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含烟坐在秋水君右手处,见状便淡淡问道:“辅神者莫非是请动了神君么?”
秀行行了一礼,秋水君道:“正是要劳动神君了。”
水含烟轻描淡写道:“那辅神者是否也要跟着神君行事?”
秋水君不知她为何要问此,秀行道:“正是要同师父一块儿。”
水含烟嘴角一挑:“也是……不过,九渺山发令天下,四族众人齐聚山上,其中多是些杰出的后生弟子,多半对于神君是心怀钦敬故而个个奋不顾身而来,如今,值着如此大好机会,本国师有个提议,不如,且让四族中各派出一名杰出弟子,同辅神者一并跟随神君行事,一来,给他们个机会瞻仰神尊风采,二来,也好历练历练,将来极有可能是他们接掌四族家主之位,顶不济,也是中流砥柱,因此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倒是不好错过……掌督教觉得如何?”
四族众人一听,便纷纷面露喜色,有人便窃窃私语,对此自是极为高兴。
秋水君不料她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愕然道:“这个……”
秀行也不知水含烟怎地提出这样的建议,清尊那个脾气,怎么可能喜欢带着一众人围观的?当下便道:“师父为人,向来喜欢独来独往的,这个怕是难办。”
大厅内响起一阵唏嘘失落之声。
水含烟半是讥诮半是轻慢地一笑,道:“辅神者这话差了,既然喜欢独来独往,又何必带着辅神者呢?辅神者也是四族中人出身,莫非是不愿意借着这个机会将四族的弟子带携一把?这样儿未免有些……”
这话里,分明是带了些挑拨离间的意思了。
秀行眉头一皱,秋水君却温声道:“国师,此事是同神君的性子有关,辅神者怎能左右神君之意?”
“哈哈……”水含烟仰头又是一笑,道,“怎么不能左右神君之意?莫非掌督教不知,神君对于这一届的辅神者,‘极为满意’‘格外不同’的么?哦,对了,本国师差点儿忘了,辅神者好似……跟四族中的鲁家少主订了亲的……是四族中出身,又同同是四族中的人定亲,这岂非是亲上加亲?辅神者格外得神君青眼,于情于理,很该借此机会替四族出一份力才是罢?”
秀行见她分明是步步紧逼,她自是不笨,当然就想到水含烟是公报私仇,因着昨日清尊不理她之事故意令自己为难。
果真似是玄狐君所说:仇敌也。
未曾见到水含烟之前,她对国师是万分崇敬,初次相见,印象倒也不差,水含烟教训宁云赐,所说的话,也是合情合理,只是后来……便只感慨国师竟对清尊一往情深,谁知道阴差阳错到如今,竟成水火之势,本来秀行不想结仇,然而如今看来,她不愿冲突,倒是不代表国师会息事宁人。
目前正是要紧关头,本该齐心协力听从秋水君调度便是,她却在这关头提出如此无理要求,秀行心里很是瞧不起这种行径,当下眉一挑便要发作。却听秋水君从旁温声说道:“国师大人也曾在山辅神,该明白神君的性情,他就算再怎么对辅神者青眼都好,也不会被辅神者之意左右,国师大人想提携后生之意自是好的,然而此刻最要紧的是尽快将妖魔擒下免除祸厄,至于历练,日后该还有机会,反而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的好。”
众人听了,也觉得秋水君说的有理,萧宁远便头一个说道:“掌督教所言极是,我们便听掌督教指挥便是。”
鲁瑛垣也道:“萧兄说的是。”
四族中两族之人都表了态,北海慕容氏之人也无异议,而天水宁家之人冷冷淡淡地,亦未坚持。
水含烟见状,也并不见怎么恼怒,大概是面对秋水君仍旧不敢造次,便起了身,斜看着秀行,轻声道:“其他人不跟着倒也罢了,不过,本国师倒是要提醒辅神者一句……有些事儿,切勿过头,辅神者既然有婚约在身,估计是不想闹出什么不妥来罢?不然的话,萧鲁两家,皆是有头有脸的,颜面将欲何存……辅神者说呢?”
