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D。”奇怪,都搓了这么久,他怎么还这么冰凉凉的?
该怎么处置她?从她的种种表现看来,她跟这次任务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她的出现,是他绝对不允许的意外,只有她死,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被她的温暖渗透了的左手掌,像叛变似的硬是不肯举枪,某种感觉猛然袭上身……她就是那不知名感觉的源头!
他的心思,一向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对他最有利的决定,这是他生存的本钱。
带她走……念头一成形,他的体温再次降低。
“不怕我杀你?”挣脱她的温热,他重新举枪,却不再抵住她的眉心。
“怕啊。”她很认真的点点头,好加强她那很难叫人信服的害怕,“不过,我现在肚子饿,你能不能先给我吃饱?然后再瞄准一点儿,千万别让我痛得半天才死掉。”
她偶尔是会忘东忘西,但那并不代表她笨,从枪一抵着她的头,她就知道,美国神肯定是不喜欢台湾人,她大概跑错房间,看到不该看的事,见到不该见的人,也就是说——她死定了!
可是,她的肚子就是饿啊,反正横竖都要死,那她要求吃饱肚子再死也不过分对不对?
“喂,我要吃那个。”她比着旁边餐车上的食物。
停顿五秒钟后,他走过去拿起可罗颂递给她。“火怒。”
“什么?”她一愣,眼看着面包就要从眼前飞走,她突然就变得非常聪明,“你的名字对不对?”果然,猜对了有赏,面包这不就到她手里,进她嘴里了?
一个小小的面包,三两下就吞下肚子,可是……还是饿耶!
“火先生,我还要吃那个。”惹彤星有礼的比着另一个看起来很像是黑森林蛋糕的甜品,待在原地等着。
不是她不自己动手,是因为他的枪,虽然枪口不再对着她,但是她还不想饿着肚子就死掉,刚刚说要吃面包,他就拿面包给她,现在她说要吃蛋糕,他应该也会拿蛋糕给她吃吧?
结果蛋糕来是来了,但是他不给她吃。
惹彤星愣愣的对上眼前的纸,上面的英文字一堆,做什么?刚刚玩猜名字,现在他是要考翻译才给蛋糕吃吗?
这个杀手……真的很奇怪。
“签名。”他没有多作解释,只要她签名。
“写名字就有蛋糕吃?”这个杀手,真奇怪耶!
惹彤星从手袋中翻出笔,没有细看纸上写了什么,很合作的就签下她的名字,她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签了名,就有蛋糕吃?不错的交易,不知道多签几遍,那看起来很好吃的牛排,会不会也可以咬上一口?
把最后一口蛋糕塞进嘴里,好奇他干嘛把她签了名的纸张收进口袋里,正要问,就听见磁卡刷进门锁的声音。
惹彤星什么都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被拉进一片黑色中,她的头被紧压在……他的胸膛上?后脑勺的痛处被他冰凉凉的大掌整个覆住,有点儿舒服、有点儿喘不过气来,还好,还没吃牛排,不然肯定被噎着。
动都不能动,她只听见开门声、关门声、很轻的“嗤”一声、撞击声,然后就只剩下他的心跳声在耳边不停的跳着。
换她死了吗?可是……她的肚子还没饱……牛排……
虽然还很饿,可惹彤星却没了声音,因为四周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儿声音。
“不准睁开眼。”
后脑勺的束缚松开了,她听话的把眼睛紧闭,事实上,她也不敢睁开眼睛,谁敢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枪杀自己?
不知道吃饱一点儿,是不是就比较不会发抖?
火怒把室内做最后一次的梭巡,确定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如果没有她闯进来,这道手续就不必了,事实却是她闯进来了,要带她走,现场就不能留下任何她的痕迹。
“现在,张开眼睛,看着我。”站定在她面前,他命令着。
“我胆子小,大叔,你就开枪吧。”
看她说的这么流利,连结巴都没有,胆小?刚刚握住他枪管的时候就不胆小?
