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俪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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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俪美人-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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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但……”钟太守冷汗直流。这林子真的很危险呀!
  “你召集一些精锐,跟着我们进去。”御景王根本不理他的劝阻,迳自说道。
  “我们?”
  “没错。”御景王眯起眼睛,冷冷地阴笑。“本王和银翘,一块儿进去。”
  看来他也非得亲眼确认一下,瞧瞧是否真如银翘所言,那和寒骥余孽纠缠不清的,难道真是他那“最听话的宝贝儿子”?!
  他们气喘吁吁地跑着,厉勋一直留意着后方,但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他预料中的追兵。
  “哎呀!”
  厉勋正心生疑窦,左边一声惨叫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珑儿?”他连忙停下脚步,探视不慎跌倒的玉珑。
  “没事,只是不小心绊到。”玉珑轻摇螓首要他放心。她努力地想站起,可是踝部一阵剧痛却又让她不得不跌坐了回去。
  “怎么了?”这让厉勋怎么不紧张,他立刻蹲下检查她的伤势。
  “我没事,还可以继续走。”玉珑不敢拖累大家,即使已疼得满额细汗,还是继续逞强。
  “都肿成这样了还说没事!”厉勋心疼地低斥。他真希望哪一天能彻底改过她这种老爱将苦往肚里吞的个性。“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吧。”
  玉珑不禁紧张地说:“我真的没事!我们还是赶快继续走吧,要是被追上就糟了!”
  她太忧心身后的追兵,如果他们被追上了……天,她不敢想像后果!
  “放心,你回头瞧瞧,没有人来追我们。”他背她站起,举目四望,是否有可供暂歇之所。
  玉珑转头一瞧,讶然发现他说的竟是真的。
  “怎么会这样?”她愕然喃喃地问。
  “管他怎么会这样,这不是很好吗?”玉轩稚嫩的声音蓦地响起。虽然这样有点不应该,可是这前所未有的刺激让他觉得好兴奋。现在的他,望着厉勋的眼光已经全是崇拜了。
  “少爷说得是,小姐,您就别再多心了。”静儿也开口劝慰她。“那边有个山洞,我们还是先进去躲躲吧。”
  “好。”厉勋点头,再不迟疑地往山洞处走去。
  等进到山洞,大家便再也忍不住地松了一口气。静儿机灵地在洞口捡了些干柴来生火,而厉勋则轻柔地将玉珑放下,首要之务便是脱去她的鞋袜,为她按摩。
  “呃!”玉珑吃痛,不禁泛出一声呻吟。
  “很痛吗?”厉勋紧张地问,心里也没比她少痛。
  “不……不痛……啊!”她虽想硬撑,可是足踝上阵阵剧烈的抽痛却让她忍不住又呻吟出声。
  她的痛吟让他的心狠狠一抽,不禁站起身,又要往外走。
  “不成,我看还是去外面找找看有没有可以止痛的药草。”
  “公子,等等!”静儿也连忙跟着站起,不敢忘却她丫头的身份。“让静儿去吧,您留在这保护小姐和少爷。”
  “这不好。”厉勋摇摇头,望了望洞外黎明前的分外黑暗。“深山野岭的,你独自一个姑娘家的也很危险。还是我去吧,我天亮之前就回来。”
  厉勋从静儿生起的火堆中燃起一根火把,疾步走向黝黑的树林,眼眸毫不放松地四处搜寻着所需的药草。
  “有了。”幸好这止痛的雁尾草并不会太难找,他很快就发现了。他俐落地拔起药草,心急如焚。
  多耽误一刻,她就多疼痛一分。对他而言,这是最难以忍受的事。他正转身,想加快脚步赶回山洞,没想到眼前竟出现了奇怪的景象──一个独身女子举着火把,正面色阴沉地盯着他。
  银翘从没见过这样的他,又焦急、又心慌,眼神中甚至还流露着一份难以言喻的心疼与爱怜。这些她从未见过的神情是为了谁?为了那个贱人?
