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皇上已躺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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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皇上已躺倒-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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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胸中剧痛,痛悔交加,唐蜜摇头:“不是的,怪我,都是我的错……”

    

    气息越来越浅,脸色几近透明,他摸着她乱七八糟的短发,声音微不可闻:“蜜儿,告诉我,你有没有后悔……和我出来?”

    

    “没有,从来没有后悔,我没有后悔和你来这里,”手抚着他苍白的脸,想要笑,眼泪却涌的更多,哽咽:“我曾经……很讨厌‘唐蜜’这个名字,它见证了我那一生所有的不堪和不幸福,是你……让我对这个名字有了信心,不再排斥……如糖似蜜,漓哥哥,你做到了,这些日子我很开心,也很幸福,从来没有过的幸福……”

    

    唇角牵起一丝笑意,他微微闭了闭眼,缓缓道:“如此我已无憾。”手指微动,擦过她的脸:“其实我还有一个心愿,我听说天云山上有一种花,叫做蜜莲,白色的,状似云朵,甘甜如蜜,可以食用,比世上所有的糖都要甜,十年才开一次,很少有人能尝到……蜜儿,你可愿意为我摘来,替我尝一尝,是不是真的有那样甜?”

    

    唐蜜不相信:“没有,你骗我,没有那种花……”

    

    他缓缓合了目,又再睁开,声音很柔,仿佛哄慰,仿佛在给她讲一个睡前故事,却很吃力:“没有骗你,我原想带你去摘,与你一起尝尝天底下最甜的味道,如今却不能了,蜜儿……我想看看那种花,这是我唯一的心愿,日后你替我摘一朵回来好不好?”

    

    唐蜜抬起眼,看着他污浊的失了神采的双眼,轻轻道:“只是唯一的心愿吗,漓哥哥?”

    

    他静静凝视着她的双目,手还被她贴在脸上,终于道:“蜜儿,你有没有……喜欢我?”

    

    多么卑微的人,连爱都不敢问,只敢说喜欢……唐蜜泪流满面,努力点头微笑:“有啊,蜜儿喜欢你了,不止喜欢,她已经爱上你了呀……”

    

    他有些涣散的眼神中竟然重新聚拢起一丝神采,唐蜜把脸贴在他的胸膛:“所以你不要走好不好,起来陪着我,天涯海角,我们一起去摘最甜的花?”

    

    良久无声,没有答复,唐蜜哭晕了眼。他微微轻叹,有些遗憾,有些不舍,闭起眼,声音几乎听不见:“下辈子,蜜儿,若有下辈子,你可还愿和我一起?”

    

    “田絮!”戛然一声,却在这时候传来,皇帝脸色惨白,大步走来,双眼通红,喘着粗气,手微微地发着抖,他在恐惧,极度的慌张,害怕听到她的回答。

    

    唐蜜偏转过头,颊边都是泪水,眼神悲痛决绝:“出去吧,拜托你了,请你出去……”

    

    被那伤心欲绝的神情一刺,皇帝身型一跄,松了手,缓缓走出房间,卫川亦小心跟上。

    

    房门阖住,屋内再无别人,唐蜜转过头,对上那已涣散开来的眉眼,俯身贴着他的耳朵,唇角含笑,语声温柔:“有的,一定会有下辈子,下辈子……我会记得你,我们一定可以再在一起,你要等着我,不要忘记我,还有……一定要早点遇到我,让我知道你没有忘记我,像那个传说里一样,一眼认出来。”

    

    一口血猛地溅出,手再抓不住门框,身体晃了晃,向前倾倒,也许他错了,真的错了,可是谁能告诉她,究竟哪里错了……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胸口很疼,每呼吸一口都疼,皇帝坐在地上,捂住胸口,眼圈很湿,摸了一把是血,卫川惊恐地来扶,冯良义也来扶,把手搭在他腕上,翻开他的眼睛查看,他只是捂住胸口,紧紧地咬着牙、身后房门开了,唐蜜从里面出来,从他身边经过,未曾看过来一眼。

