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赵萧君走到窗口,外面黑乎乎的,只听见狂风“呜——哇——啦”一遍又一遍的怒吼着,十分凄厉,阴风惨惨,令人不由得有些恐惧。赵萧君反应过来,说:“原来你害怕了!”陈乔其微微红了脸。其实赵萧君也有些害怕,不向外面看还好,看了之后一直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久久不散。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被子,躲了进去。陈乔其的床又大又舒服,而且暖和,被子像云一样柔软。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赵萧君小学毕业考试考的很好,年级第一,上了省城最好的中学,很难考上的那种半封闭式学校,有着很长的历史。不过离陈家有些远。陈念先忍不住连声称赞,说:“乔其,你可要好好向姐姐学习呀!”钱美芹也觉得她作了一个很好的榜样,抽空大大庆祝了一番。暑假里老是有人打电话找陈乔其出去玩,有一次陈念先奇怪的说:“怎么打来的净是乔其的同学,从来没有人找过萧君。”毕业前,赵萧君给同学写留言,电话那一栏上总是空白。也从来不接陈家的电话,没有人接就任它响着。
赵萧君打听到学校里有许多外地考进来的同学,很多都住在学校里。于是对陈念先说她要住校,可以专心念书。陈念先起先有些不赞同说:“没有这个必要。”赵萧君很坚持,说:“学校晚上安排了晚自习,很多同学都住校。每天不用来回跑,可以多睡一会儿。再说一放假还是可以回来的。”陈念先只得帮她办了入住手续。陈乔其听到她住宿的消息,很有些不高兴,闹了许久的别扭。直到开学,事已成定局,才肯同赵萧君和解。
其实学校里的宿舍荒凉的很,公共洗手间在走廊的另一端。赵萧君要走两分半钟才能到。半夜起来的时候,幽暗的灯光白惨惨的照在地上,赵萧君每次都是喘着气跑回寝室,然后用力关上房门。她住的房间是学校里较好的那种,两个人一间,桌椅都很齐全。一个星期只有一天假。赵萧君每个星期六晚上回陈家,然后带上干净衣服星期天下午赶回去上晚自习。
上了初中,她还是一样不喜欢说话,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来往,和宿舍里另外一个女生客客气气,微笑点头,顶多说一些学习上的事情。总是静静的坐在窗口的位置看外面的霏霏梅雨,或是埋头看书做题。她有许多的时间,坐在桌子前无聊的时候,经常想起古意盎然的小镇,想起外婆家门口的拱石小桥,桥边上滑溜溜的长满青苔。想起外婆满镇敲锣打鼓的寻她吃饭。昏黄的阳光透过天井照进来,蒙上一层陈旧而舒适的味道,古老的屋子里到处是温暖的记忆。那个时候毫无顾忌,无拘无束,可以迎着风,淌着水到处闯祸。这些事情竟然记得如此清楚,连她自己也有些诧异。
随着年岁的增长,赵萧君的容貌越来越白皙秀气。班上的男生私下里悄悄的流传“三年零班的赵萧君成绩又好,长的又漂亮”。很有些胆大的男同学顶风作案,殷勤的邀请她参加活动,几次碰壁之后,仍然有人不死心。赵萧君的心只敏感在记忆上,在某些方面消耗过多的纤细的感情,小心翼翼; 在另一方面自然而然意兴阑珊,从不将男生的邀约放在心上。她还处在陈家的桎梏中——是她自己的心结,仍然没有打开。
星期六的下午,放学的人潮一波推着一波,拥挤热闹。赵萧君不愿意抢这么几分钟,等同学都走的差不多才收拾书包。照例在东门等公车的时候,一个瘦瘦的男生走过来和她打招呼。赵萧君不认识他,班上的人她有一半不认识,尤其是男声,免得尴尬,还是应了一声。他有些羞赧的挠了挠微乱的头发,见她神色没有任何异样,“支吾”了两声,终于还是问出来:“赵萧君,昨天我给你写了一封信——,你有没有看……”赵萧君有些迷惑,立即说:“什么信?我从来没有收过信。”他脸涨的通红,有些着急的说:“我明明夹在你政治书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底气。赵萧君这几天动都没有动过政治课本,他在信里邀请她看电影,迟迟没有回音,大概等不及,忍不住出口相问。
赵萧君乍然下碰到这种情形,也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太大的感觉,面上依旧淡淡的,只说:“我要回去了。”他鼓足勇气,快速的问:“明天你有没有时间?”赵萧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立即说:“没有,明天有许多功课要做。”他很气馁,想必十分伤心,眼神灰暗,一语不发的看着地面。气氛很僵硬,赵萧君借故要走开,正在这时候,陈乔其从右边的人流中跑过来,额上滴着汗,埋怨说:“这么现在才出来,都等了好半天了。”赵萧君大松一口气,立即拉着他离开,边走边问:“你怎么过来了?”
