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无事了。”
清尊双眉微蹙,目光一动,忽地望见旁边玄狐意味深长的眼神,又看对面明玦负手施施然地一副看好戏态,竟按捺不住上前一步,一把攥住了秀行手腕,将她重新又拉回来。
秀行还试着挣扎了两下,然而旁边守着两尊神,却又实在不想做得太过,便只是低着头,脸颊却已经红得如涂了胭脂了,眼睛望着清尊的手,他的手劲自是极大,牢牢地握着她……秀行心中竟不免又出现好些荒唐场景。
清尊见她起初还挣扎来去,心中无端地恨火燃烧,足将她拉到身边后才罢休,便又挑眉去看玄狐。
玄狐君见此人的脾气果真又要发作了,当机立断,便做无视状,目光在空中虚浮而过,同明玦相对,明玦“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道:“方才的嚣张哪里去了,瞧你这欺软怕硬的德行!”
玄狐君悻悻然,明玦才又看向清尊,道:“老友,不是说让你乖乖地等候便是了么?为何竟如此按捺不住?”
清尊道:“我甚是不放心你们两个。”
得了如此坦率的回答,玄狐君同明玦两个很是无言,明玦笑道:“你不放心那狐狸也就罢了,我可是最正经不过的人。”
玄狐君便瞪明玦帝君:“你这算是卖友求荣么?”
明玦帝君施施然道:“他也是我的好友,顶多算是我识时务把好友卖给好友,因此不算。”
玄狐君啐道:“我就知道天庭里出身的那些,看似道貌岸然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明玦帝君正色道:“你最近欲求不满,眼神大有问题,我是有名的出淤泥而不染的,何况我是小丫头的师父,是一百万个心为了她好,不然的话,此刻正好端端醉在广寒宫……做什么跑来这里同你这狐狸搅合。”
玄狐君笑道:“滚你的罢!”
一语说罢,旁边清尊道:“明玦,你早就不是她的师父了,闲话休说,这只蛇怎么处置?”
那蛇妖正在一边儿眼巴巴地看着明玦帝君,幸好已经没了元身,不然口水都要流出来,闻言猛地缩成一团。
明玦帝君闻言,便淡淡然道:“我怎么知道,不如交给狐狸罢。”
清尊颇恨,道:“虽没了元身,不过用三昧真火细细煎熬他这残碎的魂魄,倒也有趣。”
蛇妖嘤嘤哭道:“饶命,饶命……”被三人威势压迫,渐渐地竟缩成小小地一团光影小蛇状。
玄狐君斜睨着它,说道:“可惜了,修炼了三千年,元身必然也难得,让我吃了也是好的……”说着便舔了舔舌头。
秀行一直垂着头不语,听他们商量着怎么处置蛇妖,便想到蛇妖方才对明玦帝君的一番谈话,她心里稍有些可怜这蛇妖,然而想到它曾夺走自己身子,且百般“虐待”,便觉得开口替它求饶似太妇人之仁。
只是望着那蛇妖的魂魄瑟瑟发抖之态,又望着这三人虎视眈眈地,隐隐有些虐待妖物的嫌疑,秀行便小声说道:“师父,不要折磨他了……反正他都这样了……就……就直接杀了罢……”
蛇妖对秀行做过什么,只它自己最为清楚,它自然不奢求秀行替自己求情,她不来火上浇油便是最好了,此刻听她竟开口替自己求一个痛快,意外之余,不由地有些眼泪汪汪之意。
清尊垂头看着秀行,细细打量着她,道:“这幅模样,是它所为?”
秀行呆了呆,才反应过来清尊所说的是自己身上穿着的这套衣裳,以及头上……她想到镜子里自己头戴大红花的模样,羞臊的不行,急忙抬手捂住脸:“师父别看!”
清尊见她害羞,便微微一笑,将她捂脸的手握住:“没关系,不算难看。”
秀行只觉得这句话比说她难看还要厉害三分,清尊却又问道:“它把你弄成如此,是想如何?”
