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充满期待的目光,她回以深情凝视。
“兆洋,给我时间考虑、考虑好吗?”怕他感到失望或受伤,她用最温柔的嗓音和神情说道。
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纵使她难得温柔,他也还是难掩失望。
原来卓越的身分、优秀的条件不代表能够无往不利啊!
他瘪起嘴,手里的钻戒突然变得好沉重。“要考虑多久?”
没有个明确时间,他漫无目标地等待,一定会寝食难安的。
“不会很久。”考虑事情,哪里还有人限时的啊!
“不会很久是多久?”他好担心。
她含糊地说:“大概几天吧!”
“那是几天?”打破砂锅问到底。
眸中柔光敛去,烦躁取而代之。很卢耶!
“我又不是常常在考虑这种事,怎么知道要考虑多久?我们都交往那么久了,你多等几天会怎样?没有耐性等的话,那我就不考虑了!”她环起胸,别开脸,佯装生气。
在他面前,她就是可以这样偶尔使使小性子,因为深知他爱她,对她的包容像大海,把她当成珍宝在呵宠。
闻言,费兆洋心一惊。
凡尔纳继承权的限期只剩半年了,他庆幸在那之前能够找到真爱,让他不至于随便找个对象敷衍了事。
然而,也就因如此,他已经决定非她不娶!倘若她这一考虑超过半年,或是决定不嫁他,那可怎么办才好?
“好好好,不要生气,我愿意等,你慢慢考虑……”他忙不迭拍抚着她的肩,不假思索地诱哄。说着,突然又觉得不对,赶紧改口。“不,说错了,是拜托你尽量考虑快一点。”
看他紧张的模样、讨好的笑脸,她忍不住又噗哧地笑了出来。
“把钻戒收好,可别等我想答应你的时候,才发现戒指搞丢了。”她把盒子盖起来,收进他的夹克内袋里。“走吧,时间还早,到我家坐坐。”
她只要一笑,他心情就好了。
下了车,两人甜甜蜜蜜的手牵手,往住处走去。
公寓门口,黎健菁正低头在皮包里找钥匙。
这条街大部分是透天住家和公寓,夜间行经的人车并不像大马路那样多,骑楼的光线昏暗,还不如有路灯、月光照耀的马路明亮。
不知为什么,她愈找愈急,第六感蠢蠢欲动着,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兆洋,我最近有点神经兮兮,常常觉得好像有人跟踪,心里毛毛的。”平时她都认为是自己太敏感所以没特别提起,可今天那感觉特别强烈,不由得向他倾吐。
费兆洋闻言环顾四周,除了呼啸而过的车辆外,一时并没有发现异样,不过这里暗了点倒是真的。
“这条街是比较暗一点,这栋公寓也旧了,等你嫁给我,就搬到我那里去住,到时候,我们再在那附近买一间屋子给黎妈,你随时都可以找妈妈。”他直言说着自己的想法,看见她眼里闪烁着笑意,便又继续说道:“黎妈年纪也大了,做早餐店要那么早起实在很辛苦,如果想结束就结束掉,可以享享清福。”
他知道要让健菁安心嫁给他,就得把黎妈安顿好,况且身为丈夫,他跟她一起孝顺母亲是应该的。
黎健菁听他的安排里没有遗漏她的母亲,字里行间都是细腻的心思,不禁感到一阵温暖。
被这样一个优秀杰出的男人深深爱着,她是多么幸福啊!
“你去跟我妈说。”她朝他扬唇一笑,终于找到跟她玩躲猫猫的钥匙。
人家说女婿就是半子,八字还没一撇时,妈妈就那么中意他了,这会儿听见他这么说,一定感动到不行吧!
