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一顿,莫熙宁看着她,轻声道:“还没睡。”
杜葭摇了摇头,从床上爬起,两手紧紧抱着他的双腿,带着浓浓的鼻音道:“对不住,我今日太任性了。”
莫熙宁双手在空中僵直了一瞬,随后轻轻将她环住,“是我让你多心了?”
杜葭抱地他更紧,脸颊紧紧贴着他,“你是真的疼她爱她在乎她吧?”
“我心里只有你。”
“可我不敢相信。”杜葭松了手,坐起身,背靠着床架,头转向床里,情绪低落。
“是我做了什么事,让你误会了吗?”莫熙宁声音里带着三分小心和七分心疼。
杜葭茫然无措地摇了摇头,“女人的直觉。自怀有身孕以来,我便一直悬着颗心,总觉得我们之间不知为何越走越远。”
莫熙宁在床沿坐下,揽过她的身子,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我听大夫说过,女子怀孕后,情绪容易起伏,喜欢胡思乱想。”
见杜葭默不作声地窝在他怀里,他顿了一顿,有些迟疑地问道:“是不是我向你坦白志在谋夺世子之位,意欲对付熙廷,让你觉得我并不是你所认识你的那个莫熙宁?”
杜葭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莫熙宁忍不住叹了口气,“在这世上,也只有对着你,我才能一吐心事。我不仅是你的丈夫,亦是夫人名义上的长子,世子之位我势在必得。”说到最后,声音里带着笑,“否则又如何配地上夫人杜氏千金的身份?”
第五十二章 承诺
杜葭从他怀里起身,水润的双眸凝视着他的双眼,抬手抚上他的脸颊,神色认真而诚挚,“我不介意你的身份,你是不是世子,我都是你的妻。”
昏暗的灯光下,她水润的双眸仿若两汪清幽的潭,静静地凝望着他的双眸,又如自西天一泻而下的水漾光华,似有若无地包裹着他,似乎要将他的身与心都溺死在那无边的柔情与深意之中。
莫熙宁目中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的目光是如此的澄澈,仿佛不染一丝杂质,神情是如此的认真,仿佛他是她的一切。
就像那一夜,当成群的官差破门而入,将饮霜阁围地水泄不通时,当他被数不清的尖刀包围,被迫跪倒在地时,她也是那般脉脉含情地穿过闪着重重叠叠闪着寒光的刀刃走到他跟前,俯下身子,抬手抚上他的脸颊,凝望着他的双眼,深情款款道:“我既嫁给了你,无论生死都是你的妻,你若死了,我亦不会独活。”语毕,抽出离他最近的一把刀,他双手被缚,动弹不得,看着她决绝的动作,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以为她要干傻事,声音却堵在了喉咙口,哑在了心里,那把刀最终被她毫不留情地插入了他的胸膛。
他动用所有的关系和财力捡回一条命,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最后却是她命人将大姐儿从他身边带走。。。。。。
莫熙宁眨了眨眼,逼退眼里的热意,嘴角扯出一个温柔的弧度,“可我想让你过上最好的生活。”
杜葭忽然“扑哧”一声笑了,“既如此,不管夫君大人做什么,为妻定全力支持。只要你待我如初,心里只有我一个就好。”
莫熙宁握着她的手,复将她揽进怀里,“莫熙宁今生今世只心系杜葭一人,若他日变心,定不得好死!”
“你这是干什么!”杜葭用力拧了一下他的胳膊,“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就不怕有个万一。”
莫熙宁声音坚定道:“不怕。”
“可我怕。若你有个万一,我也不活了。”杜葭有些孩子气地搂紧他的胳膊。
夫妻二人沉默了一阵,杜葭忽然提起白日的事情,“杨妈妈就福来这么一个儿子,这些年也没求过我什么,前日到我跟前说想要替她儿子求娶柳梢,还说她的小孙女儿和柳梢也相处的很好。我以为这该是件极好的事,没成想白姨娘不同意。”
莫熙宁想都没想道:“她只是个个姨娘,哪里轮得到她同不同意!”
