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失去记忆的她对于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以往那种“归属感”或者“认同感”了，同样消失的还有“恐惧感”。她从宋名扬的口中已经明白，这不过是一场单机游戏，除了他们三个，所有的人都是没有生命的npc。不他们管看上去多么真实，都是苏菖蒲一笔一划画出来的人物，又是一键一键敲打出来的数据。
所以，面对这诡异的黑暗与陌生的少女，慕堇若只感到好奇。
对于慕堇若的反应，奈何也是有些好奇的。她那双血红的眼珠轻轻一动，面无表情地盯着慕堇若，黑色的小嘴一张，僵硬地问道：
“你……不怕么？”
慕堇若一呆，脸上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也对哦，我似乎应该表现地害怕一点，不然的话，这么恐怖的场景就浪费掉了。”
“……”奈何轻轻地皱了皱眉头，接着又舒展开来，嘴角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容：
“也罢，你现在不怕，没有关系。不久之后……嘻嘻……”
慕堇若没有想到那么美丽的少女笑起来居然是女鬼一样的声音，这才感觉有点毛毛的。但是她站在红伞下面，只能被动地随着这位少女一起往更黑暗的地方行去，手脚都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捆住一样动弹不得。
那无边无际的黑暗落在她的眼中，却幻化成为那个一身黑衣的男子。他，就是她曾经“梦见”的那位殿下，亲手将她采撷出来，转眼就送给了宋名扬。那声“送你了”似乎还萦绕在耳畔，但是他今天为什么又看起来那么紧张呢？
更奇怪的是，为什么自己看到他的瞬间，会有那么奇怪的感觉？
如果没有听错，他最后貌似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如果没有记错，自己貌似还哭了？
慕堇若下意识地想要摸摸自己的脸，但是她的手动不了。
“呼……好奇怪。”慕堇若自言自语道。
奈何冷冰冰地看了慕堇若一眼，慕堇若有所感觉，连忙说道：
“咦你可不要误会，我不是在说你奇怪，我在自言自语。”
奈何却说道：
“难道我不奇怪？”
慕堇若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奈何一圈，说道：
“你有什么好奇怪的？不就是有点哥特萝莉风格么？哦对了，我忘了这不是我们那个世界……总之，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想怎么穿衣怎么打扮这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啦！”
慕堇若说完，还露出了一个善意的笑容。虽然她在学校的时候都是很乖地穿着校服，但喜欢运动服的盖颜却几乎天天把那些话挂在嘴上，让慕堇若在潜移默化中也学会了。
“不过……”
不过，慕堇若的圣母光环仅仅闪耀了那么一刹那，就自动收拢起来了。她有些小心地说道：
“不过，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难道是反派势力派来的吗？”
奈何眼中露出一抹嘲弄：“反派势力？”
慕堇若点点头，又问道：“你是不是‘阴阳杀’的人？”
“不是。”
奈何的回答让慕堇若心里一喜，然而没等她的脸上露出笑容，奈何又说道：
“我与他们，只是互相……利用。”
慕堇若的情绪瞬间又低落下去了：
“这么说，你还是为了他们来抓我的啊？那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我？就算要阻止我们，难道不是要抓太极珠么……”
说完，她还悄悄地吐了吐舌头，觉得自己有点不厚道。不过她知道宋名扬把太极珠隐藏起来了，这些人肯定抓不到它。
“是。不知道。抓过了，没抓住。”
奈何一本正经地回答着慕堇若的话，慕堇若一时没忍住，“噗”地一声就笑了出来，觉得这个看上去酷酷的女孩子真是可爱。
然而奈何看上去有些生气，决意不再搭理慕堇若了。
慕堇若还有很多问题要问，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耳朵一动，似乎听到了轻微的水声。她屏气凝神，运足了视力去看，居然渐渐地看清了脚下的景象。
那是一条幽深的河，在黑暗中不知道流向何处。在河水两岸，生长着无数黑色的花朵。花朵们无风自动，摇曳生姿，却并不给人以“美”的享受，反而有些恐怖。河水中不时冒出一两个白色的影子，一起一伏，如同呼吸一般往岸上飘去，然后又飘向黑暗的天空。
可惜，那些黑色的花朵却像动物一样，扭动着自己的枝叶去追逐争夺那些白色的影子，一些颜色浅淡、速度缓慢的影子，就这样被黑色的花朵吞噬了。
“噫……那些花真是可怕。”慕堇若感慨道。
没想到，奈何这次又肯理她了。只听她冷漠而平直地说道：
“为什么。”
慕堇若不假思索地回答：“那些白色的影子好不容易飘上岸，却被它们给吃掉了。”
“嘻……”奈何发出一声微小的讥笑，说道：“庄稼好不容易成熟，却被人们吃掉了；牲畜好不容易长大，却被人们吃掉了……人，也真是可怕呢。”
慕堇若瞬间想起了只有一面之缘的云水僧人，觉得奈何的话与云水僧人说过的道理简直是异曲同工：
