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峥也在心中估算了一下时间,如果幽州之行不发生意外的话,赶在中秋节之前赶到雁荡山,时间还是比较宽裕的。
清河因地近大运河,北靠黄河,南临商旅云集的临清重镇,基本上位于冀中平原的中心位置,所以自古以来就是一处人文兴盛之地,真可谓是地灵人杰。尤其是境内的崔、张二姓,历来都是中原大地上的名门望族。
所以一踏上清河县城的街道,吴峥就感觉出了此处的与众不同之处。——繁华却不显浮夸,尊礼又不失活泼。
当吴峥来到城中心,站在崔氏宗族所立的一座巨大牌坊面前时,看着牌坊上面横额上镌刻的“清河崔氏”四个大字,顿感一种厚重、雄浑的气势扑面而来。不由心中微凛:果然不愧是名满中原的名门望族。
“如此家族何以要与暗神组织暗中通款呢?”
不能不让吴峥怀疑,以崔家的赫赫家世根本无需借助什么暗神组织,以及其他任何组织。想到这里,吴峥突然生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暗神组织会不会本就出自崔家?!”
临山府有暗神组织的庚堂堂口,而吴继宗、吴继学、吴淦均是暗神组织成员,吴继宗的外祖父本就是崔家人。而且,许多迹象都表明,虽不能确定暗神组织总舵就在清河,可是,一直以来与此间的联系却非常密切。
站在牌坊前,梳理着这一两年得到的与暗神组织有关的资料,尤其是暗神组织偏偏没有在冀州府和河间府设立堂口这一现象,让吴峥更加怀疑暗神组织的总舵就在这一带,甚至就在这不大的清河县城呢。
“只是,该从何处下手寻找吴继宗,或者暗神组织总舵的踪迹呢?”
吴峥一边在县城内慢慢溜达,一边留心观察这里的风俗人情,最后抬脚走进了街边一家不大不小的酒楼。
“客官请进,二层有雅间。”
许是看到吴峥目光只是扫了一眼一层大厅内的桌椅,机灵的店小二急忙凑上来说道。
见吴峥点点头,随即拱手弯腰在前面带路,把吴峥领到二楼,指着临街的几个包间说道:“客官来得早,所以这些包间都还空着,客官随便挑选一间吧。”
吴峥习惯性地走到最东头临街的一个包间内坐下来,随意点了四个小菜,要了一壶花雕,等店小二点头哈腰下去准备酒菜时,扭头看着窗外街上的风景。
不过心里却在想,为何在吴淦的记忆中几乎没有多少有关清河县城的记忆呢?不仅吴淦,罗久天的记忆中同样不多,甚至可以说没有。
是自己判断有误,还是因吴淦和罗久天的地位太低,根本没有资格到暗神组织总舵所在地附近?
若是后者,吴峥心想,岂不是有些自相矛盾吗?
既然不知道暗神组织总舵所在,又如何避免不出现在总舵所在位置附近呢?
难道真就那么巧,吴淦和罗久天都没有来过清河?
“这怎么可能?!”
