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五了,不是小孩子。”虎子闷闷跟着她进了客楼。
三杯酒下肚,虎子醉眼朦胧:“小二哥!你懂的多,你说,我娘怎么就狠心不要我呢!”
“虎子!”挽月语重心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爹和娘,其实只是称呼而已,重要的是谁像爹娘一样待你好!寨子里头这些大爹大妈,哪个对你不好了?”
青明寨中没有夫妻,女人怀孕生育是整个寨子的大事,孕妇起居由大伙儿一起照顾,生下孩子后也是大家一起抚养,几代下来已经是约定俗成。
这也是他们的婚恋风俗决定的。因为谁也不知道谁才是孩子他爹…
虎子闭上眼睛想了很久,终于猛地撑开眼皮,眼里发着光。
“小二哥!你说得真对!对极了!谁像娘一样对我好,我就跟她好!那以后我再也不提谁是我爹娘,小二哥也不许提,我们拉勾!”
“好!”
拉完勾,打发了打着醉拳摇摇摆摆的虎子,挽月决定继续做那件重要的事偶遇七公子!
她在寨子里绕了整整三圈,终于发现了他的踪影。
他穿着那件月白的袍子,立在大榕树下,将一株半死不活的盆栽递给对面人。
那人一身青衣,瘦瘦小小。接过花盆,捧着它抱了抱拳,转身消失在树后。
他还教人种花?这本来应该是自己这样穿越者的专属技能才对,可惜自己上一世实在蹉跎,二十几年心不在焉的读书生涯,加上十几年事业单位混日子的婚姻生活,造就了一事无成的失败人生。
正失神,见他缓缓转过身来,吓得一个激灵别在树后。
胳膊被人捅了捅。
“嘘,别闹。让他发现丢死人了。”
“谁发现?”低沉带笑的男声。
挽月屏住呼吸重重闭了闭眼,心念电转,“就是那个色鬼啊,我刚才见他鬼鬼祟祟从楼里出来,便一路跟踪他到了这里!七公子,你怎么也在这里?你可见着他了?”
“你见到他了?”他呼吸微微急促。
“啊,是啊。”
他皱起眉头,“小二,我有事先行离开。”
话音未落,他身形如箭几个起落就消失在方才青衣人消失的地方。
挽月郁闷至极,哪里错了?不是应该两个人一起去找“色鬼”的踪迹吗?七公子…他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七公子里里外外把整个山寨搜了个遍,突地恍然大悟,暗暗磨了磨牙。“小、二!”
很好,跟踪鬼鬼祟祟从药夫子楼里出来的本“色鬼”。小二,你既然已有这样的觉悟,那今晚少不得要一起睡了。
昨日他无意看到药夫子窗台上那盆花,心中隐隐有些奇怪的直觉,于是唤来李青,将那花交给他带回京城找人辨认。若真是双姝抱月…
李青昨日放走了药夫子,他一定没有走远。药夫子?药王?
七公子深吸一口气,按捺下隐隐激动的心情。此时得意,为时过早。
他缓缓吐出那口气,找黄大当家打听药夫子的事情去了。
李青带着奄奄一息的双姝抱月到了大相国寺。
“施主,时隔多年,老衲也无法辨认…施主不若静心等待花期,只要开花,是不是双姝抱月便一目了然。”空明大和尚双手合十。
李青知道和尚在拖延,却也拿他没辙。
“如此,多谢方丈了。”
少将军回到王府,悉心做起花农。
傍晚时,青明寨开宴了。
就像前世农村里红白喜事一般,浩浩荡荡的流水席摆了一路。
挽月和七公子也不闲着,帮着搬桌椅,布碗筷,其乐融融。虎子屁颠颠跟在二人身后。
“王大姐,赵三爹脚上那双新布鞋好生眼熟啊,前日是不是晒在你窗台!”挽月笑嘻嘻冲着端红烧肉的妇人道。
粗壮的农家女人脸微红,“呸!他年纪都能做俺公爹!”
