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飞毅然点头,道:“对老弟你,我没有不信.也不敢不信,可是,我请问,当年你老弟为什么突然自武林中退隐?”萧涵秋淡淡说道:“索爷,这是我的秘密,也是我,—生中最为愧疚之事,不过,事既当头,对索爷我不敢欺瞒,我确实在陕西留侯庙前掌毙过一对老夫妇……”索飞与索霜脸色霍变,萧涵秋接着说道:“但,索爷,那对老夫妇男的姓沙,并不姓郭!”索飞道:“这是他们自己说的?”
萧涵秋点头说道:“正是,索爷,当时他两个联手对付一个年轻人,是我路见不平,出面干涉,岂料他两个不但不听劝解,反而对我连施煞手,我一时未能作小忍,所以……事后,我深感懊悔,亲手葬了他两个之后才行离去!”索飞道:“那么,你老弟跟桑大侠到人家家里杀人放火之说何解?”萧涵秋笑问:“索爷以为我跟桑大哥是那种月黑杀人,风高放火的人么?”索飞道:“我不敢冒渎,可是小岚亲眼看到一个蒙面人驼背独目,并在前院火场中捡到你老弟的扇坠!”萧涵秋摇头笑道:“自当年那件事后,我厌倦了武林中这种恩怨纷争的厮杀生涯,立即带着桑大哥退出武林,隐居‘梵净’,根本就未再到别处去过,要不是因为又发生了事故,有人找到了我头上.恐怕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出来了!”
郭小岚突然冷冷说道:“那是你做了亏心之事,企图逃避这笔血债!”
萧涵秋道:“你错了,郭大侠,萧涵秋生平不懂一个‘怕’字。”
郭小岚道:“可是做了伤天害理之事,那另当别论!”
萧涵秋道:“郭大侠要这么说,我无词可辩,我只能说,扇坠,是我不知在何时,不知在何地丢失的,我跟桑大哥没有去过贵府。”
郭小岚冷笑说道:“难道这扇坠是它自己飞去的不成?”
萧涵秋未在意地淡淡笑道:“那我就不得而知了,还有,我承认在陕西留侯庙前杀过一对老夫妇,但那对老夫妇姓沙不姓郭。”
郭小岚道:“那有两种说法,不是你自己妄图脱罪编造的,便是两位老人家不愿人知本来,临时说了个假姓!”
萧涵秋摇头笑道:“郭大侠这两种说法都不能成立,因为那个年轻人认得那对老夫妇,也知道他们姓沙……”郭小岚道:“普天之下,年轻人多的是!”
萧涵秋道:“可是他有名有姓,有生根之地,他是江南武林中的后起俊彦,名唤修剑雄,号称‘辣手快剑’,我可以找他来当面对质!”
郭小岚冷笑说道:“好心智,可惜我不是三岁孩童!”
萧涵秋一笑道:“郭大侠尽管放心,我不必自己去!”
郭小岚脸上微有红意,道:“我等不了那么久,再说,你随便找个人来,我便能相信么!”
萧涵秋摆手说道:“这样如果郭大侠还不.能相信,那我就没有办法了!”
郭小岚冷哼说道:“你也该没有什么好说了……。”
“有!”萧涵秋脸色一整,道:“郭大侠,这是一场误会,大丈夫敢做敢当,郭大侠该知道,只要是我做的,便没有我萧涵秋不敢承认的!”
郭小岚冷哼说道:“你如今面对的,是北虎铁胆神力霸王,而不是普通武林人!”
萧涵秋扬眉笑道:“郭大侠,我要大胆说一句,只要我萧涵秋做的,我萧涵秋便是面对天下武林,也能毫无惧色!”
郭小岚厉笑一声,叱道:“萧涵秋,你好大的口气,如今废话少说,你还我双亲及那些下人们的命来!”闪身便欲扑上。
索飞突然伸手一拦,喝道:“小岚,且慢!”
郭小岚硬生生地刹住身形,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索飞犹豫着未说话。
郭小岚脸色一变,道:“大哥,我明白了,他是你的生死之交,我早说过,我不敢让大哥为难,也不敢让大哥……”
索飞身形剧震,须发俱张,大喝说道:“小岚,你住口!”
