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牌小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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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牌小婢-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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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夫来前,她一小口一小口喂他喝蔘汤,说要给他吊命。
  小虎哭到不行。徐熙早已死了,还吊什么命?
  徐熙出事的消息惊动整个徐家,不多时,来探望的人挤满整个丹霞院,连老太爷都被两个童仆撑着,跑来了。
  凤四娘没理那些人,她只顾着给徐熙擦身体、喂蔘汤。
  但她耳里能听见越来越多的哭泣声,有嚎啕的、有抽噎的、还有呼天抢地的,但不管哭声为何,都有一个共通点,他们是真心诚意在悲伤。
  老太爷第一个撑不住,昏倒了,一堆人乱成一团。
  不多时,大夫来了,总共十八名。总管确实将兰州所有大夫都请到徐家。
  两个被分派去照看老太爷,其他十六名全在丹霞院,等着救治徐熙,尽管他们并不觉得这是可能的事,但他们还是尽责地做着。
  ★★★
  夜,悄然无息地降临了。
  从徐熙被抬入徐家到现在,整整四个时辰,徐家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动荡,至今未平。
  徐熙胸膛的剑已经被取出来,大夫说,幸好他们没有莽撞拔剑,否则徐熙早已死透。
  所以徐熙暂时未死,只是暂时。
  他流了太多血,胸口的伤势又很严重,若非他武功高强,内力自动护住心脉,他早就死了。
  可尽管如此,大夫们也不看好徐熙会复原。他伤得实在太重。
  凤四娘默默听着大夫们的话,按他们的教导,每半个时辰给他喂一次蔘汤,同时,帮他揉揉手脚。
  她一直没有哭,不知道为什么,泪就是掉不下来。
  明明他没有回来前,她担心得哭个不停,一旦他在身边,她便无法哭了。
  她照顾他一整夜,隔日,照样巡视徐家内外。
  她表情沉稳得让人怀疑,徐熙是不是真出意外了?为什么她的日子一点也没变,仍如过去的五年,一模一样。
  但她的脸色却让大家明白,徐熙真的在危急存亡之间。
  因为凤四娘没有化妆,就让那张美得惊天动地的容颜展现在众人面前。
  几个曾在五年前、青楼里,见识过这兰州第一美人真面目的人都很惊讶,岁月不仅不曾在她脸上留下痕迹,更将她的美丽琢磨得越发璀璨,宛如一柄寒光闪闪的绝世名剑。
  这样的美丽确实夺人心魂,但这样的美丽也让人胆颤心惊。
  凤四娘就这样素着一张脸,把徐家和所有上门探视徐熙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但他们也没说什么,这种时候,除非没心没肺的人,否则谁忍心去多嚼舌根?
  随着徐熙昏迷的日子越久,凤四娘把他的工作也一起接过来了。
  她往来店铺、出入商会,俨然成为徐家新的家主。
  当然,她不是一开始就很顺利,多数人还是不适应一个丫鬟出面行商。
  可徐熙的悲惨让众人选择忍受凤四娘的介入,而她本身的能力则令大家日复一日地改观,一个月后,他们习惯了她的存在。
  徐熙昏迷的第二个月,凤四娘已经能端坐在商会里发言。
  这期间,徐家收了很多礼物,金钱、药材就算了,还有些奇怪的东西,比如鸡蛋三颗、鞋底一双、猪肉半斤……
  凤四娘把礼品全数整理成,每天都跟徐熙报告。
  她对他的恭谨、眷恋,一如他仍意气飞扬,在丹霞院里翻手云、覆手雨一般。
  她每天都会帮他梳头,跟他说话。
  “大少爷,卖面的尤大娘今天送来一包香灰,说是在大慈悲寺里跪了一个时辰求来的,让小婢给大少爷服下,说可以保佑大少爷长命百岁。”
  “打更的旺伯让小婢去求白云道长,说他可以下地府改生死簿,定能为大少爷添福添寿。老太爷居然相信了,还说不惜倾家荡产,只要道长能为大少爷延寿。”
  “大少爷,你以前总说,你没有朋友,只有一个亲人。大少爷,你从来没有错过,但这回,小婢不得不说你错了。”
  “大少爷,你倒下去后,不知道多少人哭碎了心。大家平时嘴上没说,但心里都清楚,是你耗费了绝大心力,维护兰州,将海盗拒于门外。你保护了所有人。”
  “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大少爷,仰慕大少爷,他们都在祈祷大少爷能醒过来。”
  “大少爷,小婢也知道自己错了。小婢应该跟你在一起的,无论发生什么事,小婢都不该听你的话——留下来。以后小婢再也不留下来了。”
  “大少爷,小婢总算给徐家谈成一笔买卖了。你说得对,小婢应该对自己有信心,小婢有能力,就算不依靠任何人,也能做得很好。”
  “大少爷,小婢决定了,小婢不再事事倚仗大少爷,小婢也可以成为大少爷的靠山。大少爷相信我吧,我会变得很强,我会保护大少爷。”
  “大少爷,你什么时候要醒?小婢好想好想你……”
  她的唇贴在他苍白的唇上,没有过去的情欲,却一如既往的甜蜜。
  一个人要怎样爱一个人,才会把他变成她心上的另一半?