杜葭撅着嘴,“妾身就是看不惯她那目中无人的样儿,才硬气道,不管她同不同意,三日后柳梢必须嫁人。”说到此处,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愁苦:“也不知三日后,她真的誓死不放人,我该怎么办。要不,把绿意嫁了吧?绿意这些年跟在我身边,虽不说八面玲珑、机灵圆滑,那也是我悉心调。教出来的,不比你那柳梢差!”
莫熙宁被妻子这孩子气的模样逗笑了,“她若真如此张狂,只怕这府里也容不下她,你便请个牙婆子来,随意打发了吧。”
杜葭爬起身,盯着他的双眼道:“你可是说真的?”
莫熙宁拿指尖蹭蹭她的额头,“为夫何时骗过你?”
“那她肚中的孩子。。。。。。”杜葭声音里带着一丝迟疑。
“反正对付熙廷也不止这一种法子。”莫熙宁无所谓地笑了笑,“若是因此使你我之间生分了,岂不得不偿失?”
“那夫君可不要反悔!”杜葭是真的对那个白姨娘无甚好感,想要将其处之而后快的。
在她抱着大姐儿,像个听话的小媳妇儿似的站在他身后,在他们三人像一家三口一样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就想那么做了。
夫妻两个软语温存了一番后,莫熙宁将杜葭放置在床榻间,盖好薄被,这才起身往外走。
杜葭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出了会儿神,仰面躺在床上,却了无睡意。
转眼间,她嫁给他已经四年多了,这四年过得有多么艰难,只有她自己知道。
若五年前,她不曾于法华寺遇见那一袭清瘦落拓的蓝衫,不曾吩咐小厮将他从地上扶起,送到医馆救治,不曾在他的汗巾里塞进一张银票。。。。。。
若金榜题名后,她不曾赴约,不曾收下他花了五个日夜用一根木头一把小刀雕刻而成的形似她的木偶,若她不曾驻足聆听他在月夜下的款款告白,又或者他不曾卷入科场舞弊案之中身陷囹圄,她这一生该会多么的潇洒恣意,甜蜜温馨呀!定不会是如今这般模样。
“玉钦,不知你在狱中如何了?”也只有在夜深人静,四周空无一人时,她才敢在脑海里细细描摹那人清瘦憔悴的模样,在心底深处叫出那人的名字。
“你要好好等着我,我定会将你救出来!”杜葭在心底作出承诺,瞥头看向门扉的方向,微弱的灯光透过纸糊的门框缓缓向卧房靠近,接着响起轻微的推门声,杜葭阖上双眼,调整呼吸,将身子缓缓往里挪了挪,静候莫熙宁的靠近。
等待的时间无异于一种折磨,就在她欲睁眼看他为何还没来,给她一个痛快时,床榻忽然一沉,紧接着一个坚实的胸膛从后面贴了过来,长臂一伸,将她圈进怀里。
刚沐浴过,他的身上还散发出阵阵温热的湿气,将她紧密包裹其中。
杜葭轻吸了口气,像四年来他们夫妻一起度过的无数个夜晚一样,强迫自己松开脑中那根紧绷的弦,放软身体,最后抵挡不住困意,睡着在了他的怀里。
听雨楼里,白苍身着中衣,坐在榻上,却了无睡意。
“哔啵”!
油灯的灯花忽然炸了一下,月裳一惊,忙上前添油。
柳梢往白苍待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眉头微蹙,不知凝思什么,不由起身,走过去轻声道:“时候不早了,姨娘先歇下吧?”
白苍似乎被惊了一下,抬眸看她,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而后乖巧地点了点头,爬下榻,打散头发,又洗了把脸,后掀开被子,将整个身子埋在床榻间。
“今日便由我守夜吧。”见白苍睡下后,柳梢轻声对月裳道。
月裳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推开门往偏房而去。
柳梢收拾好东西,吹灭灯盏,正欲在外间小榻上歇下时,白苍轻声开口叫住了她。
“若三日后,我以性命相要挟阻止你嫁给福来,你说大奶奶会如何做?”
