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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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无痕-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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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下!”君妃神色凛冽,寒声道,“谁准你起来了?”
  
  “母妃,没得商量吗?”天枢不甘不愿地再次跪下,和君妃讨价还价。
  
  “你说呢,飘儿。”君妃平静的声音透着浅浅的无奈。
  
  身为文帝最心爱的儿子,她知道天枢的身后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稍有不慎,走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是我的孩子,母妃……”天枢哀求,“我要保护他的……”
  
  尽管先前由于害喜害得厉害,天枢也曾产生过放弃孩子的念头,可是现在,他却是一点也舍不得了。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哪怕那个人是他的母亲,哪怕她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他。
  
  “但是飘儿,你是我的孩子。”君妃固然心疼孙子,可她更心疼儿子,如果硬要选择,答案,不言而喻。
  
  “你为了保护你的孩子,所以就要牺牲我的孩子,对吗?”话到最后,天枢竟然得出这样的结论,“母妃,我不允许!”
  
  “这可由不得你,飘儿。”君妃不动声色,以她的医术,完全有法子在天枢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拿掉他腹中尚未成型的胎儿。
  
  “咱们走着瞧。”天枢骤然起身,扬长而去。他走得太急,没有听到君妃低低的叹息声。
  
  “娘亲,殿下一直在那里跪着,他不冷吗?”
  
  临近中秋,夜里已有些凉意,看着独自在宫门外罚跪的天枢,五岁的万俟千袭不解其意地扯着萧雨霏的衣袖问道。
  
  “冷不冷只有殿下自己知道,可是袭儿,如果在那里跪着的人是你,娘亲一定会心疼的。”萧雨霏柔柔一笑,弯腰抱起儿子,在他粉嫩的脸颊亲了亲,娘娘和殿下现在要比的,大概就是谁的心更硬一点。
  
  下半夜,天空飘起毛毛细雨。天枢开始在心里挣扎,要不要运功抵御寒气,他是很想和母妃赌气没错,但他不想拿孩子的性命来开玩笑。天枢犹自想着,一把伞出现在他的头顶。
  
  “喵喵……”天枢愕然,回身一看,竟然是天权。
  
  “哥,给你——”天权把伞柄递到天枢手上,转身就要离开。
  
  “喵喵,你还是把伞拿走吧。”天枢不太自然地道。
  
  他跪在这里不是因为君妃要罚他,恰恰相反,是他在惩罚他的母亲。就像得不到心爱的玩具就用不吃饭的方式威胁父母的孩子一样,天枢现在要赌的,便是君妃的不忍。
  
  “你不要,就扔了吧。”天权眼神一黯,天枢的那些心思他哪里明白,他把伞放在地上,默然离去。
  
  




第二十五章

  
  雨越下越大,起初是淅淅沥沥地落着,就像断了线的珠子随地乱滚,接着便连成一条线,渐渐地,细细密密的雨丝织成了银白色的雨帘,如烟如雾,将偌大的皇城笼罩其中。
  
  窗外的雨声嘀嘀嗒嗒,响了一夜不曾停息,君妃靠在精致的花窗下,凝视着跪在雨地里一动不动的天枢,神色平静如初,眼底波澜不惊,让人猜不出她现在的想法。
  
  “娘娘,您不准备制止殿下吗?他都已经跪了一夜了……”
  
  眼看天枢已被淋得浑身湿透,君妃仍是没有召他进殿的意思,萧雨霏瞧着心疼不过,只好试探性地询问一番。
  
  “本宫为什么要制止他?”君妃依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反问一句,“霏儿,你应该清楚,不是我罚飘儿在那里跪着的,是他自己要跪,他爱跪多久,就跪多久,我不想管,也管不着。”
  
  “可是殿下现在的身子……”萧雨霏急了,要是平日也就罢了,天枢就是在外面跪上三天五天她也懒得去管,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小殿下是有身子的人了,在雨中跪上一夜,那还得了。
  