“大叔,你有没有老花眼啊?要瞄准一点儿,我会怕痛……”
她叫他大叔?
这个称呼,很刺耳!
火怒用唇封住她还在说个不停的小嘴。
他……他在亲她?啊!他该不会是要……先奸后杀?
这一想,可恐怖了!这一吓,她的眼睛倏地睁得圆大,只差没掉出眼眶来。
松了口,看进她的眼,他命令着:“听好,后天,在这里等我。”
后天等他?
他的意思是……她还有明天?
惹彤星猛点头,现在就算他说美国总统是米老鼠,她都会点头说对。
“记住,我不会允许你有任何机会活着离开我。”他贴着她的颈动脉,用中文说的又轻又柔,似情人间的爱抚……
惹彤星吓得浑身直打哆嗦,眼角偏在这时候瞄到躺在地板上的金发美女,眉心一点红,睁着死白的眼跟她对视……
喔哦!她要昏倒了。
“记得,后天。”
在他催魂般的呢哝声中,惹彤星后颈一麻痛,就失去了意识。
第二章
睡觉是人类最高级的享受,而且不用花上一毛钱!
大冷天包在厚厚的羊毛被里,连头都别露出来,就这么睡的暖呼呼、香熟熟的,对惹彤星来说,这是工作一整个星期后她最喜欢做的一件事——睡大觉!
如果临睡之前,还能吃的饱饱的,那就更好了,她才不管那些被她这么吃饱了睡,而愈长愈多的肉肉,会把她身子撑的圆润起来,因为对她来说,长肉?好耶!那表示她身体健康啊!
小时候,她一直是三胞胎里身体最弱的一个,光吃东西不长肉,说生病,她肯定是第一个病,却老是最后一个才好,医生对她偶尔莫名其妙的昏倒,给的诊断是贫血,让惹家上上下下全傻眼了。
贫血?
惹家没一个人比惹彤星吃饭吃的更准时、更多量,她照三餐吃,外加宵夜,还会贫血?
可看过三个医生都给了相同的诊断,连全身检查都做了,要不相信也很难,往后每多看一位医生,对各式检验报告,开始有不同的推测解释,什么可能是小肠吸收功能不好啦,或者说是血液功能有状况,又或者是体质的关系,总之,就是无解。
这下子惹妈妈自己解释,她的彤星宝贝,可能是先天不良,只要后天调理得当,应该就没问题,一胎三个,要希望三个都身强体健,似乎也太贪心了,惹妈妈只想她三个宝贝全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因此,她几乎把注意力全放在惹彤星身上,就怕一个不注意,她的彤星宝贝会夭折。
照理说,父母要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其中一个小孩子身上,那其他的兄弟姐妹肯定反弹,不过,这个道理在惹家并不适用。
原因很简单,惹家最会反弹的惹红日,把反弹的力道全集中在老么惹烈月身上,对这个还算是听话的姐姐,他才懒得反弹。
更何况惹彤星有什么好让他反弹的?她的个头比他矮小,身上也没几两肉,清醒时迷迷糊糊的,不清醒时也还是迷迷糊糊的,他大人大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啦!
至于惹烈月,惹家最没有情绪波动的惹烈月,要她反弹?恐怕更难!因为她很实际,实际到认为照顾较虚弱的惹彤星是理所当然,既然是理所当然,又何必要反弹?