陈乔其没有回答,却问:“刚才那个人是谁?”赵萧君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故作轻松的说:“一个同学。”连忙转移话题,说:“你今天怎么过来了?”陈乔其“哼”了一声,看了她一下,才说:“我从隔壁道馆过来的。我最近在学跆拳道。”赵萧君“哦”了一声,说:“是吗?那学的怎么样?”陈乔其很有些得意,说:“教练说我学的很好。”赵萧君没话找话说:“那你好好学。”陈乔其白她一眼:“还用得着你说!”沉下脸问:“刚才那男的到底跟你说了什么?现在还站在那里呢!”赵萧君暗暗叫苦,隔着人群远远望了一眼,见他果然还站在那里发呆。支吾着说:“没说什么。人家或许在那等人呢。”陈乔其才没有继续追问,说:“司机在道馆门口等着。以后每个星期六下午你直接到道馆这边来,我可能晚一点才结束训练。”
坐在车里,赵萧君将背上的书包放在腿上。陈乔其手里捏着一张小纸条,拿过她的书包说:“你笔放哪?我把教练的电话号码抄下来。”赵萧君眯着眼靠在靠垫上,说:“我只带了一支笔,夹在书面上。”陈乔其没有找到,胡乱翻了一通,将她带的几本书全部拿出来,哗啦啦往下抖。赵萧君听见响声,说:“陈乔其,你把我书当什么呢!要找不会好好的找!”
陈乔其从车厢里拣起掉落的信,一看粉红色带心的信封就知道是什么内容。冷着脸说:“赵萧君!”赵萧君一开始有些慌乱,想起刚才那个男生的话,才明白过来。陈乔其三两下撕的粉碎,狠狠扔在垃圾袋里,斜着眼看她,脸色很坏。赵萧君有些莫名其妙,也没有说话。好半天,陈乔其问:“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赵萧君有些不耐烦。陈乔其瞪眼看她,哼声说:“信的事!”赵萧君没好气的说:“我怎么知道!连我也不知道这信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陈乔其坐在一边兀自生气。下了车将车门关的震天响,咚咚咚一个人往前面猛走。赵萧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去理他。
吃过晚饭,赵萧君正窝在沙发上,手上握着遥控器漫不经心的换台。陈乔其走到她身边,盯着她说:“我要告诉爸爸说你不好好念书,在学校里乱交男朋友。”赵萧君吓的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头一次动怒,咬牙切齿的说:“陈乔其,你再胡乱造谣生事!”陈乔其双臂交握,居高临下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赵萧君说:“我怎么胡说了?你学校门口的那个人不是你男朋友?那信不是他写给你的?爸爸还整天让我跟你学习呢。等他回来我就和他说。”
赵萧君气的脸都绿了,直直盯着陈乔其,拿他没有任何办法。她在陈家从来都是循规蹈矩,不敢惹一点麻烦。到底是寄人篱下,分外敏感多心。半天只得拼命解释:“信的事我真的不知道,拆都没有拆过,你也看到了。校门口那个男生大概是我班上的同学,我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别说男朋友,我连半个男性朋友都没有。你不要到你爸爸那里胡说八道。”