  她不懂,但对她而言,徐熙早已是她的另一半。
  第10章(1)
  徐熙昏迷的第三个月,徐家来了一个身分非常特殊的访客,指名要找凤四娘。
  那汉子很瘦、灰白的头发、一身破破烂烂,只有一双同时闪着疲累与满足的眼睛稍微露出一点光彩。
  凤四娘乍然见他,根本认不出他是谁。
  直到他涎笑着,唤出她的小名。“四儿。”
  “大哥?!”是凤家那个赌输全部家产、气死爹娘的不肖子。“你……你这是……”她一直以为他没钱还债,早被砍死了,原来他还活着,尽管日子看起来很糟糕。
  想起可怜的爹娘,她满脸讶色转成冷厉。
  “你知道爹娘死了吗?你怎么晓得我在这里?你又想干什么……”一连串的急问打破了她强装许久的冷静。
  凤大哥畏怯地低下头,揉弄衣角,半晌才道:“对不起,四儿。”
  凤四娘瞪着他,双眼像血一样红。
  “你跟我说对不起?那些事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揭过的吗?你要有良心,就去地狱跟爹娘说『对不起』——”她怒吼,她还想尖叫,她更想大哭,但最后她只是踢了他一脚。“你滚,我不想看到你!”
  “四儿!”他跪下去,抱住她的脚。“我不想麻烦你的,我发誓,如果有其他办法,我绝不会来找你,求求你,四儿,帮帮我吧……”
  “帮你?”她笑。“你又欠了多少赌债?抱歉,我就算有金山银山,也不会帮你还赌债。”她一挥手,两个门房就架起他,要把他拖出去。
  “四儿,我戒赌了,真的,自从徐大少爷替我还清赌债,押我进船行做工抵债后,我就再没去过赌场了,你信我吧,四儿——”他挣扎着大叫。
  她本已往屋里迈的脚步顿了下来,怔怔地转过身。
  “你说……是大少爷帮了你?”
