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玉霜难掩凄惋地摇头说道:“我此身虽已他属,仍希望能时刻见着秋哥……”萧涵秋忙截口说道:“霜妹,在我没离北京之前,我会常来看你的!”甄玉霜道:“秋哥离开了北京之后呢?”
萧涵秋呆了一呆,道:“我每年也总要来个三两次的……”
甄玉霜却又摇头说道:“秋哥,不必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面,以后你我还是不见面的好!”萧涵秋脸色一变,旋即笑道:“是的,霜妹,你我以后还是不见面的好,这样彼此都可以把过去忘得快一点,也免得触情伤神!”甄玉霜道:“秋哥,我没有什么话好说了,最后我告诉秋哥—句,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世间到处皆隐恶,美名常掩奸诈人,欺世盗名的衣冠禽兽比比皆是,秋哥为人过于忠厚,今后不可不加意提防……”萧涵秋胸中一阵激动,笑道:“多谢霜妹,我谨记下了,霜妹今后也请多多保重,勿以我这江湖流浪人为念,在此敬祝霜妹与纪总督恩爱不渝,相偕白首,纪姑娘处我不辞行了,失礼之处,请霜妹代为致意一二,告辞了。”举手一拱,飞射出厅而去。甄玉霜抬起了手,但是她没出声,娇靥倏转一片煞白,娇躯一晃,她连忙扶住椅子,心颤,手抖,失色香唇翕张,美目一闭,两行珠泪无声挂下……适时,在那广大庭院的丈高围墙上,一条淡青人影拦住萧涵秋的去路.是小温侯纪奉先,他一笑说道:“阁下怎好不辞而别,这般对主人?”萧涵秋一惊,停身墙头,赧然笑道:“是总督,吓了我一大跳!”
纪奉先冷冷笑道:“英雄虎胆,这岂能吓住阁下?”萧涵秋道:“总督有何见教?”
纪奉先道:“只问阁下因何不辞而别,莫非我怠慢厂阁下?”
萧涵秋窘迫地道:“总督请勿误会,我怎敢,只因,只因……”
只因了半天,他未能说出令道埋来。
纪奉先截口说道:“只因什么,只因阁下怕我让阁下带走令表妹?”
萧涵秋面上猛地一红,只得点头:“正是如此,总督该知道,我不能那么做,舍表妹她自己也不愿意跟我走,我怎好不成全她……”纪奉先一叹说道:“好吧,阁下,我颇有自知之明,我没有办法强迫阁下把令表妹带走,只好留她在此长住了,不过阁下尽请放心,纪奉先不会亏待令表妹的,倘若她有一丝委曲,你阁下唯我纪奉先是问,阁下今后侠踪何处,可否赐告?”这些话,萧涵秋自然懂,他心中一松,忙道:“总督高义,我这里先谢了,得夫如总督,那是舍表妹的福份,我相信她不会受到任何委曲的,至于……”顿了顿;接道:“总督问我今后行踪何处,是……”
住口不言。 纪奉先道:“阁下是她世上唯—的亲人,举行嘉礼之日,我不能不通知阁下一声,至少阁下得来喝一杯水酒!”萧涵秋道:“原来如此,总督还没有决定日子?”
纪奉先郑重地说道:“我不能委曲甄姑娘,我要慎重其事,选个黄道占日,先在皇上面前替她讨个封,然后再……”
萧涵秋暗暗感佩,道:“那么请总督放心,届时只要我人在百里之内,我定当赶来致贺,并好好地喝总督几杯!”
纪奉先摇头叹道:“看来我这不义之人是做定了,以后这总督府就是阁下的家,阁下要来便来,要去便去……”
萧涵秋道:“只要有暇,我定必常来拜望!”
纪奉先道:“送客千里,终须一别,那么阁下请吧,恕我不远送了!”
萧涵秋道:“何敢当总督相送,告辞了!”