陈乔其在她身边坐下来,凑过身子问:“真的?”赵萧君嫌恶的往旁边移,气冲冲的说:“信不信由你!”陈乔其伸了个懒腰,说:“那好,我不和爸爸说了。就当是一场误会。”赵萧君吊到嗓子眼的心放下来,忽然有些感激,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却忘了始作俑者也正是他。陈乔其倒在她肩上,赵萧君这次没有移开。过了一会儿,陈乔其懒洋洋的说:“不过,如果我发现你交男朋友的话,一定告诉爸爸。”赵萧君马上用力推开他,无力的说:“你放心,我不会交男朋友的!满意了吧!你敢在陈叔叔面前乱嚼舌根,胡说八道,小心我杀了你!”说完怒气冲冲的回房间去了。
赵萧君虽然气陈乔其多管闲事,无事生非,只当是小孩子多嘴多舌,而陈乔其向来可恶。何况关于信,她本来就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什么浪漫旖旎的想法,只是受了惊吓。陈乔其识相的没有将事情胡乱捅出去,她颇有些庆幸。等到下个星期六的下午还是走到道馆门口等他一起回去。
第 4 章
中考前几天,学校总算舍得放假。班上的同学“呜——哦——啊”的欢呼不断。有些男同学干脆站在桌子上举着书本“呼啦啦”的转圈,神情兴奋之极。有人在下面“砰砰砰”死命敲桌子,装模作样大声说:“哼,竟然敢顶风作案!小心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立即有人不屑的说:“都毕业,还怕黄仔做什么!”那个时候,学生中间流行用一根手指顶住书本快速的转圈,像飞轮一样,虎虎生风,乍看之下还以为是戏台上表演的飞转的巾帕。有些技巧好的人,不单单中指,十根手指都能转的起来,甚至有人用拳头也能转的顺顺畅畅——大概是因为生活极其压抑烦闷的缘故,所以很多男同学热衷此道,一到下课便有人起哄单挑,比赛看谁转的快转的久,气氛活络热闹。
后来班主任站在高高的讲台上,双手撑住讲桌,上身微微前倾,他是一很有威严感的老师,姓黄,粉笔字写的十分漂亮——可是还是不受学生欢迎。瞪着烟严肃的说:“中考在即,你们竟然还有闲情玩这种玩意儿,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呢!搞的班上乌烟瘴气,影响学习,影响班规。从此以后,禁止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说完习惯性的抬了抬鼻梁上欲坠的黑框厚眼镜。底下一片死寂,许多人心里想必是敢怒不敢言。后来很多男生唉声叹气的转着手中的笔,手指翻飞,“呼呼呼”的连成一个圈影,暗地里维持单调的快乐。
赵萧君对毕业没有太大的感觉,将所有书本收起来,便结束了初中生涯。中考那几天还是下着霏霏微微的细雨,不过没有烟雾轻笼万物迷蒙的美感,到处湿漉漉,黏腻腻的一片。赵萧君坐在考场最边上的座位,放下笔,头埋在臂弯里看外面雨打芭蕉,尖尖的叶片垂着一滴水珠,径直悬在那里,好半天才掉下来。好一会儿,又有一滴,逐渐变大,鼓胀成圆球,垂垂坠在半空中。题目很简单,赵萧君很早就答完了,有许多同学提前出了考场。她伏在桌上,最后一个出来。
回到陈家,全身蜷缩在沙发里。电话叮铃铃响起来,赵萧君一动不动,陈乔其边甩水边走进来,说:“嗳,接电话。”赵萧君撑着头说:“又不是我的,快去接!”陈乔其拿起话筒,忽然转过头看着她,似笑非笑说:“还不过来接电话。”赵萧君不理他,没有动。陈乔其没好气的说:“你的!”赵萧君以为是老师,连忙站起来,毕恭毕敬的接过电话“喂”了一声。那边声音遥遥的传进耳朵里:“萧萧,是你吗?”赵萧君瞬间有些恍惚。她母亲试探性的说:“萧萧,今天中考考完了吧?”赵萧君“恩”了一声,右手紧紧握住话筒。好一会儿,她母亲才说:“萧萧,你过的好不好?”赵萧君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恩,还好。”她母亲在那边说:“听说你成绩很好,那我就放心了。”赵萧君慢慢挂上电话,眼前有些迷茫。
