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接了银票,用力瞪了那女子一眼,愤愤离去。
“我还有事。需先行一步,姑娘保重。”黑衣男人说着,抽身欲走,却被那白衣姑娘从一侧扯住袖子跪了下去。
“求恩公收小女做个丫头,不然待您一走,小女还是难逃那些恶棍的手。小女自幼与父亲相依为命。现今父亲已经离世,恩公救了小女的命,就是小女唯一的亲人了, 求恩公恩准小女跟着您,求求您了。”语毕。弯下膝盖,准备下跪。
五十两得个美貌如花的丫头,似乎并不亏嘛!白浅薇在一旁语带讥讽地说道。
白苍手臂一收,帘子重新垂下,马车外面是那男人和那女子拉拉扯扯的声音,很久都没有停息。
前面马车上,韩氏终于被惊动,她忍了这么久,就是想看看这人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结果有些差强人意。
这人既然是从战场上回来的,当知有些事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调转马头,换个方向回府吧。”她对车夫吩咐道。
如此,白三爷精心安排的第二次会面,终因这场小插曲未能实现。
对面一间茶馆二楼的天子一号雅间里,莫熙宁嘴角带着一抹极浅的笑意,看着白府三辆马车自行离去,目光往在那黑衣男人身上稍作停留,对一旁的暗卫吩咐道:“去铺子里问掌柜,凡是白府两位姑娘看上眼的首饰,全数买下。”
算算日子,他也得着手准备聘礼了。
回到白府,滴翠管里,白三爷忙迎上妻子,“结果如何了?”
韩氏没好气地瞪了人一眼,将白日里发生的事对其说了。
白三爷沉吟半晌,忽道:“就因这个你便对人不满意了?哪个男人没。。。。。”剩余的话,在见到韩氏愈发冰冷下去的目光时,慢慢哑了下去。
韩氏嘴角噙着冷笑,看着白三爷带着女子独有的拒绝与刚毅,“既如此,我断不放心将女儿嫁给他!”竟是毫无商量的余地!
“哼!那你就养她一辈子!”白三爷负气说得,拂袖走了出去,走到平日练武的空场地,拿了柄长枪用力挥舞起来。
不知从何日起,他们夫妻间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收不上三句话,就会恶语相向。
曾经的温柔笑意,浓情蜜意皆成了过眼烟云。
白三爷有些气闷地将长枪大力插仅木头人的心脏,以此为支架,撑着身体,大口喘气。
若当年不是自己粗心大意,导致长女丢失,妻子心焦之下流产伤了身子,一切是否会大不相同呢?
这一切的错,说到底,都是因他而起。
正因为如此,这么些年来,他努力做一个好丈夫,补偿自己心中的亏欠,对嫡出的两个孩子尤为偏疼,然而饶是如此,韩氏心里的疙瘩终究未能解开。
他是男人,还是一个在前线厮杀的男人,自然希望得到妻子温柔的呵护,因而在被妻子冷落的时候,他是极为享受文姨娘的关怀的。。。。。。
但这似乎将他们夫妻推地越来越远。。。。。。
直到如今,他们在信封里尚能心平气和地交谈,一面对面,就矛盾不断。
白三爷有些无力地倚着木桩,苦恼着该如何解开妻子心中的结。
不远处,一个身穿娇嫩鹅黄衬衫的俏丽姑娘提着一个食盒,粉面带笑,款款走来。
“爹爹!”隔了老远,少女的声音娇软酸甜,像夏日里的酸梅汤,让人精神一震。
☆、第一百三十六章 赐婚
白三爷收起不快,换上一副温和的面容,笑对来人道:“五丫头怎么来啦?”
