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司马岑吉及其他涉案官吏。”
等司马岑吉众人,被侍卫押上大堂,一眼看见早已被带上来的马前时,一个个无不瞪大了眼睛。至此才明白过来,昨天晚上在迎宾馆是上了宁云举的当了。
本是宁云举和吴峥商量好的,以吴峥在沙井巷邹荣家杀死的那两人的人头,上演一出把马前与钱春就地正法的假戏,用来震慑詹孔喜。只要三人,尤其是詹孔喜开了口,即便司马岑吉等人不承认也无关紧要。
出乎意料的是,两颗人头只用了一颗,为钱春准备的那颗还没用上,就已经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司马岑吉,你还有什么要说吗?”
“下官不服,巡按大人不能只凭几个小畜生的片面之言就要定朝廷五品府尹之罪。”
“钟离群。”
“属下在。”
应声而出的钟离群手里已是多了一页纸张,面对司马岑吉众人,先是大声道:“皇上亲笔。”
待司马岑吉等人纷纷跪倒之后,才朗声诵读道:
“朕久闻临山府合府官吏目无法纪,不仅狼狈为奸巧立名目,搜刮民脂民膏;暗中怂恿子弟巧取豪夺;致使无数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致使临山府民不聊生,怨声载道。更有甚者,竟然勾结匪徒图谋不轨。
故,特命原顺天府节度使宁云举。权充江南东道八府巡按,秉承朕意,秉公处理,还临山府庶众一个公道。还朝廷一个公道。
如有违令不从者,着宁云举便宜行事。”
一句“便宜行事”,与“先斩后奏”并无多大区别。
听到这里,跪在地上的司马岑吉一下便瘫倒了。其余官吏,也无不胆战心惊。知道自己的某日到了。甚至当场有人痛哭失声,并主动揭起司马岑吉的累累罪行。
“吴学政,接下来该有劳你了吧?”
知道舅舅宁云举是有心要锻炼自己,吴峥只得赶鸭子上架,还没有坐上学政的椅子,反倒先坐上了五品府尹的椅子。
“朝廷律法,想必各位都比本官熟悉。谋逆者诛九族。胁从者诛三族。余者罪及己身。除罪魁祸司马岑吉,长史钱罗金之外,尔等均有从轻落的机会。至于要不要争取为家中妻儿老小留下一命,就只能看各位的表现了。”
所谓攻心为上。吴峥一席话正中各人心头要害,不怕他们不老老实交代自己,以及各自所知道的司马岑吉与钱罗金犯下的罪行。
接下来的审问就异常顺利了。不过,由于人多,还是用了整整两天,这才录完所有口供。到第三天整理成册,交给除第一天在大堂看了一个上午之外,就再也没见人影的舅舅宁云举。
“吴学政果然少年才俊,人中龙凤啊。本巡按马上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听到亲娘舅如此夸奖自己,吴峥干脆别转头看向了他处。
毕竟不是自己的分内之事。审理并记录好司马岑吉等人的口供,吴峥这位临山府府学学政终于上任了。至于搜集司马岑吉等人的罪证等,那就是钟离群的事情了。
八府巡按莅临临山府审案一事早已被传的满城沸腾,尤其是临山府。包括府尹司马岑吉在内,几乎无一漏网,合府庶民已经开始敲锣打鼓,游街庆祝了。
自然,也无人不知府学学政吴峥此人。尤其是经过邹荣的宣讲,多年来。临山府府学所有在册的生员,终于第一次到齐了。
“学生叩见学政大人。”
对于吴峥来说也是第一次,面对老老少少,黑压压跪满府学衙门的数十名生员,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
“各位生员请起来叙话。”
看着里面大多数衣衫褴褛面露菜色的生员,吴峥也不由替他们难过。
“如今祸害一方多年的司马岑吉等人已经服罪,而且,府衙正在上报朝廷,争取为各位生员讨回被司马岑吉长期克扣下的例银例米。”
对于大多数家境贫寒的生员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心中感激之下,再次跪倒磕头。
“请起,请起。还有,”
吴峥缓缓巡视一圈,接着说:
“本学政即将把司马岑吉等人徇私枉法,买卖功名等罪行单独呈报吏部,望朝廷能够特开恩科,力争给各位一次公平公正的乡试机会。”
轰——,吴峥的这句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引来如此大的反响。哭的,笑的,跪地磕头的,仰天长叹的,几乎应有尽有。看的吴峥也是一阵心酸。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仕途是他们赖以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苦读寒窗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不是因为自己的学问不到,而是因为府县官员徇私枉法,剥夺了他们仕进的机会,众人心中怎能不绝望,怎能不浩叹?
突然等来了这样做梦都梦不到的机会,再也难以掩饰心中激动,真情流露之下,难免百人百态。
“邹荣。”
“学生在。”
“即日起,由你负责每日生员点卯。并自主从中挑选三位生员,共同负责府学日常管理。因近日临山府府衙无人主事,巡按大人指示由本官暂且代理。期间,府学之日常事务,如非必要,无需向本学政请示,你们协商处理即是。”
邹荣愣愣地看着吴峥,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可有为难之处?”