“好啊,我去求她快把女儿赶出门,这样我就能明正言顺地接收你了。”他笑嘻嘻地说着。
“呿,想得美!”她使劲推了他一把,转身开门。
费兆洋捂着被攻击的胸口低声笑,趁她专心开门时在她身后闹她。
蓦地,他敏感察觉到似乎有道黑影接近,侧头一看,果然看见有个头戴鸭舌帽、身穿黑色长风衣的人从右方朝他们走来。
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对方身上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诡谲,那掩在风衣中的一只手也显得相当怪异。
那人也发现自己已经引起他的注意,立刻慌张地加快脚步,行进间,掩在风衣下的手移了出来,掌中握着一个玻璃瓶,另一手迅速地旋开瓶盖。
就在几秒之间,距离拉近,费兆洋瞧清他的脸——
马正宇。
他来做什么?!
疑问才浮起,又瞥见他手里的玻璃瓶,心中警铃便下意识地陡然大响。
“健菁小心!”他倏然大吼,同时一个箭步移向她,背过身抬高手臂将她护在怀里。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马正宇手中那瓶子里的不明液体也朝他们泼来。
顿时,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气味。
那些液体部分泼到了费兆洋,他身上的衣料很快地被液体侵蚀,所幸时值冬季,他穿得够厚,还不至于伤到肌肤。
“该死的,你泼的是什么?!”危险稍微解除,费兆洋马上反应过来,震怒咆吼,要逮马正宇。
马正宇动作更快地闪躲开来,没达到预期内的效果,他懊恼极了。
“上次开水泼不成,这次就改用盐酸泼。”他眼神疯狂,表情狰狞。
“马正宇,你疯了是不是!”黎健菁怒骂着他。
从费兆洋身后看见他半边的夹克有着令人怵目惊心的腐蚀现象,她惊愕不已,血色从脸上褪去。
要不是费兆洋挡住她,恐怕她已经毁容了吧?
而他,居然不顾危险地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
在惊怒马正宇的同时,她更震慑于费兆洋对她无私的真心!
“贱女人,你以为你长得漂亮就了不起吗?看我毁了你的脸,还有没有男人敢要你!”马正宇丧心病狂地叫嚣,甚至不甘心地检视玻璃瓶里的盐酸还有没有剩。
费兆洋担心还有残余的盐酸,不再被动的闪躲,霍地扑上前去,想抢他手中的瓶子。马正宇再次眼明手快地闪开,也不管瓶子里还有没有剩余的盐酸,猝不及防地往黎健菁泼去。
“啊——”黎健菁闪避不及,惊恐低呼声逸出,盐酸飞溅到她脸颊,感到些许灼热感。
“健菁!”见状,费兆洋紧张得大声叫唤,整颗心像瞬间被勒住,浑身血液冻结。
她捂住脸佝着身子,害怕毁容的心情淹没了理智,令她失控地嚎哭。“啊……我的脸、我的脸被泼到了!好痛……”
“哈哈哈……”得逞的马正宇歇斯底里地大笑。
她声泪俱下的哭喊像针般扎在他心里,费兆洋一方面想奔去她身边安抚,一方面又想逮住马正宇,迅速衡量之下,他决定先制伏那根本已经发疯的狂人。
费兆洋冲向马正宇,而马正宇手中的玻璃瓶成了他最后的武器,使劲一扔,砸中费兆洋的额角,鲜红的血顿时冒了出来。
但这攻击并没有吓退费兆洋,他虽略微顿了顿,仍不放弃要逮住马正宇。
逃不掉,被逮住,马正宇和他一阵扭打,费兆洋仗着体型的优势,很快就居于上风,短短时间,马正宇已像摊烂泥躺在地上。
解决了逞凶之人后,费兆洋赶紧抱着黎健菁街上楼,让黎妈帮忙以大量清水冲她被泼到的部位,同时打电话叫救护车并报警处理,将马正宇绳之于法。
第十章
医院里,已包扎好额角伤口的费兆洋正在急诊室所属的诊疗室走廊上,焦虑烦躁地来回踱步。
他此刻是坐立难安,因为被盐酸溅到的黎健菁目前在诊疗室里接受医生诊治,情况不知如何。
刚在现场时,她嚎哭的声音揪紧了他的心,那强烈的无助和恐慌让他也跟着慌了手脚。
那该死的马正宇虽然已被扁了一顿,也送交警方处理,但他对他的怒意还是恨不得能够将他千刀万剐。
他们分手的事已经隔了那么久了,他居然还是不死心,对健菁紧咬不放,如今还做出疯狂的行为,这种得不到就要毁掉的想法实在是很可恶!