  他摆脱门房,跑过来给她磕头。
  “是真的,我绝对没有说半句谎话。”
  “大少爷为什么会帮你?”而徐熙也从没有跟她提过此事。
  “他说,我毕竟是你仅剩的亲人,他不想你落个无亲无靠的下场,所以拉我一把……”当年,徐熙救他出来,却让他去船行做苦工时,他也恨过徐熙。但随着岁月流逝,做工的日子竟比往昔在家吃喝嫖赌还要充实,他渐渐平稳了性子,过起安分的生活。
  三年前,他娶了妻,生下一个孩子,可不知道是不是他过去放荡太多的报应,孩子一出生,身子就很糟,几乎每天都要以药物为食。
  徐熙知道后,便让大夫定期为孩子看诊,药钱、诊金,都是他付的,但他不曾资助凤大哥两口子的生活,他说,他们想活下去,就自己挣活路。
  凤大哥夫妻也知道依靠人的日子不可能长久,所以他们很认命地作活,反正最花钱的孩子有徐熙养着,他们的生活就算困顿,依然能过下去。
  但徐熙倒了,再没有人给他们的孩子送医药费,凤大哥两口子辛苦坚持了两个多月,终于熬不下去……
  凤大哥哭着:“我们大人可以缩衣节食,但孩子三天没吃药,喘得都快断气了,四儿,你就看在孩子是凤家独苗的分上,帮我们一把吧!求求你,来世大哥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大恩。”
  凤四娘如遭电击。这些事很像徐熙会做的,不是吗?他其实很善良、心很软,虽然他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
  他做好事,不求人报答,更不要人知道。他就是这样好的一个人。
  “大少爷……”她闭上眼,感觉眼眶一直在发酸。徐熙待她的好,她一生一世也回报不了。
  “以后,我会让大夫继续给孩子看诊的。”她踉踉跄跄地往回走。她要回丹霞院,她要拉着他的手,感觉他的存在。
  “四儿,谢谢你,谢谢你……”凤大哥在外面,足足磕了九个响头才离开。
  凤四娘来到丹霞院门口,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红着眼眶离去。那是徐熙的爹,亲爹。他从来没有照顾过徐熙,所以徐熙也不认他,但在这时候,他还是来看徐熙了,为徐熙流下眼泪。
  人,是不是总要到快失去时,才懂得珍惜?
  她没有去问,进入丹霞院,看到徐熙。
  徐熙依旧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她坐到床边,拉起他的手,感觉他的身体已不再那么冰凉,他的手脚开始有一点很微弱的温度。
  大夫说,这是奇迹。
  但她知道,他这是吃了两个多月的药,耗费无数苦心才养回来的。
  她扳着他的手指,与她的相扣,好像他仍跟以前一样,与她十指交缠。
  “大少爷,我刚刚见到大哥了,谢谢你为他做的一切。”纵使她对大哥的仇恨如山高海深,但血缘的牵绊还是剪不断的。
  知道这茫茫天地间,自己还有一个亲人,她很感慨,也很感动。
  “大少爷,我还见到了老爷,他哭了。”她无法了解,那个亲情淡薄的男人,他的眼泪从何而来?但她清楚一件事,有太多太多的人跟她一样,舍不得徐熙死。
  人,若能活得像徐熙这样,拥有无数人的思念与欢喜,这辈子也算成功了。
  “可大少爷,我没有哭,在你醒过来之前,我不会掉一滴眼泪。我怕哭了,就会崩溃,就没办法替你撑起这片你保护良久、你最喜欢的天地。”
  她俯下身子,吻上他干涩的唇。
  “大少爷,你谋划这么多事,一定很辛苦吧?所以你才会一睡就是三个月,没关系,你休息,等到你不累了再起来,不管过多久,小婢都会在你身旁。”
  她好爱他,好想他,她永远也不要离开他。
  ★★★
  徐熙昏迷了四个月。
  某日,他终于醒了。一如当初,他在义庄里,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身受重伤,这回他的清醒也是沉默的,在周遭无人时,独自睁开双眼。
  他也没叫人,甚至没发出申吟,他只是张着眼,凝望床顶,回想在义庄里发生的一切——与徐净然争执、受伤、昏迷前,想到凤四娘……
  他的回忆里没有七夫人推徐净然那一段,他的眼中没有那个女人,所以她对他怎样,他都不在乎。
  只是想到徐净然拔剑的那一幕,他仍然感到心痛。
  但他没死,他回来了,又回到丹霞院。
  这里的布置一如过去般熟悉——不,它多添了一股浓厚的药味。
  他吸了吸鼻子,不太喜欢这种味道。自从凤四娘来到丹霞院后,这里就渐渐充斥了女性的馨香,给屋里的冷厉添入些许温暖。他喜欢那种氛围。
  不知道他昏迷了多久?他努力移动一根手指,探出锦被,感觉到气温里的冰寒。
  这么冷,应该是隆冬了吧?可惜,他赶不上这一届的科考了。
  对不起,四娘,我本想明年就让你恢复平民身分的,看来得推延一段时间了。他醒来,想到的却是这件事。
  “大少爷——”惊讶中混合着悲伤的呼喊在徐熙耳边炸开。是总管,他每天总要来看他一回,想不到能撞见他睁开眼的时候,老天保佑啊!“你终于醒了!啊……快来人,好消息……大少爷醒了……”
  徐熙的眉抽了抽。这个总管,怎么年纪越大,越不稳重?但他也没去责备总管,他没力气。
  正在商会与人谈生意的凤四娘很快便得到这个好消息,她心跳加速,身子发抖,想立刻奔回家,但徐熙不会喜欢她以私害公吧?