郭小岚机伶一颤,住了口,但脸上的神色仍一片悲怒。
索飞威态倏敛,一叹说道:“小岚,我知道你心急报仇,你大哥又何能漠视,但你也该知道,你大哥不是那种人,只是……”又复一叹,住口不言。郭小岚双眉一扬,尚未说话。
索霜突然颤声喝道:“萧涵秋,你人面兽心,好狠的心肠,我,我,我瞎了眼!”娇靥刹白,身形闪动,便要扑过去。萧涵秋舌绽春雷,陡扬大喝:“站住!”饶是这位“冷面素心艳罗刹”是如何地大胆,愧煞须眉,却也被萧涵秋这一声霹雳般的大喝镇慑当地。萧涵秋双眉微扬,紧接着苦笑道:“霜姑娘,连明智如你者,都认为萧涵秋是郭大侠的血海大仇,那就使萧涵秋有口难言了,不过,在此我最后要说一句,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不敢令贤兄妹为难,在萧涵秋未找到证人之前,请三位给我一个月的期限,过期我交不出证人,到那时三位再找我萧涵秋索仇好了!”索飞目注郭小岚,道:“小岚,如何?”
郭小岚悲笑说道:“大哥,他已经承认杀了人,当年陕西留侯庙前,杀死过一对老夫妇,而我又在前院捡到了他的扇坠,更亲眼看见那无影神驼桑古月,这些个证据该够了,我不能等,但倘若大哥非让我等不可,我也不敢不听以退为进!”这话,显然地是话里有话,索飞脸色一变,一时未语。
萧涵秋却及时说道:“郭大侠,前者我是承认,但我只承认杀的是沙姓的老夫妇俩,并不是你郭大侠双亲,后者,我不敢说郭大侠看错了,那有可能是有人企图嫁祸萧涵秋与我桑大哥!”郭小岚厉笑说道:“萧涵秋,你好一张能言善辩的利口,可惜你便是能口翻莲花,也休想动我心念分毫,你纳命来吧!”身形一闪,又扑了过去。索飞浓眉一挑,张口欲待喝止,但倏地,他猛地跺脚,抬起巨灵掌,向萧涵秋当胸抓了过去。
萧涵秋脸色一变,道:“索爷,我不敢怪你,咱们之间也永无—卜戈可言,索爷,我不能跟你动手,请候我一月!”
闪身连避两招,身形疾退,穿窗飞射而去!郭小岚腾身要追,却被索飞一把拉住。
郭小岚变色喝道:“大哥放手,我誓必手刃此欺世盗名的狠毒匹夫!”
手腕一振,竟然挣脱了索飞那神力千钧的掌握。
索飞呆了一呆,急喝道:“小岚,我叫你站住!”
郭小岚转身回顾,脸色铁青,道:“大哥,难道就任他跑了不成!”
索飞摇头说道:“小岚,你大哥负责,他要跑了,你找我要!”
索飞这么一说,郭小岚自不便再说些什么,扬了扬眉,既未再追,也未说话,低下了头。
索飞望着那破碎的窗户,呆呆地出了一阵子神,突然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郭小岚两眼,道:“小岚,你什么时候学成这么一副身手?”
郭小岚一震抬头,道:“大哥,这多年来,我遍访名师,遇到过不少隐世高人,要是仍然以前的身手,我怎么找萧涵秋报仇?”索飞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好,走,咱们先回去再说吧!”
说着,当先转身退出了云集客栈。
回到了护国寺,邹长风早已焦急地等在门口,一见三人回转,迎了上来,施了一礼,道:“大爷,究竟是……”心中的烦躁,使得这位盖世英豪失去了平日的镇定,也失去了平日的随和,不耐烦地一摆手,道:“少问,长风,告诉他们,全力搜寻萧涵秋的下落,一有消息,立刻报我,快去,快去!”
邹长风未敢多问,迟疑地应了一声,躬身领命而去。
到了后院,索霜神色木然地一个人先回房去了,索飞却把郭小岚叫到了自己房中。进了房,索飞摆手,示意郭小岚坐下。
郭小岚坐下后,索飞背着手来回地走动了好一会,才突然停下了步,环目炯炯,望着郭小岚道:“小岚,我问你,对于霜妹,你可曾看出些什么?”不知怎地,郭小岚一直有点紧张的神情,突然松了下来,沉吟了一下,道:“大哥是说……”“小岚!”索飞截口说道:“是大哥我问你!”
