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辰和流月虽然休战,相安数十年,但浩辰每隔数年“有意无意”的进攻还是会扰乱这里的生活,繁华的商地没有在此处形成,反而因为战争的缘故走了不少人。如今,只剩下一些年迈的老人,少部分孝顺的男子,和一些被父母抛弃的小孩子在此处定居,而玉姑娘会武并且愿意教他们,这无异于雪中送炭,他们怎能不高兴?
渐渐的,日子久了,村子里的人们都希望这位姑娘能够留下来,小孩更是和她打成一片,看样子,她似乎也有在此久居的打算,在村里开了一家医馆,有时会出去游走四处行医济世。有时会有很多陌生的人上门求医,她不在的日子,便由她的妹妹离姑娘来照料。
老头则有些古怪,他常在集市上摆一个算命的小摊,倒有几分本事,但算的命有时准有时不准,譬如今年的雨水如何,收成如何,他会摸着胡子一本正经的告诉你,并且结果相差无几,但若是问到姻缘风水等事,他却会扔给你一句:“姻缘天注定,凡事莫强求。”然后呼呼睡着。
既便如此,他金半仙的名号还是流传开来。
至于小孩,听说是玉姑娘的弟弟,因常年生病久不见人。甚至传说,玉姑娘小小年纪带着妹妹和老头儿行走各方,就是为了要寻找一味神药,治疗她弟弟的怪病。不过这些说法到底是没来由,无从考究。
“玉姐姐,玉姐姐,你要去哪儿,带上小桐好不好?”龙玉正收拾好她的箱子,忽然传来一个腻腻的喊声。
她最喜欢这位姐姐,她的身上似乎总有一圈光晕围绕,吸引着她去靠近。
龙玉脸上扬起一抹微笑,小桐是村里最小的孩子,才五岁。平日里最黏她,她走到哪她都想跟到哪,每次出门都会泪眼汪汪的瞧着她,看得她一阵心疼。
“玉姐姐去给天大婶家的宝儿治病。小桐乖乖留在这好吗?”她的声音很轻柔,像天边飘过的那一朵洁白的云。
“好。”小桐有些失望,眼中又恢复了神采:“玉姐姐,天灏哥哥的病好些了吗?”
龙玉手中动作一停,柔柔的手摸摸她的小脑袋:“小桐很喜欢天灏?”
“嗯,”小桐用力点点头。
“其他小孩都不愿意和天灏玩,嫌他板着一张阴沉的脸,小桐为什么愿意接近他?”龙玉放下手中的草药,问道。
“天灏哥哥长的很帅!”小桐拍着巴掌兴奋的道,然而又耷拉着脑袋活像只可爱的兔兔:“可是他总不爱笑,玉姐姐,为什么天灏哥哥不笑呢?他笑起来该多好看啊!”
龙玉翘翘的手指指向里屋,悄悄说:“你看,天灏哥哥就在那里面,你愿意靠近他吗?有可能他不会和你说一句话哦。”
“没事!”小桐扬起快乐的笑脸:“娘亲说小桐总有让人高兴的本事,每次她一不开心,小桐i就帮她捶腿解闷,有时还帮着她做饭,娘亲一吃到小桐做的饭菜就会开心了!小桐做饭给天灏哥哥吃,带他出去放风筝捉鱼,他一定会开心的!”
说完她一溜烟进了里屋,龙玉摇摇头,却笑了。
昨晚,她无意中看见那个冷热不闻好坏不进的冷面王站在窗前,偷偷看着村里的孩子放焰火,眼中流露出艳羡,他,应该不是天生的冰冷。
金大师依旧摆着他的算命小摊赚钱,不知今晚还回不回来,龙玉告诉小离照看好那两个孩子,出了门。
田大婶家得宝儿得的只是常见的风寒,龙玉写完药方,吩咐好煎药取药诸事之后,在田大婶的感谢声中离开。
秋叶铺满了这小路,这条路少有人涉足,因为是在山上,除了砍柴的樵夫和打猎的,一般人很少上山,然而这山里却是一块相当好的宝地,平常的药草不缺,稀有的药材偶尔也能找到,村里的人们都是常见的病症,这些草药足矣。
耳畔有哒哒的马蹄声在由远而近,匆匆忙忙带着慌乱,她退后一步给这些高头大马上的士兵们让路。
这些士兵平日都走官道,为何这次会跳着提安排偏僻的小路?怕是有事发生!她垂下眼眸,细细拨弄着手中的药草。
“吁——”那几人本已骑着马扬长而去,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杀过头在她面前停下,长长的矛尖指着她,厉声问道:“你是医女?”
