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行脸色发白,双眼定定地望着清尊。
清尊对上她清澈若许的眸子,不知不觉地略转开目光不敢与她相对,只是喃喃道:“莫非你忘了么?”
秀行深吸一口气:“我没忘。”
清尊复又看她,眼中带了一丝希冀。
秀行却又道:“我……那时候一时想错了,失了分寸,幸好当时师父没理会我的无礼言语……想来还是师父明智,幸好如今回头仍不晚,师父……你也有自己要等的人,而元初哥哥也在等我,今日他所说的你大概也都听到了,我、我实在不能再辜负他。”
秀行说完,低头看看脚下的雪,道:“师父,我……我们就这样罢……”她迈步又要往前,清尊却一把将她拉回来。
秀行站立不稳,竟被他拉入怀中,清尊捏着她的下巴,咬牙道:“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有个想要的人,为什么就偏不能如愿……我不许,我不许别人碰你!”
秀行大惊,奋力推向清尊:“师父!”
清尊却不依不饶,看着眼前娇的唇瓣,想象鲁元初曾在此逗留过,亲近过,尝吻过……他浑身也似要浸入火中燃了起来,难过之极,当下垂下头来,便吻上秀行的唇。
鲁元初情之所至,去也不很过分,大概知道秀行会抗拒,故而极力克制,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只在秀行的唇上留下一点温热的痕迹。
然而清尊的吻却自不同,用力地含着她的唇瓣,要她求饶投降般地直闯入内,要吃了她似地凶狠,秀行心中怕极,呜呜叫了数声,然而她挣扎的越厉害,清尊便抱得越紧,吻的也越发狂暴,秀行浑身发热,心中又有些恼怒,又略有些屈辱,手掌一张,手心里微光一闪,天空中顿时有雷声隐隐响动。
清尊听得清清楚楚,却仍旧不放她,只是金眸里头闪过一道狠厉光芒。
秀行心中气恼,又极为无奈之极,竟将神龙召唤出来,昊天神龙现了形,当空呼啸,向着清尊俯冲下来,清尊单手抱着秀行,一手向外张开,掌心里头烈焰无形而出,神龙护主,咆哮了声,在空中转了个圈儿,又再冲下来。
此刻秀行拼命地连踢带打,清尊离开她唇上,道:“你想用他来对付我?你就这么厌我么?”
秀行气喘吁吁:“我不喜师父这样!你……你不能总是……”
清尊道:“你若是恨我厌我,那就让他下来,诛了我试试!”
秀行见神龙蜿蜒,还欲俯冲,便道:“神龙,停下!”
神龙见状,便放慢身形,只在两人头顶盘旋。
秀行道:“师父,我知道神龙奈何不了你,我唤他出来,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喜你如此对我……我既然已经应了元初哥哥,就不能再有二心……师父,你现在正在气恼之中,怕是不会听我这些话,——我现在把舍利子交给秋水师叔,等师父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说罢!”
秀行说完之后,当空将手一招,神龙呼啸数声,便又渐渐隐没,秀行一步一步后退,最后一转身,跑了个无影无踪。
清尊静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在道门之外,秀行跑过去之后,竹林之中,有一人道:“没想到辅神者对鲁少主仍是一往情深的。”说话的,竟是国师水含烟。
而旁边一人,脸色泛白,神情倒还平静:“不知国师……让我所看的,就是此一幕么?”
水含烟微笑道:“看样子本国师是弄巧成拙了,本欲让你看一幕辅神者变心之态,却又让你听了她的维护言语,怎么,鲁少主可感动么?”