柳梢摇了摇头,先前府里并未出现类似争端,因而她对杜葭的手段并不了解,现在想来只怕再在杨妈妈将坠儿带到听雨楼,并让坠儿缠着她的时候,杜葭就打了这样的主意了。
“奴婢不知大奶奶会如何做,但奴婢知道,她一定会想办法让姨娘屈服。”柳梢对着白苍的方向,同样轻声答道。
第五十三章 蛊毒
要怎么想办法打消杜葭这个念头呢?
白苍在心里想着,忽然心生一计,只是这样若杜葭被激怒之下,会不会做出除了她的举动?到时。。。。。。
或者干脆彻底激怒杜葭,如此一来,柳梢也在侯府待不下去了,然后她趁机鼓动柳梢和灰影带着她远走高飞,这样日后自己也有个照应,就是不知道他二人听不听她的劝,以及会不会带她一起走。。。。。。
白苍烦闷地跌回床上,似乎事情变得越来越棘手了。
或者说,她没想到杜葭会突然变得对她充满敌意,而莫熙宁显然对这一切持放任态度,看来这对小夫妻是不玩死她誓不罢休啊!
白苍刚睡着就被推门声惊醒了,除了莫熙宁谁会大半夜做贼似的跑到她的卧房来!
原本是光明正大抬的姨娘,每次过来见她却非要弄得像做贼一样,使得白苍都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恶趣味,专门喜欢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莫熙宁此次前来可是为了正事,哪管她心里在想什么,一径走到床头,低声问道:“你这一日感觉如何?”
白苍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是嫌她被杜葭逼迫地还不够惨?待发现他目光盯着自己的小腹,才乍然想起,昨晚他似乎带着她去了医馆。
这一天肚中的孩子很乖巧,没给她添乱。
莫熙宁见她透着一股迷糊劲儿,不由皱眉,轻声唤柳梢进来,让她给白苍把脉。
柳梢把完脉后,恭声回道,“回爷,姨娘脉象平稳,身体无碍。”
莫熙宁皱起的眉头并未因为这句话而舒展,反倒紧紧地拧在一起,对柳梢道:“你今晚便在屋中歇下,莫让人看出破绽。”随即面向白苍,“穿衣起身,随我走一趟。”
白苍知道他到底不放心,十分顺从地穿好衣裳,跟在他身后。
和昨日一样,她被他抱在怀里,爬上树梢,越过院墙,落入墙根底下。
走到大街上后,他将她放下,却没有松开牵着他的手。
白苍没有挣扎,亦没有开口说话,二人一路将身影隐在墙根底下,无声地往回春堂走去。
踏入木门,步入狭窄而黑暗的通道,莫熙宁复将她抱起,白苍只得一手揪着他的胳膊,一手往前伸,举着个火把照亮前方的路。
许是空间变小周围的缘故,除了沉稳的脚步声,白苍能够清楚听见他清浅的呼吸和沉稳的心跳。
这种感觉十分不好,显得二人之间的气氛太过**,她不由开口打破沉默:“不知大奶奶会如何处置奴婢?”
杜葭不惜自毁名声,将她和自己的矛盾公之于众,想必就是想要试探莫熙宁的反应,以对她做出相应的处置吧?
莫熙宁双手抱着她往上提了提,抱得更紧些,低头看她一眼,轻描淡写道:“你若表现地太过张狂,她这个正妻对付你一个小妾自然绰绰有余,总不过一碗落胎药,而后寻个牙婆子打发了事。”那副恬淡的表情,似乎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与他毫不相干似的。
“你就在一旁袖手旁观,什么都不管?”白苍一个激动,手上的火把险些擦过他的脸颊。
“将火把拿远些。”莫熙宁眉间透过一丝不满。
白苍满脸怒意,但迫于他的威严,不得不将火把往外挪了挪。
“我少不得暗中动点手脚,再从牙婆处将你买下来。然后寻处宅子好好养起来,待到时机成熟,便送到莫熙廷面前,给他致命一击。”
说到底,还是拿她当棋子使,用来打倒莫熙廷。
白苍不知莫熙宁哪来的自信,她一个地位低微的丫头究竟何德何能,让他如此笃定,能够成为对付莫熙廷的大杀器?