  这让她嫉妒得快要发狂,一开口就是昏了头的盛怒质问:“你和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你喜欢她?你是不是喜欢她?!”
  不可饶恕!真是不可饶恕!连她都还没得到他的心,那个贱女人凭什么!
  厉勋觉得莫名其妙,如果眼前是追兵倒可理解,但怎会出现一个泼妇对他质问他根本毋需向任何人解释的问题。
  “请你让开。”他悄悄按着腰上宝剑,虽然他不愿滥杀无辜,可是如果这陌生女人的来意是为了伤害玉珑,他不会留情的!
  “我才不让开!”他是她的,凭什么要她让开?!银翘疯了似的扑上前去抓住他的衣袖,狂怒地摇晃,“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欢她?”
  “干你什么事!”厉勋不想和她纠缠,啐斥着甩开她。
  “哈,干我什么事?”银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厉勋,这话亏你也说得出来!你难道忘了我是谁吗?”
  厉勋本已准备飞身离去了,但她口中唤出的名字却熟悉得让他直觉一颤。他停了脚步,蹙眉回头,头一回正眼望向银翘。
  “你是谁?”而他又是谁?莫非……她认识以前的他?
  “我是银翘,你的未婚妻!”他竟然装傻!银翘忍不住狂怒大吼。
  未婚妻?!厉勋震惊地倒退一步,但他随即直觉反应。
  “胡说八道!”他转身就要再度离去。不可能!他才不相信!光凭他这种一见她就讨厌的感觉,他怎么可能和她有婚约?
  “厉勋,你给我站住!”银翘惊怒大叫,奔上前扯住他‧:“你当真忘了我?!”她瞪大眼,不敢置信。
  “神经病,我根本不认识你!”厉勋也愠怒地低吼,厌恶极了她的纠缠不休。
  “你──”银翘脸都气白了。他岂可如此侮辱她?!
  “让开!”厉勋毫不留情地推开她,急着要回山洞。
  但是他才刚抬起步伐,一道他此生再熟悉不过的低沉声音却硬生生地压回了他的脚步。
  “你不认识银翘,难道你连我也不认识了?”
  厉勋僵硬地转动视线移向声源,御景王的脸孔正从树林翳影中缓缓显露出来。
  御景王的身后还跟着一排侍卫,人人手上的火炬在黑夜里闪亮得教人眼睛刺痛。可是,这一切都不是他怔忡的原因。
  他愣愣地盯视着御景王的脸,一时间,世界陷入完全寂静,宛如封闭的闸门被猛然炸毁,汹涌如涛的记忆在瞬间狂猛地向他冲来。
  他来宣州找寒骥的遗书……有人追杀他……他掉落山崖……他杀过人,好多好多的人……不止……他还杀了寒骥!
  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全像飞闪而逝的跑马灯般晃过他脑际。
  厉勋的拳头倏地收紧,仿佛掐住了满手的血腥。他浑身颤抖着,他想起来了,什么部想起来了。
  迷茫的视线逐渐回复焦距,他重新望向御景王,但眼神已截然不同。他僵硬地张口,缓缓地道出他此生最不愿呼唤、却又不得不呼唤的称谓──
  “久违了……父亲。”
  第六章
  他还记得那是个万籁俱寂的时分,父王将他叫进房里,给了他第一个杀人命令。
  北渡军总帅宗正,全大宋恢复被金人占据北方疆土的唯一希望。但是他似乎发现了父王的反意,近来频频向皇上谏言,削减他御景王府的封藩领地。
  他很挣扎,更想劝父王就此罢手,趁早醒悟。可是他才刚开口,父王阴森的眼神却遽然逼近眼前。
  “勋儿,你会听话吧?”父王搭着他肩的手用了力,指头掐得他肩骨隐隐作痛。
  “我……”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有茫然望着父王。
  “勋儿,你不该违背我的。”御景王的脸色沉了下来,眼中闪着阴狠的光芒。“我用心栽培你到这么大,你不认为这该是你回报的时机了吗?”
  “但是……”回报非得用这种方法吗?