就这样,惹家上下一心,把惹彤星照顾的好好好的,尤其是十年前的一场大病,差点儿就带走惹彤星,惹家从此更是小心照护,就算大前年因惹妈妈的心脏出现状况,两老决定搬到只有夏天的新加坡,跟惹爷爷、惹奶奶一同定居,这份照护还是一样。
甚至连惹爷爷才收养不久的,现年五岁多的小姑姑——惹俳辰都知道,要把惹彤星照顾好。
所以只要惹彤星在睡觉,没人会去吵她,连黏着她的惹悱辰做了恶梦醒来,也会乖乖的自己下床到惹红日的衣柜继续睡,半点都不吵她。
就因为这样,惹彤星一直都能睡个无梦的好觉。
但是,今天,有了意外……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她捏过自己的脸,一点都不痛,所以她肯定自己是在睡梦中。
惹彤星情愿自己在不知道是梦的梦境中,因为那种明知道是梦,偏偏又醒不过来的感觉,让她呼吸困难,而且有点儿害怕。
她在飞机上?四周静的出奇,身边没有人,连飞行引擎的声音都没有,她置身在缺氧的机舱中,虽然舱内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但那种被挤压、束缚的感觉却愈来愈明显。
不能动,可是她在挣扎,诡异的空间,开始扭曲……
“听好,后天在这里等我。”
低沉的男音,切进她疼痛的耳膜,她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记得,后天等我。”
这回那低沉的男音爬上她的左肩,顺着她的颈侧动脉束紧,缠进她的左耳,她惊恐的拚命摇头,却怎么也避不开他的耳语……
“快醒来!快醒来!是梦,这是梦!”
她的命令,无力的盖不住愈来愈清楚的耳语声。
“记得,后天。”
他的气息吹上她的脸侧,和着她滴下的冷汗,一滴又一滴,冰凉凉的滴到她滚烫的心口……
“住口!住口!”喊得再多遍,她还是陷在梦境中。
瞬间,她似乎听见其他的声音,她的身边出现了惹红日、柔柔、惹烈月……奶奶、爷爷?再过去是爸爸……还有抱着小姑姑的妈妈……
惹彤星看见自己在发抖。
“记住,我不会允许你有任何机会活着离开我。”
“啊!”
尖叫的同时,飞机整个爆炸了……
“惹彤星,你给我闭嘴!”惹红日一把将惹彤星从被子里提出来,大声吼着。
惹彤星猛然睁大眼,眼里的惊恐还来不及散去,“红……红日?”
这么近距离,要是再看不见她那吓得半死的眼睛,他不就是瞎子了?惹红日皱起眉头来,“睡觉睡的好好的,你鬼叫什么?”先是他心跳的快要蹦出胸口,然后是吓死人的尖叫声,现在又是那惊慌的眼……
该不会是……这个迷糊姐姐又做恶梦了?
八成是被那不知死活的小鬼头惹悱辰传染了!
问题就出在那很多年前的美国游学上,好像是回台湾的前两天,他跟惹烈月吵完了才发现,这迷糊姐姐不知跑哪儿去了,怎么找都找不着人,他怕她这迷糊蛋被人捉去卖了,急得半死,连案都准备去报了,哪里知道,她大姐正在隔壁旅馆的接待大厅上睡的不知到几重天去。
要不是因为发生命案,隔壁旅馆整个封锁起来,一一核对出入人员的身份,而来帮他备案的警察,一看见他的脸,连笔录都不必做了,就直接告诉他人在隔壁,不然他还不知道要急多久。
把人找回来后,连惹烈月都发现这迷糊姐姐的不对劲儿,问了半天,什么都问不出来,一回到台湾,这迷糊蛋每晚更是叫得人心惶惶,叫醒她来问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反反复复就莫名其妙的生病,不见肉的身子更像风一吹就跑。
那段日子惹红日被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骂的不知道有多惨,其实他们都不知道,他也被那种异常快速的心跳给折磨死了。
“红日、红日……”她紧抱着惹红日不放。
惹红日确定,这迷糊姐姐真的犯病了,好在现在的她还有点肉来消耗,真是奇怪,好多年了,自从去行天宫收过惊后,不是好了吗?这会儿又怎么了?
收惊也有使用期限吗?看样子又得去行天宫一趟了。
“我会保护你。”惹红日不自在的轻拍着惹彤星的背,“你现在在我的保护中,心跳可不可以慢一点?”
“我……我……”心跳的这么快,她也怕啊!
