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的。我准备好,就可以了。没事的。”他闭上眼睛,抿住双唇。
她不依,将下巴搁到他的肩膀上,口中呼出的气喷在他耳垂上。
“你呢,你又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她抱住他的手臂轻轻摇晃。
他睁开眼睛,望着屋顶并不答话。
“说呀。”
“我现在不想说这些。”
挽月一怔,胸中涌上许多委屈。
“那你现在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话一出口,心中十分后悔。
明明知道他这时候无暇分神,还要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太不懂事。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就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她说话。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万一,明天真出了什么事,难道就这样别别扭扭死也不能瞑目?
明天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悬在半空的感觉真的糟糕透了。
“少歌,我不喜欢这样……我不要看什么戏,你告诉我,我和你一起分担好不好?你这样……我会很难过,很担心。”
她轻轻说完,叹口气准备睡下。
不想过了一会,他竟然有了回应。
“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
挽月的心沉到谷底。
她睡不着,披上衣裳走到庭院中。
月色下的乌癸子更是幽香,将这黑夜染得活色生香。她静静坐在花架下,影影绰绰看到月光透过藤蔓洒在地上,一点点的莹光。
她问他是不是不喜欢她了,他竟然没有回答。
仔细一想,两个人当初的感情发展其实是很突兀的。
青明山上,她女扮男装,和他称兄道弟。坠崖之后,突然有了肌肤之亲。再然后,一连串阴谋接踵而至,两个人都没有机会梳理过彼此的感情。
他……似乎从来也没有说过喜欢她,或者爱她?
但……他对她的情意毋庸置疑,他是真正把她当作妻子的。
他的异常,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清小姐那里!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如果辛无涯真的上过乌癸山,和清小姐有过一些恩怨纠葛,然后他和清小姐分了手,回到洛城,被囚禁。那么……关她秦挽月屁事?
难道是因为清小姐说的疯话?
她说什么……自己和少歌在一起,是因为他长得像辛无涯?!
什么鬼!
清小姐自己喜欢辛无涯,看谁都喜欢辛无涯,简直有病。
挽月气恼地站起来。
月色下乌癸子的幽香、随风轻舞的藤蔓。此情此景……好生熟悉。
她有一瞬间,错觉自己曾经在这样一个夜,气恼地站起来,口中骂道:“有病!”
骂谁?!
心境仿佛也和现在是一样的。有些低落,有些压抑,似乎还多了一些什么……斩断一些什么……
她怔了许久。
有一个影子,淡淡的影子,背着身,站在花架下。
他极力压制着怒气:“你想清楚了?我已经许了你我所能给予的一切,你,还想怎样?!”
她回道:“有病!”
然后头也不回,就此离去。
第127章 下山
挽月失眠了。
她不知道少歌是真睡还是假睡。
她不再看他,他起床时,她也不缠他。
三个人洗漱完毕,程里正送他们至牌楼下。
他拎一个茶壶,到了牌楼下,倒了三碗白色的乌癸茶,奉给三人。
果然是用秋冬时的白花……
喝下茶,相互行过礼,三人转身要走。
谢倾宁忽然脚步一顿,眼神渐渐明亮起来。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程里正的声音
“请留步……”
转过身,见他从桌旁站起,迎向三人。
到了近前,他将手中折扇一合。
那折扇的扇骨材质奇异,扇子合拢时,扇骨依次敲击,发出极清脆悦耳,高低不平的叮铃声。
“诶嘿!远来的客人,停停脚,停停脚!”
他抱了抱拳,两嘴咧到耳根:“老朽是镇中里正,敝姓程。几位若想进镇中作客,需听老朽一言。”
他认真地拂了拂衣袖,正色道:“若是好奇玩耍,劝君回转,哪儿来,回哪儿去。若是一定要进镇,需在镇中待足七日,老朽会好生招待,多一日不行,少一日也不行。进镇之前,先饮一碗特产乌癸茶,否则,哪里来的客人,请回哪里去。”
说罢,他停下动作,一双深邃的眼不紧不慢打量这三人。
“呃……”谢倾宁挠了挠头,“要不我们……就回去吧?”
“嗯。”少歌点点头,向程里正施了一礼,然后转身下山。
“嘿嘿,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当真要进这乌癸镇!”谢倾宁笑道。
忘了?!
挽月抬眼看少歌。
他轻轻点了点头。
“宁大少,乌癸镇的田蛙可是一绝,就这么走了,会不会遗憾?”挽月试探。
“!”谢倾宁摆摆手,“离家久了,只想着几个家常菜。田蛙不吃也罢!这两天鱼吃得太多,想起这些滑滑腻腻的,就倒胃口。”
挽月头皮发麻。
“山上还有个绝代佳人,宁大少也不见见了?”她声音轻颤。
“不见不见。有无邪和如卿,此生足矣~”
谢倾宁一脸猴急,直催二人,要快些回去。
到了山下的红尘客栈,谢倾宁雇了马车,急急忙忙先一步走了。
挽月和少歌默默吃过饭,进了客房,相顾无言。
她终于打破沉寂:“这就是有来无回的秘密?”