鲁元初道:“秀行天生良善……如此做,是在情理之中的。”
水含烟点头,道:“是啊……也幸好还未曾铸成大错,所谓‘只要我要,便可以给’,这种话,幸好也只是说说而已,不然的话,事情将如何收场?可真是不敢想。”
鲁元初白着脸,却向着水含烟行了个礼,微笑道:“多谢国师指点……不过,我还是相信秀行的,而方才所见的事实证明,我也的确没错信了她。”
“是啊,”水含烟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鲁元初,道,“只不过,从不曾为任何人动心的神君为人动了心,又加上还有两年才能结束辅神,这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辅神者能不能仍旧如今日这般坚定?本国师不由地很是好奇。”
沉默之中,鲁元初道:“秀行性子单纯,神君又非等闲,神君对她另眼相看,秀行为之迷惑也是有的,但以她的品性,只要看清楚自己心中所要,一切便不成问题。”
水含烟挑眉,鲁元初却依旧不动声色,稳稳又说道:“我自然也会一如既往地信任秀行的。”
水含烟双掌相交,轻轻一拍,笑道:“好……好一个情深义重,竹马青梅,让本国师忍不住也有些眼了,鲁少主这样的深情痴情之人,天下少见。”
鲁元初道:“多谢国师大人夸奖,元初愧不敢当。……元初出来仓促,也未曾跟虚空道长说一声,恐怕他会着急,请恕元初不能久留了,若是国师大人允许,改日元初愿意再同国师大人详谈,请。”
水含烟道:“我也甚是期待再同鲁少主这般的心思惠巧之人相谈,请。”
鲁元初又恭敬地行了个礼,退后数步,才缓缓转身离去。
水含烟望着鲁元初离去的背影,面上绝色的笑慢慢转作凉薄色,隐隐带一丝讥讽轻蔑,她转过身,望向道门处,目光却又有不同,缓缓地变作一片情深。
水含烟抖了抖披在身上的大氅,迈步往前,迤逦进了道门,一路望内,闲庭信步地转过殿阁,踏步过了飞虹桥,便到了清尊居处门外,见那房门半敞,水含烟躬身道:“师父,水儿来给您行礼。”
门内悄无声息,水含烟神色不改,又道:“师父……您可在么?水儿是真心诚意而来的……听闻那几个妖物都极棘手,水儿很是担心师父。”
“滚……”门内,轻轻地传来这个声音。
水含烟双眉一扬,却并不“滚”,反而迈步往前,手在门扇上轻轻一推,问道:“师父,怎么您的声音有些不同,难道……难道是……受了什么伤么?”
“滚开!”屋内清尊暴喝一声,一股无形气劲出来,水含烟倒退数步,勉强站住脚,道,“师父……莫要动怒,水儿只是关怀心切……水儿是真心地为师父好……”
“为我好?”屋内那人一声冷笑,“为我好……怎么个为我好……”
水含烟站了片刻,眼神几变,终于迈步又行,轻声说道:“为了师父,我什么都可以做……”
这一回,屋内却没了声息,水含烟脚下极轻,一步一步地靠近,最后一脚踏入门内,她自然熟悉此处,乃是她阔别数年,仍旧牵肠挂肚的所在,如今终于得以迈步入内。
水含烟见堂前无人,便向里屋转去,刚一进门,就见清尊倒在床边,银发散落身侧,他一手搁在床榻上,半边身子跌在床前,闭着眸子,喘个不停,就好似受了极重的伤一般。
水含烟慌忙叫道:“师父!”便抢身而去,将清尊半抱半扶,要架他起来。
然而清尊身长力大,水含烟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力气不足,如此蹭挨之间,气喘吁吁,整个人拱在清尊肋下,身子几乎都钻到清尊怀中,只勉强扶他半起。