“啊，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那个，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啊？”
奈何不说话。慕堇若叹了一口气，又换了一个角度：
“那这里这么黑，咱们两个女孩子聊聊天啊！我叫慕堇若，是个树妖，你呢？”
奈何像是看死人一样看了慕堇若一眼，幽幽开口：“我是奈何。”
“呼……”慕堇若觉得自己终于成功了一小步，暗暗地给自己打气。这鬼地方那么诡异，宋名扬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救她，她要靠自己寻找出去的方式！
“那，奈何你为什么要和‘阴阳杀’合作啊？他们都是坏人，你小心他们骗你！”
奈何的黑色嘴唇微微开合：
“因为白鬼。”
她看着脚下那些此起彼伏的白影与黑花，说道：
“白鬼，是我的食物。”
第245章 愿有岁月可回首
“哈？白鬼？”
慕堇若张大了嘴巴看着奈何。奈何原以为她是因为认识白鬼才会这么惊讶，没想到慕堇若接着问道：
“白鬼是什么？”
“……”
奈何有点疑惑，难道自己抓错人了？不，那不可能。
她又有点想不通，“阴阳杀”费了那么大劲引得自己合作，居然是叫自己来抓这么一个……一个……
看着慕堇若那无辜的脸，她真的不知道该说她单纯，还是说她蠢。
可惜啊，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子，马上就要真正地来到她的世界了。
“你有愿望吗？”奈何忽然问道，那好奇的模样就像她刚刚发现有慕堇若这么个人在身边一样。
“诶？”慕堇若嘟着嘴巴想了想，“现在的愿望的话，就是离开这里。”
“不，我是说……”奈何的红伞轻轻一转，整个人飞到了慕堇若的对面，“如果你现在死了，你会有什么强烈的愿望吗？”
“有，”慕堇若点点头，“我会非常非常想念我的父母，还有朋友。”
其实在她的脑海里，还出现了那个黑衣人的形象。根据宋名扬之前的描述，她猜到了他就是雪清泓和雪清浅的哥哥，玄武国的大皇子，雪清泫。但是此时此刻，她为什么会想起他呢？
奈何对慕堇若的回答很满意，嘴角又浮现出那个僵硬的笑容，说道：
“嘻嘻……那就好。我很喜欢你，到时候，我就可以把你吃掉了。”
慕堇若简直要哭了：“喂喂，咱们不是在玩cosplay好不好，虽然你打扮得像个吸血鬼但是这里环境这么差还是不要说这种话来吓人啦……”
“那就是白鬼，”奈何却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指着那些起伏的白雾，说道，“你对阳世的思念，就是白鬼。”
说完，她又一指地面：“那些，就是我。”
……
“事情就是这样。”
白七一直跪在半空，低着头讲述着自己与奈何的过往。等他讲完，众人一片安静，唯有雪落声声。
“唔，唔唔！”
宋名扬的嘴巴里塞着手帕，手帕上还带着程昱的体香，让宋名扬又是享受、又是煎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用舌头把这条手帕给顶出来，“噗”地一声吐到了地上，冲着白七说道：
“你特么扯什么几把蛋呢！说奈何把慕堇若带去了阴间？你骗鬼啊！还有你们……”
他扭头怒视白汐舞又转头瞪了一眼白柒染，怒火冲天地说道：
“你们特么的要把我抓到什么时候？你们愿意听他讲故事就在这儿听，别耽误我去救慕堇若！”
“去哪里救？”
楼十一也忍受不了宋名扬的聒噪，喊了一声，打断了宋名扬的话。然后他飞到宋名扬跟前，一脸的不耐烦：
“你倒是告诉我去哪里救，我楼十一第一个冲上去救她！”
“我特么怎么知道去哪里救，这话你不应该问那个白老七吗？”宋名扬依旧梗着脖子，但语气却不复刚才的强硬了。
“她们不会在黄泉边待太久，对于奈何来说，那只是一个捷径，她一定是通过那条路离开这里，到了‘阴阳杀’的巢穴再出来！”
白七忽然抬起头，扬声说道：
“殿下，奈何本就是冲着我而来，虽然不知道‘阴阳杀’的人是如何找到她的，但她并不属于‘阴阳杀’，我猜他们也只是合作而已。奈何没有办法在阳间找到我，而‘阴阳杀’可以为她提供我的行踪，代价就是……”
“你们刚才不是说她已经在甜岛攻击过你们了？代价是太极珠还是慕堇若？难道是每次打架都让她偷偷运输伤员？你们当她是土拨鼠啊！”
宋名扬说完这句话，又左右看了看，对白氏姐弟说道：“你们俩麻利点儿放开我，我才懒得去碰你们家金贵的大皇子殿下！”
他用力一挣，挣脱出来，狠狠地瞪了雪清泫一眼，飞到了白老七身边，拽住他脖子上那黑色的颈环，一把就将他拎了起来，凶巴巴地说道：
“你，赶紧地，带我去找慕堇若！我管她什么奈何还是忘川的，她要是敢对慕堇若怎么样，老子让她一辈子下黄泉！不，是下十八层地狱！”
“恩赐解脱，你不要冲动！”夏燚也飞了过来，按住了宋名扬的手，说道：
“你不要忘记，我们马上就到边境了，与青龙国的人汇合后去取得全部‘记忆珠’，太极珠就可以去唤醒菖蒲神女了，到时候一切就都恢复正常了！”
宋名扬脸上的肉都皱到了一起，气呼呼地一甩手，放开白老七的同时也将夏燚的手甩到了一边，咬着后槽牙吐出几个字：
“你们，呵呵，npc就是npc，根本就没有人类的情感！”