一拱手,腾身飞射而去。
望着萧涵秋消逝在那茫茫夜空,纪奉先目中异采闪动,脸上突然浮现—丝难以言喻的神色,转身折回大厅。到了大厅,大厅内灯火犹亮,然而,那位甄玉霜姑娘与他那位妹妹纪飞霜,却已不见。他呆了一呆,手挥处,大厅内灯火倏灭,刹时一片黝黑……
第十一章 借刀杀人
萧涵秋出了总督府,在夜空中尽展身法,闪电一般驰进,他似乎巴不得赶快离开这总督府,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真说起来,他这一趟可说不虚此行,知道了翡翠扇坠儿是在总督府里丢的,可是,他未敢多想。
因为纪奉先先给他的印象太好了,真所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纪奉先果然盖世.虎将,人间奇豪。
还有,那就是他明明觉得纪飞霜的那—双目光与美目,似曾相识,简直就是昨夜那黑衣蒙面女子,可是甄玉霜的话,却否定了—切,他知道,甄玉霜绝不会骗他。
虽然他免不了伤心、黯然、销魂、肠断、心碎,但是他认定甄玉霜能得夫如纪奉先,是福份,那要比嫁给他幸福得多!
这么想时,心中的感受是好了点,好了点是好了点,可是怎么也免不了那怅然若失的感觉。
—路疾驰,他脑中思潮泉涌,然而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都在想些什么,得到了些什么?
真说起来,那该是脑中一片空白,毫无所思,毫无所得,人在这个时候是最失神的,最失神的时候也就往往最容易受到外来的袭击,遭到危险。一点不错,他如今已在皇城城头之上,不知由何处打出的一点蓝芒,划过夜空,闪电一般袭向他的身左重穴。蓝芒射势极速,认穴也至为准确,色呈淡蓝,也足见是淬了毒的暗器,淬毒的暗器,就一定是歹毒霸道的。蓝芒一闪而至,而萧涵秋竟仍然是茫然未觉。倏地,蓝芒—闪而没,那表示已打个正着!丝毫不差,萧涵秋立即停住身影,目光左望,威棱骇人,奈何,太晚了,紧跟着他身形一晃,砰然倒在城头上。他倒了,四野寂寂,毫无动静,不闻声息,也不见一丝人影,一直到过了一会儿之后——蓦地里,一声冰冷阴笑划破夜静,由萧涵秋身左十丈外—处城垛暗隅中,闪出四名目光森冷的黑衣蒙面人。只听一人冷笑说道:“教主说这萧涵秋如何了得,今夜却仍免不了伤在我一把拘魂毒芒之下,看来南龙圣手书手虚有其名!”旋听另一人说道:“未必见得,老七,你未见他一路痴呆,不知在想些什么吗?要不是正值他失神之际,咱们只怕没有得手的机会!”那被称侯老的先前发话之人冷哼说道:“你莫非不服?你把他弄醒来,让我跟他斗斗!”那另一人笑道:“算了吧,老七,自己兄弟,谁还不知道谁?行了,如今世上永远没有南龙圣手书生这一号了,咱们走吧!”“走!”那被称老七之人冷冷说道:“教主是怎么吩咐的,咱们这样回去,以何为证?”那另一人说道:“拘魂毒芒是你打的,功劳也是你的,我们三个不抢你的大功,要割他的脑袋,自己动手!”那被称老七的黑衣蒙面人冷笑说道:“想抢也抢不了。割个死人脑袋,也用不着你三个帮忙,我自己还干得了,我也不怕他日冤魂索命!”话落一声,一名身材瘦削的黑衣蒙面人电飘而出,直落萧涵秋身前,一翻腕,一柄森寒四射的解腕尖刀已持在手中。他冷然望了地上萧涵秋—眼,道:“姓萧的,要怪别怪我,那 只能怪你不该是天下第一!”
话落手起,尖刀向着萧涵秋后颈疾划而下。
眼看着他那吹毛断发,可斩金切玉的解腕尖刀就要划上萧涵秋后颈,突然他如遭电殛,机伶一颤,骇然暴退。
那另三人大惊失色,方待有所动作,那身材瘦削的黑衣蒙面人已然退至,伸手一拦,游目四顾,厉声说道:“什么人在此装神扮鬼,缩头不出!”此言—出,那另三人立刻转身向外,凝功戒备。
由这句话,也可知那瘦削黑衣蒙面人适才所遇到的惊恐,并不是萧涵秋所为,本来是,萧涵秋如今仍直挺挺地趴伏在地,一个已经身死的人,怎会再出什么花样?