除了在莫府最开始那两次,莫熙廷确实表示出了对她的关心,而后便对她不闻不问,只怕早就把他忘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大爷为何如此确信一定能利用奴婢打倒二爷?奴婢身份卑贱、姿色平庸,即便能够吸引一二爷两分关注,只怕时日久了也会渐渐淡下去。”
莫熙宁嗤笑出生,嘴角弯起一个讥讽的弧度,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莫家的男人不管心性如何,都是痴情种,且占有欲强,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心尖上认定的那个人。
莫太太如是,杜葭如是,白苍也如是。
这是莫熙宁从他和父亲、莫熙廷身上找到的唯一共同点。
若白苍知道莫熙廷暗地里为她做了多少事,就不会这样说了。
莫熙宁一路冷眼看过来,莫熙廷自幼就对待白苍与别的丫头不同,老是喜欢招惹她、撩拨她,前些时日为见她硬闯听雨楼,被暗卫打了个鼻青脸肿,更为了她从浩然楼暗修通往听雨楼的地道,他以为自己做得隐秘就神不知鬼不觉了?那点儿小心思,他一眼就可看穿。
再过几天地道就该修好了,结果白苍却被打发走了,不知莫熙廷得到这个消息后,会不会恨地直咬牙。
只怕他现在就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怕白苍一个冲动之下,与杜葭正面冲突,导致不可预知的后果吧?
因为莫熙宁的默不作声,通道里再次恢复一片的寂静。
摇曳的火光投映在他脸上,白苍看着莫熙宁脸上诡异的笑意,忽觉不寒而栗,这男人就是条毒蛇,心理阴狠,手段毒辣,不知什么时候就伸出带毒的獠牙,给人致命一击。
透过阴森的小院子,可以看见莫大夫的房间里还亮着灯,显然一直在等着他们的到来。
“对不住,白日里有事耽搁,未曾请你入府,让你久等了。”白苍以为这人不会说客套话呢。
莫大夫微微一笑,示意白苍坐到桌前。
昨日他们来得及,加之事情紧急,他才抓了她的手腕把脉,今日既然已早有准备,自不能如此唐突。
白苍捋起一截衣袖,将胳膊搁在垫子上,莫大夫娶了冰蚕丝在她腕上绕了一圈,隔着一根细细的银丝,给她探脉。
白苍被他的手法吸引,眼里露出一丝好奇与探究。
半盏茶后,莫大夫收了冰蚕丝,白苍也收了手腕,并将袖子放下。
“未中毒,也无大碍。”莫大夫边收拾冰蚕丝,边对莫熙宁道。
莫熙宁看看白苍的肚子,总算松了一口气,随即一颗心又猛地绷紧。
霜姨娘和青姨娘是七皇子送给他的,他一直以为这是七皇子惯常拿美貌女子拉拢人的手段,若真是这样,霜姨娘就该想方设法勾。引他,让他沉溺于她的美色中,继而对七皇子死心塌地才对。
自青姨娘死后,她便老实地待在望雪轩里,不曾吸引过他的注意力,直到她参与到白苍与杜葭之间,意欲激化二人的矛盾。
然后在他将要对她下手时,撒了个拙劣的谎,难道她就没想过这个谎言很快就能拆穿,她的下场将会更惨?
莫熙宁对莫大夫微一颔首,拉了白苍往回走,亲自将她交到柳梢手里,而后不发一言转身离开。
白苍走了那么个来回,也有些累了。
索性还有时间,其他的事明天再说吧。
她几乎是头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莫熙宁就没有那么好命了。
他连夜带着原子,来到别庄,将霜姨娘从地牢里提出来。
途中原子将从绿意那儿打探到的消息说了。
莫熙宁看着霜姨娘,脸上未露出一丝情绪,声音却冰冷地要命,“你若乖乖将解药拿出来,我留你一条命。”
霜姨娘手脚被绳索所缚,头上的发髻早就乱了开来,身上的衣裳也皱巴巴的,但那丝毫不言她身上的风华与气度。
先前莫熙宁并不曾睁眼瞧过她,此时却觉得这女子有那么些不同之处。
霜姨娘并没有被莫熙宁冰冷的视线吓到,反而像怪物似的看着莫熙宁,而后自嘴角溢出几声低吟,接着连成一串,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那么欢畅淋漓,仿佛她方才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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