秀行浑身一抖,想到蛇妖的意图,脸上顿时像是那云霞满天,连耳朵根儿都红了起来。
别说是秀行,旁边的玄狐君同明玦帝君一听,也都双双心虚起来。原来他两个联袂寻来之后,玄狐君乃是妖神出身,本性又颇为邪气,跟那狡蛇正有异曲同工之妙,他知道狡蛇伤了元气毁了魂魄,必然要想法儿采补,因此嗅着气息找到这青楼后,立刻就知道狡蛇的用意。
明玦帝君主张立刻动手擒拿,玄狐君却以一不小心打草惊蛇便会前功尽弃为由驳回,便出了个色…诱的计策。
明玦见他那副模样,就猜他有些不怀好意,玄狐君却道:“丫头平日里对你如何?”明玦帝君道:“你问这个是何意思?”玄狐君看着他避而不答,便道:“定然是好不到哪里去,那丫头心里头只有‘他’,平日里对我总是剑拔弩张横眉冷对的。”明玦帝君道:“对你剑拔弩张才是对的,因为秀行是个正经的丫头。”
玄狐君道:“你又来揶揄我,你只管想想,如今那蛇精上了她的身,此番捉不到的话,又要再废力气,必须要个出其不意的法子,何况,我们又不能伤了秀行的身子,因此此事只能智取不能硬攻。”
明玦道:“你这么说未尝没有道理,不过,你做归做,别说我事先没提醒过你,他不是个好相与的,尤其是……对秀行丫头格外上心,你可休要作出什么奇怪之事来,自己倒霉不说,还连累到我。”
两个商议定了,玄狐君才变化了人身出来,果真如愿以偿看了一场千载难逢的好戏,也顺利擒住了蛇精。
只是,当看着蛇精顶着秀行的身子搔首弄姿之时,他忍笑忍的肚皮都要破了。
如今看清尊说起此事,明玦帝君还好些,玄狐君就不由自主就想到“秀行”忙着脱自己衣裳大叫“**一刻值千金”的情形,倘若给清尊知道了他的宝贝徒弟是想要用这幅身子同自己行那事,彼此之间刚刚有些改善了的友朋关系,怕要即刻破灭。
玄狐君立刻抢先道:“这蛇妖实在可恨,想要借此种打扮逃过我同明玦的法眼……谁知究竟晚了一步,被我们及时擒获。”
清尊见他笑嘻嘻地一双桃花眼闪来闪去,便哼了声,问秀行道:“真的无碍么?”秀行更是巴不得大家皆将此事忘了,便道:“无碍无碍,师父,无碍的。”
清尊见状,这才道:“那也罢了,既然秀行说要给它个痛快,那么就让它灰飞烟灭罢!”
蛇妖闻声,看着明玦,想求饶,又不敢,只是忍不住低低地哭起来。
秀行只觉得这蛇妖又是可怜,又是可恨,便轻轻地叹了声。
明玦连个替它说一声的样儿都无,玄狐君见状,便要“杀妖灭口”,正要动手,却听得外头有个急促的声音道:“请慢动手!”
清尊一听这声音,双眉更皱,秀行却惊喜交加地叫道:“师叔!师叔来了!”忙着要向门口去,却硬生生地给清尊拽了回来。
说话间,房门打开,果然是秋水君出现在门口上,一张脸儿雪白毫无血色,胸前的道袍上还沾着血迹。
秀行一看,心急如焚,叫道:“师叔,你可还好,是受伤了么?!”不由分说推开清尊的手,便跑到秋水君身旁。
清尊见状,竟咬了唇。
这表情自是逃不过玄狐君同明玦帝君双眼,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彼此心照不宣。
秀行扶住秋水君手臂,才发现在秋水君身后还站着个人,肩头身上还挂着冰雪,正是玉宁。秀行惊喜叫道:“玉宁师姐,你也好么?”
玉宁见了秀行,心里仍有些些愧疚,但见她无事,也就放心了,便道:“秀行,我无事,你还好么?”