可是,那瘦削黑衣蒙面人厉喝震夜空,落后好久,却不闻有一丝回应,那瘦削黑衣蒙面人冷笑一声又道:“朋友,藏头缩尾,岂是大丈夫行径,何不出来容我兄弟一见?想管闲事,也得拿出点什么让我兄弟瞧瞧!”话声传出老远,夜深人静,又是在高高的城墙之上,听来分外刺耳,无奈,仍得不到一丝回音。那另三个沉不住气了,六日仍然监视四方,其中一人却开口低低问道:“老七,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那瘦削黑衣蒙面人冷笑说道:“问得好,难道你三个没听见?”那发问之人道:“什么我三个没听见?”那瘦削黑衣蒙面人—一怔,诧声说道:“你三个当真没听见?”
那人怒声说道:“老七,自己兄弟,难道我三个还会骗你不成?”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诧异欲绝地道:“那就怪了,刚才有人说话,我只当……”那人道:“说什么?”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道:“杀人毁尸,天良何存!”
那人豁然笑道:“老七,那大半是姓萧的冤魂在说话吧,要不然怎么单单你一个人听得见,我们三个就听不见?”瘦削黑衣蒙面人怒声说道:“你敢不信,我明明……”
那人截口笑道:“老七,算了,有道是:‘亏心事做不得’,明明什么,明明是你疑心生暗鬼自己吓自己,拿来!我替你割去!”手一伸,打算向那瘦削黑衣蒙面人把刀要过来。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未递刀,却道:“老六,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那被唤老七之人道:“要有人他早被你骂出来了,少说废话,你不敢去我去!”
“笑话!”那瘦削黑衣蒙面人冷哼说道:“我怕什么?我就不信谁能奈何我!”
说着,举步又向萧涵秋行去!这回是走而非飘身,不但是走,而且森寒目光滴溜乱转,四下扫射,双臂还暗暗凝足了功力!显然,他心里是发了毛。
他毫无阻拦地走到了萧涵秋身边,扬声说道:“谁要管闲事趁早出头,要不然等我这一刀划下,再出头伸手,可就来不及了!”一刀划下去。
他故意地刀到中途,手腕顿了一顿,然而,这回他没再听到什么,心中一松,狞笑一声,再次沉腕划下。
这一刀是划下了,也未再听到什么,可是当那柄解腕尖刀距离萧涵秋后颈不到三寸的时候,突然由旁边伸来钢钩般五指,攫上了他的持刀右腕。
那钢钩般五指,赫然是来自萧涵秋的一只左掌!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心胆欲裂,一挣未能挣脱,暗—咬牙,左掌方抬,一阵剧痛逆血攻心,他闷哼—声,左掌立时无力垂下,人也矮了半截。
一声闷哼惊动了另三名黑衣蒙面人,他们三个刚打算闪身过来看看,萧涵秋已一笑翻身跃起,指着他三个说道:“你三个,谁不要他的命,谁就过来!”这突然吓坏了人,那三名黑衣蒙面人魂飞魄散,个个提气凝功,却没有一个敢轻举妄动。
萧涵秋转注面前那瘦削蒙面人,—笑说道:“我警告过你,‘杀人毁尸,天良何存’,料不到你仍然敢来,你那、凶残暴戾狠毒的心性,可见一斑。”
四人同时明白了,那位老七没听错,是有人说话,但是他们绝想不到会是死了的萧涵秋。
明白是明白了,可是还有一点糊涂,他四个八只眼明明看见那拘魂毒芒打中了萧涵秋,怎么他一点事也没有?
难不成是那拘魂毒芒失了灵,失了效?
萧涵秋为他们解释了,只听他道:“你们看清楚了,这所谓拘魂毒芒只打在了我的衣裳上,却未能穿过衣裳,伤及肌肤,区区—根针儿岂奈得我何?我不稀罕,你们拿回去吧,接住!”
只见他衣裳一振,由左胁下飞出—点蓝芒,其势如电,比适才打向他时还快,直奔那三名黑衣蒙面人中,居中一名的两眼之间。
那名黑衣蒙面人吓得一哆嗦,连忙低头躲避,蓝芒一闪,擦着头顶掠过,只差毫发,好险!萧涵秋睹状笑道:“别的不行,这躲的身手倒还差强人意,答我问话,你四个可是那什么天下第一教中人?”四个黑衣蒙面人没有一人答腔!萧涵秋淡淡一笑,五指陡加两分真力。
那叫老七的瘦削黑衣蒙面人闷哼一声,蹲了下去。
那被唤老六的黑衣蒙面人忙道:“放开他,有话好商量!”