秀行心头一沉,道:“多谢国师大人提醒。”
水含烟转看向秋水君,又道:“掌督教维护辅神者之意,更胜从前,可见这一届的辅神者果真了得……不过,掌督教的双眸也该锐利更胜从前才是,万万不可该看之事看不到,误了大事,便是不好了。”
秋水君面色沉静如水,道:“这个国师还请放心,擒拿四足妖蜥之事,还请国师大人多多留心。”
水含烟笑道:“四足妖蜥虽难对付,却也逃不过我的手掌去,本国师此去,不出三日,必定给掌督教一个交代。”她说这句之时,声音便提高了去,当下厅内许多人听到,个个心中敬畏。
水含烟说罢,便又看了秀行一眼,道:“事不宜迟,本国师先行一步了。”说完之后,一转身,手中狐裘一摆轻轻甩开,往外而去,她身后许多天师监的弟子便都齐齐跟上,浩浩荡荡出门而去了。
水含烟一去,四族众人也不敢怠慢,纷纷告辞秋水君,秋水君不厌其烦,一一叮嘱注意事项,又各自派了十名九渺的精锐弟子辅助。
萧宁远便同秀行告辞,秀行自然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而后是鲁瑛垣,同秀行说了两句后便也带了弟子往外而行,他身边的鲁元初却站着微动。
秀行望了一眼鲁元初,放低声音说道:“元初哥哥,你此去也要多加留神,你们要去对付的是斩金鲤,此物很是罕见,务必要摸清楚了它的习性而后动。”
鲁元初道:“秀行你放心罢,鲁家同萧家联手,区区斩金鲤,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不在话下。”
秀行见他信心满满之态,甚是安慰,又犹豫着说道:“元初哥哥……等你们功成回来后……”
鲁元初抬手,便将她的手牢牢握住,轻声道:“秀行……”
秀行愕然,却未曾缩手回来。
鲁元初微微一笑,道:“方才国师大人所说,你不必放在心上。你只记得一句话便是了。”
秀行呆呆问道:“什么?”
鲁元初说道:“你跟着神君,我是极放心的……因此就不叮嘱你什么,只是你记得……三年、啊,是两年了……两年之后你下山,我是会亲自来接你的,不管如何,这句话不会变。”
秀行的鼻子骤然酸了,往日消退的情怀,仿似在瞬间又重新回来,望着鲁元初,一瞬间又似看到了那个跟自己在萧家花园里头碰头看蚂蚁的青梅竹马元初哥哥,秀行吸了吸鼻子,点点头道:“元初哥哥,我记得了!”
鲁元初见状,才笑了笑,道:“这才是我乖乖的秀行妹妹。”
秀行一听这个,满脸晕红。
鲁元初还要再说什么,却听大厅门口有人叫道:“师弟,要走了!”鲁元初急忙答应一声,用力捏了秀行的手一下,道:“秀行,我去了。”秀行道:“元初哥哥,你务必小心,我……我等你回来……”
声音极小,鲁元初却听得明白,微笑点头,将秀行的手松开,转身赶上鲁家的队伍,秀行遥遥站着,看鲁家中的少年子弟接了鲁元初,有人便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取笑道:“师弟,还未曾过门,便如此依依不舍了,将来将辅神者娶过门了,定然是个见色忘义的主儿!”
鲁元初亦红了脸,一众人起哄着,便出门而去。
秀行跑到门口,一直目送着四族之人出了山门,渐渐地看不到了,才转了身。
她记挂秋水君,心想下山之前,必要跟他告个别的,便进了大殿,刚要望内,却听旁边叫道:“丫头,丫头!”
秀行转头,却见竟是灵崆,正从走廊另一头跑来,奔跑的姿势有些古怪,似乎一瘸一拐地。
秀行忙接了灵崆,惊喜问道:“灵崆,这两天你去了何处?”灵崆猫嘴一张,却欲言又止,只道:“吾……吾找了个地方睡了几天。”秀行打量他,道:“怎么你好似腿脚不灵便?”灵崆张口结舌,又道:“吾……睡得太久,腿脚麻了!”