    

    “爱妃……”他喊她,似个无助的孩子,她不理,缓步出了院子,他爬起来,推开众人搀扶,摇晃着跟在她身后。

    

    “皇上……”卫川在身后喊,他置之不理,只知道跟在她身后,身上剧痛,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拧在一起,身体支撑不住,想要倒下蜷缩起来,可是不行,倘若倒下了,会不会醒来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一连三天,他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吃力在邻居帮助下,将那个人埋葬在果园里最大的一颗苹果树下,看她一坐好几个时辰地默默地陪伴着那座坟头,偶尔邻居茶园里的工人们傍晚下工也会过来,看看她,劝她回去休息,她说果园太黑,怕他晚上一个人在这里会看不见,坚持不肯离去,只在清早日出后回到小院歇息,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中,这时候他便在她门外坐着,傍晚日落前她打开房门,去到果园陪伴那个人,他也起身跟在她身后,远远地看着她,像只可怜的被抛弃的小狗,不吃不喝也不愿回去休息。

    

    第四天,他终于扛不住昏倒,被内侍抬回镇上,接连扎了许多针,灌了许多药,醒来后立即又找去了果园,看到唐蜜仍在坟前,如同看见丢失的心脏一般安下心,仍是固执地不肯回去。卫川终于忍不住,跪在唐蜜身前哭求:“娘娘,我知道你伤心,可是我们皇上也伤心,求你看在皇上也曾为你试毒的份上,劝劝他,让他回去休息吧,他会垮的……”

    

    仿若没有听到他的话,唐蜜毫无反应,卫川擦泪:“您只道定王曾以身为你试毒,伤了眼睛,我们皇上也曾冒着生命危险为你试毒啊,那幻思草,他也是服过的……娘娘您一定不知道,皇上的嘴巴早就尝不出味来了。”

    

    听到幻思草三字,唐蜜终于有了一丝反应,缓缓转过脸来:“幻思草?”

    

    卫川点头,冯良义亦上前,在她身边蹲下,轻轻叹了口气,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瓷瓶递给她,唐蜜接过那只瓶子,拔开瓶塞,熟悉的药味立即随风飘散。

    

    卫川泪眼朦胧,揉着眼睛:“我们皇上虽然不会哄人,对您却是实心眼,只不过……只不过比定王晚了一步而已。”

    

    沉默顷刻,唐蜜将瓶子盖好还给冯良义,木然地道:“我不相信,你们骗我。”

    

    “是真的,没有骗你,”冯良义终于出声,侧身望向那道固执站在后方的人影:“就在他从刘镇将你接回宫后第二日开始,他不知道定王已为你试毒并配出解药,太后给你下的药很复杂,连我都解不出,一共十几种毒草,每样都有剧毒,只有挨个尝试,三天试一样,他运气不好,尝到第九样才试出来,那时候你也在照顾他,是知道的情况,他反反复复,时好时坏,便是因为在试不同的毒,纵然我一直在旁边替他解毒施救,短期内大量服食各种毒药还是使他的身体脏器受损严重,余生恐怕再难恢复,需要我每日为他仔细调理。”

    

    “不可能,”唐蜜依旧木然:“不可能,你在骗我,他是皇上,即便试药,何须亲自去做?”

    

    冯良义双目变得悲悯,叹了口气道:“因为我告诉他,要想求得一个女人回头,除非拿最珍贵的东西去换,方才方显得真诚。你不爱荣华后位,亦不会要他的龙椅皇权,对他来说,最珍贵的便只有命了。他虽心思缜密,面面俱到,于政事上滴水不漏,□上却一窍不通,极为单纯,对我的话便深信不疑。”

    

    干涩的眼角终于有些一丝潮湿,唐蜜抬起眼,目光茫然且挣扎:“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又来告诉她这样的事情。

    

    冯良义轻叹:“一个男人挖空心思想对一个女人好,你说是为什么呢?”转身看一眼身后那个可怜巴巴的男人,再看向面前的孤坟:“他的确是在乎你的……他们两个人,都是在乎你的。”