萧涵秋道:“别把我当成三岁孩童,先答即话,再谈放人不迟!”
那被唤老六的黑衣蒙面人咬牙说道:“姓萧的算你狠,不错,我四人是天下第一教的!”萧涵秋道:“你四个在天下第一教中,担任什么职位?”
那被唤老六的黑衣蒙面人道:“教主驾前,值殿七鬼!”
萧涵秋笑道:“身分不低,怪不得身手不俗……”
话锋微顿,道:“你们一共是兄弟七人?”
那被唤老六之人点头说道:“不错,另三个马上就到,以一对七,我劝你……” 。萧涵秋朗笑说道:“休说以一对七,像你们这等角色,就是以一对七十,又何足惧哉,他就是你们的老七么?”那被唤老六的黑衣蒙面人点头说道:“不错,他就是我们的老七!”
萧涵秋点点头,道:“好,我请问,我萧涵秋跟你们天下第一教何仇何恨?”那被唤老六的黑衣蒙面人道:“刚才我们老七的话,你听见么?谁叫你是天下第一?”
萧涵秋扬眉笑道:“我明白了,你们既称天下第一教,便不容许任何一人那名头压过你们,也不许他存在,可对?”
那被唤老六的黑衣蒙面人道:“你明白就好!”
萧涵秋道:“这个明白了,但还有一件事我要请教,你们几个可曾去过开封?”
那被唤老六的黑衣蒙面人道:“我兄弟足迹遍天下,天下第一教势力遍宇内,什么地方没去过,何况一个小小的开封?”
萧涵秋道:“那么,当年开封有一姓甄的大户人家夜遭贼盗杀人劫财,那是不是你们几个干的?”
那被唤老六的黑衣蒙面人一震说道:“莫非你姓萧的跟甄家有什么渊源?”
萧涵秋目中威棱一闪,道:“这么说来,是你七人干的了!”
那被唤老六的黑衣蒙面人摇头说道:“你错了,案子是天下第一教做的,却不是我七人动的手!”
萧涵秋道:“可是当时那班贼盗之中,有一个被唤作七爷!”
那被唤老六的黑衣蒙面人道:“那是你自作聪明,本教除了值殿七鬼之外,还有七巡察,七使者,七护法,能被称为七爷的有四人之多!”萧涵秋道:“那么,你告诉我是谁干的?”
那被唤老六的黑衣蒙面人嘿嘿笑道:“那没有用,凡本教之人随时可为本教牺牲!”萧涵秋双眉一扬,冷笑说道:“那要试试看再说!”
五指又一用力,“当”地一声,尖刀坠地,那瘦削黑衣蒙面人身形剧抖,闷哼一声,又蹲了下去。萧涵秋笑道:“说不说在你,不说我就认定那是你们几个干的!”
另三名黑衣蒙面人目中暴射厉芒,向前逼进—步,跃跃欲动,萧涵秋淡淡一笑,又道:“我话说在前头,我本无徒伤无辜之心,你们要是逼我,我可就顾不了那么多了,要死要活你们自己选吧!”这一句话立刻镇住了三名黑衣蒙面人,那居左的一名要抬手,却被那叫老六的一名横臂拦住,他目注萧涵秋道:“姓萧的,假如我告诉了你,你就放我们老七么?”萧涵秋道:“那要看你说的是否实在!”
那被唤老六的黑衣蒙面人道:“我保证句句实言!”
萧涵秋道:“反正我已知道案子是你们天下第—教干的,我不怕你们任何人能逃出手去,说吧!”那被唤老六的黑衣蒙面人迟疑了一下,突然狠声说道:“姓萧的,人既落在你手,我兄弟只有认栽了,是七使者……”
萧涵秋笑道:“你们几个不怕森严教规么?”
那被唤老六的黑衣蒙面人道:“为救自己兄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姓萧的,放人!”
萧涵秋道:“大丈夫一诺千金,我自然会放!”
振腕轻抛,那瘦削黑衣蒙面的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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