“嗯。”
“其实只是忘了。春生,秋杀,黄色乌癸花让人生起幻梦,白色乌癸花让梦破灭。待梦醒时,梦中发生的一切就忘记得一干二净…程里正那扇子发出的异响,就是开启和关闭一切的钥匙……镇中随处可见的‘忘’、‘梦’,便是加深……催眠状态。人在做梦的时候,会很自然地逃避自己在做梦的事实……这就是为什么再匪夷所思的梦,做梦的时候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嗯。”
“你我那日服下白色花瓣,从‘梦’中醒来,于是你发现了种种蛛丝马迹,知道了乌癸镇的秘密。如果你我未服解药,那就和谢倾宁一样,以为今日还是进入乌癸镇之前的那一日……那,等他发现身上多了九根簪子,可会记起来?”
“小二,”他目光沉沉,“你发现身上多了云海银簪时,可有记起来?”
挽月深深吸了一口气,语声微苦:“没有。所以,三年前,我曾经上过山。我就是辛无涯要找的人。我的云海银簪是他送的。清小姐爱上了辛无涯,她恨我害了他,却不能说。少歌,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前两日。”
“少歌……我还是记不起来。虽然在乌癸山中,我就隐隐觉得不对劲,觉得这个地方我曾经来过,甚至,我能想起一个很模糊的影子,像你,又不是你。我不是想逃避……但是,如果辛无涯对我来说很重要,那我怎么会完全不记得他?能被忘记的,一定都是不重要的事情。我们去见见他,好不好?”
“……不好。”他下定决心一般,抬头看她,“小二,我对自己说过,如果你知道了一切,却依旧记不起辛无涯,那我就要自私一回,将你绑在身边,不还给他了。”
挽月摇头道:“林少歌你怎么会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我喜欢的人是你,我的心中只有你,我……我是你的啊。我们不是早就做了夫妻吗?”
他苦涩道:“所以,他更君子,不是吗?”
“不是的。一定不是这样的。”挽月懊恼地抱住头,“就算曾经有过些什么,但在你给我讲的故事里边,这两个人早就分手了,这么多年过去,哪里还有什么牵扯。”
“当初你以为我已娶妻,也是要离开我的。我和辛无涯在你心中,有什么不一样呢。”他唇边浮着一抹淡薄的笑。
“不一样……少歌,你相信我。”她定定望住他。“你看着我的眼睛。我的心意,你当真不明白吗?”
“小二,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喜欢我,真的只是因为我像辛无涯。如果,见到他那一刻,你就会记起所有……我该如何自处?你又该如何自处?”
他闭上眼睛:“还是不要试了罢。我相信你此刻对我的心意,也知道你我会携手共度余生……这样就够了。”
“不够。你不相信我了。林少歌你不相信我了……”她背过身,眼泪决堤一般洒到腿上。
难怪他这样对她。聪明的人是不是都这么自以为是?他怎么可以擅自断定她的心中装了别人?他怎么可以这么自以为是!
少歌见她颤抖着缩成小小一团,不由心如刀绞。
不是不信她,只是忘不了那个噩梦惊醒后的眼神……仿佛从幽冥鬼域中归来,仿佛,把一颗心遗落在别处的眼神……
他终于叹了一口气,从背后轻轻搂住她:“我信你。我怎么会不信你?不要哭了……”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那,”她回转过身,一双带泪的大眼睛闪烁着光,撒娇道:“我们去见辛无涯!”
少歌呼吸一滞:“我说了,我相信你心中只有我。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不会再提。我信你,我怎么会不信你?你我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旁人,如何能比?”
“所以,我们去见一见辛无涯。”她坚持道。
他重重闭了闭眼,起身走到窗前。
怒了。
第128章 燕七
林少歌认为已做出了最大的让步,然而挽月依然坚持要去见辛无涯。
挽月见他不愿再说话,静静走到床边躺下,望着他的背影,心道:我并不怀疑自己对你的爱,可是若不弄个分明,你恐怕心中永远会有个结……
然而这样的话又不好对他说。一说,便意味着她不相信他信她。他其实还是在逃避。
这是第一次,二人的谈话不欢而散。
挽月以为他今日不会靠近她了。
他背对着她坐在窗边,看不见表情。
她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睡。
就这样熬到下半夜,他终于慢慢起身。
他吹熄了油灯。
来到床边。
他的呼吸很沉重。
挽月坐起来:“少歌……”
他重重将她揽进怀里,手臂箍得很紧,挽月来不及说话,被他封住了口,狠狠压下。
后脑勺撞在床头,她吃痛,轻哼一声。
他顿了顿,抬起一只手扣住她的脑袋,将手指探进发间,按了按撞到的地方,见无大碍,手脚不停除去了两人的衣裳。
挽月以为只是和往常一样。
虽然他的动作特别疯狂一些。
但直到窗纸上透进晨光,他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她已经昏睡过去三回了。
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表情。
淡漠的,疏离的,眸色赤红,微微抿着唇。
她用力推了推他:“不要……少歌不要!”