说话间,却见秋水君从里头迈步出来,两相见了,秋水君不免又叮嘱了秀行一番,到最后,又道:“秀行,有几句话,师叔说了,你须记在心中。”
秀行道:“师叔,是什么?”
秋水君道:“方才国师所说,你可知道是何意?”
秀行心头一凛,秋水君见她不语,就道:“有些话,你不必当真,然而你自己,却仍旧要处处留心,可懂得师叔的意思么?”
秀行心里沉甸甸地,就点点头,秋水君又微笑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就不必我再多说了,只是你年纪小,是以师叔有些不放心,多说一句,所谓……儿女情长不过是小事罢了,此番下山,务必专心致志,正事要紧,切记,切记!”
秀行听了这句,便又用力点了点头,说道:“师叔,我不会让师叔失望的!”
秋水君抬手在她头顶一模:“师叔知道,那师叔就在九渺静静等候秀行的好消息了。”
79持令牌,首战告捷
秋水君本欲往后山见过清尊,秀行见他脸色大为不好,便力劝他,秋水君知道清尊不是个爱客套之人,因此便也顺水推舟地做罢。
期间灵崆在身旁碎碎念着要跟从,秀行细心安抚他:“此番不是玩闹的,我自己也要加倍留神,怕是不能带着你,何况师父该也不会答应的。”灵崆很是受挫,却也无奈。
秀行忙去后山,把自己包袱背了,桃木剑带好,迎面遇到玄狐君,玄狐君也未曾磨蹭,果然接了一枚斩妖牌,先行一步去寻胡三娘。
秀行端详剩下三枚,其一是西王母山下的大鲲鹏王,其二是缥缈山离情宫的幽冥妖姬,其三是黑水之州的千年岩怪。
秀行一个都不认得,举着牌子等候。
清尊片刻清尊出来,将牌子接过来看了眼,眉头一皱,问道:“这是你自己挑的?”
秀行愣了愣,道:“师叔给的。”
清尊哼了声,秀行问道:“怎么了师父,可有什么不妥么?”
清尊却道:“没什么,走罢。”
两人半云半雾,期间秀行不停王下头打量,又问道:“师父,三个妖怪,我们先对付哪个?”清尊道:“此处离黑水之州最近,那岩怪是玄武岩出身,身躯庞大,移动不易,它也懒得动弹,便先去找它就是了。”
秀行才点头,清尊道:“站稳了,我要快些行事。”
四族之中的人马浩浩荡荡下了九渺,外加一个丹凤国师,虽然各自有目标,然而那些妖物若是得知消息,飞速潜逃了便要多费一番力气。
清尊心知肚明,却并不解释,只听秀行答应一声,接着她便往自己身边紧紧靠了靠,两只小手揪住了他的衣襟。
清尊子一挥,身形宛若急电般地往前,秀行在他旁边,只觉得身子陡然往后一晃,而迎面的寒风很是凛冽,几乎吹得她站不住脚。
秀行心头一跳,双眼急忙眯起来,而低头时候,连脚下山川的景象都也看不清,秀行来不及多想,急忙紧紧地搂住清尊手臂,起初还试图乱看,渐渐地便闭了眸子,蹙着眉头缩在清尊身旁,一动也不敢动。
清尊垂眸看了她一眼,金眸之中,光芒淡淡然地。
半个时辰过后,秀行只觉得狂风扑面不似先头那般激烈了,便试着睁开眼睛。四处一扫,又低头看去,顿时惊叹道:“师父,怎么此处的山石竟是黑色的?”