郭小岚略作迟疑,道:“我看出了一些,可是我不敢那么想,也不敢那么说!”索飞点了点头,道:“小岚,我不打算瞒你,也没有必要瞒你,站在我这个娘家人的立场上,我也不该瞒你……”郭小岚脸色微变,道:“大哥,这么说我没有看错,霜妹对他果然……”索飞吸了一口气,道:“你没有看错,妹妹她确实对萧涵秋动了情,这也难怪,以萧涵秋那等人品所学,一切的一切,恐怕天下没有一个姑娘家能对他不动心,除非她是个不解人事的白痴……”郭小岚道:“可是,大哥,萧涵秋他……”
索飞点头说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我劝过她,难让她转意,如今幸好你来了,只怕萧涵秋皂伤透了她的心,用不着任何人再劝了,我叫你进来,并且告诉你这件事,只是要你明白,这不能怪她,你要体念她,谅解她,一个女孩儿家,在这个时候,每每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你没来之前,安慰她是我的事,你既然来了,那该就是你的事了!”郭小岚点头说道:“我明白,大哥,我不敢怪她,要怪也该怪我自己,谁叫我这么多年没露面,传出死讯……”索飞截口说道:“话不是这么说,小岚,你知道索家的家风及你大哥的为人,婚虽订于指腹,那也是父母之命,妹妹她生是你郭家的人,死是你郭家的鬼,便是未过门,她也该为你守一辈子,索飞不会做出仰愧于天,俯怍于人的事,只是,小岚,你要明白,她碰上的是宇内第一的萧涵秋,再加上她的年纪,她情难自禁,不过,小岚,如今一切都好了,她该已死了这条心,我把她交给你郭家了!”郭小岚有点激动地道:“大哥,对你,我没有别的话好说,只有感激与敬佩,至于对霜妹,我知道该怎么做,大哥只管放心!”索飞点了点头,脸上浮现了一丝轻微笑意,道:“小岚,对你,我还有什么不放心么!”郭小岚道:“谢谢你,大哥……”突然有了一阵犹豫,半晌,他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嗫嚅接道:“大哥,如果你愿意,我想跟霜妹早日成亲……”索飞点头说道:“小岚,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样也好,免得大伙儿都担着一份儿心,也可以安慰安慰她……”郭小岚目中异采一闪,喜道:“大哥,你也赞成?”
索飞点头说道:“婚烟订自父母,我那有不赞成的,何况这样对大家都好?这样吧,你先去歇着,等明天我跟她商量商量!”郭小岚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要告退。索飞突然说道:“小岚,你如今一身所学,比大哥怎么样?”
郭小岚神情似乎微微一紧,赧然笑道:“我那敢跟大哥比?恐怕仍要差那么一大截!”索飞皱眉说道:“小岚,咱们之间,不必谦虚!”
郭小岚道:“大哥,我说的都是实话!”
索飞摇头说道:“那怎么能跟萧涵秋放手一搏?”
郭小岚笑道:“我自知不够,可是我不以为大哥会不管!”
言罢,转身出门而去。
索飞笑了,但倏地,脸上笑容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正阳门大街那头背着手走来了个身材颀长,穿着青色长袍的人,这个人由背影看,十足地飘逸,潇洒,脱拔,英挺。
走着,走着,背后那街尾拐角处转过来四名腰配长剑的锦袍大汉,一眼望见此人背影,脸色齐变,其中一人突然大喝:“喂,站住!”