“回军爷,小女子是罗云村的一个小小村姑,略懂一些岐黄之术,并不是什么医女。”回答恭敬谦和,带着山里人的畏惧,让那大兵很是满意。
“你!随我们走一趟。去救一个人!救活了赏黄金百两!救不活,你就拿你这条贱命去抵他的命吧!”那大兵说着手中长矛一收,就要抓她上马。
龙玉身形一矮脱离了他掌下,不知为什么,她越来越讨厌别人的触碰,以她今时今日的武学造诣,让他足足死上一万次亦足!
但她没有动作,这些大兵平日都是记录在册的。少了哪一个,是怎样死的,都会被细细查清,好向他们家里的人交代。她今日伤了他们不要紧,若是让人顺着他们找上了她,不知要惹多少麻烦。
这支军队记录严明,即使是兵荒马乱也不会烧杀抢掳,一经发现则处以极刑,除非是有大事发生。
因为,这是她欧阳家的兵!
“小女子可以随军爷走一趟,还请军爷不要触碰小女子。”龙玉依旧低头。
“哦?你一个小小的村姑,又不是千金小姐,为何不能碰?本大爷不过是看你柔柔弱弱肯定很难上马,才好心帮你一把,你还犯矫情!”大兵抱怨道。
龙玉莞尔一笑,“军爷,再不走,小女子就真要拿命去赔那位伤者的命了!”
那大兵这才记起伤者为上,待他反应过来,龙玉已经骑上了马,远远溅起一路尘埃落叶翻飞,分明是女子,却有几分少年的清绝俊秀,真正是英姿飒爽。
好俊的骑术!望着那绝尘而去飞扬的衣袂,几个大兵赞叹道,好胜心一起,纵马直追,带着大河奔腾翻涌的气势。他堂堂副使和最有作战经验的骁骑营精良士兵,怎能连一个山野村姑都比不上?
他们却忘了,在这样荒无人烟的地方,为何一个小小的山野女子会骑马?
险峻的山谷,淙淙清澈的流水划出一抹清凉的山之眼,由山顶自然地泻下,如小姑娘耳鬓俏皮的秀发,非要落下几绺,才显出它的灵动。小溪的源头是一潭明净的水,枯黄的落叶在水面悠然的荡漾,倒映着秋日里格外高阔的蓝天白云。
只是那水潭边却盛开着大朵大朵鲜艳的红色牡丹,染红了一池清凉,给秋日的金爽硬生生扯开几丝浓烈血腥的肃杀。
“嘶!”龙玉还未走近,便听得一声沉闷夹杂着痛苦的声音响起,分明伤得很重,却仍然死咬着牙关不肯放松,明显已经陷入昏迷。
这声音似是熟悉,却很久没有听过,她一步步走近,待看清他的脸,瞳孔猛地一缩。
东方玄夜!
他本是王府养尊处优不谙世事游手好闲的王爷。怎会出现在这样荒无人烟之地?!
未及多想,她跳下马,将他的身子反过来仔细查看伤势,不由吸一口冷气。
他的伤口已经溃烂,胸膛,腿上,背上,处处是刀箭所伤的血迹,胸前的那道深痕更为严重,血肉外翻,几乎可见里面森森的白骨!伤口处还有青黑的淤痕,像是被绳子捆绑所致,要命的是,他似乎还中了毒。
他的身边躺着十几个呻吟反侧,满脸血迹的士兵,只有几人未受伤,却也精疲力竭,应该是刚刚经历过异常激烈的厮杀,刚刚骑马的那几个士兵,原来已是这群人中精力最盛的几人。
东方玄夜虽然是他们兄弟之中武功最差的一个,却也难逢敌手,为何会被人伤得如此之重!