邹荣这才跪倒磕头,连称:
“谢学政大人,谢学政大人。”
虽然没有俸禄,可也是暂时代理六品学政啊,这是多大的荣誉?乍听之下,邹荣焉能不喜出望外?!
一百三十四 吴家堡祭祖
吴峥知道,自己能够考中一甲探花,关键在于过目成诵,博闻强记的本领,多少有些取巧的意思。若论起对经史子集的理解和领悟,恐怕不及那些苦读寒窗十几、几十年的儒生。同时也不耐烦****守着一帮生员,埋首于书卷之中。
当然,之所以把府学的日常事务暂时交由邹荣代理,还有其他原因。
一是,既然舅舅宁云举把府衙事务交给自己打理,就不能让人看轻了去,只能全力以赴才行。
二是,时间已经进入四月,转眼来到四月初十。最初就有要回吴家堡祭奠母亲和奶奶的打算,因为担心被舅舅宁云举识破身份,曾经打消过念头。现在,对于自己的身份,两人早已心知肚明,也就无需再顾忌。
所以吴峥决定,四月十八赶回吴家堡,给母亲和奶奶上坟。顺便,也想试探一下吴继宗、吴继学、吴友仁等人的反应。
毕竟吴家堡还有许多吴峥没有弄明白的秘密。比如坑洞里《凌霄九式》的来源;比如父亲吴立鹏是如何被吴继学暗害,尸骨又在哪里?如果吴继学等人暗害父亲真的是为了母亲留下的菱形标记,那么他们又是从何处得知母亲身份消息?又是从何处得知,行云大师甚至用生命都要保守的司南车神秘能量来源这个秘密的?
还有,司马岑吉为什么要出面协调吴家堡和柳林堡之间的百年恩怨?这与罗久天又有什么关系?等等等等。
临山城到吴家堡,若是步行少说也要七天时间,即便骑马,估计也要三天。
于是,初十傍晚,吴峥找到一直住在迎宾馆的舅舅宁云举:
“巡按大人,学生需请假半月。”
宁云举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抬眼看着吴峥,似乎在算计什么。
“你想回吴家堡,是吗?”
由于跟前没人。所以宁云举也不再称呼什么吴学政了,而是“你我”相称。
“巡按大人如何知道?”
“小妹宁云燕的祭日是四月十八,我岂能猜不出来?”
目光依然在吴峥脸上逡巡,可是吴峥就是不开口叫那声舅舅。
“准备何时动身?”
“明日一早。”
“四天之后吧。一起回去一趟。”
不是吧,吴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不欢迎我去?”
“岂敢,岂敢。”
回来之后,吴峥也只是猜测。舅舅宁云举要去吴家堡,应该不单单是为自己母亲的祭日,极有可能是为了寻找,詹孔喜供出有关司马岑吉协调吴家堡和柳林堡关系的缘由而去。
已经重新雇请了一个门房而把吴刚替换下来,自然这次回吴家堡,吴峥是要征询一下吴刚的意思。
“四哥,十四一早我要动身回吴家堡给母亲和奶奶上坟,四哥要不要回去?”
吴刚闻言没有丝毫犹豫,顺嘴就说:
“自然要一起回去。”
无需明言,吴峥也知道吴刚的用意。
吴刚受到的可是废去武功。逐出家族,永不许再踏入吴家堡半步的族规惩罚。如此果断要一起回去,自然是出于要保护吴峥的心思。
吴峥并没有劝止,不仅了解吴刚现在对于自己的一片诚心,同时,吴刚离开吴家堡这么多年,又怎能不思念家中亲人呢?
四月十四黎明动身,四月十七赶到向阳镇住了一晚,第二天早早起身,巳时中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出现在了吴家堡南面的山岭上。
以八府巡按出行的仪仗和气势。不可能不惊动整个吴家堡。没等吴峥他们从南山下来,吴家堡里的老老实实已经跑到南溪边等着瞧稀奇了。
近了,近了,终于有人首先认出走在前面的吴刚。
“快看。三年前被废去武功,逐出家族的小霸王吴刚。”
当有人认出吴峥的时候,一行人已是来到南溪边。
“吴峥,吴立鹏的儿子,真的做官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真是老天有眼啊。”
毕竟吴峥被沉塘的时候。还只是个十三岁的瘦弱少年。如今过去整整五年,早已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一儒雅书生模样,而且身穿官服,自然不可能一眼就被认出来。
这下吴家堡可热闹了,那些心中对吴继宗、吴继学、吴友仁等平日行事不满的族人,心里可在期盼着即将上演的好戏了。
作为族长的吴友仁,听说有官员从山南过来,怎敢不出门迎接?只是走到半路,就被吴立山给拉住了。
“大叔,不好了。”
只看吴立山苍白的面孔,吴友仁心中就是一咯噔。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前段时间传来的消息中说,临山府新任学政吴峥。”
“难道,难道真是那个放牛娃?!”
“大叔,千真万确。而且,吴刚也跟着回来了。”
“吴刚,一个废物而已,回来又能如何?”
“大叔是没看见,吴刚哪里像是被挑断筋脉的样子?”
