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顾无言。
挽月无聊地趴在了桌面上,两只手胡乱地扒拉着那个青竹笔筒。
“你不干涉我和其他男子亲近,对不对?”
“虽然我很难过,但是你高兴就好。”世子满眼看破红尘。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我嫁给神棍七呢?”
“别闹了。“他再挤出一个笑。
“那我每日晚上都住到他的院子里去,也没有关系吗?”
“虽然我很难过,但是你高兴就好。”
挽月瞪圆了眼睛,明知故问:“这样都行,为什么嫁给他不行?”
世子无力扶额。究竟是作了什么孽,要陪着她演这样无聊的戏码?他心中自然清楚得很,她绝不会当真做出任何对不起那只游魂的事情。但若是真的让她和旁人成亲……就玩大了。
然而他却什么也不能说,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她怀疑游魂在他身体中,和她确定游魂在他身体中,是两码事。
若是她确定了这一点,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刺激那只游魂苏醒。这是他极不愿意看到的。
他如今能做的,便是稳住她,让她怀揣着希望,老老实实、平平安安地生活在他身边,直到他找到办法解决掉游魂,或者是相安无事、顺顺遂遂地走完这一生。
挽月自然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她也没打算把他得罪狠了,如今少歌实力尚未恢复,暗戳戳闷声发财才是王道。
她噘了噘嘴,笑了:“其实,我今日故意让他关上了门……”
世子抬手制止了她:“你不必解释,我信你。”
啊?……好吧。
挽月莞尔一笑:“其实他是个人才,身体是弱了些,脑袋却十分好使。上次火铳的事情你也知道了,这一回,我打算和他鼓捣看看,能不能再弄出些新鲜玩意儿来。”
世子了然地笑:“需要什么只管和赵管家说一声就是了。”
说话时,挽月点的菜一个接一个端了上来。一张桌子放不下,厨房的人又搬来一张八仙桌放在边上,将暂时还不上桌的菜品用银罩子罩住,放在旁边的桌上保温。
世子看着来来往往的仆妇,眉头微微一蹙。
墨琴哪去了?
他倒不是关心她,只是一个丫鬟莫名其妙没有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那一定是要发生一些让人很不愉快的事情了。
挽月没吃午饭,体力又透支得厉害,此时早已饥肠辘辘,顾不得招呼他,捡起银筷大块朵颐。
他怔怔地看着她的吃相,心中有些好笑,又觉得很有趣。
“你吃……你怎么不吃?”她含糊地念叨着,抬眼睛瞟他一下,又低下了头去。
他无奈地摇着头,动了动面前的菜品。
大约是因为心中清楚不能杀她,也不能得罪她,此时调整了心态,看她竟是可爱了起来。
当然,他更是不敢动她的。
他艰难地寻觅着对她的定位。
……亲祖宗。
他默默叹了口气。
便在此时,院中传来了吵嚷声。
世子眉头一跳,来了。
细细一听,便听到了好几个声音。
他起身,体贴地为她阖上竹帘,叮嘱她只管待在屋里吃饭万事不用操心,然后一掀衣摆,出了屋去。
墨琴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幽光,脸上却是着急的模样。她一面退,一面拦,却无法阻止安、容两位侧妃闯进了院子。
世子定睛一瞧,见一群女人身后,还跟着一个满脸忿然之色的照水,被人掩了口,正在挣扎扭动。
见到他立在台阶之上,几个女人面色一凛,老老实实站定在台阶下,给他行了礼。
安、容二人对视一眼,正要说话时,被墨琴抢了先。
“世子爷……”墨琴拧着腰肢走到了他身侧,“奴从厨房回来,遇到两位侧妃,她们令奴带她们来面见世子,奴不敢擅自作主,便请两位侧妃稍微等待,待奴先来通传一声,可两位的事情太急,竟是一刻也等不得了,奴已尽力去拦……”
安朝云皱了皱眉,想驳这狐媚子分明是她阴阳怪气,引得自己和容侧妃二人怒从心生,这才失了礼数闯进院中。一转念,在那件大事面前,这些旁枝末节算得了甚么!眼下可不是纠缠这些芝麻绿豆的时候!
这样想着,和容侧妃再对视一眼,然后恭恭敬敬又行了个礼。
“世子,是妾身鲁莽了。只是今日乍然得知了一个惊天丑闻,不得不急急赶来,禀给世子。”安朝云生怕夜长梦多,急急将事情说了出来,“是这样的,今日许多人看见秦挽月去了外院,进了男子的院中,紧闭门户,孤男寡女足足待了四、五个时辰!而那秦挽月出来之时,脚步虚浮,脸色酡红,一望便知是……行了那等……不堪之事!”
容侧妃已跪了下去:“世子……姑娘一定是受了胁迫,世子打死那奸夫就好,千万千万饶过姑娘……”
见世子不为所动,安朝云有些急了:“世子若是不信,大可以叫人来问一问,目击者众多,并不是妾身一家之辞。”
容侧妃哭诉道:“世子……妾身不信姑娘是那样的人,姑娘一定是被迫的,世子定要为姑娘作主啊!姑娘的名声……可不能就这么白白被糟蹋了!”
