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他的一席话,让她气得都不晓得要说些什么了。
“我知道,你无法反驳这些,毕竟这是历史的铁证,而不是我个人的凭空捏造。”
“你这是污辱了全世界的女人,包括你自己!”
“不好意思,你如果对我的性别有质疑,你有我的电话,欢迎你打电话来验明正声。”
“同胞,你知道吗,我很想做一件事。”
她突然冒出了这么句和先前他们话题全然不相干的话。
“什么事?”
“我要你替你老妈,向全天下的女人道歉。”
“我妈做了什么需要你来道歉?”
他真的不懂她的脑袋到底是怎么运作的,他们之前讨论的明明和他母亲一点关系也没有,怎么她就是有办法把毫不相干的人也给扯了进来?
“肯定是你妈小时候没把你给教好,所以你才会有这种没见地的观点出现。”
“什么!”
“不过,这真的也不能怪你妈,可能是因为你自己太不受教了……”她非常夸张地长叹一声。“唉……我想,你妈已经尽力了,这真的不能怪她啊。”
“Minimum!”他生气了。真的、真的生气了。“你说话要注意分寸!”
“笑话,这话是我要送给你的才对!什么女人是非理性的动物?告诉你,就算女人真的是只凭感觉在做事,也胜过你们这些只凭下半身在思考的男人要强上千百倍!”
“下半身思考!”
“没错,就是下半身思考!你们男人下面的地方若是充血了,我看脑袋到最后也只是拿来当装饰用的。”
“我要你道歉,否则咱们的友情到此为止!”
“哼!友情?笑话,谁稀罕了!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所谓的‘友情’就到此为止,姑娘我不稀罕!”
当她的回答在他的荧幕上出现时,她已经不在他的 ICQ 上线名单中了。
“我是怎么了?”回顾着两人的对话记录,他不禁这么问着自己。
这个 Minimum 不过是他在网路上偶然认识的女人,他何必为了她所说的事大动肝火?
向来,女人于他,不过是个附属品,她们不曾也不会让他如此烦心、生气过。
但是,为什么她会?为什么她真的让他尝到嫉妒的滋味?
她说他嫉妒那个叫陆立人的男人,没错,在这夜半时分,他的确承认他对陆立人的反感,确实是出于一种叫嫉妒的情绪。
可他的嫉妒,绝对不是因为嫉妒那男人的好;他之所以嫉妒,那是因为……因为,他无法忍受那男人在她心里的分量,竟然如此之重——甚至远胜于他!
可是,他又何必在意那男人在她心里的分量如何?于他,她简直和个陌生人没两样,他又何必去在意自己在这个陌生人心中的分量?
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他迷惘了。
第二章
在下过雨的午后,天空显得灰蒙蒙的,空气中满溢的是挥之不去的潮湿气味。而寒流过境的威力,更是让所有路人拉紧大衣,低下头来,不让寒风有任何一丝吹拂到肌肤的机会。
这时,杜拾羽脖子上围着条五彩斑斓的围巾,身上穿着件黑色羊毛大衣,将她整个人给紧紧裹住,而过大的深蓝色牛仔裤里头还穿了件保暖的毛长裤。总体而言,她的穿着没有任何一丝美感可言,纯粹是以实用性为最高指导原则。
“天啊,拾羽,你眼眶旁这两个大黑圈是怎么一回事啊?”江雨琦看到杜拾羽时,不禁讶异地说:“你不是才赶完稿吗?怎么?你又熬夜上网打连线对打游戏啦?”
“啧,我就那么颓废吗?我没睡觉,难道就不能是因为思考人生的真义而失眠一夜吗?”
杜拾羽一进温暖的咖啡馆,便开始卸下她全身的重装备省得等会儿出了咖啡厅会更冷。
“人生的真义?”江雨琦像是听到 什么大笑话似的,十分之没形象的狂笑了起来。“哈哈哈……我的天啊!我有没有听错?人生的真义?”
“笑什么笑!”杜拾羽没好气地说。
“我认识你三年了,就数你今天说的话最好笑。”江雨琦笑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人生的真义?那你说说,你一夜未眠到底思考出什么真义来着?”
“那就是,男人全都是彻头彻尾的混帐!”杜拾羽说这话时,简直是咬牙切齿的。
“怎么了?哪个男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惹了你?”
“那个命运啦。”
“什么?哪个命运?”
“就是我 ICQ 上的同胞啦。”
“啊?那个唯一没被你的恶言恶语给气走的男人?”
“对啦,就是他。”杜拾羽直接将放在江雨琦面前的热巧克力牛奶给抢了过来,喝了好大一口。“气得我一直到今天早上累到不行才睡着。”
“他?哇,他好大的本事,居然有法子让你气到睡不着。”江雨琦万分好奇地问:“他说了什么啊,你怎会气到这个样子?”
“哇咧,你知道那家伙说了些什么吗?”想到昨晚……正确来说是今天凌晨发生的事,杜拾羽仍然怒气未消。“他居然说,女人是非理性的动物;还说,女人的名字是弱者!”