白浅茵将食盒放在木墩上打开,从中拿出一块温热带着湿意的布巾递到白三爷面前,“女儿因照顾姨娘未能去寺里,便在小厨房里捣鼓了些点心给爹爹和母亲送过来,听闻爹爹在练武场,就过来了。”
白三爷接过布巾擦手,
白浅茵复弯下腰,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将一碟色彩斑斓的高点举到白三爷面前。
白三爷看着那碟看起来便让人食欲大震的糕点,目中带着赞许地感叹道:“我的五娘一转眼也成大姑娘了。”
是啊,再过三多月,过了年,可就十二岁了。
十二岁大的姑娘,便要着手说亲了。
白三爷看着幼女脸上温婉客人的笑容,想着那一天的到来,心里竟有些怅惘。
“爹爹快尝尝小五做的点心好不好吃?姨娘说我糖放得不够多,不太甜呢。”白浅茵脸上带着俏皮的笑,看着白三爷道。
白三爷拈起一块糕点尝了尝,赞道:“不错,好吃!”语毕,又拿了几块糕点大口吃起来。
“爹爹慢些!”白浅茵笑弯了眉毛道,“姨娘说爹爹不喜油腻,不喜甜,小五特地做了几块咸糕点,爹爹也尝尝。”
听着闺女儿不断提起一个人,白三爷脑海里也浮现出了年轻时文姨娘的模样。
不过三四年没见,她竟一场风寒倒在了床上,每日里用汤药吊着命,也不知还有几日可活。
一碟糕点吃了大半,白三爷拿帕子抹了抹嘴,道:“晚膳后,我去看看你姨娘,只要还有口气,总能有治好的法子!”
“多谢爹爹!”白浅茵闻言。面露喜色,眸光也跟着一亮。
果然还是个孩子。
白三爷笑着感叹道。
为了缓和气氛,白三爷特意吩咐小厮,将三位嫡出的子女叫到滴翠馆一道用膳。
韩氏终于没再冷眼对他。但也不曾搭理他,算是直接把他给忽视了。在饭桌上,不断给三位子女夹菜,瞧都未瞧白三爷一眼,白苍和白浅薇都看出来了,母亲似乎在生父亲的气。
饭后,她们并未立刻就走,而是寻由头赖在了滴翠馆里,白三爷也希望两位女儿能帮着缓和一下夫妻气氛,便道:“我去外书房办些事。你们俩陪你娘聊聊家常。”
语毕,将白晗一块儿带了出去。
白浅薇性子急,说话也直,拉着韩氏坐在榻上,问道:“母亲因何生父亲的气?”
韩氏目光瞅了白苍一眼。兀自叹了口气。
“那人心肠很好,品性不错,虽说处事不够利落圆滑,但瞧着像个好人。母亲要不再看看?”
韩氏和白三爷能为着她的事吵起来,自然是因为择婿了。
想必韩氏在经历今日的事后,对那人好感度大降,而白三爷却会觉得这人不错。因而夫妻二人产生了分歧。
“若他真将那女子收下,你俩岂不是还没成亲,心里就添了个堵?何况那女子长着一副狐媚相,惯会扮柔弱骗取男人的疼惜,你嫁过去是做正妻的,自不能用这种法子和她抢男人的宠爱。。。。。。”
韩氏看着长女。言辞激烈而直白地说道。
白浅薇在一旁微张双唇,看看白苍又看看韩氏,继而心下黯然。
原来白日里遇见那人,是爹爹给姐姐相中的人,也难怪娘亲反应会这么大。
娘亲一生要强。从未对任何人任何事轻易低过头。
文姨娘是怎么进的白府的门,白浅薇心里比谁都清楚。
那时她五岁,姐姐因故丢失,娘亲不甚流产,爹爹即将赶赴边关,老太太做主,替他纳了文姨娘。
白浅茵比她小八岁,也就是说,爹爹时在两年后和文姨娘圆地房。。。。。。
随着白浅茵和白晖的出生,娘亲和爹爹之间的关系愈发地冰冷,后来外公将她们母女接回韩氏医馆住了三个月,这期间母亲的心绪并未好转,外公叹了口气后,和母亲彻夜长谈,后来,母亲带着她回到白府,随后生下了弟弟。
原本随着弟弟的出生,她和爹爹的关系,至少表面看,缓和了不少,却原来这些年来,娘亲心中一直无法释怀。
在娘亲心里,定是怪着父亲的吧。
而父亲。。。。。。。
白浅薇叹了口气,子不言父过。