不一会,店小二便把酒菜上齐了,吴峥也就暂时放下心中的疑问,边吃边喝,边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街上的过往行人。
四百五十六 意料之外
嘡、嘡、嘡嘡、嘡嘡嘡嘡——。
突然听到响亮的锣声由远及近而来,二楼东头雅间内的吴峥下意识向外探了探头。看样子像是一对父子,父亲约莫四十来岁手里敲着一面铜锣,而孩子大概只有十三四岁,左手牵着一只猴子,右手托着一只铜盘走在前面。
边走,猴子听着锣声一边向过往的行人抱拳行礼,或者磕头作揖。
父子身后吸引了一大群半大小子,嬉嬉闹闹跟着看热闹。
虽然有不少过路的行人会停下来看两眼,却没有几个施舍银钱的,偶尔一两个人拿出来的也不过是一两枚铜钱。突生恻隐之心的吴峥,从怀里摸出一块足有三两重的银子,因不想引起街面上行人的注意,便看准街边的墙壁掷了出去。
银块啪的一声击打在石墙上,瞬间反弹回来,不偏不倚刚好落入小男孩右手上托着的那只铜盘中。
当啷啷一声脆响响过,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是,让吴峥惊讶的是,那位手敲铜锣的中年男人并没有被银子击打在石墙上,以及掉入铜盘中的声音吸引,反而一眼就看向了吴峥所在的雅间窗口,并微微点头向吴峥致意。
明白对方是位隐藏不露的武林高手,既然被识破了行藏,吴峥也极为自然地向对方流露一个会意的微笑。
牵着猴子随着锣声表演的少年,因为惊讶而停下了脚步,随即便被围观的人群围了起来。虽然街道不宽,看父子二人的意思还是打算就地表演一番。
吴峥明白,中年男人是有心要感谢自己,于是不想驳了对方的好意,便也保持着探头外看的姿势,欣赏起连连作揖磕头,打滚跳圈的猴子的表演。
只是好景不长,刚刚表演了不到一刻钟时间,就被突然出现的四个流里流气的小地痞给打断了。
“停、停、给老子停下。不长眼的东西,谁让你们在这里耍猴的?”
“怎么,耍猴还要什么人允许吗?”
“屁话,这里是咱家三爷的地盘。”
说着,其中一人就要上前抢夺少年手中盛着银钱的铜盘。
不想,少年的身手也极为敏捷,一个闪身不仅没让对方抢走手中的铜盘,反而差点把那人闪倒。
“想死啊?!”
恼羞成怒之下,顿时三人一拥而上把一手牵猴子,一手托铜盘的少年围了起来,不由分说就伸胳膊踢腿动上了手。
只见十三四岁的少年随手把手中铜盘往中年男人一侧扔去,却没有放开牵着猴子的左手,只用一只右手和面前足足大他五六岁的三个年轻人斗在了一起。而中年男人顺手接住铜盘,不仅没有上前帮忙,反而微微向后退出了半步。
“吱,吱吱——。”
“啊呀,这个该死的畜生。”
少年并没有主动进攻,只是凭借敏捷的身法左右躲闪着三人的攻击。不过,手中的猴子却看准机会,一把把其中一人的脸给抓花了。
“放肆,竟敢伤三爷的人,你们的死期到了。”
没有动手,看似是四人头目,正面对手提铜锣的中年男人的那位,见状气急败坏地威胁了一句之后,突然跳起来,一招鸳鸯腿直奔中年男人的面门踢去。
“哎呦——!”
中年男人根本就没动地方,只是抬手用手中敲锣的短小木棒,看似十分随意地在对方踢来的脚踝上轻轻一敲,那人痛呼一声后,噗通一声便摔倒在地。挣扎了两下,竟然没爬起来。
“反了,反了,顺子,快去告诉三爷。”
那三位围攻少年的地痞顿时停下手,先把倒在地上爬去起来的小头目扶起来,其中一人便应声前去召集人手了。
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让吴峥想起在铜锣县城时发生在段掌柜书肆的事情。随即摇摇头,心中不由暗想,看来哪里都有这种欺压良善的人和势力存在。只是不知道他们口中所谓的“三爷”又有什么样的背景和靠山。难不成又是清河县县衙官吏的子侄辈?
见那对耍猴的父子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而剩下的两人搀扶着被伤了脚踝的地痞,也只是挡住父子俩的去路,自然不敢再动手,也没有再恶言相向。心生好奇的吴峥,干脆坐正了身子,直对窗口外的街道,也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就在这时,尽管外面的走廊中传来了脚步声,吴峥并没有在意。只是,当脚步声逐渐走近,听出来是奔自己所在的雅间而来,吴峥不由回过头去。
当门帘被撩起来,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时,吴峥惊讶地站了起来。
“杜大侠?!”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去年年底随同莫紫及其父母进京途中所遇,被章存义约去助拳的钻天神雀杜如雀。
“逍遥王,久违了。”
见杜如雀抱拳行礼,吴峥也还了一礼。
“杜大侠何以出现在这清河县,又何以得悉吴某在此?”