“啧啧,说起公爹我倒是想起了一桩糊涂案,待会上桌了说给你们听…不过,要听的,都把自己桌的五香蕨菜匀一份过来。”挽月嬉皮笑脸。
“噗嗤,小二哥你倒是方便贿赂!”
挽月蹭菜时,顺便给众人讲些奇闻趣事,他们爱听。
“话说有一户人家,给儿子娶了媳妇。儿子出外做工,家里留下公公婆婆和媳妇三人。那婆婆是个多心眼儿的,疑心自己男人和儿媳妇有一腿,又拿不着证据。有天,她想了个昏招,趁着天黑,她披上丈夫的外衣,摸到媳妇房里抱住媳妇欲行不轨。那媳妇奋力挣扎,抓烂了婆婆的脸。动静大了,婆婆赶忙跳窗逃跑,把丈夫那件外衣给落下了。媳妇点灯一看,原来是公公的衣服!以为公公欺负她,哭着回了娘家。第二天,媳妇报了官,官差拿了公公,那公公没做过,自然不认。婆婆见事情闹大了,也不敢承认是她做的。因为那媳妇说公公的脸被她抓烂,但是公公一张脸好好的,于是众人就认为媳妇撒谎,媳妇羞愤之下,一脖子吊死了。后来邻人发现婆婆脸上有抓痕,方才真相大白。”
“傻了吧!”远远传来一声娇笑,黄仙儿踢着一双木屐扭着腰肢走过来,拨开了挽月身边的虎子,整个儿挂到挽月身上。
第18章 风月官司
“那媳妇是个傻子吧,男人女人都分不清楚?”黄仙儿笑得花枝乱颤。
“呵呵,呵呵。”挽月干笑不止。说得好像你黄仙儿就分清了男女似的。
对面的七公子以手支额,像是在偷笑。
“年轻的小媳妇咋能看上她公公这个老头子?不可能不可能。要是能看得上,老头子肯定一辈子对她好。”赵三爹摆着两只手,偷偷瞟王大姐脸色。
王大姐也不接腔,一个劲儿低头扒拉碗里的红烧肉。
挽月偷偷一乐。
虎子挠着脑袋,一脸不解:“屋里头要是黑得啥都看不见,那个婆婆干嘛要穿着公公的衣裳?要是能看得见,那媳妇不就知道是她婆婆了?”
“呃?!去去去,少儿不宜,你在这儿干嘛?”挽月赶苍蝇一般挥着手,“带细花他们几个玩去!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真是的。”
“哼,小二哥自己编不好故事,就赖皮撵人走。”虎子满脸不忿。
王大姐笑道:“小二哥,这就是你不对了。虎子都比你高了,你怎么还当他是小孩子?是不是小的时候……”
“哇!”虎子夸张地跳起来,“我真的比小二哥高啦?!快站起来比一比!”
挽月直翻白眼。她身材娇小,确实比不过已经发育的虎子。
“好吧好吧,我承认你不是小孩子,但是,这样的话题你就安安静静坐一边听着,不要乱发言。”
“可是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虎子撅起嘴。
“是哇,既然都看不见,她为什么要穿她男人的衣服?”赵三爹伸出粗短的手指挠挠脑袋。
“呃…”挽月欲哭无泪,因为情节需要啊,不落下衣服,媳妇又怎么一口咬定是她公公?又怎么引出后面的官司?
“我知道。”七公子淡淡说道。
“嗯?”