他眼神一黯,回应她的,是一个恶狠狠的吻。
她的身上很快爬满了虚汗,终于再次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他已不在身边。
挽月头痛欲裂,唇裂开了,火辣辣地疼,不知是因为干渴,还是被他咬破的。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尾搁浅在岸边的鱼。
她挣扎着坐起来,发现浑身上下都很痛,像是被折腾得要散架了,她咬牙硬撑着,才下了地。
桌上有一壶剩茶,冰冰凉凉。灌了半壶下肚,不渴了,这才发现饿得慌。
她穿上衣裳,慢慢走出房间。
来到廊上,见林少歌坐在大堂的角落里,桌子上歪倒着一大堆酒壶。一盘牛肉没怎么动,米饭搁在一旁,看上去已经凉透了。
她吸了吸气,扶着墙慢慢下了楼,走到他身边。
他眯着眼睛,淡淡扫她一眼,继续拎起酒壶来,对着壶口就喝个底朝天。
抖了几下,将那壶往桌上一扔,大声喊道:“小二!酒来!”
挽月心中一痛,眼泪涌上眼眶。
自从他们在一起,他口中说出小二二字,总是暖暖的,带着笑意。
这就是他所谓的信任自己?!
她忘了自己很饿,轻声说:“少喝点。”
然后起身回了客房,灌进剩下的半壶茶,倒头又睡着了。
直到被他折腾醒。
他浑身酒气,动作比昨夜更要粗重些,挽月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扔在地上的布玩偶,被流浪的猫狗撕扯拍打,用它特有的方式粗鲁地疼爱。
她虚弱地抬起手来,撑在他的胸推他,推不动。胸口酸涩难忍,她咬住下唇,紧紧闭上眼睛。
她很快再次陷入昏迷。这一夜终于没有再醒。
睡梦中,胸口仿佛被塞进一团沾满酸醋的棉絮,涩涩的,时不时就有酸酸的液体冲上眼鼻。待她醒时,发现枕头是湿透的,连着半边头发,腻腻地粘在脸上。他已不在身旁。
是不是又在下面喝酒?
正想着,他推门进来。
“醒了?洗一洗准备出发,明日就到洛城了。”他神色淡淡,也不看她,径自去整理行囊。
挽月轻轻一叹。洗漱之后,随他上了马车。
走了小半日,见他根本没有要和她说话的意思,挽月按捺不住,忍着身上的不适,爬出车厢,坐到他身旁车辕上。
“少歌……不要这样,我很害怕。”
“我在学。”他语气平淡,“学着适应失去你之后的心境。”
“不会的……怎么会呢?你不是说你不会放手吗?你不是相信我对你的心意吗?”
他的眼风轻轻扫过她:“我已经尝试了。抓太紧,你想要逃。”他轻笑出声,“只好顺其自然了。”
他指的是夜里她想要推开他?
可他怎么不想一想她都晕过去了,他也不管不顾?
“你放心,我会帮你救辛无涯。”
“不是帮我……”她弱弱分辩。
再想说话时,喉头哽咽了,她咬了咬牙,爬回车厢。
罢了,等见到辛无涯再说吧。
怎么可能呢?对少歌的爱,怎么可能是因为旁人?退一万步说,故事里的自己和辛无涯也早就分手了啊,听到他现在的遭遇,自己根本想不起来有这么一个人,还不能证明心中没有他吗?
她委屈地自语:“林少歌,你再这样欺负我,当心我不会轻易原谅你!”
她已经快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他竟也不管她。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突然发现身边有个小袋子,里面装了几个肉包子,旁边还有只小水囊。
她怔了一怔,眼泪更是大串大串往下掉。
心酸酸的,连牙齿也变得松松软软,她拿起那肉包子,恶狠狠地啃,就像啃在林少歌的俊脸上。
总归还有点良心,知道她饿着。
吃下一只包子,举起水囊灌下几口,顿时觉得有力气再和他斗上一斗。
正在想该怎样打破僵局,突然车身一晃,猛地顿住。她坐立不稳,直直扑向车外,被他长臂一捞抓回车上。
他扯着缰绳,骏马前蹄高高扬起,发出凄厉的嘶鸣。
黄尘落下,见车前立了几个人,黑巾覆面,只露着眼睛。
正当中那个,额头黑黄,一双眼睛晶亮,鼻子的地方,黑巾长长隆起,显见是个大鹰钩鼻。
燕七。
“你在这里。燕七。”林少歌轻声说道。
“世子心智已然成妖,燕七自问不是对手,只好用了些计策,告诉世子一些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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