“呵呵,逍遥王的大名如日中天,只要有心,谁会不知道逍遥王的行踪?杜某也是刚才由街上路过,偶然发现逍遥王于此,故此上来一会。不知杜某可有幸坐下与逍遥王一叙?”
“呵呵,是吴峥失礼,杜大侠请坐。小二,再加副碗筷,两样小菜,一壶花雕。”
“好嘞,客官稍等。”
待领上杜如雀的店小二离开后,吴峥开口问道:“杜大侠不会是因为听说了吴某的行踪专程赶来清河的吧?”
“呵呵,实不相瞒,的确如此。”
这实在是太出乎吴峥的意料了。想起当时雪地中的一战,要不是动用了原始剑式,恐怕自己一定要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可为何杜如雀还要专程来见自己呢?而偏偏又是在这,不仅有武林四大家族崔家,还有当今武林翘楚,镇三山林岳的清河县内呢?
“逍遥王无需惊讶,此次杜某前来却是受人所托,并非前来寻仇。”
听到杜如雀的解释,吴峥心中暗道,还真不怕你来寻仇,只是上次是受章家之邀前去助拳,这次又是受何人所托呢?
当吴峥听到杜如雀说出委托他前来之人的名字和目的后,顿时又惊讶地站了起来。
四百五十七 勿动清河
“庐山居士,江南燕柳大侠让杜某转告逍遥王四个字‘勿动清河’。”
勿动清河?
是指镇三山林岳,还是指武林四大家族之一的崔氏?
南柳北林情义投,难道两人之间真的有什么瓜葛不成?
再说,镇三山林岳的妻子,俏阎罗崔湜本就出身于清河崔家,林崔两家更是难分彼此。那岂不是说,柳如霜的意思是既不能动镇三山林岳,也不能动崔氏了吗?
难道柳如霜不知道暗神组织就在附近,甚至就在清河吗?
或者说,柳如霜是明知如此还要警告自己“勿动清河”,其用意难道就是为了暗神组织?!
想到这里,吴峥心中不由暗惊。
若是果真如此,暗神组织的头目岂不是同时与镇三山林岳,以及江南燕柳如霜有交集吗?而且,清河崔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本就已经倒向了暗神组织。再加上世人皆知的章家也早已投靠了暗神组织,可见暗神组织的势力之大。
这……。
“请问,杜大侠是何时,于何地得见柳前辈的?”
“十日前于金陵,逍遥王岳父铁府之内。”
“那杜大侠何以算定吴某一定会来清河?”
“非是咱算定的,而是柳大侠说逍遥王一定会来此地。”
“当时,吴某岳父铁大侠可在场?”
“当然,铁大侠也是点了头的。”
刚要仔细梳理一下其中的缘由,却被外面街上的吵闹声打断了。
转头看去,只见数十位青衣青帽打扮的随从,正围住那对耍猴的父子吆吆喝喝并不时抢攻。只是好半天过去,却无一人能够进得了父子身前三尺之内。甚至连地上那只猴子都触摸不到。
而在战圈之外则是一位打扮潇洒,手摇折扇的公子哥,在两位背插长剑的劲装大汉陪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呵呵,逍遥王不认识那位公子哥吧?”
“的确,难道杜大侠认识?”
“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当时不过是一位懵懂少年而已。”
“哦,他是何人?”
“镇三山林岳与俏阎罗膝下的三公子林俊豪,若是杜某没有记错,今年也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
难道镇三山的儿子林俊豪就是刚才那四个地痞口中的“三爷”吗?若真是如此,那对耍猴的父子今天怕是难以全身而退了。即便功夫再好,也高不过林岳去,何况这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怎么,逍遥王对那对耍猴的父子感兴趣?”