世子感到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方才还信誓旦旦对亲祖宗说定会将这事压下去,不会传出风言风语,这厢便唱上大戏了。
照水被安、容两位侧妃身旁的丫鬟制住,急得呜呜直叫。
第340章 百口莫辩(为舵主宙宙《一个人在爱》加更)
世子无力地抬了抬手。
“让她说话。”
安朝云轻轻扯了扯嘴角。该说的都说完了,再让这照水强辩,也辩不出朵花来。她回过头,用眼风示意珀玉等人放开照水。
照水一脱困,便瞪圆了眼睛怒斥安朝云:“胡说八道!我便晓得你这不要脸皮的腌臜货要给我们姑娘泼污水!你以为随便找个女人放进那人院中,便可颠倒黑白?世子足智多谋,这等拙劣的伎俩还想瞒得过他的眼睛?我便等着看你怎么哭吧!”
安朝云拍着手笑了:“世子你瞧,秦挽月身边的心腹,也承认那院中有女人了。秦挽月一进,一出,目击者甚众,再加上这位忠奴的佐证,此事是板上钉钉没跑了!听说秦挽月畏罪躲到世子这里,世子请让她出来,当面对质!”
世子头痛不已。若是此时秦挽月再跳出来说一句她与神棍七有私情,那才真是好玩了。
容侧妃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极了:“请世子原谅姑娘……姑娘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请世子原谅姑娘,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
世子心中苦涩无比,真恨不能怼她一句“老子才有不得已的苦衷”!
照水义愤填膺:“世子只需查一查,今日藏在那人屋中的女人究竟是谁,一切就会水落石出!”
这算怎么一回事!当事人恨不得摇个旗子呐喊自己与男人私通,自己身边两个女人跳着脚要落井下石,外加一个一心盼着自己给她主子翻案的忠心丫鬟在好心办坏事……
做人好难。
他一面得安抚着那位亲祖宗,让她放放心心去和“野男人”相处,一面得跟在她身后,替她擦干抹净,向世人证明她的清白?!这算怎么一回事……
不幸中的万幸,是此刻那位祖宗只顾着躲在屋里吃,顾不得外头已洪水滔天。
世子长叹一声,缓缓道:“我今日也在那院中,门是我关上的。从此以后,再让我听到半句和挽月相关的风言风语,无论是谁,割舌发卖!”
背着锅辟完谣,世子觉得自己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不止。
安、容二位侧妃面面相觑,四只美目中盛满了震撼之色!
世子在不在那院中,她们自然是知道的!
他这是铁了心要维护秦挽月!
家主这等偏心,她们还能说什么呢?二人面部抽搐,讪讪地退出院子。
世子闭了闭眼,慢慢转回身。挽月倚着门框,正望着他笑。
她一本正经道:“她们说得没错。”
他深感无力,也肃容回道:“我说过,只要你高兴就好。我会帮你除去后顾之忧,你喜欢怎样便怎样。”
挽月笑得满室生辉:“你真是个好人。那……我走了,感谢你盛情款待。”
“跟我不必客气。”
“我得空就过来找你玩。”挽月冲他挥挥手。
世子笑得比哭还难看:“随时欢迎。”
冬日的阳光洒下来,好像穿透了厚厚的冰层,带来了绵软无力的温热。
这一年还没有下过雪,少歌这样的身体,一定受不了化雪的温度。她心里微微有些发暖,心道像少歌这样的人,就连天道也该眷顾他的。多好的人啊。
出了院子,见照水搓着手,等在那里。
“姑娘姑娘,你果然在这里啊?放心了放心了,这下我可放心了!”她拍着胸脯,笑没了眼睛。
挽月淡笑着点了头。
“世子真好!果真是患难见真情,”照水小心地看了看左右,神秘兮兮道,“姑娘,那个病人屋中,的的确确是藏了女子的,我估摸着是那安侧妃的毒计!幸好世子聪敏,一招釜底抽薪,叫她无话可说!否则姑娘当真是长一百张嘴巴也说不清楚了。”
挽月嘿嘿一笑,没有作答。
照水又道:“这一次,倒是看清楚了映花的心,她倒是还惦记着姑娘的好,发生这样的事,冒着被世子斥责的风险帮着姑娘说话,算她还有点良心!”
挽月瞠目:“你这么觉得?”
为什么她觉着映花是在落井下石呢?
照水坚定地点头。
挽月哭笑不得:“毕竟她如今是有身份的人了,咱们和她就井水不犯河水,能不来往,就不来往。”
照水奇道:“难道姑娘和世子还在闹别扭吗?世子这样护着姑娘,姑娘可不能不领情啊!待姑娘和世子成了亲……”
“我和他不会成亲的。”挽月急急打断。
“算你有点自知之明!”安朝云从假山石后转了出来。
映花走在她身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挽月好整以暇抱起手。
“秦挽月,你究竟是给世子灌了什么**汤?”安朝云眼神复杂至极,上上下下地打量挽月,“你明明就做了那样的事,究竟是怎样让世子信了你的邪!”
