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奈何地苦笑一下,天权近乎认命地伸出右手,接下这一掌,然后整个人被掌力带起飞到半空中,接着张口吐了一大口鲜血。
雅尔海晴迅速飞身跃起,接住天权下坠的身体,并且牢牢地把他拥在自己怀里。
与此同时,一道白色的人影疾速闪出。雅尔海晴怔怔抬起头来,只见天枢手中的长剑正抵在阿烈古琪胸口。他有些诧异,不明白天枢为何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海晴,快带喵喵走!”天枢回身喝道,手中的长天剑纹丝不动。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雅尔海晴或许还会有些担心,不过既然是天枢,他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就是因为太过放心,雅尔海晴抱起已经陷入昏迷的天权,飞快离开了现场,他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当然,如果他回头的话,他未必会走得那么急切。
“小苏儿,我果然低估你了。”阿烈古琪似笑非笑,表情略显遗憾,原来就算是阿莉森的药也没有办法彻底禁制他的功力。
“……你没有。”天枢神色平静,目光空旷而又遥远,“你了解我的,远比我自己还要多。”突然,他皱起眉头,神情痛苦万分,就连手中的长剑也“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天枢!你又在玩什么?”阿烈古琪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抢上前几步,及时抱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不是……”天枢伸手按住小腹,眼神充满歉意,却是什么也没说就失去了意识,他感受得到两腿间渐渐氲开的濡湿。
第七十九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枢逐渐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昏沉的意识尚未回复清明,他就感到下腹坠胀,灼痛难耐,有如针刺一般,浑身上下更是酸软乏力,就连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睁开沉重的双眼,抬眼望向四周,仔细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首先入目的是熟悉的天青色床帏和幔帐,以及阿烈古琪迫切的眼神。不知怎地,天枢忽然觉得那双金黄色的眼眸中隐藏着些莫名的情绪,有担忧,也有愤怒,还有一些他暂时看不懂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抚上隐隐作痛的小腹,心下彷徨不安,孩子,还好吗?
“为什么不说话?”阿烈古琪率先开口,他竭力想压制住自己的满腔怒火,奈何功力不够,显得不太自然,“天枢,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你想要我说什么?”天枢不自觉地裹紧身上的锦被,并往床铺里侧挪了挪,他有种感觉,阿烈古琪似乎已经知晓他所有的秘密了。
“你说呢?”阿烈古琪哑声喝道,他一步上前,一把掀开锦被,用力揪住天枢胸前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随即又松手,把人扔回床上,不悦地质问道:“为什么要瞒着我?你凭什么!”
“我没有……”天枢本就虚弱的身体如何经得起他这般粗鲁的对待,他眉心紧蹙,双拳倏地握紧,强行抑制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呻吟。
“你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体吗?竟然还敢这么胡来,你不要命了是不是?”看得出来,阿烈古琪是真的生气了,如果不是有所顾虑,他是真会对天枢下手的,他那么信他,而他却在骗他,而且一骗就是那么多年,如果不是今日的事情,他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天枢在多年以前就为自己生育过儿女,而这一切,他却从来不打算告诉他,一思及此,阿烈古琪的怒火就更不可抑。
“你、你都知道了?”天枢略有迟疑,言罢偏头看他,眼神清明澄澈,似是想从阿烈古琪震怒的表情中看出些许端倪来,“他、他还好吗?”
“你想问什么?孩子吗?”阿烈古琪嘴角浮起一抹冷笑,眼中闪烁出愤怒的目光,厉声道:“你既然知道,又为何带着他去冒险?小苏儿,你说你要怎么赔我呢?——你说啊!为什么不回答?”