  “飘儿都不着急,我们又何必操心呢?”君妃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仿佛她们谈论的是一个陌生人,而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殿下那是年纪小,不懂事,可娘娘您怎么能由着他这么胡闹呢?”萧雨霏急道:“就算真要逼殿下放弃孩子,也不能用这样的方法啊,殿下的身体吃不消的,而且——他会怨您的。”
  
  “你是说我用别的法子他就不怨了吗?”君妃苦笑,语带涩意地道,“飘儿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只要是他认准了的事,谁劝也是没用的。但是霏儿,你知道的,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
  
  “连您也没有办法吗?娘娘……”萧雨霏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恳求道,“孩子毕竟是无辜的,您就忍心看着殿下伤心难过吗?”
  
  “如果这件事被陛下和皇后知道了,飘儿在宫里还能有立足之地吗?再说飘儿体质特殊,对疼痛的抵抗能力很差,怀胎生子的痛苦也不是他可以承受的,长痛不如短痛,孩子,还是早些没了好。”
  
  “我知道了。”见君妃心意已决,萧雨霏知道再劝也是枉然,便道:“那我去劝劝殿下,让他回府换身衣服,休息一下,晚上还有宫宴,他这么硬撑下去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萧姐姐不必劝我,我是不会回去的。”秋日的雨夜已是凉意十足,天枢在雨中跪了一夜,纵然是有功力护身,也是冻得够呛。
  
  “殿下不为自己着想,也不为腹中的孩儿想想,他那么小,可经不起这么淋雨挨冻的,娘娘的心意不会轻易改变的,殿下还是先回去吧。”
  
  “不要。”天枢摇头,揉揉自己跪得发麻的膝盖,他都坚持这么久了,要是现在打道回府不就前功尽弃了吗,他才不干这种赔本买卖呢。
  
  “今日乃是中秋佳节,陛下要在清安宫设家宴,殿下总不能缺席吧,你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有什么话晚上再跟娘娘说,好吗?”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跪着,除非母妃答应我留下这个孩子,否则我哪里也不会去的。”看母妃到时候怎样跟父皇解释,天枢得意地想,他知道母妃不想让父皇知道自己的事,他也知道母妃是为了自己好,但是为了他和烈的宝贝,他只能利用母妃的不忍,还有担心。
  
  “那好吧,你小心身体……”萧雨霏无奈摇头,天枢的固执较之君妃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只能放弃让他们重归于好的念头,转身离去。
  
  “哐当——”就在萧雨霏转身时,一个精致的瓷瓶从她袖里掉下来,落在天枢身侧,天枢捡起瓶子,连唤数声,却无人回应。
  
  “这是娘亲给你的。”万俟千袭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给我的?”天枢面露疑色,他打开瓶子,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和先前聂颖给的安胎药竟有几分相似。
  
  要不要吃呢,天枢陷入挣扎,先是一路奔波赶回渝京,然后又是自己跑到母妃这里罚跪,虽然说他已经竭力用功力护住脆弱的胎儿,但是小腹处还是不时传来阵阵凉意,以及隐隐的闷痛。
  
  可是萧雨霏并不擅长医术,她的药肯定是从母妃那里来的,他相信萧姐姐不会暗中对自己下手,但是母妃呢,她的态度天枢没有把握。
  
  “殿下,你怎么不吃呢,是怕苦吗?”
  
  万俟千袭捡起天权扔在地上的伞为天枢撑起,天真无邪地问道,两只明媚可爱的大眼睛骨碌骨碌直转,显得特别机灵。
  
  “不,不是……”天枢咋舌,他该怎么解释呢,虽说怕苦也是事实,但是他更怕的,其实是药里有不该有的东西,只是这样的话他是怎样也不能对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孩子讲的。
  
  “不怕不怕,我这里有桂花糖。”万俟千袭歪着小脑袋等了一会儿,见天枢始终支支吾吾的,便认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在袖子里掏啊掏,居然真的掏出两块桂花糖来,于是分出一块递到天枢手上。
  