“嗯……”江雨琦点了点头。“其实就生理面来说,他说的其实也没错。”
“什么!”杜拾羽气得站了起来。“你居然帮那个男人说话!”
“我没有啊,我只是就事论事啊。”江雨琦抢回自己的牛奶巧克力,喝了口润润喉才说:“如果就男人与女人来相比,女人的确较重感性面,所以男人会认为女人是为感性而活;再者,以女人是弱者这点……就力量这点来看,男人相较于女人的确是强多了。”
“江雨琦,就算你不是个女人,你好歹也是我朋友,怎么还替我的敌人说话啊?”
“喂喂喂,杜拾羽小姐,你最好给我注意一下,什么叫就算我不是个女人?”
“啊——”直到她复诵自个儿话之后,杜拾羽才注意到自己的失言。“亲爱的小百合,”她顺口 叫出江雨琦在网上的昵称。“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你是最明白我的——我向天发誓,你可是我见过最最最——有女人味的女人了!”
“够了够了,少肉麻了。”江雨琦一脸无福消受美人恩的表情。“幸好你不是男人,要不然就不晓得有多少女人会被你满嘴的恶心话给骗了。”
“哎呀,你怎么这么说啊!”杜拾羽正经道:“你真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耶!要不是你以暴力威胁,不准我画你,否则——”
“停!这件事到此为止,没有继续讨论的必要。”
“怪了,你自己写的言情小说里不全都是些绝色美女吗?让你那些小读者们知道这个作者,和你笔下的女主角不相上下,这不是更能满足她们的少女情怀吗?”
对嘛,看看江雨琦,娟秀的五官,满溢全身的书卷气,加上娉婷、窈窕的身段,再配上一头长及腰的柔亮乌丝……简直就是活生生从古画里走出来的美女嘛。
“去你的!”嗯,真的,她的外表真的很古典,只可惜说话就有点太现代了。“你难道不知道,人怕出名、猪怕肥吗?是朋友就不要相害!”她可是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
“唉,真的好可惜呢。”
“可惜什么!”她冷哼一声。“要真想画,不会画你自己啊。”
“我?”杜拾羽皱起眉头。“又不是美女,有什么好画的。”
“三分美貌,七分装扮。”江雨琦如是说:“你只要不要老是穿这种衣服、戴这种眼镜,头发记得偶尔要梳一梳,你也算是个美女。”
她有些挑剔地看着杜拾羽的打扮。现在像她这么不修边幅的女人还真的不多了。
身上过多的颜色,让她像个活动彩虹;而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更是将她那红润的苹果脸给掩去大半,更甭提她那双灵活闪动的大眼,是如何被那副眼睛给丑化了。
说她不上封面可惜?哼,像杜拾羽这种打扮才叫暴殓天物。
“拜托,真正的美女要浑然天成好不好!”杜拾羽坚持,真正的美女,就算完全不打扮也美。
“不好意思,杜小姐,你说的这种浑然天成型的美女,已经在这个社会上绝迹了。”
就这么的,两人开始很认真地讨论何谓“真正”的美女。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后,江雨琦说:
“拾羽,你今天找我来,就是要讨论何谓美女吗?”
“当然不是!”杜拾羽这会儿终于想起了自己约她的原意。“我要你帮忙想法子给那个男人一个教训!”
“教训?”
“没错!就是教训。”
“好吧,你说,你要你那个命运什么样的教训?”
其实,在江雨琦的观点中,杜拾羽是正直且可爱的。
因为她会对一些不相干的事十分认真,只要她觉得自己有义务要替人仗义执言,就算要得罪人,她也是再所不辞的。
这点,从她在聊天室聊天的景况就可以略知一、二——想当初,她们俩之所以会认识,就是因为她这种好打抱不平的个性。
在三年前的某个深夜,她因为无聊进了一间聊天室,可没想到连招呼都还没来得及打,有些恶心至极的家伙便透过悄悄话,传来些让她看了很无力的文字。
她懒得骂回去,于是乎便将这些人传给她的话,直接复制贴到公开发言区。她想,总会有些自诩为英雄的男人,替她修理这种男人的。
嗯,不过她没想到的是,修理那些恶心男人的,不是男人,而是一个昵名为花老大的女孩。
她骂人的技巧,让江雨琦这个天天坐在电脑编写些爱情故事的文字工作者,也不禁要感叹于她驾驭文字的功力了。
她骂人绝不带脏字,但却让每个被骂的人气得脏话连篇。
而这个让她印象深刻的花老大,就是现在坐在她面前、精神正因为某个惹她生气的男人而显得十分亢奋的杜拾羽。
“哇咧,雨琦!”杜拾羽听到江雨琦对那个命运的称谓感到大为不满。“什么叫我的命运!他充其量只是我的前任同胞。”
“好,你前任同胞。”江雨琦双手举起,做投降状。“说吧,你想怎么教训你前任的同胞。”
“我决定要帮他弄个征友、征婚广告!”
“征友、征婚?”柳眉轻蹙,不解的神色在眉间漾了开来。“你昨晚该不会真的在思考人生的真义,突然一顿悟,所以决定来个以德报怨,并且奉行那耶酥基督那种别人打你左脸,你还要把右脸给对方打的真理吧?”