她心神一动,望向被群山遮掩的地方,那里有一条小路,很是隐蔽,在这人迹罕至的山间更是从无人来过,她也是偶然采药被困在山上,才发现这条路竟然是通向浩辰境内。
那几个大兵见她直盯着他们出来的那条小路,心中一紧,明晃晃的大刀已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为首的那个眼睛一眯,狠厉得道:“你究竟是何人?”
他刚刚就应察觉,这个自称是山野村姑的女子竟会骑马且骑术精湛,绝非十年八年就能练就!见她一眼便找到了他们好容易才找到的逃生路径,他心中警惕顿起。
锋利的大刀就架在脖子上,龙玉看他一眼,加快手上的动作,平日随身带着的自制金疮药,解毒丸等今日派上了用场。
仔细清除完东方玄夜伤口处的污秽,借着清泉的水洗去周围的肮脏之物,她不免笑笑,这位流月国第三美男,这下可真是“帅”得天怒人怨了,摇头,又脱下他的衣服,露出一大块精壮结实的麦色肌肤。
她向旁边另一个士兵使个眼色,让他过来帮忙,那士兵看了为首的一眼,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将东方玄夜扶起。
她毫不避嫌,撕下自己粗布衣裙上的一大块布,给他包扎好。又取出一颗解毒丸,这药虽不能解百毒,暂时压制毒性还是没问题,想到东方玄夜所中的毒,她皱起了眉。
此毒名为十三时,顾名思义,中毒者十三个时辰内若不能解毒,便只能在阎王爷那里报到了。这毒太过强烈,混合了十几种最难解的毒花毒草,搭配的比例也相当复杂,如果不能找出解药,东方玄夜必死无疑!
可现下返回浩辰追寻下毒者已来不及。
“你干什么?”那把刀仍然架在她的脖子上,甚至向前推进了几分,脖子上一阵冰凉的质感。她心中一动,有了主意。
他感觉到这个女子是在救治,渐渐放松警惕,可她的行为和身份太过古怪,眼前这人身份尊贵,他万万不能掉以轻心,见她取出一颗药,不禁发怒。
“借你的刀用一下!”龙玉忽然出手,他只觉眼前人影晃动,还未看清对方动作,她已将那脖子上的冰冷之物夺了过去。
第三章 何必相识
寒光一闪,那大兵刚想出手制服这古怪的女子,在她出手的那一瞬,他已然将她划为了敌对的那一方,谁料下一秒,他却倏尔瞪大了双眼!
那女子手腕处鲜血汩汩流淌,如耳边的溪流涓涓不尽,她将手腕放在东方玄夜的唇边,那血一滴一滴,顺着她另一只手中不知何时以树叶卷成的杯状器皿盛着的水,滑入他的喉中,随着鲜血的流出,王爷的唇色渐渐由青紫乌黑变成正常的红色,脸色也渐渐好转了,他甚至能听见他的呼吸正越来越清晰。
而反观一旁的女子,脸色却因失血过多而逐渐苍白,身子已经抑制不住微微颤抖,最后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在地。
他心中升起一丝愧疚,急忙示意身旁的人将她扶起,照看好身边的王爷。他自己以内力替她平复着体内的气血,熟料刚一靠近,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强行弹开!
“徐青,这是哪里?”东方玄夜睁开了眼,低弱无力的声音问。
“王爷,你醒了?”徐青顾不得一旁的女子,惊喜的道。
“嘶”,东方玄夜刚要起身,却感到头内一阵钝痛,如同被斧头硬生生劈开了一道石缝!“本王怎么会在这?”