秀行道:“我无碍,秋水师叔是怎么了?”转开目光看秋水。
此刻玉宁见到了在场的三位神尊,玄狐君倒也罢了,其他两个却绝无法无视,急忙进来挨个行礼。
秋水君被秀行扶着,那寒浸浸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暖意,望着她道:“秀行,你没事师叔就放心了。”
旁边清尊闻言,便哼了声。秀行却只望着秋水君:“师叔,你进来坐。”众目睽睽之下,扶着秋水君进来,秋水君本不需要她如此的,但是却无法拂却她一片拳拳真心,便任由她扶着进来,然而当着明玦帝君,玄狐君同清尊三位神在,哪里能坐?秋水君便只站定了,手在秀行手臂上一搭,轻声道:“秀行,师叔无事,如今师叔有一件极重要的事……不能耽搁……”
秀行一眼不眨地看着他,只觉得他的脸容瘦削了许多,比之先前容貌,隐隐更多了几分凌厉,然而对自己说话之时声音还是温柔的。
秀行想到自己在蛇窟里头犹豫不敢前往之时,心里又是自责,酸酸想道:“幸好老天保佑,师叔无事,不然……”便点点头,乖乖道:“嗯,师叔,那你说,我不扰你。”
秋水君这才又看向清尊,明玦帝君,同玄狐君,沉声道:“神君大人,我有要事要审问这蛇妖,能否请暂时手下留情。”
清尊不言语,只是望着秀行,道:“秀行,回来!”
秀行迟疑地看了清尊一眼,又看秋水君,秋水君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你师父叫你,快些回去了。”
秀行望着他温和的目光,这才用力点点头,转身回到清尊身旁。
清尊咬了咬牙,旁边的玄狐嘴角却挑起一丝笑意,眉梢一挑,又冲着明玦使了个眼色。
秋水君见清尊默许,才看向地上的蛇妖,略微犹豫,明玦发声道:“玉宁,你去门口看着,提防闲杂人等来到。”
玉宁急忙答应,便出去了。其实在场之人,除了秀行,哪个都不是吃素的,方圆百里哪里有动静都能探知,怕什么闲杂人等,不过是明玦察觉秋水君面上隐忧,故而支开玉宁罢了。
玉宁关上门之后,秋水君才道:“多谢帝君。”
明玦点点头,微笑相看,玄狐君已经坐在室内那张床上,翘着腿等热闹,清尊握着秀行的手,站在秋水君对面。
秋水君望着那瑟缩的小蛇,道:“蛇妖,如今我问你一件事,你可愿意据实回答?”
小蛇的魂魄正做元身状,缩成一团,闻声偷偷地把头探出来,眼睛望着秋水君道:“你想问我,他们到底有什么图谋么?”
秋水君道:“正是,你可愿意说?”
小蛇本自诩必死,此刻见有一丝希望在前,便又忍不住看了明玦帝君一眼,才对秋水君道:“我知道,我也愿说,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玄狐君一听,就对明玦笑道:“你看,它对谁都有个条件,好似此事还要帝君出马啊。”
明玦不置可否,小蛇却道:“不敢劳烦帝君,我只求能留我一线生机,何况我所知道的此事,关乎天下人的性命,关乎九渺的存亡,别人也难探知,我、我只求留我一线,日后好……”瞅了一眼帝君,到底不敢造次,就嗫嚅道,“好相见……”
秋水君有些为难,蛇妖并非他所擒,虽说他急欲知道那秘密,但……
小蛇似知道生死存亡在此一线,便鼓足勇气道:“倘若你们不答应,我就拼死拼着受折磨也不说……”
秀行望着秋水君沉吟之态,心中便明了秋水君为难,当下抬头看着清尊,唤道:“师父……”
清尊同她目光相对,沉默片刻,终于说道:“你想应它?”