也不知行了几千万里,此处的雪不似九渺一般大,只有薄薄地一层,连山川都遮盖不住,浅雪底下的山岩,果真是乌黑色的。
清尊道:“玄武岩本就是黑色的,站稳,要下去了。”秀行慌忙答应一声,越发抱紧他的手臂,清尊叹了声,另一只手探过来,大在她身上一遮,身形快若流星一般往下坠去。
清尊双足落地,秀行才也觉得踏实,急忙将他放开,略有些紧张地握着桃木剑四看,却见周遭空荡荡地,天色晴朗,浅雪微寒,触目可及,只有连绵起伏地黑色石块,毫无规则地排列出去,一块块地岩石拱立,看起来宛如一个个的黑色乌龟弓着背伏着,除此之外,别无他物……黑幽幽地仿佛一眼望不到边际,更听不到任何声响。
秀行又是紧张又是愕然,叫道:“师父,这里没有半个人影,那妖怪却在何方?如何找寻?”
清尊淡淡然地,负手道:“它就在你的面前,你看不出来么?”
秀行吓了一跳,如临大敌一般将桃木剑拔出来:“妖怪在何处?”瞪圆了眼睛虎视眈眈。
清尊看她紧张之态,本能地伸手想敲一下她的脑门,手一动,却又硬生生停了。
心下黯然之意一掠而过,失落之余,心情便越发不好。清尊冷冷说道:“还不现身,莫非要等我动手么?”
秀行先前停了清尊的话,正在四处敲敲打打,找寻妖怪,却听清尊如此一说,顿时愣住:“师父?”心中却不信清尊一句话,便能让那妖怪现身。
谁知,就在清尊说完之后,秀行只觉得脚下一阵摇晃,几乎站不住身形,清尊见状,一伸手将她拉过来,秀行靠在他的身上,叫道:“师父,地动了地动了!难道是妖怪要出现了?”
清尊却冷冷静静地站着,纹丝不动。
片刻之间,眼前石块乱飞,山石参差,上升下降,积雪翻飞,是极大的阵仗,其中几块圆滚滚的石头跌落过来,清尊子轻轻一挥,那石块便化作齑粉散去。
脚下之动缓缓静了,秀行从清尊背后探头一看,却见就在面前,那本来平坦一片的玄武岩石块,当中缓缓地耸起了巨大的凸起,足有一个九渺山的一座大殿般大小。
秀行目瞪口呆:“师父,这是什么?”
清尊道:“你不是想见那岩怪么?”
秀行叫道:“什么?这么大?”
清尊道:“这只是它的一个头而已。”
秀行一听,几乎晕了过去,道:“一个头?那么它的身子要多大?”
清尊说道:“你脚下所站,所看,皆是。”
秀行拼命摇头:“我不信!”
师徒两个碎碎念之间,却听一声巨大吼声:“呼……”仿佛是人类喘气一般响起,好似从天边传来。
清尊冷然不语,秀行也闭了嘴,瞪着眼只管看,却见前头那巨大的石块动了动,那声音又隐隐地响起,极为缓慢而生涩地说道:“九,渺,山的……神君来到……呼……不能及早……相迎,还请……恕罪。”
清尊面无表情,淡淡说道:“既然认得我,该知道我是为何而来。”
岩怪呼出一口气,缓慢又道:“吾就知道……那佛骨舍利,呼……不是那么好得的,只是……心怀侥幸……”
清尊道:“你本就有千年的修为,何必贪恋一时侥幸之功,自毁前程于一旦。”
岩怪沉默片刻,道:“呼……是吾……一念之差,神君降临……吾……自知不敌,也不敢同神君……动手,只求神君怜悯……能否,留吾一条残命……”
清尊道:“我领的是斩妖牌。”
岩怪的头缓缓地降低:“原来……如此……呼……”仿佛一声叹息,而后在那圆圆地似是头的地方,浮现一枚极小的光点,慢慢地向着这边移动过来。
清尊一抬手,将那光点握在掌心,道:“你当真愿意伏诛?”
岩怪道:“吾……生性懒惰,生平只……走了一遭捷径,便是收了那人的佛骨舍利……实乃……呼……自取灭亡,怎敢同神君争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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