    

    唐蜜又在果园待了几天,唐漓头七的前一日,唐蜜去镇子上买了许多纸钱、灯笼、长明灯,回到院落里,收拾了从前他爱穿的衣服,她给做买的发带,两人一起买过的小玩意,那盏兔子灯,小木雕,全部带到了坟前,最后又从头上割下了一束短短的头发,一齐烧给了他。

    

    天亮时分,她起身,走到十步之外那人跟前,许多日终于开口同他讲第一句话:“因果轮回,报应循环,你与唐家的恩怨,于公政治上的事,你有你的身份立场,我没有权利置喙,也没有立场怪罪,于私他害过你,对你下毒在先,即便其中也有你算计的成份,但你选择报仇回来也无可厚非,我不会恨你,也不会想要杀了你为他报仇。”

    

    他眼神一闪,干枯的唇角动了动,眼里有了一丝神采,未及开口,唐蜜又道:“但我也不会原谅你。”

    

    取过那只药瓶,还给他道:“冯良义说你曾以身为我试毒,差点丢掉性命,虽然你是自愿的,但算起来我也还是欠了你的情,如今你想要什么,说出来,我尽可能满足你,还了你的情,从此以后各不相干,你不要再跟着我。”

    

    他不假思索地道:“孩子,我要一个孩子。”

    

    唐蜜没有犹豫:“好,我可以为你生一个孩子,不论男女,就当是还了你试药的情,但只限于一个孩子。”

    

    “好,”他点点头,病弱的眼神开始有了一丝笑意,乖乖地保证:“我不会再勉强你。”

    

    唐蜜漠然看着远方,声音淡淡的,没有起伏:“另外,我要解散唐家军。”

    

    他立即道:“随你,他们是你的,你高兴就可以了,不需要问我。”

    

    下午的时候当唐蜜当众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

    

    冯良义道:“百万雄兵,就这样散掉未免可惜,里面也倾注了他多年心血,何况留着这些人为你效忠,也算有自己的一份力量,是个靠山,将来你在后宫更能站稳脚跟……”

    

    唐蜜冷冷打断他:“于君不能全忠,于主不辩是非人情,这样冷血愚忠的雄兵,不要也罢。”

    

    冯良义叹了口气,没有再劝。

    

    接下来依旧如故,唐蜜每日在小院和果园之间来回,天亮回家,晚间来陪伴唐漓,始终不提回京城的事,他也不急,虽然战事才毕,朝中事多,又到了年末,连祭天的事也一并耽搁了,但他也不在意,不催促她离开,仍日每天跟在她后头,像个小跟班,偶尔抢着帮她拿一些东西,喂一喂包子,作息时间和她一同完全颠倒,虽则身体依旧病弱,每日需裹着厚重的毛裘,喝许多汤药调理身体,精神状态却比以往好了许多,脸上也开始恢复从前的生气。

    

    唐蜜很少和他讲话,但只要她出声,或者不出声,偶尔眼神在他脸上停顿过,也足以使他心情好上半天。

    

    一个月后,唐漓满五七,唐蜜终于决定离开。将果园和房子都拖给隔壁茶园,留下了一大笔钱,拜托对方常去坟前帮忙给扫扫灰、祭奠、烧些东西。

    

    临走那日是一个阴天,下了一点点雨,小路有些泥泞,满园的果树已经掉光了叶子,踩在地上又软又厚,唐蜜站在那棵果树下,俯身亲吻那座墓碑,用轻得谁也听不到的声音说:“漓哥哥,蜜儿走了,记得等我。”

    

    转身离去,马车已经在远处等着,皇帝站在车前,亲手将她扶上车,坐稳之后,队伍立即开拔,车轮滚滚,如同来时一样,唐蜜靠在车壁上,疲倦地闭上眼。

    

    拉过毯子轻轻替她盖好,隔着毯子握住她的手,他低声询问:“出来前我以已经命礼部准备册后事宜,回去之后即刻就能举办大典,你想用哪个身份?”