“师父……你撑着点,徒儿……”她的声音,颤颤地,半是羞,半是喜。
清尊微微睁开眼,朦胧望着眼前人,却忽地开口道:“不是要嫁人的么?不二心的么?何必又回来……”声音虽冷,却更带一股极为疲倦之意。
水含烟怔了怔,神色变化,终究轻声道:“我不舍得离开师父……徒儿不嫁人,只陪着师父……”
清尊呆了呆,竭力睁开眼睛,眼中的金影却柔软的一塌糊涂,清尊轻声道:“秀行……你说的……是真的么?不要、不要又来哄骗我……”
水含烟眼神一厉,嘴里却柔声应道:“自是真的,师父……我……我心里爱的是你,是你啊。”
清尊身子一抖,金眸光幽幽闪烁,氤氲迷离:“秀行、秀行……”如许唤着,双臂抬起,将水含烟抱住。
两人本就在床边,清尊站立不稳,身形晃动,水含烟被他抱着,心念一动间便向后倒去,如此一来,两人便倒身在床上,水含烟在下,清尊在上。
“师父……”水含烟带羞带喜,口干舌燥,没想到竟要美梦成真,急忙伸手抱住清尊不放。
“嗯……”而他如梦呓似地应了声,吻落下来,印在她脸颊上。
水含烟一时灵魂出窍,身子微抖,抬手自清尊肩头往下,手指挽住一股银发,似乎想要死死纠缠在手心,再不放开。
88留真言,羽化飞升
秀行飞跑去了前殿,找到秋水君,将三块舍利子并岩怪交付给他。yueDuwu。
先前秀行对秋水君是极为敬重仰慕,甚至有什么心事也想同他说,然而经过此番,隐隐地觉得秋水君心思要远超出自己想象,再加上方才同清尊之事搅得她很是心乱,因此只是将除妖之事简略说了一遍了事。
秋水君一如既往的温和态度,又关怀地问了秀行几句,问她可有惊吓受伤,也要记得好生歇息之类。
秀行看着他正气的脸,心里隐隐地略有些难过。
秀行道:“师叔……你的伤如何了?”
秋水君道:“已经好了大半,没什么大碍了。”
秀行见他脸色果真恢复许多,也有了血色,便道:“师叔快些好起来……嗯……大家伙儿都回来了么?”
秋水君见她问,便道:“萧家同鲁家两路人马已经回来,国师大人的也已经回来,宁家同慕容家的,刚接到消息,已经是在路上了,另外,就是掌教真人……至今还未曾有信,我已经派人前去追踪查看,还有玄狐君……也还未曾有信。”
秀行忙问道:“掌教真人临近飞升之期,本不该如此劳动,他不会有事罢?”
秋水君道:“掌教真人修为深厚……我是信他的。”
秀行点点头,又沉吟道:“狐狸竟也没有回来,也不知发生何事了,等我回去跟师父商量一下,看看能否找到他。”
秋水君道:“如此甚好。”
秀行说完之后,听秋水君温和声音,心中一震,顿时狐疑想道:“秋水师叔是不是原本就打算让我跟师父说的……”
秀行心念至此,却听外头脚步慌乱,有个道童略见慌张进来,行礼道:“掌督教,大事不妙!”
秋水君忙道:“何事?”
道童说道:“有师兄弟看到明玦帝君同掌教真人返回山上,掌教真人似乎有些……不妥……”
秋水君一听,迈步往外边走,秀行也急急跟上,两人出了秋水君的掌教殿,便往大殿而去,远远地望见一堆人围着,秋水君催动身形,掠了过去,众人见他来到,急忙两边闪开。
秋水君进内,迈步入了里头房间,果真见明玦帝君负手立在旁边,而掌教真人跌坐蒲团之上。
明玦帝君见秋水君来到,双眉一皱,拂袖冷淡不语,秋水君极快地冲他行了个礼,便去看掌教真人情形。
明玦帝君忽见门口秀行进来,才又双眸一亮,将秀行拉住,道:“妹子,你回来了?怎样,这趟出去有无受伤?”