众人一齐看他,就连挽月也瞪大了眼睛。
“如果媳妇和公公有染,她就会认出他的味道。”他微微眯起眼睛,意味深长。
“原来七公子是老手…”黄仙儿眼睛发光,身子一拧坐到他边上。
挽月表情微僵,心情霎时跌到谷底。
见她不高兴,七公子眼中微微闪着喜悦的光,撇下黄仙儿,绕到挽月身边。
“小二,就像你走到我身边,我不用看也能知道是你。”
“去!说得像是我和你有染似的!”挽月满面赤红,口不择言。
七公子轻轻一笑,捏起盏酒来吃。眼风淡淡扫过她,她心头一跳,顿时浑身发麻。
“那个……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千万不要考验人性,无端猜忌,试探,可能会导致根本无法承受的结果……”挽月心慌意乱,背起了教科书式的答案。
“反正这媳妇就是个傻的。”见七公子不让她挨身,黄仙儿不悦地指桑骂槐,“死心眼儿!立块贞洁牌坊给她啦!”两汪秋水死死瞪在七公子身上。
“要是我,一定不让妻子心生误会。”他声音很轻,轻得只落在挽月一个人耳畔。
她的心狠狠漏跳了几拍。
众人此时的心思都在撮合赵三爹和王大姐这一对儿身上,借着挽月这故事,七嘴八舌逗起那二人来。
“我要是那媳妇,才不去上吊!干脆就顺水推船,把那父子俩一起吃了!”黄仙儿掩口笑道,“姜是老的辣!老牛犁田还能不如小牛哩?王大姐,是不?”
“我咋知道。”王大姐脸埋进碗里。
她喜欢白秀才。白秀才是个爱读书的,身长面白,说话文绉绉,寨子里的女人都挺喜欢他。
可惜白秀才只钟意黄仙儿。王大姐年近三十,还没放人上过楼,都说她在等白秀才,可惜他并不领情。当然,王大姐的守身如玉和极少有人敲她的窗户也是有关系的。
这不,赵三爹敲了她窗,她没给他开门,过了几天,见赵三爹没下文了,便亲手给他做了双鞋子…
只差一句:你咋不来了?
“就是怕小媳妇瞧不上老头子。”赵三爹嘿嘿的直笑。
王大姐不接茬。
挽月暗暗叹息,世间哪里有那么多两情相悦的天成佳偶?往往郎有情、妾无意,要不然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王大姐喜欢白秀才,求而不得,总不能就为他守一辈子吧?赵三爹追求她,她不喜欢他,却又耐不住寂寞,于是纠结徘徊。
不过她早晚也会接受他,因为她不是黄仙儿,并没有挑三拣四的余地。
谁没了谁不行?跟谁过不是过?当初选择了高书远,也就是觉得他高大英俊对自己好,要说喜不喜欢,还真说不清楚,爱是肯定不爱的,虽然她没爱过,却也清清楚楚知道他不爱她,她也不爱他。
那…七公子呢?她心头一跳,转头看他。
他目光专注,盯着桌上一盘菜。
五香蕨菜。晚霞映着他的侧脸,他眸子里映着她最爱的菜…
他太帅了。也许,只是因为他太帅了。色衰而爱驰,嗯,这不是爱,只是为色所迷,对,一定是这样。
这样一想,挽月坦然了许多。
“王秀容,我有话和你说。”头顶响起略羞怯的男声。
众人齐齐抬起头来。竟然是白秀才!
王大姐腾地红了脸,扯着衣服下摆扭扭捏捏站起来,“嗳。”
两人离了席,再没有回来。
赵三爹垮了脸,闷头扒进三碗米饭,终于鼓起勇气看向黄仙儿:“老牛吃饱了!使不完的劲!”
仙儿娇笑,挂着他胳膊去了。
挽月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细花,我们走!”虎子一声大吼。
挽月探过身,重重拍他脑壳:“别瞎学!细花才八岁!”
“小二哥!”虎子哭丧着脸,“我和细花约好斗蝈蝈…”
桌上一直默不作声的吴老汉发话:“小二哥,看紧虎子,别祸害了我们小花。”
挽月心道,要看也是你们这些大爹大妈看,与我何干?正要说话,想起答应了虎子不提他身世,便只嘿嘿笑着应了。
“小二,我们也走吧。”七公子发声。
“哦。”
挽月无话找话:“真没想到王大姐守得云开见月明,临门一脚时,竟然等到了白秀才!”