看她都抖成这样了,惹红日只有认命的把手臂收紧,“当我没说。”
好一会儿,惹彤星的心跳总算是缓了下来,“对不起,吵到你们了。”她说的好小声。
惹红日一听见她开口道歉,马上把她推开,会道歉那就没事了,除了他的小木头,不管抱谁,他都只有一个字——烦,就算是惹彤星也一样。
“别恶心了,我是不会说没关系的,你的尖叫声比惹烈月叫的还恐怖,下次麻烦你等我出了门再叫,你别老挑只有我在家才发病。”早知道他就跟着小木头上市场去,要不他就该抢在惹烈月前头,带那不知死活的小鬼头出去兜兜,那现在就不会被这迷糊姐姐吓得半死。
“还好她们出去了。”惹彤星拍拍胸脯,这才傻笑起来。
惹红日胆子大,多吓几次没关系的,但要是吓到小姑姑还是柔柔那就不好了。
“你……梦见什么?”看见她会笑,惹红日就忍不住问出口。
惹彤星才挤出来的傻笑,被惹红日一问,再也挂不住,“我……我……”
“又忘了?”这迷糊姐姐,连做梦都迷迷糊糊的,能怎么办?
“嗯。”因为说谎,她的眼睛不敢直视正瞪着她的惹红日。
她不但没有忘记才做的恶梦,相反的还记得牢牢的,耳边的呢喃,近的就像咬在她耳朵上不放,就算她现在醒了,耳朵深处还是会隐隐作痛。
她不说,是因为别人说,如果把梦说出口来,就会成真,她好像不怎么想把梦境变成真实耶……所以她不说,只要不说,那梦就只是梦。惹彤星一直是这么相信的。
“你确定?”她脸上说的明明就不是那么回事儿,惹红日忍不住再问。
“嗯,我确……定。”怕惹红日再追问,她马上转开话题,“我肚子饿。”
惹红日翻了翻白眼,不说就算了!
女孩子就是这么麻烦,一大堆秘密,反正没事就好,他也不是真的想听。
“小木头把你的早餐留在桌上,睡这么晚,说不定小木头就快回来了,我看你干脆等午餐一起吃……”
惹红日叨叨念念的走出了惹彤星的房门,回自己房间继续赶程式,好赚更多钱来养他的小木头。
惹红日一带上门,惹彤星就吁了好大一口气的往床面倒下去,她把自己蜷成像一条特大号的蚕宝宝,这样,她才有安全感。
又做这个有点儿可怕的梦了!
其实,今天不是第一次了,前两天在公司,她中午趴在桌上午睡,睡着睡着,就睡出了这个好久都没再做的恶梦……
有多久了?快十年了吧?
没说,是因为她长大了,不想再让家里的人为她担心,而且,只是个梦嘛,又不是真的!
会不会是因为亲爱的家人坚持十年前那场莫名其妙的大病,是因为游学的关系,把巧合当成因为所以,一再强调的结果就是……她怎么也忘不了他?
说来奇怪,很多事她都记不得太久,要不也是记的不清不楚,只有这件事,一直都清清楚楚的,让她想忘也忘不掉,连模糊一下都不行,他的脸、他的声音,那贴身的熟悉让她有点儿惊慌。
还好,他只存在梦境中……会不会,那个差点吓死她的金发美女,张眼直瞪着她的那个画面,还有他的话……根本就是梦中梦?
所以说,她没有到过拉斯维加斯、没有走错旅馆、没有看见他开枪、更没有人死,一切都是梦、都是梦……
欺骗自己,还真难!惹彤星叹气了。
她明明就有去拉斯维加斯、明明就走错旅馆、明明就听见他开枪、明明就有人死掉、明明就签了字,那些根本就是事实,不是梦!
没关系的,她安慰起自己,是真的也没关系,都十年了,那个人说不定早就忘了她,再要不,她远在这小小的台湾岛上,藏身在这两千一百万的人口中,他找不到她的,而且她现在是女人,不再是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