“你去问他呀,问他是吃错了什么药。”挽月一脸欠抽。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安朝云阴恻恻围着挽月绕了半个圈,“不过……你怎么会看上那样一个病痨鬼?”
“他哪里不好吗?”挽月眨了眨眼睛。
安朝云瞳孔一缩:“你这是承认和外院那个男人有私了?!”
“我一直都承认的啊。我想和他成亲,世子不答应。不然你帮我劝劝?”挽月一脸无辜。
安朝云总算是明白了。难怪一直看这秦挽月不顺眼,觉得她可恶至极,却是想不出她究竟可恶在哪一处,如今终于看明白了,她的心机实在是太深沉,哪怕证据确凿,她也能叫人相信她的天真无辜,更不用说其他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难怪从来也捉不到她的错处!
那么……此刻她为什么又承认了?!
安朝云的心重重一跳。世子方才放了狠话,不许人再说秦挽月的坏话,若是此刻拉了她到世子面前对质,她翻供不认,自己岂不是……
这样一想,大冬天里,惊得汗湿了夹衫。好险!好可怕的心机和算计!
“姑……姑娘!”映花喃喃道,“你,你,你当真和别人……”
挽月的心微微一沉,眯起了眼睛:“是。”
第341章 徒劳
安朝云见映花要出头,心中一喜,不动声色退了半步。心道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她爱做便让她去做,就算扳不倒秦挽月,让这个不要脸皮的丫鬟去触世子的霉头惹他嫌恶,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果见映花急急上前抓住了挽月的衣袖:“姑娘!这样的事情,主动承认才有活路啊!若是、若是等到世子自己查了出来,再来找您的麻烦,那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啊!姑娘千万不可糊涂,千万不可抱有侥幸心理!”
“他就是要相信我,我有什么办法?”挽月无辜地摊了摊手,“不对,他不信我,我都明明白白说了我要嫁给旁人,他却不相信。”
“再去和世子说一说吧!”映花心中转动着念头,“我陪您一起去!好好向世子认个错,世子定会原谅您的!”
“没用没用,别瞎掺合!”挽月摆了摆手,“我要回去歇息了。”
待挽月的背影消失在回廊里,安朝云冷眼看着映花,嘲讽地笑道:“容侧妃怎么看?”
映花恨恨地捏了捏拳头,垂下眼帘,声气低低:“我竟想不到,姑娘是这样的人!若是当真能瞒过一世那也就罢了,凭着我和她之间的交情,我也是愿意为她守口如**一辈子的,可这种事情,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世子早晚是会知道的呀…等到世子自个儿查了出来,到时候,可就谁也救不了她了!姑娘怎么这么糊涂!”
安朝云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你也不用太担心了,我看哪,世子早已被秦挽月迷得神魂颠倒,是非不辨了!你既跟随了秦挽月这么多年,可知道她是怎样瞒骗世子的?”
映花细细地想:“大约就是说在那院中只是和那个男人谈公事一类的话。”她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安朝云,“那几个说姑娘从院中出来时面带春情的人……可靠吗?若是让他们到世子面前说出真话……有无可能?”
安朝云压下了浮到脸面上的冷笑,淡然道:“这种事情,都只是臆测,你再去问时,他们定是推诿说不记得、不知道。如今世子硬要替她出头,你我又有什么办法?恐怕现在世子的话已传遍了这个王府,再无人敢在背后嚼秦挽月一句舌了。”
映花脸色难掩失望:“那就这么算了?”
安朝云吊起了眉毛:“你当真相信秦挽月做了那等见不得人的事?我是不信的。”
映花吃惊极了,一时想不通这安朝云怎么突然倒戈向着挽月说话,尴尬得手足无措:“我,我自然是相信姑娘,可是她自己也承认了呀!只是……她一时想不明白,定要瞒骗着世子……我虽然心中向着姑娘,可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世子将来可是一方君王,怎么能这样被欺瞒,做了千年大王八呢。”
安朝云暗暗冷笑,心道,那秦挽月就是个万年老妖怪,教出来的丫鬟却是这般愚蠢,既然如此,何不推她一把,废了她,自己便是世子身边唯一一个有名份的女人,哪怕不受宠,单凭着唯一两个字,做起事来也要比如今方便很多。
她幽幽一叹,道:“你我人微言轻,信也好,不信也好,又有什么用处,哪里能影响得了世子的判断呢。世子心头只有一个秦挽月,她说什么,他便信什么。如今的问题根本不在于秦挽月究竟有没有做什么,而是她说什么,世子就信什么。除非你有办法,让秦挽月亲自去对世子讲了那些她私下里对我们讲的话你方才也瞧见了,她有多么肆无忌惮,她根本不怕告诉我们实话,为什么?因为就算你我听到了,世子也不会信我们,反倒觉得我们想要污蔑她想得发了疯!”
“是啊……”映花喃喃道,“若是到了世子面前,她不承认,再反咬一口,你我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你知道就好。”安朝云同情地拍了拍映花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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