这些年来,不论娘亲和父亲关系如何,白浅茵姐弟如何在白老太太面前长脸,父亲最疼爱的依旧是他们。
白苍面带微笑看着韩氏道:“我也并非非这人不嫁,他若果真对那女子起了意,他们俩凑成一对岂不玉成一件好事?再者,天涯何处无芳草,总会有那个适合我的,娘亲不必忧心。”
怎能不忧心?韩氏看着长女面温婉的笑,内心暗恨,若她托身为男儿,便不会遭受这些苦楚。
“是娘对不起你。”韩氏视线有些模糊,声音哽塞着道,也不知自己今日为何会这般反常,仿佛易碎的瓷器,稍一触碰就分崩离析了。
白苍没用跟着哭,这样只会让韩氏情绪愈发崩溃。
有的时候不是发泄一场事情便能解决得,它只会让人寻到脆弱的借口和途径。
故而,白苍只是紧紧握着韩氏的手,轻轻将她拥住,“这些年来,虽说经历了许多事,但女儿从不觉得您和爹爹对女儿有所亏欠。”她若怨天尤人,只怕也没命活到今天,“凡事皆有缘法,是福要享,是祸也要想着过,人生总不能一帆风顺,娘亲就当女儿前半辈子将这一生的苦头都吃了,后半辈子顺顺遂遂吧。一生还长着呐,女儿还想好好地过。”
女子特有的柔和声线,语调不疾不徐地娓娓倾诉,韩氏濒临破碎的情绪果真及时收住,在白苍一番话说完后,已归于平静,重新变回那个坚毅的女性。
用帕子擦掉眼泪。露出一个笑颜,“大丫头说的有道理,这个夫婿不好,咱们慢慢挑便是。总能找到个称心如意的!”
话虽如此,白苍却断不能对韩氏说出,“这个夫君不好,咱们就换的话。”
那人终究是她的父亲,虽然他背叛母亲,另纳她人,但在这个时代里,男人大多这般行事,何况白三爷从未做出过“宠妾灭妻”的事,甚至在他心里。对于韩氏还是有着夫妻之情的,只是。。。。。。
若是白苍自己遇见这等事,她可以决绝而义无反顾,君若无情我便休!
但她不能要求母亲做出同样的选择。
毕竟这个时代有太多的女性,她们都是这般过着。而白三爷在某种程度上,比大部分的 男人都好得多。
他虽纳了一房妾,生下两个庶出子女,这些年来,一直将正妻和嫡子女放在首位,也顾念着他们夫妻之间的情分。
或许,如果没有当年她走丢这件事。韩氏和白三爷将会是一对神仙眷侣,他们之间不会插上一个文姨娘。
但生活没有如果,走到如今这个地步,该解决的问题,还是要靠他们自己。
“母亲找个时间和父亲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谈谈吧。女儿知晓您心中有怨,他心中未尝没有愧。将事情说开了,总好过两个人一起痛苦一辈子。”白苍思绪良久,终是如此说道。
“长姐!”白浅薇失声叫道,睁大眼睛看着白苍。
她这话,与劝父母和离有什么差别。
这世间哪有做女儿的会。。。。。。
韩氏怔愣了半晌。苦笑着点了点头。
那一晚,滴翠馆里充斥着夫妻二人的哭泣声、打骂声和求饶声,直持续到天亮,二人声嘶力竭,身形委顿地坐到圈椅里。
“夫君考虑好了么?”门窗缝里透出缕缕天光,韩氏哑着嗓子问道。
“瑾娘现在身染重病,不能成行,待她病好了再走,成么?”白三爷面上带着丝丝小意地问道。
“夫君知晓妾身问的并不是这个。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才发现自己是个自私到极致的人,我不能忍受和别的女人共享你,一刻也不成!这几年,我折磨着你,更折磨着我自己,这种折磨总要有个尽头,你若舍不下她,那咱们夫妻便缘尽于此吧。”
原来,将心底最深处的想法说出来,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
是的,她就是一个悍妇,容不得夫君染指其他的女人!
她已犯了七出之条,白三爷大可凭借这个原因,将她休出白府!