  “不能不吃吗?”搞不明白这小孩为什么对于让自己吃药这么执着,天枢只得尽量放低语气,和他打起商量来,心中念念有道,萧姐姐,你在哪里啊,你家儿子怎么这么难缠啊。
  
  “不能。”万俟千袭摇摇头,这是娘亲交待他的事,他是肯定要做的。可惜他忘了告诉天枢,这药是他爹给他娘的,不是从君妃那里来的,所以天枢不敢服用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是夜,文帝在清安宫设中秋家宴,天枢果然如他扬言的那般缺席了,于是胤文帝在开席时向君妃询问的第一句话就是,“爱妃,飘儿呢,朕听璇儿说他昨日就回宫了,怎么朕到现在还没见着人?”
  
  “启禀陛下,齐王殿下身体不适,所以不能前来。”
  
  萧雨霏瞄了一眼君妃的脸色,欠身行了礼,大着胆子代为回答,想必娘娘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拆她的台。
  
  “什么?飘儿病了,严不严重?有没有传太医?”
  
  “回禀陛下,娘娘已经看过了,并无大碍,只需静养几日就好。”
  
  “那就好,那就好……”胤文帝此时已经彻底忘了,他最初要找天枢是想追究他和天璇两个三番五次违抗旨意,逗留江南不归之事。
  
  见文帝不再追问此事,萧雨霏长出了口气,心里想,总算是把这事儿给应付过去了,只可惜她低估了皇帝陛下思儿心切的急迫心情。
  
  酒过三巡,宴席刚刚过半,文帝就起身提前离席,准备摆驾漱玉宫。萧雨霏惊了,回头愣愣看着君妃,殿下现在还跪在漱玉宫的宫门外,皇帝这一去,岂不正好撞上,这该如何是好。
  
  既然皇帝已经起驾,君妃自然也是伴驾而去,留下身后无数艳羡或是嫉妒的目光,看来陛下今夜又要留宿漱玉宫了。
  
  萧雨霏怔愣了一会儿,赶紧跟了上去。不过她最担心的事情终是没有发生。文帝和君妃回到漱玉宫时,天枢好端端地在床上躺着,太医院院首万俟轩在一旁守着,就连天权也在床边陪着。
  
  文帝见到天权也有些吃惊,先前他就注意到天枢没去宫宴了,没想到天权竟然也没去,不过他现在也没有心思管他,目光复杂地看他一眼便朝床前走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漱玉宫内的情景会和她描述的一模一样,总不会是她家殿下和她心有灵犀到了这种程度吧。萧雨霏正在纳闷,突然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门前晃来晃去,于是悄悄走了过去。
  
  她一把抱住万俟千袭,问道:“袭儿,告诉娘亲,发生什么事了?”
  
  “殿下不肯吃药,我就非要他吃,他就是不吃,我们就吵起来了。”
  
  万俟千袭一五一十地向母亲叙述着她们赴宴之后发生在宫里的事情,语气有些小小的懊恼,娘亲要他做的事他都没有做到,呜呜……
  
  “然后呢?殿下怎么会这样的,你爹又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萧雨霏想起方才见到天枢的脸色,惨白异常,确实非常难看,不像是在装病的样子,大概是在雨地里跪久了真不舒服了。
  
  “娘亲和娘娘走了没过多久,殿下就说肚子疼,后来四殿下过来了,是他让我去把爹爹叫过来的,可是殿下不让爹爹给他看病,他是不是很害怕吃药啊。”万俟千袭对于天枢怕苦的印象已经是根深蒂固了。
  
  肚子疼,该不是孩子出什么问题了吧,萧雨霏面露忧色,她想了想,趴到万俟千袭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小家伙听完呵呵一笑,立刻摇摇摆摆地跑去万俟轩身旁转述了。
  
  过得片刻便听万俟轩拱手道:“陛下,殿下需要休息,您在这里……”文帝闻言犹豫半晌,嘱咐君妃照看好天枢,方起驾离宫去了。
  
  




第二十六章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轮圆月像银盘一样高悬在灰蓝色的天空上,散发出清幽的光辉,皎洁如银,把月朗星疏的夜空照亮。
  
