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吧!只不过,从此以后,这两口子就多了一个暗号:
“陛下,有个问题我想请示一下。”
“说!”
“我今天给你准备了一份厚礼,你愿不愿意拆开看看呢?”
“……”
继这件事情之后,尝到甜头的卓越又相继整出了许多花样。
比如,祁小祝上班的时候,突然有快递找,就莫名其妙地签收了一个比她还高的麦兜玩偶。
又或者,在晚上十点多的时候,祁小祝接到了卓越的电话,说他跟朋友喝酒喝醉了,要她来接。结果,到达指定地点后,却发现卓越清醒得很。并且还坐在钢琴前,笨拙却深情地给她弹《my heart will go on》。
再不然就是拉着她在楼下放焰火,惹得小区里的人都去围观。
……
到后来,祁小祝真的招架不住了。弱弱地求卓越:“不要再这样了,我求求你,我不需要。”
卓越深深地看着她,轻轻地说:“我说过,我要把你宠成公主。”
可是,她不想要。祁小祝一看到卓越这种表情就莫名其妙地烦躁。好说歹说都无法达成共识,再一次的,她习惯性地发作了:“卓越,你不要以为这样就能收买我,我不需要也不稀罕!”
卓越只是包容地笑笑:“没关系,我需要,我喜欢,所以你帮帮忙,配合一下嘛!”
祁小祝再也忍不住吼起来:“我不要,不要,你听到没有?!”
卓越揽住她,声音温柔得让她想哭:“我一定会还原你所有的梦想。”
嫁给一株桃花的命运(5)
是的,除了“拆礼物”那件事是卓越的原创之外,其余的,都是祁小祝曾经渴望了许久却一直无法满足的愿望。
这个镇静冷淡的女强人,其实是个没有童年的孩子。
她没有过一只娃娃,因为父亲觉得那种糟蹋钱的东西太“娘们”,属于玩物丧志的范畴。祁小祝曾经跟父亲要过一次,可父亲狠狠地把她训了一顿,并且让她写下书面检查,保证以后再也不去碰这种破东西。
她也不能像别的小朋友那样在院子里玩。在祁小祝的记忆里,不上学的时候,她总是被父母锁在家里。饿了,吃他们留下的东西;渴了,自己倒水喝;闷了,自己数手指、玩头发、看书、哭,或者,陶子蹲在他们家门口陪她说会话。大部分的时间里,她一个人面对着空空的屋子。
她说,她小时候特别羡慕别的小朋友有爸爸陪着他们放烟花。在烟花熄灭的时候,能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告诉她:明年还会有更漂亮的烟火。因为在光明与黑暗交接的那一刹那,她总是会有点小小的恐慌。
她说,她曾经梦想有一天,她爱的那个人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像王子一样给她弹一首她最喜欢的曲子。
……
这些,是卓越从陶子那里“套”出来的。祁小祝已经很久没有跟别人说过了,她以为自己都忘了。可是为什么,在看到自己梦想中的画面时,眼睛还是会涩涩的?小的时候,她只是一个沉默到有点自闭的孩子;长大了,她变成了一个看起来无坚不摧的女强人。这个像天堑一样的转变,谁又晓得其中的艰难呢?
现在,祁小祝怕了。她坚持的东西、她习惯了的生活,在卓越的苦心面前变得越来越不清晰。当那些她渴望过的画面一一在她面前拼凑起来并成为现实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迫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这让她很不适应,并且心生警觉。她永远都记得: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可是,从理论上说,她又无法拒绝丈夫对自己的关爱。
所以,祁小祝正式通知卓越中止这种将肉麻当有趣的行为。理由是:自己早就过了那个年龄,心境不一样了,感受就不一样。当年心向往之,现在反倒觉得可笑甚至心烦。
卓越凝视了她很久,最后点头同意:“好,我知道了,我不该这么心急。让你有负担了,对不起。”
听听,这个口气,这份说辞,俨然就是一个情圣嘛!祁小祝愤愤不平:“他肯定是被他那位把面具当成脸皮的姐姐传染了。就非得用他的伟大来衬托别人的恶劣吗?”