时间一直流逝,他担心的程度也不断攀升。
认识健菁以来,他几乎没有看她掉过眼泪,可刚刚她却哭得那样惨,一定非常痛。
在来医院的途中,他稍微看过她的脸颊,虽然光线太暗看不清楚,但看得出那片被溅到的面积,肤色已经有点变褐色了。
电视新闻上看过此类社会案件,下场都是惨不忍睹居多,如果真是影响到外表,健菁受得了这种打击吗?
他眉心纠结,愈想愈不安,胸口像压了颗大石,又沈又痛。
望着紧闭的门扉,他疲惫落坐。
为什么这么久还没好?难道真的很严重?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待在里面,一定很惶恐吧?
这个时候,他多么希望被泼到的人是他而不是健菁,那么他就可以代替她受罪了!
黎健菁在来到医院后:心情已经逐渐平静。
尤其在诊疗室里听了医生对伤势的说明之后,她更是安心许多。
“医生,真的不会留疤吗?”她心有余悸地再三询问,心中的恐惧需要医生的专业评定来安抚。
“幸好泼的不是硫酸,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你放心,这只是轻度灼伤,面积也不大,你只要小心把伤口照顾好,不要让它发炎,一个月左右就可以恢复得跟平常一样了。”上了年纪的医生相当亲切,也不厌其烦的再三告知。
言下之意,这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黎健菁理解地点点头,看伤口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突然灵光一闪,冒出一个念头。
“医生,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她巴巴地看着医生。
“你说说看。”
“麻烦你纱布帮我贴大块一点。”她不好意思地浅浅一笑。由于伤口就在脸颊下方及连接颈子的部分,所以想笑或讲话,嘴巴的运动都要收敛,才不会牵扯到伤口。
“大块一点?”医生不解地重复。
看出医生的疑惑和好奇,反正自己有求于人,所以黎健菁也不隐瞒。
“纱布贴大块一点看起来就会觉得很严重,我男友看了会特别紧张,因为事发前他才跟我求婚,所以我想藉这机会做个试验。”
“哦~~我明白了。”医生了然地笑了笑。“不过,要是你男友来问我伤势状况呢?”扯谎就不太好了。
她偏头想着不用太麻烦医生的办法,恶作剧的念头让她暂时忘记之前所发生的不愉快,一心只想看看费兆洋的反应。
“这试验很快的,我一出去马上就试,他要真找你问,就说是我交代不能多说,有什么问题来问我就行了。”她笑咪咪地盘算着。
“好吧。”医生同意了。
诊疗室的门一开,忧心忡忡的费兆洋像被启动了什么开关,倏地弹跳起来奔向门口。
视线梭巡黎健菁的身影,乍见她半张脸都被纱布给遮住,他骤觉彻骨冰冷,好心疼。
“伤得怎么样?严不严重?”他急急追问,在场三个人,包括医生、护士和健菁,都接收到他紧张的目光。
“走吧,我们到外面说。”黎健菁拉住差点要走向医生的他。
费兆洋见她神情凝重,乖乖地顺着她的意思,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长廊,找了个位置落坐。
“到底怎么样?”她一副忧伤的模样,又不快点说,真把他急死了!
“灼伤。”她故意笼统的回答,因为有大块纱布引导他的联想。
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坏心眼,居然好喜欢看他为她紧张的神情,那说明了他对她有多在乎。
简明扼要的两个字,震得刚才像急惊风的他呆住了。
灼伤?在脸上,又这么大一块,这是不是代表……毁容了?!