秀行道:“明玦哥哥,我无事……你、你怎么会跟掌教真人在一起?真人如何了?”说着,又忙去打量掌教真人。
明玦帝君眨了眨眼,说道:“唔,因为我不能参与此事,便四处走走看看,谁知竟发现他跟那妖怪相抗,那犀怪自古就是个莽撞直楞的,修为倒是不凡,两人以内力相拼,都已经是油尽灯枯了,到底是这真人技高一筹,将犀牛怪诛了……取回了舍利子,我看他实在没法儿再动了,索性就做个好人,将他带回来了。”
秀行听得毛发倒竖,当下毫不疑心,瞪圆了眼睛道:“明玦哥哥,真是多亏了你!”
他们这边说着,那边掌教真人却笑了笑,道:“帝君真是客套了。yueDuwu。”
秋水君心中有数,也不说破。
明玦帝君咳嗽了声,说道:“我是不该插手这些的……既然是‘碰巧’,现在送你回来了,算我功德圆满……你们有话便说罢,我去了。”说着,便拉着秀行欲走。
掌教真人道:“帝君暂请留步……”
明玦帝君皱眉道:“你还有何事?”
“我有几句话说,还请辅神者在场。”
明玦有些不耐烦,秀行却恭敬道:“不知真人有何吩咐?”
掌教真人说道:“我以肉身修道,至今已经有三百余年,本来已经临近羽化飞升之日,却终究不能成,此次诛妖,众人都劝我不可轻举妄动,万一葬身妖魔之手,白白费了三百年的清苦修行。我本来也欲如此,然而……”
明玦本想骂一声啰嗦,但见秀行全神贯注倾听之态,便勉强住嘴。
掌教真人深吸一口气,道:“世间,不管是妖,鬼,仙,人,都有其劫数,我虽自小修持,但从来未曾经历过惊险劫浪,如今又是九渺劫难,众人奋勇向前,我却独善其身,大概是因此一事,故而心中牵念,不肯飞升……且凡是必有因果,水到渠成,才得天青月满,自在境界……”
秋水君道:“真人……你真元耗尽,不如且停一停,好生歇息片刻再说……”
掌教真人道:“秋水,你不必替我担心,我已经做完了自己能做之事,如今心头空明,再无挂碍也。”
秋水君身子一震,却不再言语。
掌教真人看向明玦帝君,又看向秀行,道:“九渺山……从未有如此盛况,自我上山到如今,终究在历劫这年上,见了这许多了不得的人物,帝君,玄狐,……辅神之女。”
秀行慌忙道:“真人!秀行惶恐。”
掌教真人一笑,道:“辅神之女心思澄澈,毫无瑕疵,乃是天然至真,……我本担忧此后九渺之命运,然而,江山代有才人出,何况天命如何,自有定数……如今,是该撒手之时了。”
此刻,秀行也便听出了几分不妥,心神巨震,叫道:“真人!”
秋水君一撩道袍,便跪了下去:“真人,不可!”
掌教真人抬手,在秋水君额前轻轻抚摸过,道:“秋水,你是我九渺之福,天下之福,有你在,我放心的很……只是苦了你了。”
秋水君垂头,双眼发红。掌教真人道:“只是你切记,修道人虽然最忌一个‘情’字,以绝情入道,才能得大上乘纯净之功,但,你只道‘大道无情’,却不知,众生有情。你因情而成,往往便也会因情而败,有些事情,不必太过执着。”
秋水君神色微动,片刻道:“秋水……记下了!”
掌教真人缓缓出了口气,又看向秀行,道:“辅神之女,……我有一句话……”
秀行忙要跪地,却被明玦一把拉住。
掌教真人道:“至强大之人,便要担负更重之责任,秋水如此,清尊亦是如此,辅神之女,亦如此。”
秀行叫道:“秀行怎么担得起!”
掌教真人道:“且听我说。……秋水,我并不担心,然而清尊的成败,却要交付辅神之女手中了。”
秀行的眼睛瞪得大大地,焦虑担忧:“真人,我,我不明白……”
掌教真人道:“一念成仁,一念成魔,辅神之女不妨回想同清尊所走过的每一步,自可寻到端倪。”
秀行听到这里,把心一横,将明玦的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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