他轻轻一笑,也不接话。
“白秀才要没来,我敢打包票王大姐今天一定跟赵三爹去了!”
“小二是这样想吗。”七公子淡淡说道。
“是啊,与其等一个无望的人,还不如及时行乐,该干嘛干嘛。难道,你不这样认为?”
七公子面色一沉:“我不这样认为。”
第19章 良夜
听他这样说,不知道为什么,挽月有些生气。
王大姐一走,赵三爹掉头就搭上了黄仙儿,说句不好听的,早知道能搭上黄仙儿,他还看得上王大姐?
男人总是那么虚伪,说的跟做的净是两码事。就像七公子,他几时又闻到过自己的味道了?方才言之凿凿说那媳妇若是和公爹有染,定会认出他的味道,一听就知道是个有经验的!
明明…明明是个风月老手,还做那么多姿态,装什么痴心人!
她没察觉到自己满心醋意。
“小二,”他叹息,“我既欣喜,又不安。”
“什么?”
他摇了摇头。
喜的是,从来没有人走进过你的心里。不安的是,我能否成为这个人?
两人微妙的不和谐气氛持续到上榻之前。
“你睡里面外面?”他轻轻挑着眉。
“……”
可以都不选吗?为什么客楼只有一张床?!
他脱下袍子,“怎么?小二莫非佳人有约?”
“你算佳人吗?”她笑道,“还真没见过比你长得好看的女子!”
七公子脸黑了黑:“我像女人?”
“不像。”
他虽然漂亮,倒是当真不像女人。
“你睡里面外面?”又回到刚才的问题。
“……随便。”
“那你进去。我睡相不好,怕踢你下去。”他狡黠地笑道。
“……哦。”
挽月老老实实面朝里,将脸贴在墙壁上。
不知僵了多久,身后的他也没动静,挽月终于绷不住,悄悄转过身。一回头,竟然见他直勾勾盯住自己!
挽月惊得忘记了呼吸。
七公子正看着她出神,不料她冷不丁转了回来,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还没想好如何解释,她突然很奇怪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心中暗笑,继续面无表情盯着她。
挽月长长吁了口气,原来他睁着眼睛睡着了!
她笑眯了眼睛,凑近了观察这只睁眼睡觉的尤物。嗯,第一次见到呢,好新奇!
平时哪里好意思这样盯着个大男人看?只知道他长得好看,此刻倒是要好好瞧瞧究竟是怎么个好看法。
嗯…他的眉毛很黑很长,一丝不乱,比画的还齐整。眼睛也很长,眼角深深,瞳孔漆黑,像是无底的深潭。鼻梁挺直,像是用上好的白玉雕琢而成。嘴唇是健康的红色,算是薄唇,但细节处饱满精致,弧线完美,诱人无比。
她吞了吞口水,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临空描画他的唇形。
不知道口感怎样?她舔了舔自己的嘴角。
七公子头晕目眩,骑虎难下。她!怎么能这样勾引一个正常的男人?!他决定略施惩戒。
嗯…反正自己“睡着”了。
他继续面无表情,倏然伸手扣住她后脑勺,喃喃道:“五…香…蕨菜?”
一边就把嘴唇凑过去。
挽月吓懵了。瞪大眼睛看着他无神的瞳仁越来越近。
正要不自觉地闭上眼睛,猛然一个激灵,手脚并用把他推踹到地上,然后惊恐地喘起粗气。
她没有接过吻。上一世,高书远说那样不卫生,她也觉得挺恶心的,于是二人心照不宣,见到电视里接吻镜头,都假装不经意掉了头,顾左右而言他。
原来…不是不卫生,不是恶心,只是对象错了!天知道刚才她有多想就这么肆无忌惮吻上七公子!
她怕了。再放任事态发展下去,一定会如飞蛾扑火一般粉身碎骨。
……
不对,他怎么没了动静?是不是摔坏了?
挽月探出身子向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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