陈乔其走到她身边粗声粗气的大喊:“喂!”赵萧君才回过神来,见他手里捏着两张电影票,疑惑的问:“干什么?”陈乔其闷声说:“去不去看电影?”赵萧君斜身坐在沙发上,“为什么想去看电影?”陈乔其推她:“你不是考完了么?”赵萧君问:“什么电影?”接过电影票看了一眼,是“哈利波特与魔法石”,新近上映的一部大片,到处在做宣传,海报有整栋楼那么大。懒洋洋的说:“不想去,等过段时间电视上自然就会放。”陈乔其瞪她:“去不去?”赵萧君摇头:“下雨天还要跟你去电影院挤,受不受罪呀。你真想看的话,找个同学和你一块去不就行了。”陈乔其用脚踢沙发,狠狠说:“我不想和他们一块看,吵死了。”
赵萧君跳起来说:“你能不能不踢?”陈乔其不依不饶的问:“去不去?”赵萧君边走边说:“不去,我考试累了,想要睡觉。”陈乔其忽然将桌子上的杯子摔在地上,粉碎。周嫂听到声音,从外面走进来,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赵萧君也吓了一跳,忙说:“不小心摔破了杯子。”拉陈乔其上楼。有些头痛的看着他,说:“不就看一场电影吗!用的着将整个屋子掀起来闹?反正又不用我出钱,什么时候的?”抢过电影票,只觉得汗湿湿的。陈乔其计谋得逞,一边换衣换鞋,口里胡乱哼着歌,和赵萧君一块出门。他知道赵萧君最怕将事情闹大。
因为是新片,电影院门口人很多,一堆一堆挤在一起。赵萧君怕走散,回头找不到人,牢牢攥住他的手。陈乔其看见别人手上都抱着爆米花和饮料,于是问:“你要不要喝饮料?我去买。”赵萧君擦着汗说:“你要喝?那你在这站着,我去买。”陈乔其不肯松手,说:“一起去买。”赵萧君只得和他一起挤到小卖部,忽然听到一个小女孩在旁边说:“陈乔其,你也来看电影?我们叫你来的时候你不是不来么?”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孩,大概是一起来看电影的。陈乔其撇过脸,说:“我改变主意了。”赵萧君问:“是你同学?”陈乔其点头。
那个小女孩问:“陈乔其,你是多少号?”陈乔其还没有回答,赵萧君把票拿出来,几个小孩看了一下,唧唧喳喳的说:“我们隔的很近呢。”陈乔其闷闷不乐的跟着众人进了电影院。赵萧君看的有些昏昏欲睡,她对这些什么魔法呀宝石呀什么的不怎么感兴趣。看完后,几个小孩倒是很兴奋,说个不停。忽然有人说:“陈乔其,我们还要去游乐园玩,付思敏的妈妈在那里工作哦。你要不要一起来?”几个小孩立即起哄:“一起来吧,反正在家里也没事。”陈乔其说:“我不去。”那个小女孩拉住他说:“陈乔其,去吧去吧,很好玩的。还可以看表演的。”陈乔其闷声说:“你们去吧。”赵萧君在旁边说:“那你跟大家一起去吧,记得早点回来。”几个小孩连连点头说:“是呀,是呀,陈乔其,一起去吧。”陈乔其忙说:“不去了,我等一会儿还要去跆拳道馆。”那个小女孩明显很失望,还说了几句,奈何陈乔其不为所动。几个小孩只好先走了。
赵萧君拉着他问:“你干嘛不跟同学去玩?人家多热情,真是好心没好报。”陈乔其甩开她说:“他们一天到晚的吵死了,我不喜欢。”赵萧君没好气的说:“那个小女孩不是挺好的么,你为什么不喜欢?”陈乔其不服气的说:“我为什么要喜欢!”赵萧君打了他一下,说:“我就不知道你到底喜欢谁!这个不喜欢,那个看着讨厌,你怎么就这么难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