接着,爽朗地笑了两声。
“我吓到你了?”好久未见,他的脑海中还是能够清晰地浮现出那双亮晶晶的黑眼睛。
说真话吗?
是的,他的突然出现确实吓到她了。
可是,她宁愿天天这样被他吓到,也不要一百天都只能和心底的那个人影说话。
听到他声音的刹那,她很兴奋,有激动,有惊喜,有担忧,还有一丝丝不为人知的委屈。。。
“有点。”她平常话虽不多,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惜言如金。
因为她的诚实,他的笑声显得愈发愉悦。
“对不起,是我不遵守约定,让小雪担心了。生气了吗?我是个不守诺言的人?”从副队的口中得知巩雪一直在等他的电话,扑天盖地的歉疚,立刻就催促他践行他们之间的约定。
她怎么会生气呢?
在得知他受伤之后,只有无尽的担忧折磨着她尚显稚嫩的神经。
“我没有生气。你的腿,好了吗?”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手紧贴在腿上。
“当然!全好了!从今天起,我恢复自由了!”他很高兴。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他的模样,但是属于他独有的男性爽朗的声调,让她相信,他,果真是痊愈了。。。
高烈来医院开的是老爷子的军用专车,奥迪A6,1。8升涡轮增压发动机,马力强劲。可惜的是驾驶空间太小,体格壮硕的高烈必须压低身体,才能操控车子前行。
高原相较于他,就舒服多了。
不仅能躺能靠,还得寸进尺的把一双臭脚搁在高烈的手边,随着音乐节拍轻轻晃动。
“找对象了?哪儿的?”高烈斜了弟弟一眼。
高原咧唇,笑容特别灿烂,特别欠揍。
对象?如果13岁的小姑娘也能谈恋爱的话,那他倒是不介意让大哥误会一下。
“是巩副队的女儿。”
高烈怔了怔,脑子里自动搜寻关于巩亮军的个人信息。没几秒,他的巨灵之掌便挟着呼呼风声落向弟弟的寸头。
高原一个缩肩,灵巧避过,指着前方拥堵的车流,转移高烈的注意力,“小心开车!小心开车!”
“老哥你也敢涮!”高烈转了把方向,把车拐入一条车流通畅的道路。
高原摸了摸鼻子,嘿嘿直笑。
“不兴巩队有个私生女啊!”
高烈瞅着他凉凉地笑,“你倒有可能,巩队,就免了!”
“这是什么逻辑?”高原不解。
高烈瞥他一眼,从上到下,最后,停在他的关键部位。
“因为你,命犯桃花!”
第二十三章 疼到无法呼吸
巩雪的生日就是腊月二十三。
寒假从腊月二十二开始,她二十三过生日。巩老很重视,从头天晚上便开始为她准备小型的生日会,她不肯让爷爷操劳,家里客厅饭厅的彩灯和装饰物都是她和司机小王熬到深夜才挂上去的。
可能洗澡的时候着了凉,后半夜她发起高烧。床头柜有药,她不想倒水惊动了浅眠的爷爷,于是,抻着脖子把又苦又涩的退烧药吞进肚子里。
以为睡一晚上就好了,不想,清晨起床后,退下去的热度又重新升上来。
巩老要送她去军队大院的卫生所,被她各种耍赖撒娇躲过去了。当着爷爷的面,把几种药气势磅礴地吞进肚子,又喝了一大杯热水后,被田姨‘押送’上楼休息。
田姨在巩家服务多年,早被巩雪视为亲人。田姨了解巩雪不肯去卫生所是害怕那里扎针无比厉害的肖医生。肖医生医术了得,可视力不好,巩雪有限的几次输液跑针的痛苦经历,都和肖医生有关。
她才不去呢。
田姨摸摸她滚烫的额头,担忧地问她下午的生日会还叫同学来吗?