“烈,你在说什么?”天枢秀目圆睁,浑身颤抖,满脸的难以置信。不会的,他的孩子不会有事的,他在骗他,是的,他一定是在骗他。
“我是说你搞丢了我的孩子,你要准备怎么赔我呢?小苏儿……”
也许是害怕天枢误解了他的意思,阿烈古琪把话说得再是清楚不过,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念想的余地,他就是要让天枢明白,他们的孩子是因为他的任性,以及他对他的背叛,才会出事的。
当然,阿烈古琪这番话也不是全无道理,天枢内力被禁制,本就不宜运功,然而他为了救天权和雅尔海晴却不惜冒险冲破禁制,虽然一时得逞,于自身却是极大的伤害,何况他现在有孕在身,又是最危险的前三个月,如此情形之下,胎儿不保也是很正常的。
“烈,告诉我,你说的都不是真的。”天枢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他的双手紧紧捂着肚子,神色一片茫然,显得十分无措。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他还是爱着这个男人的,即使他对他做了那么多无法原谅的事情,而孩子,就是他们最好的证明,可是现在,孩子没了,这是不是说他们最后的羁绊也没有了呢。
“小苏儿,你想一想,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阿烈古琪在床边坐下,轻轻地将那个脆弱得几乎一碰就能碎掉的人揽入怀中,然而他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说出的却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事实。
“不对,你是骗我的,你骗我……”天枢猛力推开他,突然跳下床去,“混蛋,我要杀了你!你放开我——”他刚刚迈出一步,就因为一阵眩晕向后跌去,正好落入阿烈古琪的怀抱。
“阿莉森,你快进来!”阿烈古琪抱住天枢,刚把昏迷的人放回床上,就连声呼唤起来,忽然拨高的音调充分说明了他此刻的焦急之情。
“烈,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他现在受不得刺激,你还故意这样,想要一尸两命是不是啊?”阿莉森原本就在外间配药,一听到阿烈古琪的大呼小叫立即推门进来,她略略看过天枢的脉象,随即摇了摇头。
“这孩子,绝不能留。”虽然眼中掠过一闪而过的不舍,但阿烈古琪还是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和天枢的安危相比,这个孩子的存在,实在算不得什么,更何况,他们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孩子。
“烈,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阿莉森面无表情地陈述着事实,“以天枢目前糟糕的身体状况,留下孩子固然是件危险的事情,若是强行拿掉胎儿,结果只怕也是差不多,甚至会——更加危险。”
“你能恢复他的功力吗?”沉默良久,阿烈古琪突然问道。
如果早知毁掉天枢的武功会为他带来如此不可挽回的伤害,他或许会手下留情也未可知,然而错已铸成,他的歉意于事无补。
“不能。”阿烈森摇头,看向阿烈古琪的目光透出一丝怜悯。
若是换做旁人,阿烈古琪的想法或许还有可能,可是天枢,他体内未清的毒素在失去内力的压制后早已顺着奇经八脉进入他的身体各处,别说是她,就是希奥·乌鲁尔特在此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出乎阿莉森的意料,阿烈古琪非但没有她想象中的雷霆大怒,反而是神色平静地接受了她所说的一切。
天枢再次醒来之后,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及那天发生的事情,就仿佛那个孩子从未来过,日子重新回到最初的平静。
但是,人家孩子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每每在天枢进食时竭尽所能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让他又是欢喜又是担忧。
“呕……呕……”又一次把刚刚入口的安胎药吐得一干二净后,天枢略显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当真是关心则乱,他当时怎么就会相信阿烈古琪说孩子已经不在了的说法呢。再说了,要是孩子真的没了,他犯得着一日三餐比饭点还准时地让人给他送来安胎药吗。
天枢只是好奇,阿烈古琪为何不再问起此时,就算不问问这个孩子,那么朝儿和佳期呢,他相信他已经知道那几个孩子的身世了。
毕竟,无论是最初的龙凤胎还是后来的小月华,他们都是出生在他和阿烈古琪分别的不久之后,他就不信他会猜不到。
事实上,阿烈古琪确实已经知道真相,他不问天枢,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他错失多年的“惊喜”,如今已经自己寻上门来了。
由于佳期执意留在渝京,朝儿只能和子歆一起前往流芳城,就在他们往北走的第三天,若即的一封信鹰传书让韩子歆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韩翊病重,速回碧波。”信里只有八个大字,却足以让韩子歆左右为难,他不想让朝儿只身涉险,但是若即会派人送来这信,意思也是十分清楚,就是要他火速赶回碧波,绝对不能因为任何事情耽搁。
“心心,我觉得你还是回去比较好……”韩翊膝下无子,又没有正式册立太子,要是他真有个三长两短,沧浪政局必乱,而这是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的局面,韩子歆,他不可能不懂。
“那你呢?”韩子歆十分不甘,难得有机会可以甩开佳期和朝儿独自相处,他怎会舍得轻易错过,“你一个人去流芳城会不会很危险?”