“会好吗?”他吶吶地问,她幽幽地点头。
“会留疤吗?”他再续问,她却别开眼,没动作了。
费兆洋马上径自解读,胸中涌起无限的怜惜。
“别担心,现在医学这么进步,你如果介意的话,我们到时再看看要怎么处理。”他急切地安慰她,怕她因此自卑而陷入低潮。
她蓦地望向他。“你介意吗?”
“我?!”他诧异地指着自己。
她在他停顿的当口立刻接着说:“我现在变这个样子,怎么还能配得上你?你之前提的婚事,我也用不着考虑了,你去找个更好的女孩子吧!”她神情落寞,泫然欲泣。
“你在胡说什么!”他皱起俊眉,吓阻她胡思乱想。
黎健菁低下头去,像是十分低落,然而只有她知道,那是为了要掩饰抽搐想笑的嘴角。
他力道坚定地握住她的肩膀,要她抬起头来面对。“看着我,你以为脸上受了伤,我就会嫌弃你吗?”
“这么丑,我自己看了都讨厌,更何况是别人。”她表现得自暴自弃。
“我不是别人,我是最爱你的男人。”他严正否认又诚挚声明。
噢!好动听的话啊!她心都融了,ㄍㄧㄥ住的哀伤表情差点要破功。
“你是说,就算我毁容了,你要娶我的心意还是不改变?”差不多了,再确定一下,她就不用假装了。
“健菁,你听清楚,我爱你,不单单只是你的外貌,吸引我的还包括你的内在、你的性格……我绝对不会因为这样就改变,相信我,我对你的感情没有那么脆弱。”他认真地倾吐心中话。
黎健菁被他的情深意重感动得一场糊涂,幸福满溢到让她想哭。
见她没有回应,只是眼眶含泪,他连忙拿出夹克里的钻戒盒以示真心。“我不是说好听话而已,相信我,嫁给我吧!”
她看着那枚漂亮的钻戒,嘴角渐渐扬起,伸手将它取了出来。
她遇到危险,他挺身而出;她毁了容貌,他不离不弃……人说患难见真情,就是像如此吧?这样有情有义的男人,她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我相信你,也愿意嫁给你。”美眸凝视着他,温柔似水。
“太好了!”他喜出望外,立刻拿过钻戒套进她纤白的无名指,像是怕她反悔似的。
“兆洋。”她微笑着瞅看他。
“嗯?”他应得好温柔。
“我跟你说一件事,但你不能生气。”眸中狡光掠过,先讨个免死金牌,以免挨骂。
“只要你说的事不是反悔答应嫁给我,我就不会生气。”他也很聪明,先不但书。
“你说的哦?”哈哈,奸计得逞。
他宠溺地点点头。
“我只是这里轻度灼伤,医生说大概一个月左右就会好了。”她指了指受伤范围,笑嘻嘻地宣布。
费兆洋愣愣地眨了眨眼,呆若木鸡。
刚刚不是说毁容了吗?还因此要分开呢!现在是什么情形?
“不会毁容?”他呆呆地问。
“不会。”
“只有这里?”他指指伤处。
“对。”
“那为什么包那么大一片?”教人看了直觉就是很严重。
“呃……避免感染嘛!”她找借口,因为发现他脸色逐渐转变中。
“所以刚刚你是在跟我装肖维?”
咦?她好像听见磨牙声哦!
“你别忘了自己答应我不会生气的。”免死金牌立刻派上用场。
他霍地瞪眼。“好哇,你设计我!”
“哎唷,你不是一直很担心我考虑太久吗?就让我考个试,马上有决定不是很好咩!”她讨好地勾住他手臂,枕在他肩膀撒娇。
偶一为之的撒娇威力自然不小,费兆洋拿她没辙,只能咽下这口气。
“我看我这辈子是注定栽在你手里了。”他叹气,却觉得甘之如饴。
“不好吗?”她娇纵地反问,伸臂环住他的颈项,给他一个结实的拥抱。
她又何尝不是呢?
只要是深爱着彼此,谁栽在谁手里都无所谓了!
半年后—