爸爸妈妈不在家,她其实并不想过什么生日,但又不愿扫了爷爷的兴。想了想,她说还是像往年一样吧,菜够吃就可以,鲜榨橙汁多备一些,她的朋友都喜欢喝田姨做的饮品。
去年的生日,她只请了苏莲莲和大院里的几个玩伴。今年,除了她们,还多请了几个人。或者说,是受不了某人三番五次的恳求,才答应他们来的。
田姨走的时候帮她阖上了窗帘,朦胧昏暗的室内,只剩下她一个人。
暖气很热,她被捂在厚厚的被子里很快便出了汗。难受的感觉稍微轻了点,这时,她听到窗外传来执勤士兵列队走过的声音,夸………夸……夸………,特别的整齐响亮。
脑海中浮现那样的画面,蓝灰色的背景下,悦目的军绿连绵起伏,打破冬日的沉寂,带来勃勃生机。
忍不住掀掉被子,爬向窗口。
她用袖子擦掉水汽,烧得通红的面颊贴上冰冷的玻璃。
从二楼望去,一整列年轻的士兵从她家门前的水泥路通过。他们的背影渐渐和心底的那抹颜色重叠交汇。。。。
雾气渐渐聚拢,她再也看不到什么了。
再移动,小腿却犹如万蚁钻心,酸麻疼痛,难受之极。她闭上眼睛,缓缓滑坐在床上,抱起双膝,脸颊埋进膝盖之间。
她从爸爸那里知道他病了。
腿部受伤,被送到北京医治。
几乎是同时,她原谅了他的杳无音信。
无法深问,因为身份不允许。可是聪明敏感的她,大概能猜到他受伤的严重程度。
也是腿麼?她不过是短暂的血流不畅就已经难受至此,那他呢?
会不会,和她一样,疼到无法呼吸?
会不会,疼到,忘了几千公里外的小女孩。。。
“铃铃…”书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
从去年冬天的某一天开始,这部粉红色的电话机就在她的房间安家落户了。巩老误以为她每天等待的是父母,却不想他的宝贝孙女为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而守在电话边。
铃声仅仅持续了两声便沉寂下来。
她慢慢躺回枕头,去拉被子的时候,听到田姨在楼下喊她。
“小雪…小雪………你的电话!”
身子有点冷,她不太想起来,可是又不得不接。她应了声,裹着被子团缩进椅子,把电话整个抱在怀里。
“你好,我是小雪。”
她以为是同学或者大院的伙伴打来的,没想到,耳边响起的却是一道令她魂牵梦萦的声音。。
“你好啊,小雪,我是高原叔叔!还记得我吗?”
第二十二章 烈烈,威武貌
硬骨头也有啃不动的时候。
就在当晚,一场来势汹汹的高烧,差点断送掉高原的性命。最后,巩亮军动用军事直升机把他送到医疗条件相对优越的省会医院救治,才算是把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命是保住了,可是腿。。。
主治医师是个女的,别看年纪轻轻,却是国内骨伤科权威的关门弟子。
自负傲慢的她看到巩亮军后,第一句话就是,你的兵废了。
和平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女医生想不通,看似正规严谨的部队会那样残忍地对待热血报国的士兵。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差点因为旧伤造成的二次伤害,丢掉性命。
她敢肯定,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是近一两年在病人身上刻下来的。
而他的腿,尤为严重。
重度骨髓炎,且大腿骨有部分坏死的迹象。
如果病情还得不到控制,那么,接下来等待病人的。。。
只有。。。。
截肢。。。
而截肢,对高原意味着什么,相信,任何一个有智商的人都清楚。。
巩亮军是在高原入院三天后见到他的直系亲属,高烈。
郑玄曾笺:“烈烈,威武貌。”
他的样貌确实担得起烈字背后的意思。
他和高原长相相似,乍然一看,巩亮军会觉得又看到了高原。但是细细看来,才能看出他们之间的不同。