  秋夜静谧,天幕高远而幽蓝,满月似镜,繁星如尘,月光柔和宁谧,宛如流水一般静静泻落,给华丽的宫廷披上了一幅美妙绝伦的轻纱,氤氲出瑰丽、唯美的光晕。
  
  夜色弥漫下的漱玉宫却笼罩在一片低沉的气压里,恭送文帝离去后,君妃面色一寒,转身来到床前,拾起天枢左手,反手扣住他的腕脉,沉声道:“飘儿,你不用装了,我知道你醒着。”她的声音清冽如冰,冷凛似雪,语气中透着不容置否的气势。
  
  “母妃……”天枢缓缓睁开双眸,目光从天青色帐顶转向君妃,清莹眼眸中盈满潋滟的水光,委屈无声凝结,清如远山的眉宇轻轻蹙起。
  
  他是已经醒了,可他没有装病啊,万俟家的小鬼一直和他纠缠不清,任他如何威胁、哄骗也不肯离去。天枢当时就在想,要是自己腹中的孩儿日后生下来也是万俟千袭这般鬼马精灵的性子,甚至更加难缠,他该怎么办呢。天枢只顾着想自己的心事,也就不去管身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小家伙了。
  
  万俟千袭见天枢总不理他,甚觉无趣,偏偏又碍于母命,不敢离开,只得乖乖待在一旁帮天枢撑伞。后来实在撑得烦了,干脆把伞一扔,进屋抱来一个皮球,在雨中踢起球来,玩得不亦乐乎。
  
  就这样,这两个人一个罚跪,一个玩球,倒也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天。在此期间,万俟千袭几次跑去厨房,找来一堆包括玫瑰酥、桂花糕、乌梅汤在内的点心和天枢分享。
  
  虽说天枢的身体素来不错,除了小时候那次中毒留下的遗症,平日里就连小病小痛都极少有,但他现在毕竟有孕在身,比不得以往。
  
  前几日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的赶路本来就有些冲撞了胎气,本应好生休息调养一番的,偏偏他又和君妃赌气,在雨地里跪了那么长时间。到了午后,天枢便觉得小腹有些隐隐作痛,而且还伴着阵阵的坠感,入夜之后,情况更是严重,他甚至能够感到身下逐渐晕开的濡湿。
  
  “呃……”天枢单手撑地,另一手紧紧按住下腹,慢慢向前伏倒身子,就算他不通医理,也知道是孩子不太对劲,可惜君妃和萧雨霏都去了清安宫参加宫宴,他无人可以求救。
  
  “殿下,你很难受吗?呜呜……”万俟千袭到底年纪还小,看到天枢痛苦万分地蜷起身体,微微抽搐着,顿时吓得哇哇大哭。
  
  “哥,你怎么了?”恰在此时,本应也在清安宫赴宴的天权却意外地出现在了漱玉宫,他看天枢情形不对,倏地就扑了进来。
  
  “喵喵,你……”天枢艰难抬头,他怎么没有去清安宫,要是被父皇母妃发现了,肯定又要挨罚的。
  
  “千袭,快去太医院叫你爹过来。”天权先把天枢扶进君妃的寝宫,又让被吓得一愣一愣的万俟千袭赶紧去找万俟轩。
  
  “哦,我知道了。”万俟千袭抹抹眼泪,一溜烟儿跑了。
  
  因为君妃的特许,万俟千袭自幼在宫中出入,对漱玉宫到太医院的路再是熟悉不过,他很快就把万俟轩找来了。只是天枢明白自己的状况不便为外人知晓,因此坚持不让万俟轩为他看诊。
  
  正在两人相持之际,文帝和君妃双双回了漱玉宫,好在萧雨霏机灵,及时示意万俟轩支走了文帝,才使得腹痛不止的天枢暗自松了口气。
  
  天枢仰起头,不确定地望着君妃,不知道她现在究竟要做什么,却见她收敛情绪,径自斟了碗萧雨霏刚刚端来的姜汤,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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