  “如果你真心当我是你父亲,就不应当违背我的命令!”御景王脸色一变,立刻翻脸如翻书,“别忘了是谁在你生死交关之际救了你一命,甚至将你这孤儿当成王府的大少爷一般养大!记着,我是你的恩人,我说的话就是圣旨!”
  一连串的疾言厉色击得他头晕脑胀、无力思考。
  他知道、他都知道!父王的恩情,他怎么可能忘了呢?
  当初是王妃无法承受丧子之痛,几乎精神错乱,他才被捡回来替补空缺。在那段他什么都不知道的岁月中,他是幸福无比的。王妃以为他是自己那一出世便夭折的亲生儿子,对他疼爱异常,即使现在亦然。但父王便不同了。
  从弟弟出生以来,他每一天都被提醒一遍,他不配、更不值得王府这优渥尊贵的生活,他只是一名孤儿,能有今日全仗了他伟大父亲的善心大发!
  “如果你想继续当我的儿子,就替我杀了他!”御景王威胁地向他吼,拿起桌上宗正的资料用力丢到他脸上。
  脸上的冲击不算什么,可是他的心却仿佛被践踏在地上,碎成块块。
  就算明知他只是将自己视作一枚棋子,他还是将他当成父亲深深敬爱。他……怎么能违背他呢?
  他只是想……他只是想守护着他唯一的幸福,父亲、母亲、弟弟,守护他们一家四口幸福的和乐景象,哪怕是假象也好,那也是他渺小的、却是唯一的幸福……
  所以,他接受了父王的威胁,只是害怕连他最后的幸福也将遭破坏。
  他低头捡起掉落地面的文件,默默转身出门,接下这份任务。
  为了他渺小而自私的愿望,他正式泯灭了自己的良心。
  而现在,他终于尝到了苦果。
  他遥遥望着御景王,紧咬着牙关,咬着口中满满的苦涩。
  “怎么不说话?没话好说了吗?”御景王冷笑地讽刺,望着他的眼神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我让你杀了寒骥,没想到你和寒骥的女儿倒混得挺好的啊!”御景王缓缓步近厉勋,当他的手搭上厉勋的肩时,他阴冷地在他耳际低喃:“你……该不会是背叛我了?”
  “不!没的事!”厉勋彷遭雷殛般背脊一震,急急辩解。
  “那你为何竟敢自作主张?!”御景王手一甩,便狠狠赏了他一耳光。“你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好了,谁准过你擅自行动了!”
  厉勋脸上一片热辣辣,但他动也不动,像个雕像。
  “这一巴掌是教训你没向我报备就擅自回宣州。”御景王冷冷地瞪着他,毫不怜悯。“现在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和寒玉珑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他慌张地开口,正想解释,银翘尖锐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说,你是不是爱上她了?是不是?!”银翘才不管他们父子之间有何情结,她只要满足对厉勋的独占欲就行了。
  “我没有!”像是被看穿心底最大的秘密,他反射性地说谎。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保护她?”
  “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银翘写满杀意的嫉妒面孔让他悚然一惊,突如其来的恐惧感逼得他猝然大叫。
  如果他不立即撇清,银翘势必会对珑儿不利。银翘的心狠手辣在京中赫赫有名,只要一想到银翘可能对珑儿采取的手段,厉勋连背脊都发凉。他必须要保护她!因为他,她已承受了太多苦果,他怎能再替她增添危机?!
  “你骗人!”银翘才不信。
  保护玉珑的强烈念头让他的脑子疾速运转,飞快地编出一套说辞。他逼迫自己要沉稳,切不可露出任何破绽。
  “是真的,这一切都是戏!”