“禀告王爷,您中了浩辰人的剧毒,属下暗中找了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属下们只能一边躲避浩辰人的追捕,一边拼死杀出重围,想尽办法逃出浩辰境内,这里已是我流月境内,离此处最近的一个村子名为罗云村,但人烟稀少,王爷重伤不醒,属下们怕浩辰奸诈,暗中偷偷派人跟踪,不敢将王爷带到村中。”徐青跪下,恭敬地答道。
东方玄夜意识模糊了一会儿,摇摇头,终于看清了,这是一处僻静的山谷,四下无人,风景倒也算寂静幽雅。刚要起身,却发现身边躺着一个女子,手腕处鲜血淋漓,也昏迷不醒。
“她是谁?”东方玄夜皱着眉问,每间凝重,竟生出几分他皇兄的威严。
半年的时间有多久?
半年时光弹指一挥间,很多事情仍然停留在原地,也有很多事情在按原定的轨迹,缓缓前行。
自东方陌轩重掌朝政大权,太后入殓。东辰家族换了新的当家人,身份很是神秘。据说原是东辰氏旁支的一个被人瞧不起的废物,却忽然一夜崛起,掌握了东辰氏所有的权力。他一步一步逼死嫡亲血脉所有的继承者,将东辰氏的财权,门生,掌家大权统统收入手中,几乎是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结果!这位令朝中官员揣测纷纷的左相从未上过朝堂,如今朝中,左相已和右相一样令人捉摸不透。
原属于太后一党的夏侯家族仍在暗中作祟,联合一些老臣垂死挣扎,明知无望,却还是不死心,非要找到太后的下落,妄图再度夺回手中权力,但毕竟太后已葬,他们大势已去,已没有多少人支持,只是,为何这些人会对太后如此忠心不二,确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按理,太后主持朝政名不正言不顺,毫无根据。论政事,东方陌轩处理朝政的手段不会让流月国力衰退,流月声势渐上,远胜从前,大国交好,小国纷纷结为邦交,纷纷朝贡,一些原先自称对太后忠心不二的大臣已接二连三拜服,毕竟,流月的国力正蒸蒸日上是有目共睹的,东方玄夜本人都不敢相信,流月在皇兄的治理下竟能如此繁盛!
他为流月感到庆幸,却始终疑惑,为何皇兄此时才出手,明明精通治国之道,有经纬之才,为何要让那个妇人把持朝政许多年?
然而如今的流月国泰民安,这些疑惑,便也只是疑惑。
向来明装一介莽夫不懂政事只知打仗的欧阳青正似是忽然清醒了一般,舍弃了原先坐山观虎斗明哲保身的立场,摆明站在皇帝一方,欧阳家族近日的变化令人捉摸不透,听说府里先后出了好几条人命,外界众说纷纭,欧阳府里的消息却较之以前封锁的更加严密。
流月前所未有的强盛,不知为何,竟也让人心里生出些许不安、、、
东方玄夜,曾经不谙世事不懂权力之争,答应他母妃永远远离权力之争的铭王爷,只半年光景,已完全脱离了以前风流倜傥的花花公子的模样,变得成熟稳重,皇室中人天生的威严隐隐透露,英武不凡,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随心所欲游遍花丛徒有虚名的王爷了。如今的他,是皇帝身边的得力助手。
这一切怎样改变,又是为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禀告王爷,属下带着严冬几人正欲向外界发放消息,在山上偶然碰见这名女子,她当时正采药,属下见她懂些医理,穿着也是附近的山野人家常见的衣衫,因此将她带来此处,本来只想这小小的村姑至多让王爷的伤势缓和罢了,没曾想这女子竟然医术十分了得,将王爷救醒了!王爷真是天生的贵人!”徐青惊叹道。
是她救得他?
东方玄夜嘴里一股腥甜的味道漫延,仿佛刚刚有人给他喂过什么湿热的液体,瞥见她手腕处慢慢凝固的伤口,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些难过。
难不成,是她的血?他有些惊异于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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