“不!当年我们那般不易方走到一起,云儿,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不是你狠心就是我狠心,我们总有一个要做恶人。”韩氏看着白三爷,脸上带着惨白的笑意。
“既如此,便让我来做这个恶人吧。”最终,白三爷臣服于那般凄楚的目光之下。
做下这个决定之后,他站起身,径自往屋门而去。
换了套干净的衣裳,将下颔冒出的胡渣刮干净,他打起精神,往静安堂而去。
在白老太太跟前跪了近两个时辰,软磨硬泡,甚至落下两滴从未滑下的泪滴,方让白老太太答应。
一定软轿,将文姨娘挪到了静安堂的客房里。
从此文姨娘就知识白老太太娘家侄女儿刘文瑾了。
说也奇怪,刘文瑾在搬到静安堂后,风寒很快便好了起来,后经白老太太做主,搬到京郊的庄子里度日。
一切尘埃落定后,白苍对着圆月感叹道,“早知如此的,当初就不该让她患上一场病。”
语音未落,一个小丫头忽然跌跌撞撞地跑到蔷薇馆来,惊慌失措叫道,“圣旨来了,请大姑娘外出接旨!”
白苍见那丫头一副慌张的模样,眉头先是一皱,待听到这是给她赐婚的圣旨,整个人立刻僵在了那里。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定亲(上)
待去到前院,白府众人已齐聚一堂。
白苍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对着众人而站的身影。
那人显然也看到了她。
嘴角带笑,目光温和。、
将平日的狠戾和冰寒尽数收起,他其实是一个俊秀风雅的人物。
只可惜,这模样不过是副伪装罢了。
白苍走到女眷这一堆,各人看着她的眼神尽皆不同,唯有韩氏与白浅薇眼里满是担忧和不安。
白苍朝二人笑了笑,垂眸站在一旁。
“请白府大姑娘接旨。”一道尖细的嗓音说道。
白苍盯着来人,面无表情道:“臣女不接。”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至少将场中诸人皆震在当地。
抗旨不尊乃死罪,她就这样心平气和地说了出来。
莫熙宁显然也没料到这女人竟有这种胆量。
还是说她笃定有他在,皇上不会轻易杀了她?
白苍堵的自不是他,而是白三爷。
好歹白三爷刚为圣朝立过功,皇上未曾遣人来白府过问一声,便下了这道圣旨,已欠妥当,若又因她不愿,就斩了她的首,只怕太说不过去。
果然,在场的除了些没见过大场面的女眷皆是一副惊慌的模样,白府的三位男丁面色倒是如常。
“你倒是说说,为何不接?”莫熙宁面上看不出喜怒,盯着那女人一双倔强的眼问道。
“我不愿!”白苍直视着他,目光平静。
“难不成你真看上那个莽夫不成?”莫熙宁陡然沉下了脸,想起早上暗卫报来的消息,心里愈发烦闷不堪。
那莽夫竟未被他特意命人挑出来的女子所迷惑,替她寻了处安身之所,留下五十两银票就悄悄地溜了。
这世间竟真有不被美色所惑的人,难不成是与眼前这女人看对了眼?
莫熙宁当时心里做出如此猜测,已十分不快,才会在进宫皇帝过问亲事时。将一切和盘托出。
言明当初因为杜葭成婚三载无所出,想出借腹生子的法子,利用白苍生下大姐儿,后又为了设计莫熙廷导致顺哥儿出生。然后来方知。白苍竟是白府失散多年的女儿。
他被杜葭利用之后,对男女之情,已然心灰意冷,既然白苍是他两个孩子的生母,又是白三爷的女儿,不若就将她娶回也未尝不可。
皇帝原是打算让他尚一位公主,毕竟若不是莫熙宁提前察觉七皇子的不轨企图,这个江山或许早已易主。此役莫熙宁功不可没。
同样,因探亲而回京的白三爷亦立下大功。
此人正当壮年,今上忽然惊觉他以前竟未发现如此不结党营私的纯臣。日后定要对其重用。
因而今上几乎立刻就答应了莫熙宁的请求,甚至想当然地以为,白苍对此事定是乐见其成的。
毕竟当初她不过是个妾室,已然为莫熙宁生过两个孩子,如今又是正妻。断没有拒绝的理由。
莫熙宁一想起这女人与那莽夫曾在大福寺的院子里偶遇,心下就十分就不悦。
有一种自己势在必得的东西被人所觊觎的不快。
现今看到这女人看着他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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