  她压下心头的狂喜,专注跟对方商谈,那行商看出她心里有事,便故意拖住她,乘机压价。可她寸步不让,这种顽固与坚持完全是徐熙教出来的。
  最终,那个行商反而被她拖得挫败了。
  “我认栽,就照姑娘所言,把合同签了吧!”他叹气。“不知姑娘商谈之法习自何人,甘拜下风。”
  “我家大少爷。”她很平淡地说,心里对徐熙的骄傲却如滔滔江水,翻涌不绝。
  会谈结束,走出商会,小虎已经备好马,在外头等着。自从徐熙受伤昏迷,凤四娘担起经营之责,小虎便成了她的随从,不管她到哪里,他都跟着。
  听闻徐熙清醒的消息,他知道,凤四娘不会耐心等坐车,便替她换了马。
  凤四娘感激地对他一点头,便跨上马背,往家里赶。
  她没在大街上纵过马,这番疾驰十分莽撞,幸好金乌已落,昏暗的大街上没什么人,由得她策马狂奔。
  来到家门前,门房的手脚慢,大门才开一条缝,她便驾马冲过去,把门房吓了一大跳。人马冲入前园、一进院、二进院、回廊……她视而不见,继续往前冲,直到丹霞院,她弃了马,继续往里跑。
  她不知道这一次的冲动破坏了多少东西,但不过一些外物罢了,随时可以替换。
  里头的那个人,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她跑进丹霞院,徐熙正半躺在床上,让人喂他喝药。
  他看见她,扬起了眉眼,舒展开来的五官,带着金阳初升的光彩。
  他醒了,真真切切地睁开了眼,看着她……
  她没说话,双眼贪婪地搜寻着他的一切,不知不觉间,一滴泪滑下,又一滴,像溃堤的洪水,奔流不绝。
  徐熙的脸上浮现一抹心疼,轻声让那伺候的婢女退下,对凤四娘伸出了手。
  凤四娘像是一个梦游的人,脚步虚虚浮浮飘到他身边,坐在了刚才那婢女坐的位置。
  徐熙的眼神留恋地看着她。
  “四娘,最近好吗?”他的声音依然很虚弱。
  她哽咽了半晌,才道一字:“好。”
  她双手颤抖地拉起他的,感觉他微微地用力,与她的相扣。在他昏迷时,她无数次重复这个动作,但没有他的回应,不管两人的手牵着多久,仍然空虚,此刻,心终于踏实了。
  她安心地放声大哭,哭得好像这个天地要彻底翻转过来。
  他反手轻拍她的手背,任她放纵失控的情绪。
  这是她第一次在徐熙面前大哭。以往面对他,她总是很克制自己,不想他看见自己软弱的一面,怕他嫌弃。
  但今天,她忍耐不住,她要把忍了三个多月的悲伤一次泄尽。
  他感觉自己的手湿了、连衣袖都浸润了一大片,她的眼泪好多,而这全是因为他。
  “对不起,四娘,让你担心了。”他很愧疚。
  她哭到呛住,一时抽噎、一时咳嗽,但眼泪始终没停。
  他把她的手拉到唇边,轻轻地吻着,没有阻止她哭。他希望她做什么事都能尽兴,欢笑如此,哭泣亦然。
  第10章(2)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渐渐地,她的悲伤终于减少了。
  她抽噎着。“对不起,大少爷……”看他衣袖湿得可以拧出水,她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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