    

    唐蜜抽回手,睁眼道:“只是生一个孩子,不需要这样麻烦……”

    

    “不麻烦,”他垂下眼,缓缓看着她,低声道:“朕知道只是一个孩子,但朕不在乎,只要生下孩子前,哪怕一日,你也是朕的皇后。”

    

    “随你,”唐蜜恹恹地道:“便用以前的吧。”世上已无唐家军,也再没有唐姓人。唐蜜,如糖似蜜……关于蜜儿的一切已经全部跟随着那个人埋在了果园,从此世间再无唐蜜。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道:“好。”其实,他也喜欢从前的身份,总感觉,唯有田絮才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

正文 104完结倒计十

    册后的那一天晴空万里;帝都城万人空巷,举国沸腾;熙沅帝下令;整个中陆不分京都地方、州郡城县;所有商税减两成;士、农、工减五成,各阶层人士都沉浸在新皇后带给自己的巨大福利中,是以也没有谁去质疑为何明明一年前就被宣布毙了的田妃;突然起死回生;再度宠冠后宫;且一步跃升为国母,也没有人议论为何这位新国母头发如此之短,造型如此之奇特。

    不同于一年前那场寒彻心骨的大雪,这一天的太阳大到令人晃眼。徳元殿,田絮被他牵着一路登上九十九级石阶,她能感觉到,他的手很凉,手心却一直在出汗,隐隐地颤抖,却拉着她的手走得极稳,当终于走到顶上,他明显的气喘,田絮却很平静,接受群臣跪拜时,他一直侧头看她。殿阶太高,风有点大,吹起身上繁琐华贵的凤袍下摆,和鬓角因为太短没办法束起的碎发,搔得脸颊很不舒服,田絮想抬手捋一捋,他却先一步侧过身来,替她将作乱的发丝捋顺压平别至耳后,目色温柔从容。

    昭沅,是他为她选的封号。

    因为吹了风,去太庙祭祖的时候,皇帝起了烧,身子不适,却仍自强撑着,回宫后,送田絮回栖凤宫,顺便歇在了那里。

    翌日是年初一,照规矩依旧要到宗庙拜祭,皇帝称病令官员代替,一整日仍待在栖凤宫,田絮没有拒绝,按例制初一是帝后同房的日子。

    之后两月在平静中度过,皇帝很忙,政务很多,身体也一直不好,早中晚汤药不断,他倒无所谓,反正如今嘴巴尝不出味道,喝什么都一样,只当是喝水了,却苦了冯良义,时刻都要在一旁候着,最后干脆就常驻宫中替他调养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和卫川一样净身改行当了天子内侍。

    田絮从不主动去面圣,他每天会来栖凤宫,陪她坐一会儿,有时候会给她带些东西,多是民间搜集来的好看的故事集、新奇的小玩意,有时候也会带些吃的,以甜食居多,偶尔会留宿。

    开春后天气转暖,天云山的雪开始融化,皇帝身体也大好,以补办祭天为由带田絮去了一趟天云山。在那里,田絮找遍遍山,也没有找到一棵蜜莲,却遇到了许多同她一样前来寻找的人。

    原来他没有骗她,那比云朵白、比糖果甜的花真的存在。

    从天云山回来,田絮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她开始变得忙碌,打点后宫,照规矩给他安排适合的嫔妃侍寝。

    第一次收到她遣过来的女人时,他沉默了,一言不发起身走出储秀宫,在石栏前站了一晚,翌日得了风寒,卧床养了半月。

    闲暇时候,田絮也开始同底下嫔妃走动。她提拔了一些人,其中包括两个宫女,一个姓陈,与她是同乡,来自澄县相邻的县,在浣洗房做事。一个姓梁,父亲为六品地方文官,在尚义苑当值。二人都是和田絮一届被选进宫来的,却都没有见过皇帝的面,田絮破格将她俩由婢提升为嫔,还分别赐了宫殿,此举引来大量非议,皇帝得知此事后却无过多反应,反将那二女的家人也都向上提了提,略略升了些官品。

    日子如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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