听众陶子则一脸神往加感伤:“如果秦楚有卓越对你一半的好,我这辈子就不需要别的梦想了。”
祁小祝一脸见鬼的表情:“我真想劈开你的脑袋看看你在想什么。男人怎么能代替梦想?你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对你千依百顺的男人,活着还有什么趣味?我们是新时代女性,应该梦想也要,男人也要。鱼和熊掌都抢来,才是本事。”
陶子一脸玩味地打量她:“小祝,你有没有发现你自己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祁小祝不自在地撇撇嘴:“变成了已婚妇女,比以前更难看了吧?”
“不是,你现在像个人了。不,确切地说,你像个女人了。”
“哎,陶子,你说话注意点!我一直是个人,请你记住!并且生下来就是个女的,关于这一点,也是我一直对我爸很抱歉的,我辜负了他的期望,没有生为一个男人。但是,我们毕竟曾经同床共枕过,你不知道我的性别吗?”
陶子笑起来:“果然是两口子,跟卓越过久了,连说话的语气、表情都像了。真是不服都不行。”
祁小祝脸色一僵。
陶子接着说道:“我没有质疑你的性别啊。可是,你不觉得,你以前在心理上是把你自己当男人来要求的吗?你啊,别嘴硬,其实你很希望得到你爸的认同吧?这是很正常的,没什么丢人的,你坦白点能怎么样啊?就像每一个男人会有恋母情结一样,每个女孩子也都会有恋父情结啊。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反正我暗恋的第一个男生感觉上跟我爸有点像。呵呵,我知道,你呢,觉得你完全抛弃了这种可笑的情结,其实没有,你只是藏起来了。当然了,这也跟我们中国传统的文化氛围有关。嗯,这么说吧!自从我们进入父系社会以来,求得父亲的认同,几乎是每一个中国人的使命。你我都不会例外。”
是吗?
祁小祝迟疑地说:“可能吧。但是,可能一开始是,到后来就是习惯了。”
“好吧,我们先不说这个,关键是,你现在不再冷冰冰地只在乎工作了哦。你看,你有烦恼了,你还会为一些生活上的小事唠叨,这样的你更真实啊小祝!”
是吗?她现在烦的事是很多啊,可那是因为家里实在很难太平嘛!这不,您瞧,这小家里刚安静了没多久,事件又爆发了。
嫁给一株桃花的命运(6)
这次,是因为卓然给巩爱菊买了一件外套。
你们也许会问了:买外套还有罪吗?是的,有罪。
巩爱菊本来就是个苛刻、难打发的主儿,要得罪她那简直是轻而易举。这也怪卓越多嘴。因为丈母娘快要过生日了,卓越便有点发愁,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物好。跟老婆打听丈母娘的喜好,老婆笑着说:“她喜欢钱。你要是能送她一卡车人民币,她一定一口一个贤婿,恨不得当你是她生出来的。”这个,呃,确实有点难度。一是他真没那么多钱;二是这行为太“二”,搞不好一出门就让人明刀明枪地抢了。所以只能放弃。于是,他又跟喜欢他的岳父打听:我妈最近缺什么?老丈人答曰:什么都不缺。这个回答基本上等于废话,不具备任何参考性。
那怎么办?无奈之下,卓越再次向万能的姐姐求助。卓然笑着说:“这好办啊,你丈母娘就喜欢显摆,你给她整点特别能满足她虚荣心和展览欲的东西就行了。我记得她好像抱怨过她没有象样的首饰。别的不常戴,戴了也不容易发现,但是,一只抢眼的镯子非常容易满足她这种需求。稍微一伸手、一抬胳膊、一整理头发,都有被别人发现的无限可能。这个准行。”
卓越对姐姐的智慧再次崇拜不已:“姐,你真了不起!”