秀行道:“师父,我不打紧,但此事非同一般。”
清尊将她头上那朵花摘下来,扔在一边,摸摸她的头发,才淡淡道:“那好罢,我应你就是了。”
秀行喜道:“多谢师父。”又喜滋滋看秋水君。
秋水君冲她一点头,才又看那小蛇,道:“你可看见了,神君许了,你还不速速说明。”
蛇妖松了口气,尾巴抖了一下,道:“我本来是隐居山中,一心修炼的,有一日,有个人来到,他颇为厉害,竟使了法子逼我现身,我本欲同他相斗,谁知他竟然说可以助我过三千年大劫,还有灵丹相赠,可让我成举世之妖孽,从此便可随心所欲,只要我答应修炼成之后助他做一件事……我不由地为之心动,便问何事,他被我追问,就说此事得等九星贯日之时进行,到时候集合九只大妖之力,便可摧毁九渺山,我便问他为何要毁掉九渺,他说……九渺山下藏有一般神兵利器,得之,则三界可颠覆……到时候将是妖族的天下……”
清尊,玄狐君,明玦帝君听到此刻,面色各异。玄狐君也换了正色。秋水君道:“藏着什么神兵利器?”小蛇道:“这个我委实不知,以上这些,还是我连打探加偷窥得来的信息。”同狡蛇做交易,自然不是这么容易的,这些消息,怕也不是那人甘心情愿告诉的。
秀行道:“师叔,难道连你也不知道么?”
秋水君道:“不知……只是……”他眸色一寒,若有所思地就看向清尊。
66、温泉中,相偎相依 。。。
秋水君望向清尊,清尊却并不搭腔,手在秀行肩头一搭,道:“此处事情已经罢了,我便带秀行先行回去了。”
秋水君一怔,秀行正在想九渺所藏的神兵利器是何物,冷不防见清尊也般说,便也是愣住了,叫道:“师父……”在她看来,此处事情如此险要,合该好生查明妥当才是。
清尊道:“此种事情,身为九渺的掌督教,自是能料理,不须我们掺杂其中。”
玄狐听到此,便也自床上跳下地:“既然如此,那我便也跟你们一块儿回去,明玦你呢?”明玦帝君笑嘻嘻看向清尊,道:“我们帮了你这般大忙,是否要请我们去九渺住上几日?说起来,我好久未吃秀行亲手做的菜了,好生想念。”
玄狐君一听,脸上顿时露出羡慕嫉妒的表情来,喃喃道:“我都也要。”
清尊见他两个自顾自言语,便冷冷笑道:“明玦你不是要去广寒宫么?让嫦娥仙子给你做便是了。至于狐狸,你就留在此处罢,既然是青楼,总不能空自离开的,对么?”
明玦同玄狐君齐齐失落沮丧,玄狐君嘀咕道:“你看他恁么无情。”明玦道:“我虽然料到,终究不大死心,非要试试看、碰一碰壁才算完。”一时间好生惆怅。
此刻秋水君道:“神君,可否留步,这条蛇精所说的……”清尊皱眉道:“掌督教,我已经仁至义尽,如今厌了,不想再说其他的,这条蛇精便交由你处置,你还想如何?”秋水君被他如此不留情面地说,倒还不曾动怒,略想了想,便行礼道:“既然如此,便先不打搅神君了。”
秀行见清尊这样对待秋水君,很是不满,略提高声音叫道:“师父!”
清尊喝道:“住口,瞧你这幅模样,这便是不听为师之话的下场,这一次侥幸无事,下一次呢?再为了别人奋不顾身地把自己搭进去,看我还会来救你!”
秀行闻言,便怔住了。
玄狐同明玦耳语道:“明明是我们两个救得人,怎么成了他的了?”
明玦道:“你不想被打的话,就等他走了再说,难道你不知道他的耳目是极为灵光的么?”
那边清尊训斥了秀行两句,秀行到底是个小姑娘,平日里跟清尊两个私底下斗嘴的话,尚可以厚着脸皮笑嘻嘻地,如今当着明玦同玄狐的面儿,最重要的是当着秋水君的面,顿时便掌不住,何况她被蛇妖折腾了一夜,精疲力竭不说,心里头担惊受怕,还被迫见了许多不堪入目、前所不知的胡天胡地之景象,心里冲击是极大的,只是她天生倔强,又见了这么多人都出现,故而一时压住了,自做无事而已,此刻被清尊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