“不,不是,……。”
“还有,看开路衙役手中仪仗上写着‘八府巡按’字样,也就是说随行的还有江南东道的八府巡按。”
吴友仁听到这里,脑袋里轰的一声,差点没晕过去。
听说当年被沉塘的放牛娃,如今被封为六品学政的吴峥回来,他还想着干脆回家躲起来不见就是。量他一个没有实权的学政,也拿自己没有办法。若真是八府巡按亲临,自己若要不上前迎接,一个不好,怕是小命难保。
“快回去打听清楚,究竟是不是八府巡按亲临。”
不用吴立山跑回去打听了,吴立伟也早已被吓得脸色苍白跑了过来。
“八府巡按大人要大叔速去迎接。”
吴友仁心中再次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生出,以至于走起路来都显得不大稳当了。
空有一身武功,面对官府吴友仁是一点歪心思都不敢起的。不仅是他,怕是大部分武林人士也基本一样。毕竟江湖也是朝廷管辖之下的江湖,不可能任其游离于律法之外。
沿着族人让出来的一条通道,吴友仁心怀忐忑走过去,仔细看了一眼那位站在那里,不怒而威的八府巡按,吴友仁急忙跪倒在地,行大礼参拜。
ps: 四更。
一百三十五 一饭之恩
“吴家堡里正,吴氏族人族长吴友仁叩见巡按大人,叩见学政大人。”
既然已经跪下了,吴友仁也不在乎多磕几个头。
“罢了,起来回话。”
“谢大人。”
“吴家堡内可有宽转所在?”
“回巡按大人,堡内只有吴氏祠堂能供大人歇脚。”
八府巡按宁云举似乎不大满意,转头看着吴峥问道:
“吴学政?”
“巡按大人。”
“既然吴学政生于斯长于斯,想必吴家堡内定有祖屋吧?”
舅舅就是舅舅,吴峥一听心里这个爽啊。当初由祖坟旁的坑洞中逃生,拼死回到家里取出炕洞中,父亲吴立鹏留下的小小竹筒,就看见过吴立山提着灯笼在家里转悠。后来,由吴刚口中得知,祖屋是族里奖给了吴立山。正琢磨着该怎么要回来呢,机会就来了。
“祖屋虽有,恐年久失修,又无人洒扫,怕是不堪入住了。”
“无妨,暂时歇脚而已。”
“既然如此,吴刚头前带路。巡按大人请。”
这个时候可不是讲兄弟情分的时候,吴峥没有再称呼吴刚为四哥。
干脆把吴友仁晾在一边,众人随在吴刚身后,直奔吴峥祖屋,现如今早已被吴立山的父母,吴友金夫妻居住的小院走去。
吴峥与宁云举的谈话声虽然不大,可因为现场寂静,还是让绝大多数围观的吴家堡族人听到了。尤其是吴立山,听到这里拔腿就往家跑。
可他还是慢了一步,回到家里刚刚拽着父母的胳膊走出屋门,就与迎面而来的吴刚,以及吴刚身后十几名衙役碰个正着。
“吴,吴刚。”
吴刚只是看了吴立山与其父母一眼,什么都没说,带人就走进屋子里。开始洒扫整理。
即便知道现在祖屋有人居住,吴峥也要给吴刚一点时间整理整理,所以便与宁云举站在祖屋院门外的街道上等待着。
见吴立山拉着父母走出来,吴峥却不是吴刚。虽然奶奶是死在了吴立山手里,可是吴立山的父母,吴友金夫妻平时为人并不差。所以,迎上前向吴友金夫妻问好道:
“大爷爷,大奶奶这一向还好?”
“呀。这,这,小人吴友金……。”
说着,吴友金拉着老伴就要跪下去给吴峥磕头。从小老实巴交的吴友金,何时见过这么大的官,说话也结巴起来。
吴峥伸手拉住他,刚要说祖屋的事情,不料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大声喊叫着跑了过来。
“爹爹,爷爷,奶奶。”
“玉儿快回来。”
转头一看。竟然是吴立山的妻子谢妙英,那么跑过来的小女孩定然是吴立山与谢妙英的女儿了。
想起当年从后坡村逃跑时,谢妙英家对自己曾有一饭之恩,吴峥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大爷爷,我家这处祖屋,今天也仅是暂用几个时辰。”
继而转头看着想上前把女儿拉回去,又因为害怕而畏缩不前的谢妙英,吴峥面带微笑地对她说道:
“谢家姐姐,五年前吴峥落难之时,曾叨扰过姐姐家一顿午饭。至今铭感肺腑。所以,眼下这处祖屋以后吴峥就做主送给谢家姐姐了。”
一旁的吴立山闻言心中不由暗喜,本以为吴峥回来后,自己花钱费力重新翻建的房子就要白白丢掉了。没想到不仅没丢,似乎吴峥也不再计较自己失手摔死他奶奶的事情了。
噗通,抬眼看到妻子谢妙英突然跪倒在了吴峥跟前,而且边哭边说:
“民妇谢妙英还请吴大人念在当年夫婿吴立山只是失手误伤了吴老太太,并非有意杀人的份上,饶过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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