“对你的说法,我深表赞同。不过,你跟我说这个,不是变相地跟我索要礼物吧?你丈母娘有你一个人巴结就够了,不需要我再助阵了吧?”
卓越赶紧否认:“不是,当然不是,你给他们的东西不少了。那沙发我都没怎么坐过,现在看着就心疼。你把它拉回家去,好歹我回去还能坐坐,干嘛给他们呀!真是的。再说了,”说到这里,卓越语气有点低落,“小祝好像从来没给你和姐夫买过礼物。”
卓然凤心大悦,便不再计较:“算了,她本来就不怎么会做人,我早就有思想准备。起码她给承承买了,我挺知足了。看得起孩子就是看得起大人,都一样。”
然后,卓然可能也存着成心挖苦祁小祝的意思,居然给巩爱菊买了一件羊绒外套。那是既好看,手感又好,穿出去特别争面子。卓越自然是惊喜加感动,当然还有愧疚,万分感激上苍赐给了他一个伟大的姐姐。祁小祝呢,则再次折服于卓然的手腕。虽然她已经成了卓越的黄脸婆,并且其间也多有龃龉,实在没有继续讨好下去的必要。但卓然竟然还能大度地照顾到她的母亲,礼数之周全、心思之缜密,实在让她佩服。但是,卓然这么一“提醒”,祁小祝也意识到自己好像真没有刻意“巴结”过卓然,礼物更是一件没有。这个对比,倒真让她有点汗颜。
人家都做到这份上了,祁小祝知道,自己再没点表示,就真说不过去了。卓越心里的愧疚都快溢出来了,她这当老婆、当弟媳的,总不能无动于衷。于是,她在接到礼物的第一时间马上打电话向卓然致谢,并且诚恳反省了自己的诸多失礼。另外,她也在琢磨借个什么机会送卓然点礼物。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祁小祝一直以为,母亲收到这件礼物会高兴上一阵子,进而就减少对她婆家的一些不满,从而降低在中间挑事的几率。被兴奋冲昏了头脑的卓越也以为此举会大大地讨好岳母,还有些微的得意忘形。结果,他们夫妻二人还是高估了巩爱菊女士。
没错,在拿到礼物的瞬间,巩爱菊确实是非常非常高兴的。及至拿出来亲眼看到,那高兴劲又更上了一层楼。可是,在她穿到身上之后,就变脸了。因为衣服有点瘦,明显小了一号。
巩爱菊脸一拉,麻利地把衣服脱下来,啪地甩到沙发上——也就是那套三万多块的、卓越一直在怀念的大沙发。动作之流畅、变脸之迅速,均令人叹为观止。
卓越和祁小祝都愣在了当场。知妻莫若夫,还是祁建军了解妻子。明白了她什么意思,也不禁拉下了脸。果然,巩爱菊用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对卓越说:“你姐姐什么意思?这不摆明了想羞辱我吗?弄这么个东西给我,穿在身上紧绷绷,跟婊子似的。卓越,你们别把我当傻瓜,我没你们家体面,也是见过世面的,这里边什么意思我还是知道的。瞧不起我可以直说,用不着来这套!”
卓越一听她这么说,也变了脸,心里一气,说不上话来。他再次强烈地意识到:有时候真不该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丈母娘的冷屁股。同时,他又在后悔和心疼。姐姐那些所谓不妥的做法,都是被他们逼的吧?想到姐姐为了他,不但要受岳父母的气,还要遭受这种好心没好报的侮辱,他心里凉凉的,非常丧气。
祁建军亏心得很,不禁恼怒起来。这死老婆子,非得这么丢人吗?当着女婿的面,把自己这一家之主的格调降到何处?看来她这段日子过舒服了,欠教训。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女儿抢了先。
“妈,您还真是不遗余力地给我抹黑啊。本来还想在卓越面前给您留点丈母娘的颜面,您自己倒好,全兜底了。妈,您以为谁欠您的吗?这衣服不给您买,您也怪不着谁。给您买了,您又挑毛病。您自己说说,您是个什么人呢!姐姐能给您买,那是给您女儿我面子,您倒心安理得,我还心虚呢!我可从来没当过好媳妇,脾气大、性格又古怪,还不顾家,他们家不但不计较,还给您送生日礼物,您还想怎么着?衣服小一号,能是多大点事?您至于吗?发票在这,标签没撕,您想换随时可以。换换不就行了?多简单一件事,至于这么闹吗?来,您再看看发票,好好看看,您这辈子穿过这么贵的衣服吗?端什么架子?!”