“呸!”杜拾羽相当没气质的做了这么个语言表情。“什么左脸右脸的!我真要那么有牺牲奉献的精神,早到印度去追随德瑞莎修女的脚步了。”
“喔,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为你那个前任同胞征友又征婚的?”
“嘿嘿嘿,我当然要这么做啊!”杜拾羽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我来帮他征男友、征先友后婚的女性同胞啊。”
“我的老天爷啊!”江雨琦恍然大悟地笑了。“你可真不是普通的邪恶耶!怎么,你想让他在网路上混不下去啊?”
“耶,有那么明显吗?”
“得了,我还不了解你吗?”江雨琦挥挥手,要她别假了。“找男人去烦你的那个同胞,我是没意见啦,可是女人呢,你不是那个‘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论点的支持者吗?怎么你现在也干起这种陷害女人的把戏了?”
“怎么会?我可是在帮助那些女人成长耶。”她理直气壮地说:“你想想,现在网路上多少爱幻想白马王子、期待美丽新恋情的现代女性?当然啦,有希望、有期待是很好啦,可也总不能不看清楚现实为何啊。”
她的论点就是——幻灭是成长的开始。
“哦?那你又了解你那个同胞会让她们成长了?”
“拜托,他那种大男人沙猪主义的论点,谁受得了啊。”
“你受不了,不代表别的女人受不了,其实有绝大多数的女人偏好此道哦。”
“不会吧?”江雨琦的话让杜拾羽一脸惊恐。“现在哪来的现代阿信啊!”
“告诉你,多的是。”江雨琦十足肯定地说:“其实啊,大多数的女人在潜意识里,都是渴望被征服、被占有的。”
瞧她说的认真,杜拾羽坐在对面不由得冒了身冷汗——妈啊!被征服、被占有?多可怕的名词啊。
“雨琦,你不要告诉我你其实是渴望被征服、被占有的。”她杜拾羽平生最痛恨的就是被人给控管。
而征服与占有,和控管及失去自由,毫不疑问就是同义字。
“嗯,一两个礼拜的话,那感觉应该挺不错的。”江雨琦认真地想了会儿。“不过,要是超过这极限的话,我可是会磨刀霍霍向男人的。好啦,这是题外话,不说了。你说说,要是他没让那些个女人‘成长’的话,你这个教训,反倒会成了他个人莫大的福利哦。”
“呃……应该不会吧。”
“你又怎么知道了?”
“因为他对女人向来都爱理不理的。”
她回想着两人在网路上相识至今的点滴。总觉得,当他谈起身边的女人时,总有种十分不以为然的态度。
想想,他昨天会有那些言论出现,她也不应该意外的。
“那他怎么就理你了?”江雨琦反问。
“那还不简单,他根本不把我当女人啊。”杜拾羽理所当然地说着。
其实,她那极为少数的男网友们,个个不把她当女人看。
“哦?你确定?”江雨琦那言情小说的逻辑,在听到杜拾羽得到的特别待遇后,立即开始运转。“你确定他不是因为对你有特别的好感,才对你另眼相待的吗?”
“哇咧——好感个头啦。”杜拾羽放声大笑。“我三不五时就在他面前骂脏话,这怎么可能嘛!”
“谁知道呢!搞不好就有这种可能。”江雨琦神秘地一笑。“毕竟,这世上什么事都有可能会发生的哟。”
“雨琦,我真的觉得你的职业病很严重耶。”杜拾羽感慨地建议着:“改天,记得要去看看心理医生喔。”
“喔呵呵!”她端起白鸟丽子的招牌动作,夸张地笑了两声。“我敬爱的花老大啊,做人真的不要太铁齿哦。”
“好啦,不要谈这个了。”杜拾羽不想继续和她抬杠,决定切入正题。“结论就是——我要教训他,就需要你的帮助。”
“我不太懂。”她能起什么帮助?她又不认识那个命运。
“就是呢,我需要你先和那些女人鱼雁往返一阵子后,再把他的联络方式 pass 给她们啊。”
“等等,等等,为什么是我来鱼雁往返?”
江雨琦的懒,比起杜拾羽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至于她在家里编的那些骗死女人不偿命的话,乃是工作所需的。
她是很喜欢看杜拾羽整人没错,不过她也只限于喜欢看,要她下海趟浑水,可是连门儿都没有。
“喂,江雨琦,你以为像我这种文笔,有法子让女人爱上我吗?”这等好玩的事,要不是自己力有不逮,她怎会假借他人之手。
“嗯……说的也是。”
江雨琦想到初认识之时,拾羽这个天才,先是吟了两句很有感觉的诗句,意境、心境上都极度凄美,倍感离情依依,不舍之情溢于言表——要送给一位即将远赴国外工作的男网友。
诗是这么写着的: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忆。
她记得,这应该是古诗里头,苏武在被放逐前写给他妻子诗中的两句,那意思是说——如果我还活着,那么不论多辛苦,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如果我死了,我也会永远记住你。
十分凄美的句子,包含着浓浓的深情。
可到了她杜大小姐的口中,却成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