“不会啦。”朝儿完全不明白韩子歆的心思,只是不屑地撇了撇嘴,“要是父王真是和那个家伙在一起,他才不敢对我怎么样呢,要不你先回碧波,事成之后我再过来找你。”
“也只能这样了。”韩子歆无奈地点点头,要是他能预知朝儿此行的“艳遇”,他是说什么也不会放他独行的。
夜闯新无忧宫的第一日,朝儿就遇上了舒伦。彼时,舒伦正坐在殷妲寝宫外面那颗最高的红枫树上嗑瓜子。
“你要不要?”舒伦主动往他手里塞了一把瓜子,笑容天真明媚。
“你是什么人?”朝儿自然看得出来,舒伦不是新无忧宫的人,虽然她的悠闲惬意是这宫里任何一个人都比不上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你也没告诉我你是谁……”舒伦把头一扭,就自顾自地磕起了瓜子,再不理会朝儿。
“是你先问我的好不好?”朝儿气急,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我就是随口问问啊。”舒伦信口开河,其实她就是闲极无聊,而且眼前的这个少年,实在是太像某人了,她很好奇。
第八十章
然而,没等舒伦的好奇心得到满足,他们的行迹就因为朝儿的疏忽而被阿烈古琪的属下发现,无奈之下,两人不得不匆匆选择撤退。
“都怪你,人家本来待得好好的……”舒伦嘟着嘴抱怨道,其实雅尔海晴也就是让她过来看看,便是没有朝儿的出现,她也该回洛城了。
“那又如何!”朝儿不以为然,又不是他让她跟着他的,不过他们会那么容易就被发现确实是和他在见到那个男人的瞬间一时失常有关,而且他能感觉到,那个人是故意放他们一马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因此对舒伦有所示弱。
“你和那个阿烈古琪是亲戚?”舒伦到底还是小女孩,性子又跳脱,见朝儿根本不甩她也就不再纠缠,转而问起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大概、是吧……”如果父子关系也不算的话,还有什么能算呢。
“是么?”舒伦美丽的紫眸璀璨如星,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你混进宫里做什么?”被舒伦咄咄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朝儿只好另起话题,希望可以化解眼前的尴尬局面。
“看亲戚啊……”阿烈古琪是她表兄,殷妲是她表姐,伊赛儿是她家小侄女儿,舒伦掰着手指在心里盘算,“你和阿烈古琪到底什么关系,咱们说不定也是亲戚哦,呵呵……”
“这怎么可能?”朝儿哪里肯信她的话,他只想着怎样再混回宫去。
“怎么不可能啊!”舒伦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喏,你看!”
“你怎会有这玩意儿?”朝儿大惊,那是进出新无忧宫的腰牌,难怪舒伦丫头可以横行无忌地在宫里穿行,原来是有这个护身符啊。
“你先陪我回家一趟,我就把腰牌借你玩玩。”舒伦开出极具诱惑力的条件,要不是雅尔海晴再三叮嘱她不管有无收获都必须回去一趟,她真想就这么陪着朝儿再探新无忧宫呢。
“一言为定?”思索片刻,朝儿点头应许。
“一言为定。”舒伦伸出右手,两人击掌为约。
答应舒伦的要求在朝儿而言本来只是权宜之策,结果却是大有收获。
“兰格儿,我回来了!”重返洛城,舒伦人未到而声先至,首先朝着屋里最可爱的那个金发小女娃扑去。
“舒伦姑姑!”原本在逗着晔儿和暝儿玩的兰格儿闻声迎了上来。
“阿烈古琪!你居然敢来这里?”
看见尾随舒伦而行的朝儿,依兰喀真十分震惊,她美瞳一瞪,忽地站起身来,厉声喝道,娇美的面容罩上几许寒霜。
朝儿微一扬眉,眼峰扫向依兰喀真,眼神淡淡的,开口似要说什么,却终是什么也没说。
片刻之后,依兰喀真似是看出了什么,又道:“不对,阿烈古琪没有你这般年轻,你……你是什么人?”
阿摩司和希奥脸上同样流露出震惊的表情,除却一双漆黑如夜、亮若星辰的眸子,少年刀削斧刻似的精致五官,活脱脱就是少年时代的阿烈古琪,只是他的神情没有那么阴霾,而是多了几分稚气。
“朝儿,是你?”见到朝儿,天权同样很意外,“你怎么会来这里,你来这里作什么?”朝儿此时不是应该在渝京吗,怎会突然来到千里之外的大漠呢。
“侄儿见过四皇叔。”朝儿走到天权面前,从容见礼。
“啊!原来我嫂子是你叔叔啊?”舒伦突然捂着嘴惊叫起来,语气中透出隐隐约约的遗憾,怎么他们真是亲戚啊,她明明是说着玩的。
“你还是他表姑呢。”雅尔海晴心里犯着嘀咕,却没有说出来,看向舒伦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兄长式的纵容和不认同。
虽然天权从来没有提过,但是看见朝儿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他是阿烈古琪的儿子,至于天枢和阿烈古琪的关系,他知道得比天权更早。
与朝儿的出现相比,他带来的消息更是让人震惊不已。
天枢失踪,天璇逼宫,摇光退位,简简单单十二个字只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渝京变天了。
这样的事实太过让人震撼,天权和雅尔海晴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最后一次见到你父王是在什么时候?”天权双眉紧锁,陷入沉思。
三年前,文帝驾崩,摇光登基,天枢摄政,天璇请旨离京,从此不朝,多年音信杳无。天权知道他的二皇兄素来深藏不露,但是没想到他能把自己隐藏得如此之深。
“去年十一月初四。”朝儿不加思索道:“那天是父王的三十岁生辰。他一大早就出门了,也没说要去哪里,不过他答应我们会早点回来,结果却一直没有回来。”
“可是我上个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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