说到最后,连卓越都觉得有点过分了,便拉了她一下:“小祝……”
“好啊,你这么说你妈,真是好女儿啊!”巩爱菊跳起来指着祁小祝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我被你婆家的人欺负了,你还长脸了是不是?生日礼物,当然得让我满意,那么小让我怎么穿?成心想闹我笑话是不是?我真穿出去不得让人笑死?”
祁小祝甩开卓越继续战斗:“您听不懂中国话吗?换换不就能穿了吗?您较什么劲呢?姐姐不知道您穿多大号的衣服,这也有罪?您上次给我爸买鞋,不也买小了吗?那您也是成心想闹我爸的笑话?企图羞辱他?您不要总以为谁都得供着您,那不可能!今天当着卓越的面咱就把话说明白。卓越,你看见了吧?这就是你一心想讨好的丈母娘、我了不起的妈。你就吸取这次教训吧,以后离她远点,别自取其辱……”
卓越还没得来及表态,巩爱菊已经尖叫起来:“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祁小祝,你要我先跪下来向你道歉,再去跪着给你大姑姐赔不是吗?”
“你给我闭嘴!”祁建军大吼一声:“巩爱菊,你别给脸不要脸,想丢人给我滚出去,别在我家里嚎丧!你非得给你女儿女婿添堵才痛快是不是?”
“你们爷俩快弄死我算了,早死了给你们腾地方!”
事已至此,都把“死”提上议事日程了,卓越不能再装看不见,只能打起精神调解。此次亲身参与到这场家庭混战中,着实让卓越有耳目一新之感,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啊!卓越的父母都是温文有礼的人,从来不曾有过语言和拳脚暴力。姐姐一家又相亲相爱,更不存在这种现象。他简直不能想象: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父母,还有这样的家庭!看来以前他是盲目乐观了,对风险预估不够。一想到祁小祝在这样的家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他就心疼不已。天哪!这样的悲惨遭遇,她到底经历了多少次?难怪她现在总是冷冰冰的!
结果,又是不欢而散。
落后的中国式家庭制度(1)
祁小祝既疲惫又羞愧,咬牙忍着泪水不停地向卓越道歉。卓越心疼极了,忙不迭地安慰她:“这不关你的事,你不用自责。还有,亲爱的,想哭就哭出来,别忍着,不要憋坏了。我心疼,我是你老公,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一切有我呢,啊,别怕。”
祁小祝鼻子一酸,真的哭起来:“卓越,我对不起你。我今天才知道,跟你比起来,我为你做得太少了。我从来没在姐姐那边受到这种闲气,我还总闹着让姐姐不要管我们!我凭什么?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妈?”
卓越百般软语安慰,也没能让祁小祝彻底释怀,闷闷不乐了好几天,还时不时地担心卓然问起来怎么办。卓越拍拍胸脯,把一切都担下来,说这件事交给他处理。
于是,卓越把祁建军约出来,两人一起去换了那件惹事的羊绒大衣。路上,祁建军向女婿道歉。这次,卓越不像以前那么热络和恭敬,看来是真伤心了:“爸,我别的不为,就为我姐叫屈。她又不图别的,纯粹是为了我。说句不好听的话,我姐其实没这个义务。爸,我是我姐带大的,她既当爹又当妈,这么多年真不容易。说真的,我最受不了别人欺负我姐!我妈就算不能爱屋及乌,最起码也该给我个面子,她这样,让我很难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