这一声大喝,引得满街注目,一见是四名锦袍大汉,行人们吓得头一低,忙又急步继续前行。
唯独那青衫客就像没听见似的,连头都未回一下。
四名锦袍大汉互觑一眼,飞赶了过来,到了青衫客背后,四人突然分开,其中一名探掌抓向青衫客右肩!这就是经验,抓右肩而不抓左肩。
在他四人意料中,这一抓,是根本沾不着那青衫客一角衣衫的,岂料意料虽如此,事实却不然。 那青衫客竟被他一把抓个正着,而且随着他那一抓之势,脚下踉跄地转过了身,大为一怔,问道:“你这人怎么……啊,原来是四位差爷,四位有什么……”他这一转过身来,那四名锦衣卫也自一愕,原来,这青衫客一张惨白,恍如大病初愈,而且长眉细目塌鼻梁,根本不是所要找的那脸色金黄的人!他话未说完,那抓他的一名便截了口,不管自己是否有理由,照样横鼻子竖眼地一脸凶像:“爷们叫你,你为什么不站住,是聋了还是哑了?”那青衫客忙陪上了笑脸,“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四位爷唤的是我,四位原谅,大街上这么的多人,我那儿知道?真是该死,四位爷有什么事……”那抓他的一名锦袍大汉瞪眼说道:“少废话,以后出门换件别的衣裳,滚!”跟着手腕一抖,那青衫客踉跄跌退,差一点没有爬下,直愕愕地望着那转身而去的四名锦袍大汉背影,突然地笑了。他这一笑不要紧,那已经走出老远的四名锦袍大汉中那适才抓他的一名,突然大叫一声,紧接着像发了疯一般,手舞足蹈,带着大笑向前狂奔起来。
那另三名愕了一愕,急忙放步追了下去!这一来,大街上看的人更多了。
那青衫客却趁着纷乱,转身疾步前行,走没多久,他到了一处屋檐下,有两个要饭花子也在那儿翘首往大街那头观望着。
青衫客到了两名要饭花子面前停了步,那两名要饭花子连忙收回目光,适时,青衫客抬起了左手,伸向两名要饭花子眼前,微笑说道:“二位,麻烦带我见见贵分舵主!”
那两名要饭花子脸色一变,躬下了身,居左一名道:“原来是萧大侠,请跟我来!”转身引路。
青衫客跟在那名要饭花子身后,始终保持着数丈距离,不即不离地一直跟出了永定门。
出了永定门,那要饭花子折身左拐,突然加快了步履,飞也似沿着城墙向西奔去。
西郊,有一片大树林子,大树林子前,有一座残破不堪,年久失修的城隍庙,要饭花子带着青衫客便直奔城隍庙。
庙门口,靠着土墙坐着两个曝日扪虱的要饭化子,一见那名要饭花子奔来,身后还带着个人,立刻双双站了起来。
适时,那名要饭花子已奔抵庙门口,凑近左边那名低低说了几句,左边那名立时满脸惊容,飞快向着移步而来的青衫客投过一瞥,然后一头钻进破庙内。
转眼间,破庙内走出个蓬头垢面,腰里系着两结布带的老年要饭花子,这花子,约莫五旬左右,巨目阔口,身躯高大魁伟,颇有一点慑人的威严。
他飞步而前,老远地便向青衫客躬下了身:“丐帮北京分舵主霹雳火辛一雷恭仰萧大侠。”
青衫客忙还一礼,笑道:“不敢当,萧涵秋早到北京,未曾拜望,如今又来得鲁莽,辛舵主海涵,数次烦劳,也在此当面谢过!”
辛一雷肃然说道:“萧大侠这是要折煞辛一雷,能为萧大侠效劳,那是我丐帮的无上荣宠,萧大侠请!”侧身让路,恭谨肃客。
进入破庙,在那打扫得点尘不染的大殿上落了座,坐定,辛一雷恭谨动问:“萧大侠侠驾突降,不知有何差遣!”
“岂敢!”萧大侠笑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正是有事相烦……”
辛一雷道:“萧大侠但请吩咐,敝舵蹈汤赴火,在所不辞!”
萧涵秋欠身说道:“我先谢了,辛舵主可曾听说过辣手快剑修剑雄此人?”
辛一雷点头道:“辛一雷颇有耳闻,此人江南武林中之后起俊彦,出剑如闪电,且下手绝情,树敌不少!”
萧涵秋点头笑道:“既然辛舵主也知此人,那就更好了,请辛舵主传书贵帮江南各处分舵代为查访此人,请他即刻启程,一月内来北京分舵找我,我有急要大事要请他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