然后，他环视了一圈，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掠过，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你们一个一个说得好听，但只是想稳住我，让我带着半厥去拯救你们的五行大陆而已！但是你们知不知道，在我心里，你们大陆上全部的人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慕堇若！”
说完这句话，他狠狠地揉了一下鼻子，然后手腕一番，重新瞬发了“驰焱术”。烈烈火光在纷纷大雪中格外醒目，他就在这对比鲜明的景象中决然而去，留给众npc一个孤单的红色背影。
“老七，换他回来。落榕……”
雪清泫的声音并不大，话一出口就被风雪吹散了。但是他身边的白七瞬间失去了踪迹，红影一闪，刚才还在闷头赶路的宋名扬发现自己瞬间又回到了npc的中间，立刻觉得自己被一堆数据给戏弄了，眼中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我擦尼玛……”
一个轻盈的气泡将宋名扬温柔地包裹起来，他的叫骂声也随之消失在众npc的耳边。
宋名扬发现自己竟然被落榕做成了气球，急得满头红发都快要烧起来了。可惜落榕的气泡虽然轻薄透明，却坚韧无比，任他怎么发飙都出不来，只能暗恨自己太大意，居然被npc们给逮住了。
落榕的气泡虽然难破，但说白了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只能趁人不备或者提前设下陷阱，很难成功捕捉活动着的人。
此时的落榕正一脸难过地看着宋名扬在气泡里无声叫嚣，但她的哥哥楼十一全心忠于大皇子殿下，她也不得不听雪清泫的命令。落榕只是觉得心里有点委屈，她其实也希望有人去救慕堇若的，非常、非常希望。
雪清泫站在那个巨大的气泡前面，看着宋名扬在里面唾沫横飞。虽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雪清泫能够猜得到，他一定是在咒骂自己。
“恩赐解脱，”雪清泫冷冷地说道，“我会将她平安带回来。不过如果在那之前你就进入了锦瑟仙境，那就算我输。”
宋名扬压根就没听雪清泫在说什么，他知道这个气泡的设定，自己的声音外面听不见，外面的声音自己却能听见。虽然自己的叫骂无法进入那些npc的耳朵，但他不骂出来实在不爽，所以一直在发泄。但是他看到那些npc的表情都是一愣，尤其是风不鸣和白汐舞这两个美女也都愣住了。
宋名扬一直觉得风不鸣和雪清泫很像，都是那种泰山崩于眼前还面不改色的冷情之人，白汐舞就更不用说了，在他眼里她就是个面瘫加哑巴，是个机器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比他们更像个npc。
雪清泫到底说了什么能让这两个淡定的美女都愣住？宋名扬不骂了，而是盯着雪清泫，一字一顿地说：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雪清泫一看宋名扬的茫然模样就知道他刚才一定没听清，所以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我去救慕堇若，你去锦瑟仙境，同样也是在救她。如果你在我之前进入了锦瑟仙境，那么，我就认输。”
“认输”这个词在此时此刻代表着什么，别人或许不懂，但宋名扬却是瞬间就懂了。他何尝不明白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救不了慕堇若，何尝不知道自己去收集‘记忆珠’才是最根本的解决问题的方法，但理智上的清醒却并不能阻止情感上的冲动。现在雪清泫这样说，宋名扬不但冷静下来，还觉得自己燃起了斗志，虽然他根本不想承认。
“好。”宋名扬点头。
见宋名扬答应了，雪清泫示意落榕将他放出来。气泡猛然消失，之前落在气泡上的雪花纷纷打在宋名扬头上。他手忙脚乱地用“驰焱术”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又看着雪清泫似笑非笑：
“你还愣着干什么？”
雪清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瞬间原地消失，出现在远处的白老七身边。白氏姐弟与风不鸣、楼十一、落榕也连忙赶了过去，一行人在大雪中向着勾陈国的方向箭一般地离去了。
“你赢不了我！她是我的！在这里是，离开这里还是，永远都是！”
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宋名扬却突然冲着那个方向大吼着。可是，不管他怎么吼叫，都觉得自己的心在往下坠。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扬起头来深深地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拉出系统光屏，看着视野中的小地图，在去往宜芝城的方向上有几个静止的小白点，他猜想那应该就是青龙国过来接应的人了。
火光一闪，留下一道残影，宋名扬冲着那个位置疾飞而去。
从现在开始，他收集“记忆珠”帮助半厥恢复记忆不再只是为了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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