  “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御景王倒是有点兴趣,他拍拍银翘的肩,要她冷静点,也听听厉勋怎么说。
  “寒骥死前留下一封遗书,里面写着我们谋反的种种迹证。”厉勋深吸一口气,冷静地开口,“我为了取回那封信,将之毁尸灭迹,所以才假藉失忆,混进寒家。”
  “哦,那么那封信呢?”御景王将信将疑。
  “我还没找到。”事实上他根本忘了自己还有使命。但他不动声色,继续扯着此生最大的谎话。“我怀疑遗书可能藏在寒玉珑的身上,所以才与她虚以委蛇,希望能探得遗书的下落。”
  “虚以委蛇有必要做到和她一块私奔吗?”银翘的醋意可不是这么容易打发的。
  “我是为了让她彻底地信任我!”厉勋不悦地低吼,对于银翘,他其实一点口舌也不想浪费。“寒家大院众目睽睽,要做什么都不方便,现下只剩寒玉珑孤身一人,她难道会不对我言听计从吗?”
  “包括告诉你寒家的所有秘密?”御景王问,高深莫测的神色看不出他打什么主意。
  “是。”厉勋拳头紧了紧,不敢露出一点破绽。
  “这么说,倒还有点道理。”御景王抚着下颚,似笑非笑。“看来,你倒真是用心良苦啊。”
  “不敢,这是孩儿应做的。”厉勋低头,颈背上隐隐渗着冷汗。父王口上好像是相信他了,然而事实上呢?厉勋一点把握也没有。
  “好,既然如此,你就继续演你的戏吧。”出乎意料地,御景王竟没多加刁难,他甚至低笑地允诺,“尽快达成目的。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便和我说吧,为父会尽力协助你的。”
  厉勋震惊地抬起眼,简直不敢置信。
  御景王见状大笑。“好了,你也快回去吧!出来太久,难免引起疑心。”他向他摆摆手。“快去吧!”
  这下,厉勋就算心中有再多猜疑,也不得不急忙告退离去了。不仅仅是他也想早点脱离这与他们对质的局面,更重要的是,山洞内玉珑的情况让他心焦若焚。
  但是在离开之前,他却想起一件再重要不过的事。
  “父亲,”他转头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开口,“我有件事求你。”
  “什么事就说吧。”
  “帮我解决太守府对寒玉珑的威胁。”钟太守是父王的部下,此事对父王而言可说是轻而易举。
  “为什么?”银翘激动地立刻尖锐反对。
  但御景王只是按兵不动地笑了笑,甚至不问原由。“好啊,这很容易。”
  “多谢父亲。”厉勋大喜过望,虽然真正的危机尚未解除,但他总算替珑儿解决眼前迫切的威胁了。
  他迅速转身,飞快地离去,留下树林中御景王和银翘两人阴郁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不过两秒,银翘便按捺不住,正式发难。现在她非常、极度不满意御景王的做法!
  “王爷,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放他离开!你明知事情绝对不像厉勋口中说的那样简单!”尤其,她更不相信厉勋和寒玉珑之间,当真没有私情的存在!
  “是吗?”御景王似乎毫不以为意地回答。“那又怎样呢?”
  “那又怎样?!”银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爷,你可别忘了,当初我要求我父王帮你起兵的条件,就是我一定要得到厉勋。我绝不会容许任何人从我手中抢走他的!”她愤恨地眯起眼睛,眼前仿佛出现寒玉珑那故作柔弱的可恨身影。
  “翘儿,你别担心啊。”和对待厉勋的态度完全不同,御景王几乎是讨好地安抚银翘。“厉勋不会被人抢走,他永远是你一个人的。”
  “你怎么保证?”银翘气恼地质问他。
  “我保证,我会帮你清除一切障碍的。”御景王笑得诚恳。
  “真的?”银翘双手插腰,扬起柳眉。
  “嗯。”御景王眼光停留在厉勋消失的方向,蓦然高深莫测地呵呵笑了起来。
  是的,至少目前的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握之中。
  也许他是个杀手,也许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江洋大盗,更或许他其实什么也不是,只是个再普通也不过的平凡人……
  这是他失去记忆时的假设,但他又怎知道自己竟一语成谶?!
  原来他真是个杀手,而且还是杀了她最挚爱的爹的凶手!
  天哪!他为什么要想起来?他为什么要记起这些事?当他已完全恢复记忆的现在,他还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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