看看杜如雀脸上别有意味的表情,吴峥不由问道:“难道杜大侠也认识他们不成?”
“哈哈,还真是巧了。这对父子虽然在当今武林中默默无名,不过其身手却足以名列高手之林。杜某也只是听闻,父子二人来自滇黔交界的深山之中。乃是汉人与苗家女子的后代苗裔,复姓令狐,中年男子名长山,少年单名一个‘竹’字。父子二人常年行走江湖,以耍猴卖艺为生。”
看得出来,杜如雀应该对两人的情况知之甚祥,应该是不愿意多说,所以吴峥也就没有再问。既然听杜如雀对令狐长山的身手如此推崇,吴峥便不再替两父子担忧,反而一边劝让杜如雀喝酒,一边留心观察起下面的打斗。
眼见自己带来的随从接二连三被放倒,却无一人能够伤到那对耍猴的父子,林俊豪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渐渐流露出一丝怒容。没有说话,只是拿手中折扇对左边那位劲装大汉轻轻摆了摆。
劲装大汉见状,极为规矩地迈前一步,随即半转身向林俊豪弓腰施礼,并口称一声“是”,这才拔出背后长剑加入了战圈。
见到劲装大汉上来,那些青衣青帽的随从顿时闪了开去。迅速堵在街道两头,明显是防止令狐长山父子逃逸。
从吴峥的角度看来,劲装大汉上来二话不说就挥动手中长剑攻了上去,似乎是认识令狐长山父子的样子。
只见令狐长山摆手挥退儿子令狐竹,不慌不忙舞动手中的铜锣和短木棒,就以此为兵器迎了上去。吴峥不由有些纳闷,只是瞥见杜如雀一脸的平静,顿时心中了然,那面铜锣和短锤应该就是令狐长山的兵器了。
果然,原本只是当乐器使用的铜锣和短锤到了令狐长山手中如同变成了另外一样东西。铜锣专门用来格挡长剑,显然令狐长山是用之代替了盾牌。而手中只有尺半长短的短锤反而成了主要的攻击兵器。不时敲打在林俊豪手下劲装大汉递来的长剑剑背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
正当吴峥于内心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时,战圈内的情况急转直下,原本一直在抢攻的持剑大汉,瞬间变成了被动挨打,而且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铜锣还是那铜锣,短锤还是那短锤,可是拿在令狐长山手中顿时变成了杀人的利器。一手舞动铜锣在高速选择,一手持短锤不停敲击在旋转的铜锣边缘。发出的那种让人牙齿发酸的声音,即便是坐在酒楼二楼的吴峥,都差点忍不住要抬手捂耳朵,就更不要说当街而立,近在咫尺的青衣随从,以及摇着折扇装潇洒的林俊豪他们了。
此时,下意识地,众人早已远离战圈达十几丈距离。
而反观与令狐长山打斗的劲装大汉,吴峥估计,若不是担心令狐长山手中,高速旋转的铜锣锋利的边缘随时会要人命,怕是早就掉头跑了。
虽然勉强用长剑格挡着令狐长山的铜锣,可是看那面色苍白,满脸冷汗,左支右拙的情形,最多也就还能支撑十来个呼吸。
当啷——!
吴峥还是高估了劲装大汉的耐性,不到四个呼吸,其持剑的右手手腕一不小心被铜锣边缘割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猛一下窜出来足有三四尺远近。显然是被割断了手腕上的主血管。
“上!”
已经退出十五六丈距离的林俊豪终于发声了。
闻言,其身体右边的劲装大汉同样侧身行礼并应了一声“是”,这才提剑冲了上去。
四百五十八 路见不平
第二名劲装大汉的身手虽比第一名略强,可依然不是令狐长山的对手,不过坚持了三十招不到就败下阵来。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