高烈比高原更魁梧,站在那里像个铁塔,把身后的光线都挡实了。他穿着正军装,绿色的军帽下是一张古铜色健康的方脸,浓眉,比高原显得更加立体的深邃五官,说起话来,偶尔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他比高原仅仅大两岁,但是讲话的方式和处理问题的果决程度,令年逾四旬的巩亮军也自愧弗如。
高烈只在省医呆了两天,两天的时间里,他不仅联系好了为弟弟做手术的骨伤权威专家,还顺道儿把那位懂不懂就把截肢挂在嘴边的女医生也教训了。
教训的方法很简单,高烈前前后后也只讲了两句话。
他说:你敢把我弟弟的腿锯了,我就敢把你扒光示众。
不高不低的声调,不快不慢的语速,冷澈坚定的眼神,却让傲慢的女医生瞬间失声。
他,确实有这个能力。
即便他只有25岁,仅仅是C军区特战旅的一名上尉连长。
两天后,高烈带着高原回到北京,接受手术。
后来,巩亮军得到的消息,再也没什么坏的了。
高原因此休息了整整一个冬天,春节前,休假回北京的高烈来**接病愈的弟弟出院。
高原正靠在窗边打电话,一身简简单单的冬常服,衬得他愈发英武出众。
他礼貌地敲敲门,高原回头,看到是他,挤了挤眼。
他听到高原说:“副队,我全好了!春节后可以归队,嗯。。没问题,问他们好。就说我高原要回来了!!哈哈。。。好,副队,我记住了!一定狠狠敲‘马蜂’一顿贵的。。好的。。副队,提前给您拜年了,谢谢您百忙中抽出宝贵的时间,关心我这个伤兵。”在特大,副队是他最敬重的人。
贫了几句正要挂断,副队忽然叫他,“高原……”
高原应了声,以为副队还要叮嘱他好好休养,没想到,副队竟会主动提起一个人名。
一个他几乎遗忘掉的人,一个他想起就会不觉微笑的女孩。。。
第二十一章 臭小子
云南。
距离漠北四千多公里的边境,此刻正浸润在薄薄的雨雾中。虽然是冬天,可是这里的气候却照旧是闷热潮湿。
深夜,一辆不起眼的军用越野车在崎岖的山路上疾驰,车灯射出去很远,雨丝打在上面,令周遭的景物显得混沌模糊。
全封闭的车厢,温度极高,湿透的迷彩作战服贴在身上,犹如穿上了一层密不透风的盔甲。
高原刚动了动僵涩的腿,身边的战友汪峰便警觉地睁开眼。
“腿又疼了?”尽管汪峰压低了声音,可还是惊动了其他熟睡的战友。
大家都盯着他的腿。
高原仰头靠在坚硬的挡板上,左手用力拽开领口,右手一拳打在汪峰的肩上。
“看什么看!我还没成烈士呢!!”
不止是汪峰对这两个字敏感,其他战友,也纷纷跟着汪峰谴责起他来。
烈士。
是他们这群军人的忌讳,却又无法回避。
军用越野咆哮着停在支队楼前,已是清晨五点多了。总队副队长巩亮军和特战一中队的队长孔建峰带着军医正立在旗杆下等候。
按理说巩队是大领导,不用亲自来迎接行动多到数不胜数的特战队员,可今天,他还是冒着大雨来了。
封闭的车门打开,倒豆子一样,倒出一群分不清脸和作战服的特种兵。
靠脚、军礼。
“队长好!”齐刷刷的口号,响彻云霄。
大雨中,巩亮军回以军礼。
“同志们辛苦了!”他炯炯有神的眼睛,扫过每一张糊满油彩的脸。最后,定格在队尾,也是此次行动小组的组长高原身上。
这个队伍里最高大,最显眼的军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高高飘扬的军旗。
巩亮军就是为了他才来一中队的。
半小时前接到直属上级部门关于行动情况的反馈,此次任务完成得异常漂亮,上级非常满意,准备嘉奖参战的特种官兵。
高原是行动小组的组长,也是参战队员里唯一的一名中尉军官。他是陆军指挥学院的高材生,是特战大队成立以来最出色的军事人才,更是。。。。更是远在几千公里外的军区首长牵肠挂肚的小儿子。
除了他和总队大队长,没人知道高原的身上还背着耀目的光环。
他,似乎要把这个秘密隐藏到退役。
“高原………”
“到…”高原的动作依旧干净漂亮,出列的同时,军靴踏出高高的水花。
“你留下,其余人,解散………”
战友还要交接枪械,很快散去。
只有巩亮军和高原还站在大雨里。
“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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